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价值链理论与我国产业发展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产业发展论文,价值链论文,理论论文,我国论文,全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062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480X（2004）05-0038-09
一、全球价值链理论的形成与发展
全球价值链理论根源于20世纪80年代国际商业研究者提出和发展起来的价值链理论，其中波特的价值链最为流行，不过寇伽特的价值链理论对全球价值链理论的形成却更为重要。此外，生产网络（Production Network）学说也对全球价值链理论的形成有不小的贡献，与价值链学说强调生产序列和垂直分离、整合相对应，生产网络强调的是企业之间关系网络和由此形成的更大规模的经济群落。不过这不是全球价值链理论形成的主线，因而在此就不过多论述了。
波特（Porter，1985）在分析公司行为和竞争优势的时候，认为公司的价值创造过程主要由基本活动（含生产、营销、运输和售后服务等）和支持性活动（含原材料供应、技术、人力资源和财务等）两部分完成，这些活动在公司价值创造过程中是相互联系的，由此构成公司价值创造的行为链条，这一链条就称之为价值链。不仅公司内部存在价值链，一个公司价值链与其他经济单位的价值链也是相连的，任何公司的价值链都存在于一个由许多价值链组成的价值体系（Value System）中，而且该体系中各价值行为之间的联系对公司竞争优势的大小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同期，寇伽特（Kogut，1985）则认为：“价值链基本上就是技术与原料和劳动融合在一起形成各种投入环节的过程，然后通过组装把这些环节结合起来形成最终商品，最后通过市场交易、消费等最终完成价值循环过程”。“在这一价值不断增值的链条上，单个企业或许仅仅参与了某一环节，或者企业将整个价值增值过程都纳入了企业等级制的体系中等。”寇伽特认为，国际商业战略的设定形式实际上是国家的比较优势和企业的竞争能力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当国家比较优势决定了整个价值链条各个环节在国家或地区之间如何空间配置的时候，企业的竞争能力就决定了企业应该在价值链条上的哪个环节和技术层面上倾其所有，以便确保竞争优势。与波特强调单个企业竞争优势的价值链观点相比，这一观点比波特更能反映价值链的垂直分离和全球空间再配置之间的关系，因而对全球价值链理论的形成至关重要。
在价值链条的片断化和空间重组方面，克鲁格曼（Krugman，1995）曾经探讨过企业将内部各个价值环节在不同地理空间进行配置的能力问题。由此，使得价值链中治理模式与产业空间转移之间的关系成为全球价值链理论中一个重要研究领域。此后，阿尔恩特和凯尔科斯（Arndt and Kierzkowski，2001）使用“片断化”（Fragment）来描述过生产过程的分割现象。他们认为这种生产过程在全球的分离是一种全新的现象。这就使得同一价值链条的生产过程的各个环节通过跨界生产网络被组织了起来，这一跨界网络可以是一个企业内部完成，也可以由许多企业分工合作完成。“产权的分离是跨界生产组织的一个重要决定因素。如果产权分离无法实施，那么跨国公司和外国直接投资就有可能是一个首要选择。如果产权分离是可行的，那么委托加工等方式就会提上日程，而外国直接投资就不会扮演主要角色”（Arndt and Kierzkowski，2001）。换句话说，跨界生产在理论上只有两种选择方式：垂直一体化进跨国公司内部或者通过贸易等方式垂直分离出去。对此，费因斯（Feenstra，1998）就清晰地将“贸易一体化”和“生产的垂直分离”在全球经济中有机地联系了起来。随着贸易的发展，全球市场一体化的进程不断加深，这就使得发达国家发现将一些非核心的生产和服务等业务分离出去和全球采购更加有效益。由此使得发展中国家有了融入到全球价值链条中的机会，只不过这种融入一般都是从介入全球价值链中低附加值环节的低端道路开始的。
