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时间的灰》是一部很西式的小说,鉴于小说偏向西方化的叙事风格,我们可以借鉴亚氏的悲剧思想进行研究,亚氏在《诗学》一书中对悲剧、情节、性格、行动作了详细的论述,本文从这些理论出发,对书中主人公的性格、故事情节进行深入的研究,从而得出《时间的灰》是一部彻头彻尾的西式悲剧小说,值得更多的读者阅读的结论。
关键词:《时间的灰》;亚氏;诗学;情节;性格
《时间的灰》是一部让人沉痛的小说,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文字去定义它,是贯穿文章始终的阴郁基调还是四位主人公不谙世事飞扬跋扈的个性;是大人们追求梦想不负责任的报应还是孩子们自我放逐逃避现世的矫情;是作者夸大其词的悲鸣还是时代自身的缩影……整个小说就是一个混合体,四位主人公分别来自于不同的故事,凯鲁亚克《在路上》般的阿瑟、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般的中系、杜拉斯《情人》般的木、村上春树《1973年的弹子球》般的狗。他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时间的轮回中相遇、疗伤,最终又以各自的理由相忘;他们在线条型的精致叙述轮番出场,在现实与回忆中纠结挣扎,而作者自己却以一种局外人的姿态继续讲着故事。在《海贼王》中代表着自由与梦想的“海贼旗”在小说成了阿瑟与中系的爱情的象征;那远离城嚣与市侩的黄色巡洋舰与卡夫卡的《地洞》有或然的相似,那只生活在地洞中的小动物和“黄色巡洋舰”里形形色色的租客一样,在对这个社会的逃离和介入之间不知所措;当事过境迁之后的中系以恳求的口吻问木,自己是否也曾是个好姑娘的时候,我便想起了塞林格《威格利大叔在康尼狄格州》中,埃洛伊斯也曾如此天真的提出相同的疑问。作者如此安排不能不说是用心良苦,至少在我看来,她是希望以西方的眼光看待属于我们的“垮掉的一代”的迷惘与忧伤,让《时间的灰》成为那个不被时间带走的东西。作者种种诸如此类的安排,终于让故事本身远离了当下小说千篇一律的创作模式,贴上了文学的标签。
鉴于小说本身偏向西方化的叙事方式,我们在阅读的时候或多或少的要借鉴西方的文学理论,以“纯粹”的西方美学观点对这部小说进行重新审视。在此,就不得提及亚氏以及他影响着整个西方美学的发展与演变的悲剧思想。从亚氏的悲剧理论看《时间的灰》,不仅为其西化找到了理论的渊源,而且有助于西方读者对小说中所表现出的中国当今“80后”年轻一代人的孤独与彷徨的接受和认同。
亚氏在《诗学》中概括出构成悲剧的六个成分,即:情节、性格、思想、言语、戏景和唱段。在这六种成分中,亚氏着重强调了情节和性格,他指出:“情节是悲剧的根本,用形象的话来说是悲剧的灵魂。”“一出悲剧,尽管不善于使用以上这些成分,只要有情节的安排,一定能产生悲剧的效果。”关于性格,亚氏认为性格的重要性应该占第二位,他指出“人物不是为了表现性格而行动,而是为了行动才需要性格的配合。”情节之所以比性格重要,是悲剧的决定性成分,在亚氏看来是“因为悲剧摹仿的不是人,而是人的行动和生活,(人的幸与不幸体现在行动之中,生活的目的是某种行动,而不是某种品格,人的性格决定人的品质,但是幸福与否却取决于自己的行动)。” 由此我们可以立足于情节和性格这两个成分,对《时间的灰》中的四位主人公的性格和故事情节的发展进行相关分析。
在亚氏看来“情节是对于一完整行动的摹仿,”这句话强调的重点是“行动”,关于“行动”上文已经提到“悲剧摹仿的不是人,而是人的行动和生活,没有行动就没有悲剧” 。在《时间的灰》中,如果没有阿瑟的凭空消失,中系不会在厌倦了等待之后选择另一种旅程,也不会嫁给别人,那么他们的“黄色巡洋舰”也就不会在等待中荒废,他们飘扬的“海贼旗”也不会被降下,由此可见,故事的情节正是由行动构成的,行动是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因素。
其次“一个完整的行动应该由起始、中段和结尾组成,部分之间的组合要环环相扣,紧凑合理。”“事件的组合要严密到这样一种程度,以致若是移动或删减其中任何一个部分就会使整体脱节。”在《时间的灰》一书中,我们也许找不到真正意义上的起始、中段和结尾,故事在“不做”中娓娓道来,走向尾声。但好在场景的频繁转换并没破坏情节的整一性,相反却使得全书的章节之间有了一种更紧密的联系,如小说开头写道,一个星期六的午后主人公阿瑟与中系这对不太熟悉的朋友在插着木质十字架的草坪中聊着童年和太阳雨,十字架写着“七星,人类的朋友”,此时我们并不知道阿瑟是谁,中系是谁,七星是什么,但这并不会打消我们继续阅读的兴趣,似乎只有通过这种特殊的处理方式才会使读者对七星是某种情意的象征更容易接受,那么我们便可以说,作者至少在故事的整一性方面验证了亚氏的悲剧美学观点。
