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完整、完美的世界--史铁生作品中人物的生存形象_史铁生论文

一个不完整、完美的世界--史铁生作品中人物的生存形象_史铁生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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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47.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973(2011)03-0038-05

当代作家史铁生历经新时期文学30年,扶轮问路写作夜,一朝行魂付丘山。他在潮流之外与文学结缘,因意外之变逼上写作之路,这一以上帝之手偶然画就的人生轨迹在当代文学的草图中别呈异象。史铁生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难以复制的精神历程凸显其独特的存在价值,他从切身精神生活体验出发,选取境况相似的残疾群体作为文学关照的对象,以真诚态度写出这一群体直面残缺人生诸多困境时的精神生态,严肃思考苦难挫折于命运人生母题中的精神启发与力量昭示,从而为局限人类的缺憾人生作出近乎完美的哲理注解。“个体生命感受的表现与揭示,只是迈向人类生存终极目标的起点而不是终点,但确是迈向人类生存终极目标重要的第一步。”[1](P169)作家作为生命体验的个体,其形而下的体验中往往叠印着人类全体形而上超验的升华,而且这一不断深化的体验过程也为文学的终极人文关怀提供了现实的价值尺度。尽管史铁生身临人生悲剧之境,但笔下的文字精灵烛照凡人俗心,以对生命意义的阐幽释微契合了无数心灵的律动。

一、苦难围城中的残疾群体形象展示

北京大学洪子诚教授著《中国当代文学史》“历史创伤的记忆”一章“几位小说家的创作”一节对史铁生做了如下论述:

史铁生用肉体残疾的切身体验,使他的部分小说写到伤残者的生活困境和精神困境。但他超越了伤残者对命运的哀怜和自叹,也超越了肉身痛苦的层面,由此上升为对普遍性生存,特别是“精神伤残”现象的关切。和另外的小说家不同,他并无对民族、地域的感性生活特征的执著,一般也不触及现实政治、性别、国族等炙热话题。写作在他那里,是对个人精神探索历程的叙述,但叙述的意义又不限于个人:“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又怎样的一个人间姓名,大可忽略不计”(史铁生《我与地坛》)。对于残疾人(在他看来,所有的人,都是残疾的,有缺陷的)的生存状况、意义的持续关注,对于欲望、死亡、痛苦、人的孤独处境的探索,使他的小说具有浓重的哲理意味和宗教感。情节、故事趋于淡化,思辨、议论和寓言成分,构成他后来小说的主要因素。[2](P275)

这一论述阐述了史铁生作品的独特内涵与精神特质,将他对普遍性生存的关切以及对于人生各种困境的突围与探索与其他小说家相区别,肯定了史铁生带有哲思意味与宗教感的创作在文学史的价值与意义。

小说人物是特定时代作家审美理想的对象化,融注着作家的审美感知、审美判断和审美理想。史铁生前期作品塑造的残疾群体多为痛苦而敏感的主人公,他们不仅曾有因偶然事件而造成的肢体的切肤之痛,而且有着与之俱来的被抛弃被歧视的心理阴影,永久的肉体隐痛与精神空间的压抑将其命运笼罩于无形围城之中。残疾群体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属于生理性弱势群体,是由自身身体的缺陷、疾病等自身不能克服的因素所造成,残疾群体在现实中往往倍受歧视,较正常人承受更多的生存压力和精神痛苦。如小说《没有太阳的角落》中的一段描写就淋漓尽致地展示了主人公的真实感受:“那些象为死人做祈祷一样安慰我们的知青办干部,那些象挑选良种猪狗一样冲我们翻白眼的招工干部,那些在背后窃笑我们的女的,那些用双关语讥讽我们的男的,还有父母脸上的忧愁,兄弟姐妹心上的负担——够了!既然灵魂失去了做人的尊严,何必还在人的躯壳里滞留?!”[3](P31)这种感受与其说是“铁子、克俭和我”的被漠视被鄙视被歧视的真切生活体味,不如说是作者对于自身所经历的不堪回首的往事进行想象的堆积。伴随着残疾而生的自卑也是为史铁生所关注,恰如由富贵堕入困顿能使人阅尽世态炎凉,由常态转为非常态也使他领受世事艰难与他者歧视。

