张岱年先生对中国实践研究的重要贡献_王夫之论文

张岱年先生对中国实践研究的重要贡献_王夫之论文

张岱年先生在中国实学研究上的重要贡献,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实学论文,中国论文,重要贡献论文,张岱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479(2009)05-0096-09

张岱年教授在中国实学研究上的重要理论贡献,我认为主要有三方面:一、提出了宋元明清哲学“三足鼎立”的学术格局;二、构建了宋元明清“气本论”学派的人物谱系;三、关心、支持与指导了现代中国实学研究。

一、提出了宋元明清哲学“三足鼎立”的学术格局

自北宋特别清初《宋元学案》、《明儒学案》和《理学宗传》以来,由于封建统治者及其理学家或通过故意歪曲或通过有意埋没等手段,将张载开创的“气本论”学派变成宋明理学的附庸。所以,学术界许多学者都认为宋元明清哲学只有两个学派即程朱的“理本论”学派和陆王的“心本论”学派,根本不承认由张载开创的“气本论”学派的独立地位。张岱年教授认为,这种“两足并行”的观点,是一种“不准确、不全面的”错误说法。在他看来,在自宋至清的哲学中,除程朱、陆王两派外,还有一个以张载、王廷相和王夫之为代表的独立于理学之外的“气本论”学派。

张岱年教授的“三足鼎立”的观点,在不同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表述方式。

一般说来,在20世纪50年代前,张先生把它表述为唯气论、唯理论(或理气论)和唯心论。早在1936年5月《哲学上一个可能的综合》一文中,张岱年教授指出:“宋以后哲学中,唯物论表现为唯气论,唯气论成立于张横渠……唯气论其实即是唯物论。”“张子的唯气论并无多大势力,继起的理气论与唯心论,都较唯气论为盛。到清代,唯气论的潮流乃一发而不遏,王船山、颜习斋,先后不相谋的都讲气。……习斋以后有戴东原,讲气化流行。”

张先生在1937年2月出版的《中国哲学大纲》序论中,针对当时学界的现状,更为完整地阐述了宋元明清哲学“三足鼎立”的新说。指出:“自宋至清的哲学思想,可以说有三个主要潮流。第一是唯理的潮流,始于程颐,大成于朱熹。朱子以后此派甚盛,但不曾再出过伟大有创造力的思想家,大家都是述朱而己。第二是主观唯心论的潮流,导源于程颢,成立于陆九渊,大成于王守仁。此派最盛的时期是在王氏以后。第三是唯气的潮流亦即唯物的思潮,始于张载,张子卒后其学不传,直到明代的王廷相和清初王夫之才加以发扬,颜元戴震的思想也是同一方向的发展。(颜氏反对程朱陆王,独对于横渠颇表敬意;戴氏虽不推崇横渠,然在宇宙观上是宗述横渠的)”可以说北宋是三派同时发生的时代;南宋、元及明初是唯理派大盛的时期;明中叶至明末是主观唯心派大盛的时期;清代则是唯物派较盛的时期。”在这里,张岱年教授不仅明确地提出了自宋至清的哲学思想分为唯理派、唯心派(主观唯心论)和唯气派(唯物论)三大哲学潮流,而且也清楚地指出了三大哲学潮流的主要代表人物及其产生、发展和兴衰的历史过程。他以“三足鼎立”新说代替了自《宋元学案》、《明儒学案》和孙奇逢《理学宗传》以来的“两足并行”的旧说,这是张岱年教授对宋元明清哲学发展的一个重要理论贡献。

20世纪50年代至90年代初,张先生较多地把“三足鼎立”表述为气本论、理本论和心本论。在1981年4月撰写的《关于宋明时代的唯物主义及其对唯心主义的关系》一文中,他指出:宋明哲学,有“以气为本的学说”,有“以理为本的学说”,也有“以心为本”的学说,充满着“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矛盾对立”。“以气为本的是唯物主义,以理为本的是客观唯心主义,以心为本的是主观唯心主义”。1991年,张岱年教授在《张载哲学的理论贡献》一文中,又指出:“宋元明清哲学中,程朱学派以‘理’为世界本原,属于客观唯心论;陆王学派以‘心’为世界本原,属于主观唯心论。在程朱、陆王两派外,还有以‘气’为世界本原的是唯物主义学派。这一学派的开创者是張横渠。”1992年,张岱年教授在《中国哲学史》创刊号上发表的《论中国哲学史上的学派论争》一文中,以更为简明的语言,肯定“宋明哲学中主要有三个学派,即以张载、王夫之为代表的气本论;以程颐、朱熹为代表的理本论;以陆九渊、王守仁为代表的心本论。”