最后,亚氏认为:“‘突转’‘发现’和‘苦难’是情节的三个成分,突转和发现应当是情节发展的自然结果。”同时他还指出“‘突转’指剧情按照行动的必然性、或然性向向相反方面变化,从顺达之境转入逆败之境或从逆败之境转入顺达之境,‘发现’指处于顺达之境或逆败之境的人物发现他们和对方有着特殊的关系。‘苦难’是指毁灭性的灾难或包含痛苦的行动,如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死亡、遭受痛苦等。”关于“突转”一词,小说中最有代表性的章节便是“等待狗的那天晚上”,在那个安静的灯火虚弱的夜晚,阿瑟和中系没有如约等来梦想成为作家的狗,却很自然地睡在了同一顶帐篷里,虽然阿瑟在行动上是个君子,但是却不能阻止他思想上的流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由一种纯粹变得暧昧不清,他们既没有像朋友那般聊天,也没有像恋人那般约会,却在天亮后的短暂尴尬中回到各自的生活,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交集。我无法将他们的这种关系定性,就如同不能将他们之间的这种纯粹看作是“顺达之境”也不能把这种暧昧不清定义为“逆败之境”,反之亦然,但就故事本身而言他们之间由纯粹的友情到暧昧的爱情,便是一个重要的转折。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关于“发现”亚氏不仅做出了定义,同时还界定了发现的四种情形,“即:由标记引发的发现;由诗人牵强所致的发现;通过回忆引发的发现和通过推断的发现”。在所有的发现中,最好的应出自事件的本身。这种发现使人吃惊,其导因是一系列按可然的原则组合起来的事件,只有此类发现不要人为的标示和项链的牵强。诵读整个故事,我们可以得知关于阿瑟与中系的相遇,作者安排了这样的见面方式:“中系、木、园艺师先后掠过了一个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子,断了左脚的男人,男人当时正拄着一支残杖,吸着极其香甜的外国牌子卷烟”。他们之所以会注意这样的一个落魄的男人,也不过是因为木的“去年在马里巴安”,但当木对这个神似“去年在马里巴安”的男人失去兴趣时,中系却对这个只有胡子的男人着了魔。于是她邀请他到阁子楼做客,并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了清理后的阿瑟,同时还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此我们不知这种莫名的熟悉感有何而生,但在中系的自述中,作者是这样的写到的“我喜欢阿瑟,深深地喜欢着。我第一次遇到阿瑟并不是在古街的那天,而是在我的家乡,L市的学校里,他早已忘记这件事情了。”“就此,十四岁的我在名义上成了阿瑟的女朋友。”“那应该算是我的初恋?”由此我们便不难推出为什么中系能够在第一时间认出阿瑟,并有一些熟悉的感觉。作者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安排不 但不会使中系对阿瑟这种一见钟情式的痴迷爱恋显得突兀和莫名其妙,相反读者们会觉得中系这种爱恋是那么的自然和理所应当,我想这便是亚氏所认为的那种最好的出自本身的发现。 至于“苦难”,小说中没有描写出亚氏眼中那种毁灭性的灾难,故事中跟“苦难”有关的事件便是阿瑟的离开和莎乐美的死亡。对中系来说阿瑟不声不响的离开是最致命的打击,与阿瑟在阁子楼的日子无疑是她最享乐的时光,他们像新婚夫妻那样收拾房间,像朋友那样无话不说,他们有威风凌凌的海盗旗,他们甚至给未来的孩子取名字……可是,有一天他什么话都没说便消失了,中系由最初的拒绝承认到后来的独自等待再到最终的自我放逐,她就这样一直游走在苦难的边缘等待着命运的救赎。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木爱上了一个好看的男人——莎乐美,用她自己的话说“来日本之前,我的经历挺泛滥的”“我唯一深爱过的男人就是莎乐美。”,可是悲剧在于,莎乐美因为跟一个男人发生性关系而患上了艾滋,且将不久于人世,木可以选择在陌生的国度陪莎乐美度过最后的日子,陪他做女王与园丁的游戏,但她不能选择的是鼓浪屿咖啡馆里的漂亮男孩一天一天憔悴,几近苍老,以及最后“莎乐美站在二十一层的窗前,展开双臂向她飞了过来,半个身体笔直的扎在一辆本田汽车内。”的告别方式。但作者对苦难本身并没有大肆的渲染,相反她似乎想要以一种轻快地语调带过,也许作者想让我们关注的是苦难过后主人公的一种成长和坚持的信仰,而并非苦难本身,毕竟我们不会因为苦难而停止生活。