为了将价值链理论直接连接到全球经济或产业组织中去，20世纪90年代，一些学者在价值链等理论基础上发展了一种新的研究理论即全球商品链理论（GCC）（Gereffi，1999）。全球商品链理论是基于全球购买商（主要是零售商和品牌商——格里芬称之为“没有工厂的制造商”）作为全球分离的生产和分销体系中关键驱动者的地位不断上升的情况下提出来的。格里芬（Gereffi）将这种采购者驱动（Buyer-driven）的价值链与生产者驱动（Producer-driven）的价值链条进行了比较研究，后者基本上对应于跨国企业对全球生产体系的垂直整合。换句话说，就是跨国企业对全球同一价值链条上不同生产环节在全球整合的一个过程，包括企业的全球兼并和全球范围资源再配置两个方面。前者则认识到了全球采购商在全球生产体系中的特殊角色，强调了其在推动全球生产体系运作中研发和市场销售等方面的重要性，也就是肯定了其对全球生产体系的初始推动作用。这一比较研究，一方面强调了全球生产体系中众多参与者谁是核心治理者即谁才能够控制该价值链条（生产到销售以致回收处理的一个完整价值增值和实现过程）；另一方面从微观层面发现了网络模式，因而对全球经济的二元治理模式即市场和等级制模式提出了质疑，认为二元治理模式掩盖了目前全球经济深刻的组织变化。全球商品链理论实际上已经粗线条地揭示了被国际贸易统计数据所掩盖的全球产业组织的一次重大转换。因为，国际贸易数据既不能区分企业间还是企业内部发生的交易，也不能区分全球生产体系是通过何种方式来组织的。由于全球商品链理论在揭示上述众多变化的时候还显得不是很清晰和过于理论化，以致全球价值链理论作为一个更加成熟的理论在结合全球商品链和价值链理论等的基础上，经过多学科众多学者的共同努力创建了出来。与全球商品链相比，全球价值链（GVC）理论虽然也十分重视价值环节在地理空间上的片断化、价值链的重组、价值链条的协调、治理和动力等方面的分析和研究，不过其在研究和分析上更加细化和严密。下文将对全球价值链的主要研究领域和对产业发展所带来的影响，做一详细分析。
二、全球价值链理论主要研究内容和启示
全球价值链是指为实现商品或服务价值而连接生产、销售、回收处理等过程的全球性跨企业网络组织，涉及从原料采集和运输、半成品和成品的生产和分销，直至最终消费和回收处理的整个过程。它包括所有参与者和生产销售等活动的组织及其价值、利润分配。当前，散布于全球的、处于全球价值链上的企业进行着从设计、产品开发、生产制造、营销、出售、消费、售后服务、最后循环利用等各种增值活动（UNIO，2002）。全球价值链的研究，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是着力于全球价值链的治理和产业升级问题，二是选取有效的案例，做实证研究以不断完善和拓展理论体系，从而达到更好为实践服务的目的。本文主要是阐述全球价值链的理论框架及其对产业发展的影响。
1.全球价值链条的驱动力
全球价值链理论中关于动力的研究，基本延续了格里芬等人在全球商品链研究中给出的全球商品链运行的生产者驱动和购买者驱动两种模式，认为全球价值链条的驱动力基本来自生产者和采购者两方面。生产者驱动，指由生产者投资来推动市场需求，形成全球生产供应链的垂直分工体系，投资者可以是拥有技术优势、谋求市场扩张的跨国公司，也可以是力图推动地方经济发展、建立自主工业体系的本国政府。采购者驱动，指拥有强大品牌优势和国内销售渠道的经济体通过全球采购和OEM等生产组织起来的跨国商品流通网络，形成强大的市场需求，拉动那些奉行出口导向战略的发展中地区的工业化。既然全球价值链从驱动力上主要分为生产者和采购者，那么两者驱动的全球价值链又有什么区别呢？表1从动力根源、核心能力、进入障碍、产业分类、典型产业部门、制造企业的业主、主要产业联系、主导产业结构和辅助支撑体系等9个方面对此进行了比较研究。
表1 生产者和采购者驱动的全球价值链比较
项目生产者驱动的价值链采购者驱动的价值链
动力根源 产业资本 商业资本
核心能力 研究与发展、生产能力 设计、市场营销
进入障碍 规模经济 范围经济
产业分类 耐用消费品、中间商品、资本商品等 非耐用消费品
典型产业部门 汽车、计算机、航空器等服装、鞋、玩具等
制造企业的业主跨国企业，主要位于发达国家地方企业，主要在发展中国家
主要产业联系 以投资为主线 以贸易为主线
主导产业结构 垂直一体化水平一体化
辅助支撑体系 重硬环境轻软环境 重软环境轻硬环境
典型案例 Intel、波音、丰田、海尔、格兰仕等 沃尔玛、国美、耐克、戴尔、锐步等
