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云”、“纪云”的音义与现代大词典的语音问题_广韵论文

《广韵》《集韵》的音义与现代大型辞书的注音问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音义论文,辞书论文,注音论文,集韵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本文所谓现代大型辞书指《辞源》《王力古汉语字典》《汉语大字典》《汉语大词典》等,这些辞书在标注读音时,都把《广韵》《集韵》的反切作为历史读音的一个重要内容、现代读音的一个重要依据。如《辞源》每个字头下都包括今读、《广韵》(或《集韵》)反切、《广韵》声韵调等项。《王力古汉语字典》在《凡例》中明确规定:“反切以《广韵》为准,《广韵》没有的字,用《集韵》的反切。……《广韵》反切不合今音,在其后加注《集韵》的反切。”“现代音,一般根据《广韵》音系的演变规律推定,并参照《现代汉语词典》,用汉语拼音注音。”《汉语大字典》也在《凡例》中明确规定:“按照有重点、适当地反映汉字字音历史演变和发展的原则,注音分现代音、中古音、上古音三段标注……中古音列中古反切及主音反切的声、韵、调。中古反切以《广韵》、《集韵》为主要依据。”由此可以看出《广韵》《集韵》在现代大型辞书编纂中的重要意义。

      《广韵》成书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官修韵书,在某种程度上带有官方规范的意义。《广韵》因“多用旧文,繁略失当”受到指责,于是宋仁宗诏令丁度等进行了修订,并于宋仁宗宝元二年(1039年)刊行,改称《集韵》。丁度等修订的宗旨是“务从该广”,所以《集韵》在收字和收音上都有较大幅度的增加。把《广韵》《集韵》的反切作为现代大型辞书为汉字注音的重要内容、主要依据,这一点是毋容置疑的,但从现有大型辞书的编纂情况看,利用《广韵》《集韵》来标注汉字古今读音也存在一些问题,它们可能影响现代大型辞书的严密性与科学性,当引起辞书编纂者的注意。本文以《辞源》《王力古汉语字典》(下简称《王力》)、《汉语大字典》(下简称《大字典》)为例就此进行举证分析。

      一 《广韵》《集韵》的音义讹误与现代大型辞书的注音问题

      《广韵》《集韵》完成的时间距今已1000年左右,它们在版刻流传的过程中可能出现讹误,在编写撰述的过程中也有可能出现错误,这些讹误如果得不到厘正,就可能影响汉字今读审订的正确性。例如:

      

      由上可见,据《广韵》《集韵》标注语音、审定今读时,首先应该订正讹误,这样才不会使错误继续流传。

      韵书注音上的讹误,也有可能不是因为切语用字偶误造成的,而可能是韵书编纂时在归韵、归纽上出现了错误,导致韵书反切不能作为现代辞书标注读音的依据。对此,也应该首先予以辨正,否则也有可能导致注音上的失误。例如:

      

      除注音外,韵书在释义上也可能存在讹误问题,因此如果对韵书的释义不加辨析,现代辞书编纂在注音上就可能出现失误。例如:

      (4)《辞源》(2906页):菩1.bè薄亥切。草名。可以做席。见《说文》。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卷一·种谷》:“凡谷田……二月上旬及麻菩杨生种者为上时。”2.fù房久切。香草名。3.pú薄胡切。梵文音译。

      《王力》(1066页):菩1.bèi薄亥切。《说文》:“菩,菩艸也。”2.bó《集韵》薄没切。[麻菩杨]草名。3.pú薄胡切。梵文译音。

      《大字典》(3452页):菩(一)bèi《广韵》薄亥切。又房久切、蒲北切。①草名。②席棚。(二)bó《集韵》薄没切。[麻菩杨]草名。(三)pú《广韵》薄胡切。[菩提]。