有的时候,张岱年教授也把“三足鼎立”新说表述为“气”一元论、“理”一元论和“心”一元论。在1981年8月撰写的《论宋明理学的基本性质》一文中,他说:宋元明清哲学“实际包括三个流派:一是张载的“气”一元论,后来到明代的王廷相和明、清之际的王夫之才得到进一步发展。二是程颐、朱熹的“理”一元论,后来成为南宋中期至清代中期的官方哲学。三是陆九渊的“心”一元论,到明代的王守仁得到了充分的发展。”又说:“宋明理学在中国的理论思维的发展史上有重要地位。张载讲“气”一元论,程、朱讲“理”一元论,陆、王讲“心”一元论。”在1985年1月撰写的《王廷相和明代气学》序中,他肯定王廷相在同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的论争中,“从程朱回到了张载的‘气一元论’。”

张岱年教授虽然主张以气本论、理本论和心本论或“气”一元论、“理”一元论和“心”一元论诠释“三足鼎立”新说,但是不赞成以“理学”、“心学”和“气学”界定“三足鼎立”的内涵。他《论中国哲学史上的学派论争》一文中,指出:“近年有许多学者称程朱学说为‘理学’,称陆王学说为‘心学’,称张王学说为‘气学’。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史新编》即如此命名的。”冯友兰先生在《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五册)第四十九章《通论道学》中,认为“程氏弟兄是道学的创始人。他们弟兄二人创立了道学,也分别创立了道学的两派:理学和心学。張载以气为体,可以称为气学。”又认为“心学与理学是传统的名词,如果以这两个名词为例,立一个新名词,那就可以说張载的一派是气学。心学和理学是道学中的唯心主义,气学是道学中的唯物主义。”張岱年教授不同意这种观点。他说:“我在拙著《中国哲学大纲》中,曾称张横渠、王船山的学说为‘唯气论’,50年代以来称之为‘气本论。’看来称之为‘气本论’较为明切。如称之为‘气学’,却有不甚恰当之处。”“程朱理学在本体论上以理为本,在修养论上宣扬‘穷理尽性’,理不仅是一个本体论范畴,而且是人生的最后归依。陆王心学在本体论上以心为本,在修养论上宣扬‘发明本心’,心也不仅是一个本体论范畴,而且是道德的最后依据。张横渠、王船山在本体论上主張以气为本,但在修养论上却不是以气为主要观念,横渠讲‘大心体物,’船山讲‘尽性践形’,都没有以气作为道德修养的关键。在这个意义上,横渠船山之说不宜简单地称之为气学。还是‘气本论’比较恰当些。”所以,张岱年教授认为,“将宋明哲学的派别区分为气本论、理本论与心本论,比较符合实际情况。”批评有些学者“只承认程朱学派与陆、王学派两大派别的对立与斗争,不承认以气为本的唯物主义传统,那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偏颇之见。”在现代学者中,也有人将张岱年哲学思想说成是“新气学”。据我所知,在张先生的著作中,从未将张载、王夫之一派的哲学称之为“气学”,而且明确地指出它“有不甚恰当之处”,不如“气本论”“较为明切。”张先生的新唯物论哲学虽然是接着张载、王夫之一派的“气本论”讲,但是,张先生既然不同意将张、王的旧唯物论说成是“气学”,怎会同意将自己的新唯物论说成是“新气学”呢?这是不言而喻的问题。(详见李存山先生《“新气学”辨正——与张立文先生商榷》)

20世纪50年代以来张岱年教授对“三足鼎立”还有一种表述方式,就是以学派创始人和代表人物来命名的。他《关于宋明时代的唯物主义及其对唯心主义的关系》一文中指出:“传统的说法,把宋明儒学分为两大派:一是程、朱学派,二是陆、王学派”,这种观点既“不符合实际情况”,也“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于是,他根椐王夫之的观点,将宋元明清哲学分为张(载)王(王廷相、王夫之)学派;程(颐)朱(熹)学派;陆(九渊)王(阳明)学派。1988年1月,张岱年教授在《宋明理学评价问题》一文中,再一次重申他的观点。他说:“自清初的学术史著作《宋元学案》、《明儒学案》以来,许多学术史思想史著作认为宋明理学包括两个学派,即以程颢、程颐、朱熹为代表的程朱学派和以陆九渊、王守仁为代表的陆王学派。我认为这是不准确、不全面的。事实上,理学中还有一个重要学派,即以张载、王廷相、王夫之为代表的学派,可称为张王学派。”“我认为,张王是理学中的一个独立的学派。把理学思潮简单地析别为程朱、陆王两派,乃是一种偏见”。

从20世纪30年代特别是50年代起,张岱年教授是持信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所以,他在诠释宋元明清哲学“三足鼎立”新说时,总是站在辩证唯物主义高度揭示它的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本质,将张(载)王(王廷相、王夫之)气本论学派哲学界定为唯物主义,将程(颐)朱(熹)理本论学派哲学界定为客观唯心主义,将陆(九渊)王(阳明)心本论学派哲学界定为主观唯心主义,赋予中国近古哲学以现代意义。1992年4月,他在《中国理学大辞典》序言中指出:宋明哲学中,“程(颐)朱(熹)学派宣扬唯理论,可以说是一种客观唯心主义;陆(九渊)、王(守仁)学派宣扬唯心,可以说是一种主观唯心主义;但张载及其继承者王廷相、王夫之以气说明世界,乃是唯物主义哲学。”1992年6月,他在《中国哲学通史纲要》序中,再一次重申:“宋明哲学主要分为三派:一是以程(颐)朱(熹)为代表的理本论(客观唯心主义),二是以陆(九渊)、王(守仁)为代表的心本论(主观唯心主义),三是以张(载)、王(廷相)为代表的气本论(唯物主义)”。