残疾人肉体与精神的苦痛常常交织在一起,肢体残缺造成能力受限的事实在人们的偏见歧视中逐渐成为巨大的心理负担,成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小说《一个冬天的晚上》描写了一对女方是侏儒、男方患肝病且腿有毛病的夫妻,在现实生活中想要孩子怕不健康、想抱养孩子又被拒绝的事情,将残疾人在社会上的弱势地位及生活困境真切地揭示出来:社会的歧视和偏见剥夺了残疾人的为人父母的基本权利。读来悲其情怀,伤其际遇,引人长思。小说《夏天的玫瑰》中卖小风车的残疾老头对医院里病危可能致残的儿童有着同病相怜的同情,当得知孩子安静地走了后,他将那只青铜的公牛赠给孩子的父母以宽慰其心。残疾人有时生不如死的凄凉一面跃然纸上,残疾人间的关怀同情也渗透其中,也许那每一块绷紧的肌肉都流露出勃勃生机和力量的青铜公牛是健康生命力的展示与寄托所在。近乎史铁生自传的《山顶上的传说》则将酷爱写作的残疾青年“为什么一定要活着呢”的呼喊视为对生命意义的追问,为灵魂寻找生命的支点。这一自传体文本是其独特个人生活历程和精神生活的艺术再现。

仅仅停留在个人经历资源的挖掘上尽管在一定程度上使作家的情感得以释放宣泄,痛苦得以分流减缓,但由刻骨铭心的一己之痛进而理性思考省察人类生命的本质意义所在方为正途。上述作品更多地讲述普通残疾人的故事,以委婉的笔调展示残疾人在爱情家庭中的角色缺失,在社会工作中的尴尬落差,在情感心理上的孤独无助,其中还有对荒谬宿命的自我嘲讽,也有对生命不公的慨叹质疑。小说《宿命》中一个茄子导致主人公莫非的命运轨迹的骤然改变,由出国攻读教育学博士的美好前景瞬间陷入病榻上的残疾情境,偶然命运的转逆对个体的精神有着致命的打击,突如其来的事故像一台吸尘器将莫非的理想、信念一股脑地吞噬掉。莫非在突遭车祸时的反映历历在目:“把花瓶打进痰桶,把茶杯摔进便盆,手表砸扁扔进纸篓,其余能够得着的东西横扫遍地然后开始骂人,双手垫在脑后,看定了天花板,尽情尽意尽我所知的脏话向世界公布数遍,涕泪纵横直到天昏地暗时,然后累了,心如千年朽木糟成一团。”[4](P242)这是突遭变故残疾者的惯常的情感释放,以随意的发泄暂时减缓肉体心灵的痛苦,这种夸张的必然反应是对无常命运的无奈反抗与诅咒。小说最后,莫非通过回忆一直追溯到车祸的罪魁祸首:一个响而发闷的狗屁。我们才明白这出冥冥之中的荒谬事件隐含着作者对无常命运的认同:命运让你成为什么,你就只能成为什么。世界的一个不经意的变化,或许就能颠覆一个人的命运,对人生中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悲剧,作者最初的愤怒与绝望逐渐为理解宽容所取代,于是生命意义的思索与人生价值的寻求随之而来。

二、残缺人生中的生命意义叩问

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说过,小说精神是复杂的精神,每一部小说都对它的读者说:事情并不象你想象的那样简单。这是小说的永恒真谛。关于生命意义的思索也是历久弥新,生命思索生命是一种沉思默想的自证,是一种精益求精的自审,俯察万物品类之盛,各归其位,各怡其情,各悦其性,人生一世俨若草木一秋,但生命的意义没有定格在时间的刻度尺上,也不会仅仅局限于一具肉胎俗身。

