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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美国政府内一直对企业高管薪酬失控批评有加的人来说，以下这条算是一个好消息：一项针对81家大企业的调查显示，公司首席执行官们的薪酬去年缩水8.6%。但是，他们也要看到其中颇为令人不安的苗头：首席执行官薪酬中的现金部分增加了8.3%。
2009年首席执行官减薪排行榜
评选范围为调查所涉及的81家大企业（单位：百万美元*）
*“工资和奖金”一项包括非股权奖励。“其他所有”包括养老金。Nucor公司的数据来自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初步归档。计算中采用四舍五入，各项数额相加或与薪酬总额略有出入
**在2008年年中成为公司联合首席执行官 ***不再担任公司首席执行官
这个迹象表明企业正在淡化高管收入与企业长期表现之间的联系，这无疑与肯尼思·范伯格(Kenneth Feinberg)的愿望相左。作为美国总统奥巴马的企业高管“薪酬沙皇”，他和不少股东主义人士均认为，首席执行官应该对公司成败负责。为激励高管对公司长期表现负责，企业最常采用的薪酬刺激方式是授予期权股票。然而调查显示，首席执行官这部分的薪酬在去年下降三成。
“（高管的薪金中，）现金部分的重要性在一定程度上超过了股票部分，这不是好事，”范伯格就这项调查接受采访时说，“不过，各家企业情况不同，人们不能一概而论。”
为一窥究竟，《商业周刊》调阅了81家企业截至3月12日之前向标准普尔500股指递交的委托书，希望借此揭示首席执行官们如今的境地到底有多么优越或是多么悲惨。为与前一年的数据作出精确比较，我们仅挑选了2008年和2009年连续两年稳坐企业头把交椅的首席执行官。所得数据由资深薪酬分析师格雷夫·克里斯特尔(Graef Crystal)综合整理。
假设这一分析结果同样适用于标准普尔500指数内其他公司，那么我们似乎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首席执行官们的薪酬水平已经连续3年呈现下降趋势。由麻省理工学院的卡萝拉·弗里德曼(Carola Frydman)和斯坦福大学的德克·珍特(Dirk Jenter)所做的一项研究显示，企业高管薪酬在2000年达到顶峰，当时，标准普尔500股指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总薪酬为人均1460万美元。这项研究结果同时显示，与2000年相比，这些企业高管的收入在2008年缩水40%。
在首席执行官薪酬下降幅度最大的企业中，有一部分来自《商业周刊》调查所涉及的20家金融公司。总的来说，这20家公司掌门人的薪酬在2009年减少了2800万美元，为81名首席执行官薪酬减少总额的37%。另外，这20家公司中有11家为接受政府“问题资产救助计划”(Troubled Asset Relief Program)的银行，这些银行必须遵守政府提出的高管限薪条例。
2009年首席执行官加薪排行榜
评选范围为调查所涉及的81家大企业（单位：百万美元*）
*“工资和奖金”一项包括非股权奖励。“其他所有”包括养老金。Nucor公司的数据来自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初步归档。计算中采用四舍五入，各项数额相加或与薪酬总额略有出入
资料来源：彭博资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
花旗银行首席执行官维克拉姆·潘迪特(Vikram S.Pandit)2009年2月自愿把自己的年薪减至1美元，而他前一年的收入为3800万美元。花旗银行如今的股票价格与2006年的鼎盛时期相比下跌93%。潘迪特誓言，只要花旗不恢复盈利，他就不多拿一分钱。美国银行前任首席执行官肯尼思·刘易斯(Kenneth D.Lewis)在2009年也没有领到任何工资、奖金或期权。