以上对“三足鼎立”的不同表述,只是以不同的角度立论的。在张先生的著作中,往往是重叠或交叉使用的。

张岱年教授提出的“三足鼎立”新说,是以他对宋元明清哲学基本问题的理解为理论前提的。随着时代的变迁,中国哲学辩论的根本问题也会随之变化。在1956年10月出版的《中国唯物主义思想简史》中,张岱年教授明确指出:宋元明清时期,“哲学斗争的中心问题就是‘气’、‘理’与‘心’何者是根本的问题。”1980年9月,他在《中国哲学大纲》再版序言中,指出:“宋、明哲学的中心问题是:气、理、心三者孰为根本?气是物质性的,理是观念性的,心是精神性的。以气为本,以理为本,以理为本,形成三个主要流派。”1983年5月,在《先秦儒学与宋明理学》一文中,他将宋元明清哲学家分成气一元论、心一元论与理一元论三派,认为张载肯定“整个世界由气构成,气凝聚而为万物,而气本身是一种物质性存在。张载是‘气一元论’者”。“明代的王廷相反对程、朱陆、王理学,替张载辩护,主张理在气中,理不离气,也属于这一派。”“程颢认为整个世界就是心……表现出主观唯心主义的倾向。”“陆九渊发挥了程颢的学说,认为心即世界,世界即心。”明代王守仁“将这种“心”一元论发展到极端,宣称‘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他们都是“心”一元论者。”“周敦颇、程颐和朱熹则表现为客观唯心主义,是‘气一元论’者,程颐、朱熹认为世界的最高本源即是理”。1985年初,张岱年教授在《中国古代哲学源流》一文中,再一次重申宋元明清哲学家分成三派的观点,指出:“宋元明清哲学的哲学范畴是气、理、心。张载、罗钦顺、王廷相、王夫之、戴震以为气是最根本的;程朱以为理是最根本的;陆王以为心是最根本的,这是中国近古哲学思想的基本分野”。

张岱年教授提出的“三足鼎立”新说,从思想继承性而言,可能受到王夫之学术思想的影响。王夫之在《张子正蒙注·序论》中,对宋明学术源流作出了客观评述,他说:“张子之学,上承孔、孟之志,下救来兹之失,如皎日丽天,无幽不烛,圣人复起,未有能易焉者也。学之兴于宋也,周子得二程子而道著。程子之道广,而一时之英才辐辏于其门;张子教学于关中,其门人末有殆庶者。……是以其道之行,曾不得与邵康节之数学相与颉颃,而世之信从者寡,……是以不百年而陆子静之异说兴,又二百年而王伯安之邪说嬉,……其以朱子格物、道问学之教争贞胜者,犹水之胜火,一盈一虚而莫适有定。使张子之学晓然大明,以正童蒙之志于始,则浮屠生死之狂惑,不折而自摧。”在这里,王夫之将宋明学术分为三派:一是“张子之学”,二是“周、程、朱氏之学”,三是“陆、王之学”。张岱年教授对此评论说:“我认为船山的这个见解很深刻,是符合实际情况的。張横渠的学说,以气为最高概念,可谓唯物主义。程、朱的学说,以理为最高概念,可谓客观唯心主义。陆象山的学说,以心为最高概念,后来王阳明又加以发展,可谓主观唯心主义。一般的看法,只承认程、朱与陆、王的对立,而不承认張横渠‘气的哲学’的独立地位,这不能说不是一种偏见。”(1982年《王船山的历史地位》)张岱年教授站在时代精神和现代辩证唯物论的高度,对王夫之的思想作出了现代诠释,从而提出了宋元明清学术“三足鼎立”的新说。

张岱年教授提出的宋元明清学术“三足鼎立”新说,虽然不是直接把“实学”作为切入点,但是他冲破数百年乃至千年的“理学研究范式”,敢把宋元明清“以气为本”的气本论学派从“理学”中剥离出来,成为与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相对立的独立学派,并把这一历史时期的学术格局由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的“两足并行”转变成“以张载、王夫之为代表的气本论,以程颐、朱熹为代表的理本论,以陆九渊、王守仁为代表的心本论”的“三足鼎立”的格局。这一研究范式的根本转变,就从本体论角度为宋元明清“实学”的合法性及其历史地位奠定了理论基础,从而为中国实学研究作出了开创性的贡献,其功伟矣!20世纪80年代初在中国大地上兴起的中国实学研究,并在中国实学研究实践中我提出的“一源三流”说①,正是对张岱年教授“三足鼎立”新说的进一步的深化和发展。