史铁生对生命的敬畏乃至探索为世所见,他跃出特定的政治、文化的宏大背景,试图从终极意义上思考生命的存在意义,从残疾的自身关注到对残疾群体的关注,直至从关注“残疾的人”到关注“人的残疾”,作者的思想才穿越狭窄的苦难丛生的峡谷,直指深邃的精神的夜空。1985年发表的中篇小说《命若琴弦》是史铁生中期作品的代表之作,通过相依为命的一老一少两个瞎子带一把三弦琴以说书为生的故事,将对残疾人悲剧宿命的思考上升到对人类困境的揭示,如何拯救意义虚无的生命成为可能而且可行。当老瞎子以50年的时间弹断1000根琴弦的代价取出琴槽里的“药引”求医取药试图获得光明时,“药引”竟是一张无字白纸!悲剧发生,老瞎子在心弦已断、目的成空后才明白“人的命就像这根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的师训遗言,才知道以往那些奔奔忙忙兴致勃勃的翻山、赶路、弹琴乃至心焦、忧虑都是那么快乐,在回忆中过滤了生活的杂音异质,一切的苦难往事幻化成生命之舟后面的美好波纹。老瞎子在体认到其师傅等先辈们的艰难的生活历程后,又将无字白纸作为“药引”封在小瞎子的琴槽里,于悲壮气氛中完成了又一次生命意志的传递。当二人的身影又飘流在群山之中,仿佛命运循环的剧情在悲壮的氛围中徐徐展开。这一寓言式文本实际上暗含着作者“过程即目的”的哲理思考,这里浓缩了残疾人的生命体验,也验证着作者的过程美学,残缺生命旅途上的外在苦难有时会催化一个完美而崭新生命的诞生。

这一时期,史铁生对生命的体验感悟没有囿于残疾群体这一特定对象,从某种意义上讲,每个具体的人乃至人类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局限,如影随形的病痛灾祸便是人类永伴之物,残疾一词也具有相对的意义,史铁生对生命意义的探索又何尝不是对普通大众生命意义的叩问?长篇小说《务虚笔记》于纷繁的叙事空间内呈现出诸多的符号人物,这些符号化人物被剥离了性格与思想的历史印迹,成为负载作家理念、认知的符号。这种有意识地模糊人物身份和性格的手法实际上突出了人物命运的偶然性,深入到人物内心精神领域,以随想的方式完成了对人生生与死、爱与恨、忠诚与背叛、信仰与怀疑的永恒主题的思考。借助于残疾人C的爱情命运,史铁生表达了“并非残疾本身在影响爱情,是爱情本身患有残疾”的感悟,残疾并非残疾人所独有,残疾是残缺、限制、阻碍。残疾是一个人正常的命运,而人的命运的局限性才是广义的残疾,这种尖锐而不留情面的话语直接诘问每一个游荡的灵魂。史铁生还关注人的精神残缺,疗心胜于医体,其散文《我的梦想》中针对约翰逊跑出了9秒79是因为服用了兴奋剂一事,说了一句发人深思的话:难道我们不应该对灵魂有了残疾的人,比对肢体有了残疾的人,给予更多的同情和关爱吗?就残疾而言,先天而来的残疾因为没有自身的比照,可能更容易忍受;后天的肉身残疾则是承受了生活的极度的落差,是银瓶乍破水浆迸的感觉,后天的残疾更加痛苦,主要来自于自身的比照和周围人群的无形的意识压力。处于残疾处境中难免对残疾有着切身的感受与体验,难以融入常人群体的苦衷、封闭自我难以进行交流的苦闷、孤独立世缺乏互动的苦楚并非常人所能想象和承受。但一旦将视野拓展开去,残疾的意义逐渐覆盖了整个人类的历史。肉身的残疾是残疾,精神的残疾又何尝不是残疾?残疾其实是无处不在的,正是因为精神的缺失,才有了对于精神的追求;正是因为灵魂的混沌,才有了灵魂的升华。歧视、蔑视、嫉妒、仇恨便是人的精神残疾的外显。

史铁生在正视命运的现实后开始将写作视为彰显生命价值的一种存在方式,一种意义的证明。他认为写作是鲜活的生命在眼前的黑暗中问路,是为了生命中的重量不被轻轻地抹去。他不断地叩问生命之门,最终认识到人生意义的确证应该从目的转向过程,因为只要人们眼光盯着目的,就无法走出绝境。当意义的呈现从终极目的转向实践过程的时候,当目的被消解而过程被空前地凸出的时候,生命的意义与精神的寻求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栖身所在。[5](P232)史铁生以没有终点的“过程”消解了对人生意义虚无的恐惧,将生命的意义定格在当下,恰如西西弗斯推动巨石上山的过程,每一次登上峰顶的过程便是充实心灵的历程,又如《老人与海》中拖着鱼的骨架上岸的老人,曾经让人心灵震撼的是他与大鱼殊死搏斗的惊险过程而非仅仅得到鱼的骨架的结果。史铁生从苦难中透视人生真相,在承载苦难里寻觅解脱的药方。人生为什么一定要关注生命的过程呢?看来这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于是精神的信仰适时浮出水面。

