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日本经济的潜在危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经济论文,危机论文,世纪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60年代日本创造了世界经济奇迹，八九十年代其国际经济地位达到历史巅峰。21世纪的日本经济不宜做过高的估计，因为各种迹象表明，日本经济至少潜伏着四种危机。
一、市场发展危机
日本经济是一种贸易主导型经济，海外市场对日本来说意味着生存与发展。从60年代到80年代，主要是欧美市场支撑着日本经济的发展，日本产品有60%以上输往欧美市场。但从80年代开始，日本产品在欧美市场所占份额呈下降趋势。21世纪日本的市场发展将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因为：
（一）日本将从欧美市场继续撤退
欧美市场既比较成熟，又处于高度饱和状态，潜力有限，日本要想在那里继续“挖潜”已相当困难。1987—1993年，日本向欧美等发达国家的出口从207,760亿日元增加到209,337亿日元，仅增加1577亿日元，占日本外贸总额的比重从62%下降到52%，下降了10个百分点〔1〕。 近年来欧美产品竞争力日渐增强，到21世纪日本的一些产品还将被赶出欧美市场。与此同时，近年来亚洲“四小”也日益加强对欧美市场的攻势，毫无疑问，它们将从日本手里夺得一定份额。现在亚洲“四小”的经济仍然充满活力，产品竞争力与日俱增，到21世纪它们将成为日本产品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此外，80年代以来一些国家经济开始起飞，对外开放日益活跃的发展中国家已把欧美市场作为第一进军目标，例如中国就是这样。这些国家的中低档产品具有明显的价格优势和民族特色，在欧美市场上很受欢迎，将对日本的同类产品构成威胁。
（二）美国经济重振和“欧洲觉醒”对日本经济的严峻挑战
冷战期间，美国全力与前苏联对抗，欧洲经济缓慢复苏，日本趁机在世界范围内迅速扩展市场，偏享了“冷战利润”。冷战结束后，美国集中精力，全力以赴重振昔日经济雄风。这意味着在21世纪美日之间将进行一场激烈的角逐，将有一场争夺世界市场，尤其是亚太市场的“硬战”。自80年代以来很多人认为美国在走向衰落，日本将超越美国而独占鳌头，但这些夸张性的预测，与其说是日本人的一种沾沾自喜，还不如说是对美国的提醒和刺激。美国毕竟是当今世界的超级经济大国，它的经济规模、资源潜力、技术潜力、贸易潜力和在国际经济中的地位等，都是日本无法相比的。日本虽然在某些经济指标上接近甚至超过美国，但在综合国力、综合竞争力和综合发展力方面，还远远落在后面。在世界经济排行榜上日本列居第二，人们经常称其为第二经济大国，但与美国这个第一经济大国比较，日本还只能是个经济小国〔2〕。 冷战时期，美国为与前苏联进行战略对抗，耗掉了大量精力和资源，而欧美的大量科技成果又被日本“拿来”加以利用和创新。现在美国已无冷战之忧，开始专注经济发展、市场开拓，这将使“日本神话”面临严峻挑战。美国凭借巨大的经济潜力，广阔的市场容量，超级的经济规模，在国际政治与经济方面不容置疑的影响力，以及毫不逊色于日本的经济创造力与市场开拓力，肯定要从日本人手里夺走一些市场。在亚太地区，近年来美国已发起市场攻势。据美国总统基金会公布的数字，1992年美国同亚太经合组织的双向贸易额已达5340亿美元，同亚洲的贸易额比上年增长9%，占美国贸易总额的39%。近年来，美国约有50 %以上的对外贸易是与亚洲国家进行的，相当于对欧贸易的1.5倍，对拉美贸易的2倍。亚太地区是21世纪最重要的增长极，是最有前途、最有潜力的新兴大市场，美国出口增长最快的10大新兴市场中有8个在亚太地区。