二、构建了宋元明清“气本论”学派的人物谱系

要想真正摆脱数百年乃至千年的“理学研究范式”对学界的思想束缚,确立宋元明清“气本论”学派的理论价值和历史地位,只是从学术总体上提出“三足鼎立”新说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从具体人物层面一个一个地将他们从“理学”和“心学”阵营中剥离出来,构建一个系统的“气本论”学派的人物谱系。张岱年教授几乎用尽了一生的精力和智慧,艰苦地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剥离出来,并找出他们之间的思想继承关系,从而构建了一个宋元明清“气本论”学派的人物谱系。

张岱年教授构建宋元明清“气本论”学派的人物谱系的学术工程,主要是把被埋没或者被歪曲的唯物主义代表人物从“理学研究范式”中剥离出来。

他在1937年2月撰写的《中国哲学大纲》自序中,初步地构建了一个宋元明清“气本论”学派的人物谱系。北宋张载(世称横渠先生)是这一时期“气本论”学派的开创者,中经明代罗钦顺、王廷相,明清之际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清代颜元、李塨,至戴震而完成的。他在其后的50年哲学生涯中,根据中国哲学研究的深入发展,又先后补充了北宋的王安石、李觏,南宋的事功学派代表人物陈亮、叶适,明代的韩邦奇、吴廷输、吕坤、宋应星、王艮、李贽和唐鹤征,明清之际的刘宗周、傅山,清初具有“独特思想者”陈确、潘平格、吕留良和陆世仪等。这就是张岱年教授为学术界构建的宋元明清“气本论”学派的人物谱系。

正如张先生在1955年《关于张横渠的唯物论与伦理政治学说》一文中所说:“整理中国的古典唯物论,认清中国的唯物论传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历史上许多的唯物论者,不是被埋没,就是被歪曲。”在这一剥离工程中,张岱年教授用力最大者,恐怕要数张载和王船山了。

张岱年教授认为,在哲学基本问题上,张载以气为本,程颐以理为本,“关学宣扬气一元论,洛学标榜理一元论,实际上是泾渭有别的两派”。但是,“洛学的门徒,为了争夺学术界的领导地位,不惜歪曲事实,编造谎言,力图贬低关学。”(《关于张载的思想和著作》)洛学门徒是如何歪曲事实,编造谎言呢?张先生从三个方面揭露了他们的谎言:一、在年龄上,他们故意将张载说成是二程的晚辈。在《中国哲学大纲·序论》注八中,张岱年教授指出:“北宋五子,以年岁言,邵(雍)最老,周(敦颐)次之,张(载)又次之,二程则少张子十余岁。”怎么能说张载是二程的晚辈呢?二、编造年龄谎言目的,是为了将张载“关学”打扮成“洛学”的附庸或同调,企图贬低张载而抬高二程的地位。张载卒后八年大程方卒,三十年小程方卒。所以,在张载卒后,先从学于张氏而后又从学于程氏的吕大临在《横渠先生行状》中,公开编造说:张载拜见二程后,“尽弃其学而学焉。”尽管程颐公开加以否定,而二程门徒仍然坚信、宣扬“横渠之学,其源出于程氏”的谎言。三、故意贬低张载“关学”的思想价值。朱熹在《语孟集义序》中,指出:“若张公之于先生(指二程),论其所至,窃意其犹伯夷、伊尹之于孔子。”认为张载是二程的配角,真正主角是二程。在《朱子语类》卷九十三中,他又指出:“横渠之于程子,犹伯夷、伊尹之于孔子。”认为二程的境界最高,张载则亚于二程。朱熹编著《近思录》、《伊洛渊源录》,将张载“关学”列于二程“洛学”之后。从此,“濂洛关闽”、“周程张朱”的“道统”说,在封建统治者的支持下,便成为宋元明清流行的口头语了。“于是,张载被他们打扮成理学大师了。事实上,张载没有把“理作为他的学说的中心观念。”“把张载列于二程之后,实际上是按照自己的意图涂抹历史。”(《关于张载的思想和著作》)“不承认张横渠的‘气的哲学’的独立地位,这不能说不是一种偏见。”(《王船山的历史地位》)

为了恢复张载“气本论”思想体系及其所开创的“气本论”学派的本来面目,以确定“气本论”学派在中国哲学史上的独立学术地位,张岱年教授在其专著《中国哲学大纲》(1937)、《张载——十一世纪中国唯物主义哲学家》(1955)、《中国唯物主义思想简史》(1956)、《中国哲学史史料学》(1980)、《宋元明清哲学史提纲》(1984)、《中国古典哲学概念范畴要论》(1987)等,以及重要论文《张横渠的哲学》(1955)、《关于张载的思想和著作》(1977)、《张载评传》(原载《中国古代著名哲学家评传》)、《释张载哲学中所谓神》(1984)、《张载哲学的系统分析》序(1986)、《张载哲学的理论贡献》(1991)、《正蒙全译》序(1995)等,从正反两面系统地深刻地揭示了张载“气本论”思想体系及其所开创的“气本论”学派的本来面目,从而为恢复张载及其所开创的“气本论”学派的历史地位,无论是理论层面还是史料层面,都作出了令人信服的阐释。