三、困境突围中的精神信仰与自由追求

残疾不只是一种生理现象,其间有着人类情感的投入和社会文化的折光,残疾者最深沉的痛苦不在于沉重的肉身,而在于一种被抛掷社会边缘的遗弃感,一种被健康大众疏离的恐惧感。残疾群体尽管躯体残缺,但他们仍然渴望平等,追求尊严,试图以精神的力量突破世俗的藩篱。残疾人不能走和健康人不能飞是一样的道理,残疾只是被突出强化的个体困境,残疾境遇是人的困境的极致、放大和浓缩,每一个沉重的肉身都是一种无形的限制。肉身的限制将他几乎隔绝于世俗社会,但利弊互现,残疾可以束缚一个人的肉体,却无法阻止心灵的自由,正是这种限制在狭小空间的灵魂得以上穷碧落下黄泉,从流飘荡任东西,万物静观皆自得。他从自身的局限思考人类的局限,由人类的渺小拓展到宇宙自然的博大辽阔,进而升华到有限与无限的意义探寻。

史铁生曾这样总结过人的三种困境:第一,人生来注定只能是自己,人生来注定是活在无数他人中间并且无法与他人彻底沟通。这意味着孤独。第二,人生来就有欲望。人实现欲望的能力永远赶不上他欲望的能力,这是一个永恒的距离。这意味着痛苦。第三,人生来不想死。可是人生来就是在走向死亡。这就意味着恐惧。如何在人生的困境中突围成为每个人必然面临的难题,重重苦难洗礼后迎来的是精神的呼唤与信仰的选择。长篇小说《务虚笔记》对于人的孤独和沟通欲望不断地追问探究,这种本然的孤独笼罩着拥有残缺肢体的每一个心灵,孤独后的虚无也趁机接管心灵的家园。小说中每一个主人公都面临着各种层次的孤独:“人作为存在的形而上孤独”、“独自完成命定之旅的孤独”、“社会性的孤独”。写《务虚笔记》的时候,史铁生突然明白,凡他笔下人物的行为或心理,都是他自己所有的,某些已经露面,某些正蛰伏于可能性中伺机而动。由此可见,创作意图背后是真实生命在困顿旅途中的复杂人生体验,作家常将自身的情感人生际遇注入文本人物身上,借外在的虚拟人物之身流露自我真情,不断地贡献着自己的迷途。除了孤独,史铁生一直认为欲望是正常人性的标志。其笔下的人物大多有着生命中的诸多欲望。1995年写的《老屋小记》中那个23岁、两腿残废的男人爱上了一个健康、漂亮又善良的姑娘:“残疾已无法改变,他相信他不应该爱上她,但是却爱上了,不可抗拒,也无法逃避,就象头上的天空和脚下的土地。因而就只有一个词属于他:折磨。”[5](P169)可见,欲望是人性中必不可少的支撑,但人类不能偏离欲望列车正常行驶的轨道,否则欲望之火就会燃烧于无理性的旷野。小说《毒药》里描述了一群居于奇怪浮岛上的人,其无休止地想养出各种病态怪鱼的欲望不仅带来了焦虑、烦闷和畏惧,而且摧毁了人们基本的生活信念,因此像老人与两个孩子那样最后远离欲望的海岛才能在困境中得到暂时的解脱突围。文学的关怀应是终极关怀,执着于此的史铁生对生死的重大命题有着睿智而独到的领悟,他以其温和之性情、宽容之爱心超越了生命中的苦难与虚无困境,为残疾群体乃至人类树立了精神的坐标。他所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超越生命情感生死体验的认知,他不断思索“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和“死亡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等哲学命题,始终在汪洋中寻找一条救赎灵魂的船,针对救赎灵魂的途径在《病隙碎笔》中提出信仰的重建和爱的弘扬。“在神的字典里,行与路共用一种解释。完美呢,则靠人的残缺来证明,靠人的向美向善的心愿证明。”[6](P12)走在信仰这一条永无终点的恒途上,超越一切苦难。而爱永远是一种召唤,是立于此岸的精神彼岸,天堂在此岸降临而非遥远的彼岸。