资料来源：在格里芬（Gereffi，1999）基础上作者编制。
从全球价值链的驱动力的区别来看，不同的价值链条应该有着不同的游戏规则。以产业资本为原动力的全球价值链条更加强调技术的研究与发展、生产工艺的不断改进、产品的不断更新、通过产业的垂直一体化来强化规模经济效应和加强基础设施等硬件的建设等方面；而以商业资本为原动力的全球价值链条则强调市场营销、拓展销售渠道获得范围经济，将制造业从产业链条中分离出去、加强信息等软环境的建设。由此看出，在参与全球竞争的产业发展过程中，如果该产业参与的是生产者驱动的全球价值链条，那么以增强核心技术能力为中心的策略就是合乎全球竞争规则的正确路径；同样，那些参与采购者驱动的全球价值链的产业，就更应强调“销售渠道”等的拓展，来获取范围经济等方面的竞争优势。例如，Intel、海尔和丰田等企业强调的是企业的技术创新、生产能力和相关产业的垂直整合，以此作为参与市场竞争的核心竞争能力；相反，如果这些企业把核心竞争能力或产业重心放在销售渠道和水平一体化等方面，那么我们就不会看到这些企业过硬的技术、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了。同样，那些置身采购者驱动的全球价值链条中的企业也应该按照本价值链条的内在规律行动。不难想象，如果沃尔玛采取Intel的发展策略其结果会是多么糟糕。实际上，在我国计算机产业中，技术精英们早在10多年前，就发现了“中央存储器”和“操作系统”是核心技术，也是参与该产业竞争的核心竞争能力所在，可是10多年前全行业发展重心由“技工贸”到“贸技工”的一次大的转型（类似于Intel改做沃尔玛和沃尔玛改做Intel），就注定了我国在该产业中核心竞争能力10多年不会有多大的起色。这一惨重教训的根源就在全球价值链理论中不同驱动力的价值链条有着不同的行为规则和竞争理念。与此相违背，短期或许会有所收益，不过终将输掉长远的竞争能力。
2.全球价值链的治理
全球价值链的治理从理论上根源于交易成本经济学、企业网络学说和企业技术、学习能力等三个学说（Gereffi，Humphrey，Sturgeon，2003）。起源于20世纪30年代的交易成本经济学着重研究了企业与市场之间的关系，即企业的边界是什么和为什么会有企业存在。发源于20世纪80年代的网络学说，一方面着重研究了企业是如何有条不紊地运作各类繁杂的专业化交易；另一方面则是企业如何在不诉诸于业务垂直整合的情况下应付机会主义问题的。根源于20世纪50年代的企业技术和学习能力的理论重点分析了企业为什么会宁可购买一些复杂的专业化产品或服务，而不是将其整合到企业内部。由于以上三大学说在解释全球价值链治理中各有侧重，加之全球价值链实证研究的不断进展，因而才有了一个集各家所长的全球价值链治理学说。
根据全球价值链中行为主体之间的协调能力的高低，全球价值链治理模式主要分为五种，即市场（Market）、模块型（Modular Value Chains）、关系型（Relational Value Chains）、领导型（Captive Value Chains）和等级制（Hierarchy）。五种治理模式中市场和等级制分别处于价值链中行为体之间协调能力的最低和最高端。在现实世界全球价值链的治理中，五种模式的选择基本上是在动态平衡外部采购和纵向一体化之间的利益和风险中得出的，因而现实世界中该五种治理模式不但总是相互交错存在的，而且之间存在着一个动态的转换机制。
市场是组织经济活动最为简单和有效的一种模式。市场上各个经济行为主体通过货币买卖各种商品和服务，其运行的核心机制就是价格机制。（注：市场中的交易联系可以是长期反复进行的（例如，定点市场），其与等级制和网络相比一个关键点就在于该模式下各个行为体之间的相互关系是独立的，行为体变换交易对象的变更成本是五种模式中最低的。）等级制则以企业制为典型，其运行的核心就是管理控制。市场和等级制作为世界经济的基本组织模式是大家比较熟悉的，而界于市场和等级之间的网络作为经济的组织模式一般就了解很少了，通过表2我们可以对这三种模式有一比较清晰的认识。
表2 三种经济组织形式之间的典型对比
经济组织方式（Forms）
关键因素
市场（Market）等级制（Hierarchy） 网络（Network）
一般基础 合约——产权雇佣关系互补性分工、势力
交易方式 价格公司规则网络关系