张岱年教授认为,明代宣扬“气本论”的思想家,除了张载,还有被理学家歪曲的罗钦顺,被埋没的王廷相、韩邦奇、吴廷翰和宋应星等“气本论”思想家。从思想继承性看,虽然“罗钦顺是从程朱学派分化出来的”(《中国古代唯物主义的历史发展及其特点》),“宗仰程伯子形上形下浑然不分”的“理气为一物”的观点(《中国哲学大纲·序论》),“受程朱学派的影响很大,所以有许多人把他算作程朱学派中的一人。事实上,他曾对程颐、朱熹的客观唯心主义进行了重要的批评。他是一个从程朱学派出来的独立思想家,基本上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宋元明清哲学史提纲》)张先生在《中国古代哲学源流》一文中,论证道:罗钦顺“中年信仰程朱,晚年对于程朱理气学说发生怀疑,提出理在气中的唯物主义观点。”

王廷相虽然“是明代中期卓越的唯物主义哲学家。”但是,这位哲学家却长期被人埋没,鲜为人知。张岱年教授在1982年《王廷相生平学术编》序中,较详细地客观地阐述了这一历史过程。他说:“明清之际,撰写《明儒学案》,摘录了王廷相的主要著作,高度赞扬了他的‘理在气中’的观点。但是,黄宗羲以后的清代学者就很少谈到王廷相的著作了。‘五四’以后出版的几本‘中国哲学史’著作中,也很少提到王廷相。我在30年代撰写的《中国哲学大纲》中曾对王廷相的学说有所论述。解放以后,50年代初期,我有幸购得明刊《王氏家藏集》,披读之余,颇拟对于王氏哲学作进一步的阐述,而忙于教学工作,竟致迟延,仅在《中国唯物主义思想简史》中略加评论,有负宿愿,念之深愧。值得庆幸的是,侯外庐先生在《中国思想通史》第四卷中设立专节讲述王廷相的思想,又主编了《王廷相哲学选集》,于是王廷相在哲学史上的重要地位终于得到确认了。”尔后,在1985年《王廷相和明代气学》序、1990年《喜读〈王廷相集〉和〈王廷相和明代气学〉》中,又进一步补充说明了这一发掘过程。

在《中国哲学大纲·宇宙论》中,张岱年教授对王廷相哲学作出了精辟的论断,指出:王廷相“是一个声望不甚显著的独立思想家。”所以称他是“独立思想家”,主要有两方面涵义:一是在内容上,王廷相“论学不属于朱陆两派,而独以张子为宗。信持唯气的宇宙本根论,认为並非气本于理,而实乃理于气,气才是最究竟的。”在《中国唯物主义思想简史》、《宋元明清哲学史提纲》中,对这一观点作了进一步的发挥;二是在形式上,不以解经形式而是“个人立论。”张先生指出:“中国近古时代的哲学家,多数以解经的形式发表自己的理论见解,如王夫之著《周易外传》、《尚书引义》,形式上是对于《周易》、《尚书》的注解,而内容包含许多独创性的新观点,是借题发挥,故称为‘外传’、‘引义’,但是究竟受解经形式的拘束,不免拖泥带水。……王廷相的《慎言》与《雅述》,在形式上是个人立论,独抒己见,而内容又非常深刻,超越前哲,这是难能可贵的。”(《喜读〈王廷相集〉和〈王廷相和明代气学〉》)

张岱年教授认为,王夫之哲学思想中,虽然接受了程朱学派的“天即是理”和“心中有理”的“一些唯心主义残余”,但是,他在理与气、道与器、有与无、知与行等哲学基本问题上,既反对陆王的主观唯心主义,也批驳程朱的客观唯心主义,坚持了“气本论”唯物主义立场。他是一位“前无古人”、成就“卓越而光辉”的哲学家,是“明清之际最伟大的唯物主义者。”(《中国唯物主义思想简史》)从他批判绝对君权、否定理欲之辨和“主静”修养方法,证明“(王)船山确已超越了理学的限际,所以不能称他为理学家。”(《王船山的历史地位》)“清代的理学家把王夫之也算作程、朱学派,是不符合事实的。”“有人把王夫之也看作反理学的思想家,似欠确切。”(《关于宋明时代的唯物主义及其与唯心主义的关系》)为了确定王夫之在中国哲学史上的独立地位,张岱年教授除了他的专著外,还撰写了多篇有关王夫之“气本论”思想体系的学术论文,诸如《王船山的唯物论思》(1954)、《论王船山哲学的基本精神》(1983)、《王船山的理势论》(1984)、《弘扬王船山的精粹思想》(1991)、《王船山的主‘动’哲学》(1992)、《王夫之伦理思想研究》序,等等。