但富国银行(Wells Fargo)的薪酬委员会似乎反其道而行之。去年8月该委员会把公司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约翰·斯顿夫(John G.Stumpf)的基本工资涨到560万美元，是2008年的5倍多。在他全部收入中，只有90万美元不是以公司股票形式支付。薪酬委员会授权使这部分股票以普通的薪水支票的形式支付，这使得斯顿夫2009年的总收入达到2130万美元，比上一年增长136%。富国银行的发言人梅利莎·默里(Melissa K.Murray)说，由于公司受到“问题资产救助计划”相关规定的限制，无法通过其他方式给斯顿夫以“适当奖励”，因此上调了他的工资。
不过，还是有不少企业因为经济不景气而削减了高管薪酬。比如，摩托罗拉公司和打印机制造商利盟公司(Lexmark)的薪酬委员会降低了高管薪酬水平，部分原因在于其所在行业陷入困境。霍尼韦尔国际公司(Honeywell International)首席执行官戴维·科特(David M.Cote)也提出了放弃2009年奖金，公司董事们接受了他的提议，科特的总收入由此减少57%。这家企业现阶段的股票价格为44美元，与2008年5月的高位相比下跌29%。
除薪酬下降外，调查结果中另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高管薪酬结构向现金倾斜，与企业长期表现相挂钩的薪酬支付方式所占比重则呈现下降趋势。81家企业首席执行官的薪酬中以股票期权方式支付的收入减少了30%，而作为奖励所获得的股票则减少12%。从这两项数据的差异依稀可以看出，企业薪酬委员会在确定高管薪资支付方案时倾向选择更安全的支付方式。股票以奖金形式支付，尽管其回报率有限，但好处显而易见：即使企业股票价格表现低迷，这些奖励也能够变现。但期权薪酬只有在企业股票价格上升时才能让首席执行官们获益。
当然，与上述两种支付方式相比，现金更为安全，尤其是在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下。当董事会与首席执行官在2008年和2009年年初就薪酬方案展开谈判时，恰逢股市暴跌、行情动荡。不管是以期权还是以股票作为奖励，其未来价值均难以预测。这可能就是出现如下情形的原因之一：调查涉及的81家企业中，43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所获得的现金薪酬增加，所有企业首席执行官的工资上涨了8.9%。“在经济不稳的衰退期内，最保险的薪酬支付方式不是股票，而是现金，”政策研究所(Institute for Policy Studies)的萨姆·比齐加迪(Sam Pizzigati)说，“在困难时期，最保险的东西是现金，这也是首席执行官们想得到的。”比齐加迪著有一系列有关高管薪酬和股东行动主义的文章。
薪酬咨询师史蒂文·霍尔(Steven Hall)的观点与比齐加迪类似。他认为，股票期权价值缩水，已不再是企业“牢牢抓住管理层的法宝”。他说，一些公司认为，为防止竞争对手“挖墙脚抢人才”，它们有必要为首席执行官支付更多的现金。
在调查涉及的诸多薪酬支付方案中，包括非股权奖励在内的首席执行官的现金奖金为人均210万美元，比上一年增加7.9%。当然，这部分收入上升的原因之一是部分公司在处境最为艰难的2008年根本就没有发放现金奖金。81家企业中，9名首席执行官2008年没有拿到现金红包，而2009年则把现金奖金带回了家。拿到最大红包的包括陶氏化学公司(Dow Chemical)的利伟诚(Andrew N.Liveris)以及美国家庭人寿保险公司(Aflac)的丹尼尔·阿莫斯(Daniel P.Amos)，他们的奖金数额分别为450万美元和410万美元。