冲突解决方式 杀价——法律强制执行管理命令——监督互惠互利——声誉
弹性程度 高 低 中
经济体中委托数量低
低 中到高 中到高
组织氛围 不信任、斤斤计较官僚体系、照章办事 回旋余地大、互利性
行为体行为选择
独立，转换成本低从属、依赖上级 相互依赖
相似之处 如同等级制中文件的合约 与市场相似的特性：利润至正式的规则、关联股东
上、转让价格
资料来源：整理自华特·波尔（Walter W.Powell，1990）。
五种治理模式中模块型、关系型和领导型同属于网络治理模式，是表2中网络模式的进一步细分。模块型治理模式中厂商虽然会根据客户或简或繁的要求来提供产品和服务，不过厂商可以依托自身的加工技术和限制投资专用性的非特殊器具来为客户提供关键性产品和服务。该模式中，交易过程中所需的监督和控制程度都很低。关系型治理模式中厂商一般都是通过声誉而相互集聚在一起，其一般会表现出很强的社会同构性、空间临近性、家族和种族性等特性。该种治理模式最常见于第三意大利那样的产业区中（Piore and Sabel，1984）。领导型治理模式中众多中小厂商特别是小型厂商主要依附于几个大型厂商。由于改变这种依附关系是要付出很高的变更成本，因而中小厂商在这种模式中是被大型厂商所领导的。该种模式中大型厂商一般会对中小型厂商具有很强的监督和控制力。
在以上理论和实证研究发展的基础上，全球价值链治理模式需要一个更易操作和精确的分析构架。对此，格里芬等人（Gereffi，Humphrey，Sturgeon，2003）根据市场交易的复杂程度、识别交易的能力和供应能力为标准，对以上五种治理模式进行了进一步的细化分析（见表3）。这里，网络模式的进一步细分实际上就是对应了三种产业组织模式，第一种以中型企业为主，这些企业的市场适应能力很强，对市场各种物品和服务的众多要求能够很好地满足。特别是市场所提供的信息特别复杂和模糊的情况下，即有很大弹性空间的时候，该种经济组织模式也能够很好地应对。该种经济组织模式对应的是全球价值链条中的段，而不是点。第二种以小型企业为主的经济集聚体，其对应的是全球价值链条中的一个个点。各个经济行为主体都很小，只有依靠相互的扶持、信任和声誉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下来。由于规模小，其对市场需求的识别能力就比较弱，不过建立在弹性分工体系上的厂商供应能力还是很强的。只不过这种相互强化的供应能力一般是局限于特定地域空间的，例如，大家经常探讨的新产业区。第三种就是大企业主导型，以几个大型主导企业周围围绕一批中小型配套或协力企业为主要特征。该模式中之所以供应能力比较低主要是因为协力企业的配套能力是不足的，它们大量需要来自“领导”企业的技术、加工工艺等诸多方面的指导和监督，在与主导企业之间互动过程中，其基本上是处于一种被动接受的地位。这种模式以日本战后建立起来的汽车生产体系为典型。
表3 产业集群组织模式的细分和区别
经济组织模式 交易的复杂程度 识别交易的能力 供应能力
市场低高 高
模块化 高高 高
网络 关系型 高低 高
领导型 高高 低
等级制高低 低
资料来源：整理自格里芬等（Gereffi，Humphrey，Sturgeon，2003）。
之所以要对全球价值链治理模式进行细分，主要是因为其反映了全球化进程中被忽略了的深刻的经济组织变化。而这一全球经济组织的深刻变化，就意味着不同治理模式下产业组织、发展政策和制度等方面都需要广泛而深刻的调整。①目前国内比较关注的全球产业转移和日本等发达国家制造业的衰弱，实际上就和以上网络治理模式密切相关。模块型、关系型和领导型治理模式下产业空间转移进程和结果是完全不同的。模块型治理模式下由于厂商的市场适应能力很强，而且投资的专用性程度也不是很强，因此，其不但有着很强的空间转移能力而且具有很强的抵制产业空间转移诱因的能力。关系型模式上文已经讲过其强的市场适应能力一般是以空间集聚为前提的，因而其空间转移能力就很弱，这也是为什么产业集群的研究大多关注的是中小企业集群的根本原因所在。领导型治理模式由于领导企业和其协力厂商市场适应能力、空间转移能力是严重不均衡的，这就使得领导企业全球配置其资源的时候，大多数协力企业就会面对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即其只有跟进转移才能生存而其又基本没有空间转移能力（这一过程一般以市场模式的终结为前提）。