与此同时，欧洲主要发达国家是日本另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欧洲经济虽然比日本经济略微逊色，但两者差距并不很大，尤其是统一后的德国已成为世界第二贸易大国，且在金融实力、技术实力、创新意识与产品质量等方面已与日本不相上下。从80年代到90年代欧洲经济日益恢复了活力，并已充分意识到日本产品对欧洲的挑战。冷战结束后，欧洲开始轻装上阵，不但在欧洲市场上与日美产品展开激烈角逐，而且还要在亚太市场与日美产品进行较量〔3〕。 欧洲具有良好的经济和科技基础，雄厚的经济与金融实力，创造力和开拓力一旦释放，必将形成强大的竞争力。此外，作为竞争对手，欧洲是以一个群体出现的，这对孤军奋战的日本来说无疑是一种强大的竞争力量。
（三）日本处于主要经济圈之外
目前以欧盟为中心形成了欧洲经济圈并正向地中海沿岸扩展；以美国为中心形成了北美经济圈并正在向拉美地区延伸，最终将形成美洲经济圈。在亚洲，东盟正不断吸收新成员，经济一体化进程加速推进，东南亚经济圈也已形成。欧洲经济圈和北美经济圈是世界上两个最大的经济圈，也是经济一体化程度最高的经济圈，而日本却在这两个圈之外。欧美经济圈均属明显排外和内部互惠的经济圈，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市场分割和市场势力范围。在这种形势下，日本的市场扩展和国际竞争将面临极为艰难的处境。日本目前参与的亚太经合组织和东北亚地区经济技术合作，都是一种松散型、开放型的经济合作区，所以说日本迄今没有形成自己的区域市场基地，缺乏区域经济集团所具有的整体竞争优势。
二、技术竞争中的潜在危机
日本之所以创造了经济奇迹，其中一个最重要因素就是依靠日本产品的竞争力，而产品竞争力又主要取决于科技竞争力。二战后，日本的科技基础和科技发展条件并不好，但选择了一条正确的科技发展战略，即“跟随、创新型”的科技战略。按照这一战略，日本大量吸收欧美的科技成果，并根据国情和市场需求进行创新，生产出极受市场欢迎的新产品。这种做法节约了大量科技投资，大大缩短了从科研到生产的周期，使科技——生产——市场形成了紧密结合的一体化。然而，21世纪日本在国际市场的科技竞争潜伏着一些危机因素，尤其在高科技领域和基础科学领域将处于劣势地位。
到本世纪80年代初，日本的“跟随、创新型”科技战略已近尾声，开始制定“自立型”和“领先型”的科技规划。日本在基础科学领域的研究和实力还比较薄弱，无法与美国和欧洲相提并论〔4〕。 基础科学研究是一个逐渐积累的过程，它既需要坚实的基础，又需要良好的学术环境与条件。日本过去主要借助别人的科研成果，在应用科技领域取得了辉煌成果。而现在日本必须自力更生搞基础研究，显然不是短期内所能实现的目标。
从高科技领域看，日本虽然在某些方面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美国，但从总体看，美国在诸如空间、海洋、生物、激光、能源、通讯、电子计算机、微电子、核工业、医疗等技术，及人体工程、科学仪器等领域仍处于领先地位，甚至在一些领域远远领先于日本。美国的高技术产业已形成规模，成为拉动经济增长和增加外贸效益的一个重要因素，它将成为21世纪美国的主导产业和生机勃勃的经济增长极〔5〕。 与美国相比，日本还略逊一筹。
为推动高技术产业的发展，美国已将机器人、高性能计算机、半导体、超导和先进成像技术的发展列入联邦政府的职责范围，国家关键技术委员会将“突破性发明”、“新产品设计”、“系统化综合技术”、“未来型技术”、“新能动附加技术”、“大型化设备技术”、“特殊模式产品技术”等22项对工业竞争力至关重要的技术确定为大力发展和重点支持的关键技术，以保证21世纪美国在世界上的科技领先地位和在科技成果商业化方面超过竞争对手。为此，克林顿政府曾采取了很多强有力的具体措施。如把美国政府研究和开发的投资重点从军事工业转向民用技术领域，政府拨出5.5 亿美元推动军事技术转向民用和开发军民两用技术产品。国会通过一些法案促进国家试验室（联邦政府有700 多家试验室，每年经费达200亿美元）的科研成果向工业转移， 允许国家试验室、大学和工业界联合，促进新技术的开发和商业化。对私营企业开发新技术提供减免税收优惠，建立全国性的信息网络基础设施，鼓励开发高速火车，为全国性高速列车运输系统奠定基础；帮助汽车工业更快地开发下一代汽车，使之在世界占领先地位。在国防部、商务部、能源部及陆、海、空三军总部设立专门负责研究与开发的副部长，在运输部、农业部、保健教育福利部和内务部等设立专门的研究与开发机构。此外，美国还制定并正在实施投资庞大、规模可观、面向21世纪的高新技术研究与开发计划。如预期2005年完成，投资30亿美元的“人类基因组织计划”；预期1998年完成，投资60亿美元的“超导超级对撞机计划”；预期2000年完成，投资170亿美元的“地球观测系统计划”， 以及建立高级X射线天体物理实验室、强磁场试验室， 开发连续电子束加速器、高级光子源等计划〔6〕。