张岱年教授不仅从程朱“理学”中剥离出罗钦顺、王夫之,从“诸儒”中发掘出王廷相等人,而且还从宋代事功学派代表人物王安石、李觏、陈亮、叶适著作中阐释出他们的“气本论”思想,从正面深刻地论述了清代颜(元)、李(塨)和戴震的“气本论”思想体系。

明清时期,除了从程朱“理学”中剥离出罗钦顺、王夫之,、从“诸儒”中发掘出王廷相、颜元和戴震等一流唯物主义哲学家外,张岱年教授又从“诸儒”中发掘出了一些重要的“气本论”学者。

他指出:顾炎武反对“王学空疏狂放之弊,而致力于述经及史学的研究。”“顾氏奠定有清一代考据学的基础,他对王学痛心疾首。”(《中国哲学大纲·序论》)“他反对空谈心性问题,提倡研究实际问题的新学风。”顾氏虽未提出系统的宇宙论,但“他承认‘充满于世界之中的是气。’(《日知录》卷一:“盈天地之间者气也”)赞成张载关于太虚、气、万物三者统一的学说(同上),并且指出‘道理是不能离开物体的。’(同上:“非器则道无所寓。”)应该承认,顾炎武宣扬了唯物主义观点。”(《中国唯物主义思想简史》)顾炎武“提倡‘经世致用’之学,反对抽象的心性空谈,着重研究实际问题,……他开创了清代考据学重视实证的学凤。在哲学方面,顾炎武赞扬张载‘太虚即气’的观点,认为‘盈天地之间者气也’,强调‘非器则道无所寓’(《日知录》),表现了唯物主义的立场。”(《中国古代哲学源流》)

傅山在学术上“提倡诸子学的研究,开创清代研究先秦诸子的风气。”反对各种奴性,崇尚民族气节。在哲学上,“他针对程朱‘理在气先’的学说,提出‘气在理先’的命题。”“傅青主的哲学思想基本上是唯物主义的。”(《谈傅青主的历史地位》)

深受王廷相思想影响、而被中国人早已遗忘了的吴廷翰,也是改革开放后从日本发掘出来的。还有“韩邦奇,解《正蒙》‘太和何谓道’云:‘太和是阴阳迭运,絪蕴交密者,乃化育流行天道也,孔子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者是也,孔子而下,知道者惟横渠一人’。(《正蒙拾遗》)他极力推崇张载。此外,吕坤、宋应星也都主张气一元论,这是近年来哲学史工作者所公认的。”(《中国古代唯物主义的历史发展及其特点》)“吕坤,独立思想家,有唯物主义倾向。”“宋应星,明末科学家,著有《天工开物》。……近年发现他的哲学著作《论气》,阐发气一元论。”(《中国哲学史史料学》)

除上述外,张岱年教授也不断地从陆王“心学”中剥离出一些“气本论”学派的代表人物,构成明清实学中的“实心实学”流派。指出:唐鹤徵“是从阳明学派中分化出来的,他断言:‘盈天地间一气而已,生生不已皆此也。’‘自此分阴分阳千变万化条理精详卒不可乱,故谓之理。’(《桃溪札记》)又说:‘盈天地之间只有一气,唯横渠先生知之’。(《桃溪札记》)他也是张载气一元论的继承者。”(《中国古代唯物主义的历史发展及其特点》)明代“黄绾,本来笃信王守仁,拜王守仁为师。晚年对王守仁的唯心论有所批评。”(《中国哲学史史料学》)阳明后学虽遍布天下,其中最具特色的当推泰州学派。王艮虽以阳明为师,但在实际上讲的仍是他自己的“格物”说,认为“身”是“天地万物之本也”,提出“安身”“保身”、“尊身”,既要满足个人物质生活,又要满足个人尊重需求,强调个人价值的实现,“反映了个体小生产者与小私有者的要求,这同当时社会中市民的活跃是有关的”。(《宋元明清哲学史提纲》)李贽虽然崇拜王守仁的“心学”,但是,他极力反对程朱学派客观唯心主义和陆王学派中的“伪道学”,猛烈抨击封建主义的礼乐刑政,主张人民“自治”、“自理”,反对君主专制,“具有初步的民主思想。”(《关于中国封建时代哲学思想上的路线斗争》)“反对礼教,批评程朱学派,反对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起过一定的历史进步作用。”(《中国哲学史史料学》)

张岱年教授认为,明清之际,刘宗周“虽属于阳明学派,但也批评王守仁许多学生流于禅学。刘宗周在理气问题上批评程朱,强调理在气中。而在心物问题上,认为心是根本。这样,他虽然在理气问题上有唯物主义倾向;但归根到底,还是唯心论。”(《中国哲学史史料学》)“明代后期,阳明学盛行,而宗述阳明学的学者多流于禅学。刘蕺山服膺阳明,而力图挽救王学末流之失,讲明儒释之辩。”他“以诚意为宗,虽属唯心之论”,但“在理气问题上肯定理在气中,在人性问题上力反朱学义理之性与气质之性为二的观点……蕺山断言理在气中,近于气本论;但以心统天地万物,仍属心本论的观点。从学术发展上来看,刘蕺山可以说是从心本论转向气本论的一个中间环节。”(《蕺山学派哲学思想》序)