以日本持续10多年的经济衰弱为例，日本进入全球价值链的产业基本都是领导型的治理模式，由于全球化的到来，该模式下的主导企业需要在全球空间重新配置资源，而其庞大的协力企业体系又无法在空间上跟进，如此必然导致该模式下整个协力厂商体系的崩溃，基础都崩溃了其经济又怎能好起来呢。（注：实际上该种现象也普遍出现在欧美等发达国家，只要该模式下主导企业在全球转移其价值环节，那么该价值环节下的原有产业区就会出现一片衰弱和破败之势。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经常看到许多跨国企业进入了中国，而没有看到其产业支撑体系跟进的原因。）应该注意的是，这一转变不是通常的经济危机，因而用经济危机的政策来处理，也理所当然不会有什么效果。②三种网络治理模式不是固定不变的，其相互之间会发生动态的转换，只不过这一转换过程一般都比较缓慢。例如，当前大家看到日本经济有所恢复，一般都认为是中国对日本强劲的进口需求所带来的，实际上这种复苏根本上是来自日本全球价值链的治理模式正在从领导型向模块型转变，这也是最近大家普遍看到日本关于模块化经济讨论的原因。此外，关系型治理模式的第三意大利，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治理模式也在发生深刻变化，纵横世界几十年的中小企业集群正在面对内部企业大型化和外部大型财团兼并的重重冲击（Harrison，1994），这也是第三意大利关系型治理模式向模块型或领导型转变的一个强信号指示。③根据以上分析我们不难发现，针对全球价值链的不同治理模式，实际上我们理论上应该做的就是采取措施弥补表3中所示的模式的弱点所在。例如，针对领导型治理模式的全球产业转移，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为我们的企业等各种经济行为体与转入价值环节的原有基地之间架起一条畅通的渠道，这些衰弱的产业支撑体系对发展中国家不但是十分珍贵的财富，而且也是赶超发达国家的根本所在。实际上，该问题展开来还会关系到外来产业本地化或根植性等方面的内容。
3.全球价值链的治理者
全球价值链理论一个基本思路就是一个价值链条中众多的“价值环节”，并不是每一个环节都创造等量价值。实际上不但只有某些特定的价值环节才能创造更高的附加值，而且某些辅助或支撑环节并不创造价值（这并不能说明它们不重要）。这些高附加值的价值环节一般就是全球价值链上的战略环节。谁抓住了这些战略环节，谁就抓住了整个价值链，谁也就控制了该行业，即由谁来治理这条价值链。由此可见，要保持全球产业竞争优势，关键是掌握该产业全球价值链上的战略环节。对应于全球价值链的两种驱动模式，这种战略环节在生产者驱动的全球价值链中一般存在于生产制造领域；而在购买者驱动的全球价值链中该环节一般会位于流通领域。例如，Intel在计算机行业中的竞争优势来源于其对中央存储器方面的技术优势；但是，戴尔在计算机行业的垄断优势则来源于其覆盖全球的强大销售和服务体系，而非个人电脑的关键技术。
根据以上论述，我们可以看出将全球价值链的战略环节落实到现实世界中，就是要在高低不同的价值环节离散性地分布于全球各地这种错乱复杂的情况下，如何鉴别价值链治理者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们可以借鉴表4中所给出的指标分析体系。
表4 如何识别全球价值链中的治理者
指标 优点和弱点 数据来源
不是一个有力的指标，因为该指标中无法规避原料
价值链中销售份额 资产负债表
部分的重复买卖活动，因此，缺乏有效影响力。
因为其反映了价值链的具体环节部分，所以是一个
价值链中增值份额 企业调研
比较好的指标。
虽然是一个反映价值链中能力水平的好指标，不过 资产负债表，通常只能收集到
价值链中利润份额高利润份额可能来自对稀缺资源的垄断，并且对下 上市公司等对外发布信息的股
流环节也没有什么影响力。 份制企业的数据
不是一个很好的指标，因为价值链条中一些小型利 资产负债表，通常只能收集到
利润率 基型参与者可能会有很高的利润率，但是它们对整 上市公司等对外发布信息的股
个价值链并没有多大影响力。
份制企业的数据
一个很好的指标，特别当购买渠道多元化而非依赖
价值链中购买份额 企业调研
领导企业的时候该指标更加有效。
掌握价值链中核心技术在生产者驱动的价值链中是一个很好的指标，例
企业调研
或具备独特能力 如，汽车产业。