美国在高技术发展方面着眼于战略投资，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有世界上最好的科学研究与开发的环境与设施，有数量庞大、素质优良的科技队伍和吸引世界最优秀人才的条件和机制，有最适合科技发展和风险企业发展的市场竞争环境和体制管理环境，有联邦政府的大力支持、指导、组织和参与，21世纪美国在高科技领域将会占有明显优势。
欧洲在基础科学方面拥有雄厚的基础，有一支数10万人的高素质科技队伍，在高能物理、宇宙技术和核聚变技术等高技术方面已取得显著成就。1985年欧洲17个国家开始实行发展高技术的“尤里卡计划”，该计划在电子计算机、生物、新材料、自动装置和通讯联络等研究与开发方面已取得很大进展，预计到21世纪“尤里卡计划”将使欧洲在高科技领域产生强大的竞争力。
日本在科技发展方面不仅有上述竞争对手，而且以前的几个有利条件到21世纪都将不复存在。如模仿或跟随战略已不太适宜；美国与欧洲已开始集中精力发展经济与科技，冷战时代的发展机遇已经消失；发展应用技术，把科技成果转化为产品原属日本的长项，但现在欧美国家也开始高度重视这一环节。从而使日本的这一优势变得不甚明显。尽管21世纪日本将开足马力，在高科技领域与欧美拼力竞争，但最后胜利者可能不是日本。
三、日本经济自身的脆弱性与保守性所潜伏的危机
（一）资源短缺引起的经济脆弱性
日本是个国土狭小、资源贫乏的国家，除有煤、铜等矿物外，大部分能源及矿物原料均依赖进口。日本自身市场容量有限，导致产品主要销往海外，从而形成了出口主导型经济。这样，日本经济的两个关键环节都受到国际市场的极大制约。目前世界上的基础资源呈日趋减少的趋势，各国对资源出口越来越采取控制与保护政策。与此同时，世界市场竞争激烈，价格波动极为频繁，这都会给日本经济带来严重影响。
与其他发达国家相比较，日本经济具有明显的保守色彩。这种保守倾向集中表现为日本国内市场的半封闭性。日本是个商品出口大国，也是工业原料进口大国，但对有竞争力的外国产品，千方百计拒之门外。日本与美国的汽车贸易摩擦，与欧美国家的农产品贸易争端，近年来与中国发生的纺织品贸易矛盾等，都是因这种保守性甚至是自私性引起的。日本迫切需要扩大海外市场，却始终不愿进一步开放国内市场。日本的这种做法给主要贸易伙伴造成了巨额逆差，引起了美欧等国的强烈不满。
（二）21世纪将重演“泡沫崩溃”悲剧
80年代到90年代，日本经历了“泡沫经济”的巨大波折，给经济带来了很大损害。从本质上说，“泡沫经济”是投机行为集中影响的结果。然而，“泡沫经济”的产生和形成，除对投资效益的心理预期外，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大量过剩资本的存在。过剩资本的大量存在和投资机会的不足，引起过剩资本追逐相对减少的投资机会，从而使资产价格猛涨，最后形成“泡沫经济”。21世纪日本资本过剩的程度肯定比现在要大得多，而投资机会肯定要比现在少得多。近年来日本的外贸顺差年均都在1000亿美元之上，外汇储备在世界上一直名列前茅，企业利润和国民储蓄也非常可观，货币的积累和资本过剩呈不断上升趋势。然而，国内市场相对饱和和国际市场的激烈竞争，对于21世纪的日本来说，投资机会相对来说越来越少，投机性的商业投资将是不可避免的。这种投资可在一定时期内呈现生产增长、市场兴旺和经济繁荣的虚假现象，待这种“泡沫”膨胀到极限时，必然会崩溃。日本已有过这种泡沫崩溃的惨痛教训，但过剩资本的投机冲动是难以抑制的，人们对投机性投资的未来预期总是充满希望，只要形成“泡沫经济”的基本条件存在，21世纪的日本极有可能重蹈“泡沫经济”的覆辙。
（三）日元国际化潜伏的危机
80年代以来，日元一直比较坚挺，在国际经贸领域已成为国际结算的一个重要币种，其使用范围日益扩大，在亚洲出现了“亚洲日元”，在欧洲出现了“欧洲日元”，日元的国际化程度不断提高。然而，日元国际化的背后却潜伏着危机：一是抢购日元或日元坚挺将会给日本经济带来危机；二是抛售日元或日元疲软也将会造成日本的经济危机。