张岱年教授认为,黄宗羲宗其师刘蕺山之说,虽然肯定“盈天地皆心也”,提出“心即气也”的命题,但在理气问题上,“他赞扬罗钦顺、王廷相的见解,强调理在气中。”“在政治思想上提出比较明确的初步民主思想,在政治思想上起了卓越的积极作用。”(《中国古代哲学源流》)“黄宗羲在宇宙观上徘徊于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之间,还不是一个坚决的唯物主义者。”(《中国唯物主义思想简史》)“自陆象山至黄梨洲的唯心论之发展,即由心即理说到心即气说之发展。象山之说出于理气论,由梨洲之说而前进,则入于唯气论。这是由理气论经过主观唯心论而达到唯气论之环。”(《中国哲学大纲·宇宙论》)

正因为张岱年教授以他毕生的心血和智慧,构建了一个宋元明清“气本论”学派的人物谱系,有力证明“中国古代哲学中有一个悠久的唯物主义传统。”(《中国古代元气学说》序)这就为20世纪80年代初至今的中国实学研究奠定了理论框架。不管是《明清实学思潮史》还是《中国实学思想史》的人物选择,都是这一人物谱系的进一步扩展。

三、关心、支持与指导了现代中国实学研究

中国大规模地开展实学研究,是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这是中国改革开放政策在哲学研究领域的反映。从一开始,张岱年教授就担任中国实学研究会顾问,十分关心、支持与指导了现代中国实学研究。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围绕着编写《明清实学思潮史》一书,先后于1985年7月15日至18日在北京八大处,1986年8月18日至23日在四川成都金牛宾馆,召开了明清实学研讨会,与会学者就明清实学的内涵和外延,发展脉络和历史地位,以及它在文学艺术和自然科学领域的反映等,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其中争论的焦点是:“明清实学”是否存在?不少学者对这一问题持否定态度或者怀疑态度。记得在八大处会议上,持否定的人有一阵几乎占了主导地位。如果“明清实学”真的不存在,编写计划就会架空,开展实学研究也就无从谈起。在这一关键时刻,张岱年教授在他的总结式的发言中,明确地肯定“明清实学”是确实存在的,并建议编写者将书名由《明清实学史》改成《明清实学思潮史》。因为在他认为“明清实学”并不限于哲学,还涉及到文学、艺术、科学、政治和经济等领域,是一股“由虚返实”的社会思潮。经过认真讨论,大家同意张先生的意见,从而为撰写《明清实学思潮史》和开展中国实学研究奠定了思想基础。经过三十多位作者的通力合作,由陈鼓应、辛冠洁、葛荣晋主编的《明清实学思潮史》(三卷本)于1989年7月由山东齐鲁书社出版。这是中国第一部以人物为纲系统阐述明清实学的学术专著。张先生看后十分高兴,并向全体作者表示祝贺。

《明清实学思潮史》撰成后,该书作者在学术观点上发生了分歧。有些同志仍坚持原来的学术观点,把实学看成明中叶至1840年鸦片战争之间的学术思潮。而我和部分同志在明清实学研究中发现了两个问题:一是在宋明理学中,不管是程朱学派还是陆王学派,在他们的著作中,都多次讲到“实学”,有时也声称自己的学说是“实学”,如何解释这一学术现象呢?二是明清实学家虽然批判了宋明理学,但是他们所批判的只是其中的“虚学”部分,而理学中所蕴含的“实学”成分又是构建明清实学的重要思想渊源之一,又如何科学地说明理学与实学之间的关系呢?由此,我就萌发了编写《中国实学思想史》的念头。这一想法尽管受到同道者的批评,但我仍坚信这一看法是正确的。按照中国实学是“北宋以降的实体达用之学”的新看法,由我主编的《中国实学思想史》(三卷四编四十七章,凡135万余字),于1994年9月由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这是海内外第一部以问题为纲编写的中国实学专著,系统地揭示了中国实学的基本特征、演化过程、发展规律及其当代价值。

该书出版前夕,我曾把全书总目和部分清样送到张先生家里,向他请教,以便在学术方向上最后把关。他看后,非常高兴,还给我写了一封短信。现将全文抄录如下:

荣晋同志:

北宋以来,许多学派都自称实学,程朱理学认为理是实理,宣扬天道义理之实;陆王心学强调本心,宣扬内心修养之实;唯物论者认为气是实体,宣扬气化实体之实;事功学派重视经世致用,强调国计民生之实;清代朴学重视经义,强调训诂考据之实。其所谓实者各不相同,而皆崇实黜虚,反对道释虚无寂灭之说,则是一致的。这是宋元明清学术的一个重要特点。您主编的《中国实学思想史》,对于北宋以来实学思潮做了详细的论述,这是对于中国哲学史研究的一项新贡献,有重要的学术价值。