现金奖金增加的另一个潜在原因是董事会降低了业绩目标。韦里塔斯高管薪酬咨询公司(Veritas Executive Compensation Consultants)首席执行官弗兰克·格拉斯纳(Frank Glassner)认为，企业董事会在考虑长期表现奖励时，降低了对高管的要求，这也让首席执行官们更容易达到董事会的期望。“企业没有架高桥，而是降低了水位，”他说。玻璃制造商康宁公司(Corning)在其上市委托书中提到，由于“几乎无法准确预测全球经济衰退2009年初给企业带来的影响”，公司改变业绩衡量标准，“以便尽量避免在支付奖金时出现任何非主观的不足或过量”。这家公司的股票在2009年每股收益下降12%，公司首席执行官温德尔·威克斯(Wendell P.Weeks)得到480万美元的年度奖金，而2008年只有30.1584万美元。
最后，一些公司认为，如果给高管支付太多期权，一旦市场与2009年年初相比出现巨大反弹，那么后果令人担忧。伟凯律师事务所(White & Case)的律师肯尼思·拉斯金(Kenneth Raskin)在2009年薪酬谈判中代表首席执行官一方。他说，在商讨薪酬支付方案时，股市处于大跌，一些企业的董事会不愿意支付大笔期权作为奖金，因为期权有可能在未来大幅升值，让高管获得过高的收入。薪酬顾问艾拉·凯伊(Ira T.Kay)认为，一些首席执行官也有类似的担忧。“他们不希望手中股票升值太多，那会让他们在这样的年头中显得过于贪婪，”他说。
2009年，养老金成为企业高管薪酬中迅猛增长的一个部分。81家企业的首席执行官平均拿到130万美元的养老金，也就是说，企业在高管养老金方面的投入平均增加了15.4%。原因很简单：首席执行官们的工资和奖金增长8.3%，而企业往往以高管这部分年收入的一定比例支付退休金，因此企业在首席执行官退休时将要支付的养老金现值随之水涨船高。AT&T公司首席执行官兰德尔·斯蒂芬森(Randall Stephenson)的养老金为900万美元，这是调查涉及高管中最大的一笔。根据公司承诺的方案，斯蒂芬森退休后将得到他工资和奖金收入的六成，这部分收入的数额以他任期的最后10年中水平最高的3年作为衡量标准。AT&T发言人麦考尔·巴特勒(McCall Butler)说，斯蒂芬森2009年的养老金所得是“精算收益，不列入其计税实际收入”。
AT&T退休人员协会主席卡萝尔·洛弗尔(Carole Lovell)去年4月曾致信股东指出：“高管薪酬政策一直是AT&T公司毫无节制的挥霍和滥用职权的最突出表现。”她在信中倡导一项改革，提高股东对高管薪酬的话语权，但这项提议未能在当月的公司年会中获得通过。
除期权之外，首席执行官薪酬中出现下滑的另一块是他们作为企业上市代表所能享受的“其他所有薪酬”，这部分收入下降了23%。其具体项目涵盖了一些娱乐费用，比如私人飞机、安全保障和乡村俱乐部会员等。这些项目不时让首席执行官们陷入公关困境中。林肯国民保险公司(Lincoln National)首席执行官丹尼斯·格拉斯(Dennis R.Glass)的这部分所得从2008年的226万美元下降到了2009年的30.8463万美元。他的额外补助被限制在1.66万美元以下，跟慈善捐款差不多，而且剔除了私人飞机使用费。这笔费用在前一年为8.2901万美元。“这类额外津贴根本没有几个钱，也只是高管全部薪酬中很小的一部分，”Frederic W.Cook公司薪酬咨询师戴维·戈登(David E.Gordon)说，“但它足够吸引到公众50%的注意力。”
当然，公众压力在高管减薪过程中发挥了一定作用。AT&T、苹果和辉瑞制药等公司董事会中的股东主义人士去年积极推动“薪酬话语权”改革。尽管只是典型的非强制性方案，但这项改革可让股东在高管薪酬是否过度的问题上具有发言权。苹果和辉瑞制药的股东获得了胜利，但AT&T的股东的努力却以失败告终。公司治理咨询机构Risk-Metrics发现，今年已有180项有关高管薪酬的企业方案接受审议。这比去年同期的230件有所减少，不过仍高于5年前的水平，RiskMetrics公司的卡萝尔·鲍伊(Carol Bowie)说。
猎头公司Kaye/Bassman的合伙人蒂姆·怀特(Tim White)认为，股东如今对高管薪酬的不满缘于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在艰难时期，人们总是会吵着让大款们少赚点钱，”他说。有关高管薪酬的一些喧嚣可能不久就会平息下来。经济好转后会怎样呢？怀特的预测是，高管们的薪酬必将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