史铁生对于精神、灵魂的思索是:精神只是一种能力,当其仅限于个体生命时,便更像是生理的一种机能,肉身的附属,甚至累赘,而灵魂则指这能力或有或没有的一种方向,一种辽阔无边的牵挂,一种并不限于一己的祈祷。这种思索的价值在其创作实践中不断地完善升华。哲思小说《我的丁一之旅》便是很好的尝试,它秉承了史铁生一贯的精神追问的风格,远离了机械工业的异化,过滤了物欲红尘的杂质,以决绝的姿态将人生的触角探入精神情爱世界,拨动人性之脉搏。《我的丁一之旅》是身器与心魂的互相寻找以摆脱人生孤独恐惧之旅程,在这一旅程中身器与心魂逐渐打开,激情与创造空前爆发,性由享乐的手段转化为爱的虔诚的仪式。其实身器与心魂的经常分离又何尝不是现实世界精神与肉身的游离?这种由性的奔放到爱的自由使人类找到自我救赎的途径,从精神灵魂入手追问爱情是对物欲社会的无声抵抗与拒绝,但为人类解脱生存的诸种困境提供了镜鉴,短暂的富有诗意、激情和自由的生活同样体现了生命的积极意义。[7](P207)这一白色大鸟的意象频繁出现于作家的文本中,寄寓了个体自由精神的穿越尘烟俗世的翱翔之梦,情牵古往今来与自然人生。史铁生在《我的丁一之旅》中还频频引用《旧约·创世纪》中的大段论述,或者借用约伯的话语警醒人心,以此显证对上帝的情有独钟。如在论述孤单时讲:“后来,上帝说:人单独生活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合适的伴侣……”(《旧约·创世纪》)在讲述生命的起源时讲:“他们一吃那果子,眼睛开了,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因此他们用无花果树的叶子编了裙子来遮蔽身体。”(《旧约·创世纪》)史铁生对于爱情的本源与真谛进行了自由的追问与思索:爱情,既然是人间最最美好的一种情感,却又为什么要限制在最最狭小的范围内?这种追问与思索本身就是一种自由精神的实践。

史铁生作品中的人物由最初的苦难承受者向后来的苦难思索者过渡,由苦难的思索者向如今的精神超越者升华,其间的变化折射了作家的思想历程和精神轨迹,这是人生绝境中的回首与顿悟,是生命磨难后的经验与信仰。史铁生对其作品中的人物倾注了无尽的悲悯情怀,也渗透着其个人对生命存在的哲理思索。他选择渴望平等、执着地补偿心灵缺憾的残疾群体作为文学关照的对象,同其个人的生活经历、心理体验有关,被遗弃的感受、远离亲人的孤独、命运的捉弄以及不被社会理解的愤懑反复刺激并强化了其个人的心理积淀,这种心理积淀投射到文学作品的人物形象上,就不可避免地留下个人生活思想的印迹。尽管他独特的冥想解释了苦难并在一定程度上圣化了苦难,但现实的人类图景能否因为精神信仰的普及而走向至善至美似有疑问,以精神信仰驱动人的全面的行为尚有痼疾遗存。精神之旅永在旅途,史铁生在痛苦的人生背景下做着欢乐的奋斗,不断地超越困境,以爱的温情消弭绝望,就像那“荒芜但不衰败”的地坛承载着时代的霜风冷雨,沐浴着生命的旭日和风。史铁生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一个写作者的描摹,一种人文精神的标签,他已经成为一种“史铁生现象”。这不仅是一个肢体残疾但精神高度丰满的个体,不仅是一个与中国文学主潮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写作者,不仅是一个处于边缘境地的冷静的旁观者,在我们生活的时代,会有许多的“史铁生”生活着、挣扎着、追寻着、诘问着,他们共同的遭际能否让我们对于文学的认识拓展开另一片疆域?能否为我们文学的书写增添新的生命要素?历史终将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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