全家安好

张岱年

5月22日

在这封短信中,张岱年教授对我主编的《中国实学思想史》给予了较高的评价,这是对全体作者辛勤劳动的充分肯定,我们感谢老一代学者对我们的关怀与指导。从中国实学理论上,这封信回答了两个极为重要的问题:(1)关于中国实学的起点问题。张先生既不同意起于汉代说和唐代说,也不同意起于明中叶说,明确指出“北宋以来,许多学派都自称实学”,肯定“起于北宋说”,是正确的。(2)中国实学的共性与个性问题。从个性看,既有程朱理学的“天道义理之实”,陆王心学的“内心修养之实”,清代朴学的“训诂考据之实”;从共性看,各派实学虽不相同,但“皆崇实黜虚,反对道释虚无寂灭之说,则是一致的。”可以说,这封短信,不只是对《中国实学思想史》编写指导思想的赞誉,而且对于中国实学研究具有纲领性的指导意义,极为重要。

近日,翻阅《张岱年全集》,发现这一重要学术观点,是张先生随着实学研究的深入发展,经过长期沉思后而逐步形成的。早在1956年撰写的《中国唯物主义思想简史》中,他从本体论高度,指出中国古代哲学中有与今天所谓物质相近的名词,“就是‘实’,‘有’,‘物’,‘器’,‘象’,‘气’。‘实’就是实在的东西,就是我们所谓客观实在。‘有’就是存在,也即是客观存在。……古代哲学家所谓气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物质了。”1991年撰写的《清代哲学》序中,他更加全面地指出:“明清之际,从事学术的明代遗民,遭受亡国的残痛,考察明室覆亡的原因,归罪于宋明理学的空疏,于是力图黜虚崇实,达到了学术发展的新阶段。”“清初的进步学者大都黜虚崇实,而所谓实者,各家意见不同。所谓实者,有训诂考据之实,有修养履践之实,有国计民生之实。”如他认为陆世仪“颇注重礼乐兵农之实学”,颜(元)、李(塨)“主张恢复礼乐射乡书数六艺的实学,注重经济民物水火兵农等实用的研究。”(《中国哲学大纲·序论》)这封短信的观点,是张先生长期思考的结果。

《中国实学思想史》出版后,在中国实学界,提出了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即中国实学研究对象的“泛化”与“窄化”。围绕这一问题,学者在报刊上发表了多篇论文,在学术会议上也多次展开面对面的争论,提出了各种看法。2002年10月21日在中国人民大学举行的“中国实学研究会成立十周年”庆祝大会上,年老多病的张岱年教授,就多年争论的实学研究对象问题,发表了精辟的看法。他说:“我非常高兴参加中国实学研究会成立十周年纪念大会。实学在中国历史上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实学研究对当代也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历史上的实学有广义、狭义之分。程朱学派虽然强调理性,但却真下功夫。既然真下功夫,也就可以称为实学了。这种真下功夫的身心修养,就是广义的实学。狭义的实学就是气一元论,即唯物论,如张载、颜李学派,是以气为根本的,属于狭义的实学。”张先生讲话虽然简短,但是他的“实学有广义、狭义之分”的观点,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对近年关于“泛化”与“窄化”之争的一次理论总结。与会代表,都为他的精辟观点感到鼓舞,并从中受到启发和教育。想不到这竟是张先生最后一次参加实学学术会议,他留给我们的只有一篇简短的讲话和一张他和全体与会代表的合影。

1981年4月,张岱年教授借《中国唯物主义思想简史》修订之机,在《修订本序言》中,除了“补充修改”外,第一次把唯物主义与“实学”等同起来,提出了“可以用‘实学’作唯物主义的名称”的命题。他说:“中国过去是否有一个唯物主义传统呢?这两年来有人对此提出疑问。我认为,历史上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二个唯物主义的代表人物,这就可以肯定确实有一个唯物主义传统了。中国过去没有唯物主义的名称,但这不是没有唯物主义传统的理由。王守仁宣扬‘心学’,‘心学’即是主观唯心主义。没有人提出‘物学’或‘气学’的名称。王廷相曾标举‘实学’二字,如说:‘《正蒙》,横渠之实学也。’(《慎言》)。我们可以用‘实学’作为唯物主义的名称。”在这里,张先生不但肯定中国过去“确实有一个唯物主义传统”,而且还把唯物主义与“实学”视为同一意义的名称。

近三十年来,张岱年教授由持信唯物主义而走向实学研究,应是他的题中之义,二者有着内在的必然逻辑联系。每当中国实学研究出现分歧和争论的关键时刻,他就会提出自己的精湛观点,从而为中国实学研究的健康发展指明了方向,作出了重要的理论贡献。张岱年教授的名字永远同中国实学研究联系在一起。他为中国实学研究作出的重要理论贡献,将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注释:

①关于“一源三流”说,请参阅拙作:《完成两个转变,推进船山学研究》,《转换研究范式,推动张载‘关学’研究》,《转换研究范式,开创浙东学派研究新局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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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年先生对中国实践研究的重要贡献_王夫之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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