      《王力》《大字典》均为《齐民要术》“麻菩杨”之“菩”单立音项:bó,《集韵》薄没切。依据是《集韵》没韵薄没切:“菩,麻菩杨,艸名。”《类篇》《五音集韵》与此同。把《齐民要术》“麻菩杨”解释为“草名”,除《集韵》之外别无依据,《类篇》《五音集韵》《康熙字典》都是抄《集韵》而来,而《集韵》其实是错误的,我们把“草名”代入《齐民要术》是说不通的。《齐民要术·种谷》:“(凡谷)二月三月种者为植禾,四月五月种者为樨禾,二月上旬及麻菩杨生种者为上时,三月上旬及清明节、桃始花为中时,四月上旬及枣叶生、桑花落为下时。岁道宜晚者,五月六月初亦得。”这里是说播种(谷)的时间“二月上旬及麻菩杨生”时最好,“三月上旬及清明节、桃始花”时次之,“四月上旬及枣叶生、桑花落”时最差,都是从月份和特种植物生长特征两方面来说时间的。“桃始花”即“桃树开始开花时”,“枣叶生、桑花落”即枣树长叶、桑树花落时,同样“麻菩杨生”也应该是指时间,而如果把时间定为大家都不知道的“麻菩杨”生长的时候,则很令人费解。其实这里“麻菩杨生”是从“苎麻”“杨树”两种农家熟知的植物的生长情况来说明时间的。“麻菩杨生”当指“麻菩”和“杨生”,著名农史学家、农业教育家和植物生理学专家石声汉先生解释作“雄株的麻开花放粉,杨树出叶(的时候)”,③这样“麻菩、杨生”就与后面的“桃始花”“枣叶生、桑花落”完全一致了。因此《集韵》所谓“麻菩杨,艸名”并不可靠,更不能用来解释《齐民要术》。关于“麻菩、杨生”之“菩”字的读音,《齐民要术》原注:“(菩)音倍、音勃。”音倍即《广韵》薄亥切,音勃即《集韵》薄没切。而原注以“音倍”在前,说明贾思勰本人首先认可薄亥切音。《集韵》薄没切或即来源于《齐民要术》原注“(菩)音勃”,只是一个异读而已,因此《齐民要术》之“菩”不必单立音项。从这点来看,在注音处理上,《辞源》较《王力》《大字典》更优,而在释义上,《辞源》将《齐民要术》作为“(菩)草名。可以作席”的例证则不可取,《王力》《大字典》将“麻菩杨”解释为“草名”更是不经,这都是对韵书释义缺乏深辨的结果。

      二 《广韵》《集韵》的释义简省与现代大型辞书的注音问题

      现代辞书编纂都特别强调音义匹配、音义对应,即某个意义对应某个读音不能出错,这是现代辞书体现其严谨缜密的必然要求。《汉语大字典·凡例》:“多音多义字,用(一)(二)(三)等分列音项;同一音项下有几个区别意义的反切,用

等分列。”《王力古汉语字典·凡例》:“今音仅一读,古反切不同,字义有别,则分别注出。”都是这一要求的具体表现。从上举凡例可以看出,现代辞书编纂强调的音义对应不仅包括现代读音与意义的匹配,也包括古代反切与意义的匹配。追寻字的音义匹配其依据当然应首选《广韵》《集韵》,但《广韵》《集韵》在释义上的简省问题必须引起我们的注意,否则就有可能导致音义匹配方面的失误。

      韵书编纂的初衷是正音、用韵,后来才开始加注释义。从敦煌韵书残卷可以看出,《切韵》原本多数字是没有释义的,笺注本《切韵》才开始每字加注释义,到《唐韵》《广韵》释义就较为复杂完备了,例如《广韵》:“周,周帀也。又至也,备也,遍也,密也。又姓。”共罗列了6个义项。《集韵》的释义比《广韵》要简单得多,义项罗列较少。但就整体而言,相对汉字复杂的词义系统,《广韵》《集韵》的释义还是简单的,汉字的许多义项在《广韵》《集韵》中并不能找到对应的位置。因此,我们在标注读音、进行音义对应时,不能简单地凭借《广韵》或者《集韵》某个读音下没列这个释义,就认定这个读音不能对应这个意义,而应该综合其他注音材料判断其音义关系。忽视韵书释义简省的特点,则可能导致三类失误:一是误列音项,二是漏列音项,三是音义对应失准。