拥有价值链中“市场标在品牌标识显得重要的市场中，该指标就会突显其 企业调研；品牌在最终市场中
识”（品牌） 优势。
的份额研究
资料来源：整理自卡普林斯基（Kaplinsky，2000）。
从表4全球价值链的治理者的指标中可以看出，全球价值链强调的是增值份额、利润份额、购买份额、核心技术或独特竞争能力和市场品牌等五个方面内容，而且这五个指标还各有其适用范围。对市场销售份额、利润率等指标的弱化，反映了全球价值链强调产业的动态改善过程和发展的治理精神。此外，从表4中数据来源可以看出，在现实世界中发现全球价值链的治理者更多地需要实地调研。这也表明了为什么实证研究是全球价值链研究中的一个重要方面。最后，通过指标体系来发现价值链条的治理者或战略环节实际上是指出了产业发展或升级的目标所在。
4.全球价值链下的地方产业集群
全球价值链中各个价值环节在形式上虽然可以看做是一个连续的过程，不过在全球化过程中这一完整连续的价值链条实际上是被一段段分开的（片断化），在空间上一般离散性地分布各地，通过表5可以对此空间多层次性有一认识和了解。研究表明（Arndt and Kierzkowski，2001），虽然全球价值链的片断化导致各个价值环节在全球空间上呈现离散分布格局，但是分离出去的各个价值片段一般都具有高度的地理集聚特征，而不是天女散花似地散落一地，毫无头绪可言。换句话说，全球价值链的地理分布特征就是“大区域离散小地域集聚”。正是各个价值环节的地理集聚特性使得很多地方产业集群就成了全球价值链条中的一个从属部分。由此也说明了为什么成熟的地方产业集群都是一个高度开放的经济系统，而且外部联系对地方产业集群的健康、持续发展也是十分关键的。
表5 全球价值链的空间分化和组成
名称 地理范围 学术上相似的其他称谓
全球价值链 全球范围全球商品链、全球生产网络等
跨国价值链 多国之间，至少两个国家间跨国生产网络、跨国营销网络等
国内价值链 一国国家生产系统
地方价值链 国内某一地域，例如，城市、市郊等产业区、地方产业集群和区域经济等
资料来源：作者整理。
此外，“从广义来讲产业集群是界于市场和等级制之间的一种网络式经济组织模式”（波特，2003）。这与前面所论述的全球价值链条三种网络治理模式又是相互关联的。因为，地方产业集群一般都是全球价值链条在空间上的一个组成部分，因而地方产业集群之所以能够成为竞争力角逐优胜者，很大程度也是各种治理模式交错发展的结果。到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波特会说：“运作良好的产业集群，是迈向发达经济体的根本阶段”（波特，2003）。地方产业集群一般是全球价值链片断化的结果，那么其最终的发展轨迹或提升路径也应该是沿着全球价值链一步步来完成。当然，有必要强调一点，就是地方产业集群融入到全球价值链中虽然有自我不断强化的效果，但这一过程不是自然而然的，也不是一条直线，而需要各个经济行为体的共同的持续努力才能完成。
5.全球价值链下的产业升级
关于产业升级，国际上主要分为两大学派。一是关注核心竞争力的研究（Hamel and Pralahad，1994）。该学派所关注的企业核心能力主要表现为企业处理以下事务中的能力：为最终消费者提供所需价值的能力；相对独特的竞争策略，即大多竞争者都无法掌控该策略；难于复制，使得进入门槛很高。因此，创新的能力就来源于：一方面在这些竞争优势方面的强化和积聚；另一方面将那些不合乎该三类标准的经济活动从企业等级制中分离出去。二是关注动态能力的研究（Teece and Pisano，1994）。该研究强调长期来看，企业利润并不能通过控制市场来获得，而只有通过发展企业的动态能力来获取。该动态能力来源于：企业内部加工流程，该流程应该有利于学习效应的发挥，包括改进型学习过程；企业所处形势，即企业要进入的特别竞争领域要么在其内部，要么可以通过区域或国家创新系统获取；企业的发展路径即企业的发展轨迹，因为变化总是有路径依赖效应的。