在浮动汇率制下，日元对美元的汇价最为敏感，所产生的经济效应也最大。日元坚挺意味着美元的贬值，而美元贬值对日本经济将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击，一是将严重影响日本的出口，二是将导致国外产品大量进入日本市场。1996年上半年的美元贬值风波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同样，由于某一突发事件或对日本经济和政局产生悲观的心理预期，国际市场纷纷抛售日元，日本的金融和股市就将陷入一片混乱，整个经济将受到严重影响。所以，日元的国际化进程伴随着很大的经济风险。将来无论是出现大量抢购日元或大量抛售日元，日本都将无能力控制局面，甚至西方国家央行联手干预都很难奏效。21世纪日元的国际化程度将进一步提高，风险因素也将增多，引发日本经济危机的机率将增大。
四、“日本精神”和“日本式管理”的潜在危机
“日本精神”和“日本式管理”是日本经济崛起的两个非常重要因素。所谓“日本精神”，主要体现在民族振兴精神、企业团队精神、艰苦创业精神和革新与进取精神等方面。二战后的经济环境和经济条件及民族生存的巨大压力，使日本人产生了一种振兴民族经济的强烈愿望，激励他们艰苦创业、革新进取。然而，21世纪的日本这种精神支柱将会发生危机。21世纪的日本已不存在民族振兴问题，因此由生存压力激发的民族振兴精神恐将不复存在。到21世纪，日本50年代、60年代、70年代的创业者将退出经济舞台，新一代日本人是在经济繁荣与富足中成长起来的，享乐意识、消费意识取代忧患意识与创业精神。过去日本还有一种赶超的精神动力，现在除美国外所有国家都被日本甩在了后面，而要真正超过美国既不现实又不可能。因此，21世纪的日本将产生一种经济惰性，以往的赶超精神可能会渐渐泯灭。
在企业管理方面，日本的终身雇佣制、年功序列制和企业工会制曾是经济发展的三大支柱。然而，进入21世纪日本这三大支柱都将面临严峻挑战。21世纪的市场竞争将更加激烈，经济波动将更加变化无常。因此，企业的合并与重组、调整与转向将会更加频繁与广泛。所以，要把自己终身托付某一企业，或某一企业要保障员工的终身就业，都将成为不可能。21世纪的日本，社会保障体系将会更加发达，而企业保障将显得更加脆弱和不甚可靠，终身雇佣制将失去基础和吸引力。21世纪的经济将是一种以技术和智力为核心的经济，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智力水平和技术能力在社会中找到最佳位置，这将与年功序列制发生激烈冲突，正是这种制度束缚和压抑了人们潜能的充分发挥，因此企业已难以以此留住人才。从日本的决策体制看，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集体协商、广泛讨论，确实可以集思广益。但21世纪的经济将是一种快节奏的经济，市场形势变化迅速，商业机会瞬息万变，日本这种缓慢的决策方式也将不合时宜。日本的管理方式有被美式管理取代的趋势。
注释：
〔1〕 日本总理府统计局编《日本统计月报》，1994年11月， 第28页。
〔2〕 按购买力平价计算，1993年美国的GNP为63,779.72 亿美元，日本只为25,958.25亿美元，日本只是美国的40.7%， 经济实力指数只是美国的51.88%（见《世界经济》1996年第5期，第78页）。按累计合成方法计算综合国力，1993年美国的总分值为7157.8， 日本则为4789.9，按加权合成方法计算综合国力，1993年美国总分值为75.0， 日本则为55.3（见《世界经济》1996年第7期，第76—77页）。
〔3〕 〔日〕《东京新闻》1996年2月28日。
〔4〕 日本的基础知识和技术储备只相当于美国的1／5， 综合技术实力也仅有美国的1／2。欧盟的总体科技水平也不亚于日本，欧盟内部科技统一与合作的日益加强，亦将使其科技实力大大增强，对日本构成威胁（见《现代日本经济》1996年第1期）。
〔5〕 《国际经贸消息》1997年1月14日。
〔6〕 《当代世界经济实用大全新编》，中国物价出版社1994 年4月版，第535—53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