至于性格,我们在上文中已经阐明了它在亚氏悲剧思想中的“第二位”的重要意义,现在我们便结合小说中的人物进行分析。
在《诗学》中,亚氏强调“性格是人物品质的决定因素,通过人物活动表现,它决定了人物行动的性质,导致行动的成败。”“性格在行为选择中显示,特别在取舍疑难的境遇中做出选择,方能鲜明显示性格本色,没有选择就没有性格。”以小说中的阿瑟为例,若作者只是用纯粹、热烈、不羁、自我等字眼对他进行表扬,也许在读者的脑海中阿瑟的形象依然是模糊的,但作者并没有选择这种单一表现方式,甚至这些形容词都没出现在别人对他的看法中,关于阿瑟性格的种种需要经过读者自己的提炼。在小说“他们生活在一起了”一章中,关于阿瑟的部分,作者这样写道“而后,突然的一天,他在午后醒来,被窗帘缝隙中的一束阳光晃到眼睛,他走向了那条细缝,无意间看见了外面的天空,他紧紧地抓着帘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几片浑厚的云朵,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很想念有风的感觉,想念山谷里的百灵鸟翅膀抖动的声音,想念童年的一个早春,他和外婆在下达河村落的山谷里捉鱼的水声……”。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在享受了长时间的安逸后,阿瑟骨子里潜藏的叛逆开始变得不安分,也正是这样的秉性注定让他在这段糖水般的恋爱里无法呼吸,注定让他抛弃爱情独自远行,去寻找他心中的苍凉和解放。作者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让我们在行文中感受到了阿瑟生命的硬度,我想这比单纯的描述更容易铭心刻骨。
关于性格,在《诗学》中,亚氏还有这样一段描述“首先,性格应该是好的,每一类中都有好人和坏人;其次,性格应该适宜,男人有男人的性格,妇人有妇人的性格;再其次,性格应该相似,即剧中的人物性格应该与生活中的人物性格相似;最后,性格应该一致,剧中人物的性格应该前后一致。”小说中的四位主人公:阿瑟、中系、木、狗,他们在童年都遭遇过情感肢解,他们背负着阴暗的过往在岁月的长河中如草般疯长,如风般张扬;他们在远离城市与人烟的阁子楼里狂欢,却还是逃不过别离和失望;他们敏感细腻,彼此相爱、伤害、原谅……他们便是亚氏笔下的“一类人”。我们无法界定他们的好坏,因为他们所经历的正是我们的青春,而我们不过是一群横冲直闯渴望爱与被爱的孩子,并不属于亚氏眼中的男人和女人。我们可能在小说中轻易找到属于自己的影子,却又断断续续无法持久,之所以无法持久大概是因为我们总是现实面前妥协,寻找出口,而他们的固执却从始至终,也许正是这种固执,他们在小说中生存,而我们则生活在当下。
亚氏利用科学的观点和分析方法分析古希腊的悲剧,创立悲剧理论,影响着西方悲剧理论的发展,他的悲剧理论集大成著作《诗学》是他的重要代表作品,被称为西方美学理论史上的奠基之作。俄国民主主义文学批评家、美学家车尔尼雪夫斯基在《论亚氏<诗学>》中写道:“《诗学》是第一篇最重要的美学论文,也是迄至前世纪末叶一切美学概念的根据。”我们从亚氏悲剧理论出发,分析《时间的灰》中的人物性格和情节发展,不难发现其中有很多与经典吻合的地方,正于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时间的灰》必然会成为最能表现我们这代人的生存状态的代表作之一,也理由相信这部反映中国“垮掉一代”人悲欢离合的故事可以得到当代人乃至历史的认同,成为为数不多的时间不能带走的东西。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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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亚里士多德《诗学》[M]中国译林出版社
[4]13.系《时间的灰》[M]著 中国书画出版社
[5]14.亚里士多德《诗学》[M]中国译林出版社.
论文作者:朱乃华
论文发表刊物:《知识-力量》2018年9月中
论文发表时间:2018/9/27
标签:性格论文; 阿瑟论文; 悲剧论文; 诗学论文; 时间论文; 情节论文; 小说论文; 《知识-力量》2018年9月中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