这两个研究思路都是研究产业升级现象的很好背景素材。不过，由于两种研究思路不但都停留在企业层面，而且也无法解释价值链上众多相关联企业所带来的产业的系统升级过程，因而其弱点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一点对于企业核心竞争力的研究思路尤其是一个很大的缺陷，其明显忽略了产业沿着价值链升级过程中所应该包括的外部采购或产业分离现象。因此，为了抓住产业升级的核心，我们就必须通过一个更广阔的视角来检视升级问题。产业升级的中心可以包括价值环节内在属性和外在组合等两个方面的变动，这两方面都连接在同一链条中或不同链条之间相互关联中。全球价值链所关注的产业升级主要落实到以下四个具体方面：工艺流程升级；产品升级；产业功能升级和链条升级。工艺流程升级是通过提升价值链条中某环节的生产加工工艺流程的效益，由此达到超越竞争对手的目的。产品升级是通过提升引进新产品或改进已有产品的效率来达到超越竞争对手的目的。产业功能升级是通过重新组合价值链中的环节来获取竞争优势的一种升级方式。价值链条升级是从一产业链条转换到另外一条产业链条的升级方式，例如，中国台湾企业从晶体管收音机生产转到计算器又到电视再到电脑监视器以至掌上电脑等的一个过程。不过，这种转换一般都来源于突破性创新（Breakthrough Innovation）。对以上四种产业升级方式，众多研究表明其内部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Gereffi，1999）。普遍认为，产业升级一般都依循从工艺流程升级到产品升级再到产业功能升级最后到链条升级。这一升级规律基本上可以通过东亚众多国家工业化进程来加以佐证。此外，产业升级过程中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随着产业升级的不断深化，也是参与价值链中实体经济活动的环节变得越来越稀少的一个过程。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全球产业转移实际上是高低不同附加值的价值环节在空间上的一次优化调整和再配置。
此外，全球化的结果使得价值链条的升级轨迹变得并不是不可逆转的。例如，当技术出现突破性创新的时候就是一个突破常规升级轨迹的一次好时机。波特在其《竞争论》中就讲过，1960年，纽约布法罗市的两名医生和一位电机工程师，合作发表了一篇关于自行消毒、芯片移植的脉搏器的论文，而远在外地的电子医学公司也正在研发这类产品，因此，在几个月内就买下了这项技术的专利权，并独家开发这项新产品。如果纽约布法罗市本地有相关产业集群，其中的企业就能把他们的成果予以商品化，他们的成就就会更有经济价值。这也告诉我们，突破性技术创新一般只有那些已经融入了该产业价值链条中的企业或地方产业集群才能够把握住。由此，要谋求产业升级或逆价值链条一般发展规律的前提，就是要融入到全球价值链中，而不要太介意是低端融入还是高端融入。
三、结论
全球价值链理论是一个融合微观和宏观两个视角来重新全面审视全球化下经济组织和发展的一个新兴理论。目前虽然还很不成熟，不过众多独到的思想已经给了我们无穷的启发和诱导。①通过全球价值链来看待经济活动，就不是某个企业的问题了，而是整个链条各个环节和支撑体系之间一个系统的问题。价值链条中任何一个主要或辅助环节出现问题，都会波及其他环节以至整个系统。既然价值链条中各个环节既是相互依赖和作用的，又是有高低等级差别的，那么我们就更加应该用开放的整体的视点来看待经济发展问题。②全球价值链能够很好地在现实与理论之间架设一条桥梁，是一个系统解决产业发展问题的理论框架。在现实与理论之间的协调过程，全球价值链告诉我们，一是需要将一个产业或产品的各个价值环节和辅助环节进行分割，然后再将这些环节有机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价值增值图，由此就可以基本判断出各个环节的增值程度和可分离或空间转移的程度；二是根据自身已有条件和价值链的治理模式来找到最合适的切入点或价值环节；三是根据该价值链条的增值路径来来安排未来发展战略，谋求产业升级；四是在融入全球价值链后一个关键任务就是通过关注和抓住该价值链中突破性创新来获取逆价值链的跨越发展。③全球价值链的研究还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重新审视我们产业竞争能力和改善之路的系统平台。全球价值链条分析是企业分析和产业分析之外一种新的竞争力评估方法，这与目前产业集群的研究目的基本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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