      忽视韵书释义简省特点而误列音项的例子如:

      (5)《辞源》(2858页):芚tún徒浑切。①草木初生貌。汉扬雄《法言·寡见》:“春木之芚兮,援我手之鹑兮。”②谨厚貌。《庄子·齐物论》:“众人役役,圣人愚芚。”

      《大字典》(3389页):芚(一)tún《广韵》徒浑切。草木初生貌。(二)chūn《集韵》敕伦切。谨厚貌。《庄子·齐物论》:“众人役役,圣人愚芚。”

      《王力》(1042页):芚1.tún徒浑切。草木初生的样子。2.chūn《集韵》敕伦切。谨慎敦厚的样子。《庄子·齐物论》:“众人役役,圣人愚芚。”

      《辞源》将“谨厚貌”义项列于徒浑切(tún)音项之下,而《广韵》魂韵徒浑切:“芚,菜似苋也。”没有列“谨厚貌”义项。因此,《大字典》《王力》《大词典》均为《庄子》“圣人愚芚”依《集韵》敕伦切单立了音项chūn。“愚芚”,《辞源》《王力》《大字典》解释为“谨厚貌”,《大词典》则解释为“对事物不能分辨和识别”。[4]5423《庄子·齐物论》:“众人役役,圣人愚芚。”晋·郭象注:“芚然无知而直往之貌。芚,治本反,厚貌也。”释文:“芚,徐徒奔反,郭治本反。司马云:浑沌不分察也。崔云:厚貌也。或云束也。李丑伦反。”陆德明所列三个读音《集韵》均有收录,魂韵徒浑切:“芚,木始生兒。杨子‘春木之芚兮’。一日菜名似苋。一日愚芚,无知皃。”混韵治本切:“芚,无知皃。《庄子》‘圣人愚芚’,郭象读。”谆韵敕伦切:“芚,无知皃。《庄子》‘圣人愚芚’,李轨读。”陆德明列徐邈徒奔反为首音,《集韵》在魂韵徒浑切下未说明来源,而在治本切、敕伦切下注明“郭象读”“李轨读”以示广收异读,可见《集韵》编纂者也是认可徒浑切音的。今音根据《集韵》的“李轨读”为《庄子》“圣人愚芚”审定为音chūn,既不符合徐邈、郭象的读音,也与陆德明、《集韵》的取舍倾向不合。所以虽然《广韵》魂韵徒浑切下只说“芚,菜似苋也”,我们仍然认为该音可作为《庄子》“圣人愚芚”的读音,因为徐邈就是这么注音的,而《经典释文》将其列为首音,《集韵》徒浑切列“一日愚芚,无知皃”之释义,说明陆德明、丁度也认可这个读音。因此不能因为《广韵》释义简省而否定其注音下可能的释义。从这点看,《辞源》在“愚芚”注音上的处理优于《大字典》《王力》和《大词典》。

      忽视《广韵》释义简省特点而漏列音项的例子如:

      (6)《辞源》(1141页):弟1.dì徒礼切、特计切。(一)同辈后生的男子,对兄而言。(二)泛指同辈年幼于己者。(三)指门生、学生……2.tì(九)弟顺从兄。同“悌”。《礼·曲礼上》:“僚友称其弟也。”《荀子·王制》:“能以事亲谓之孝,能以事兄谓之弟。”

      《辞源》义项

“弟顺从兄。同‘悌’”之“弟”只注了今读tì,没有标注中古来源,不妥。《广韵》霁韵特计切:“第,次第。《说文》本作弟,韦束之次弟也。今为兄弟字。……弟,见上注。”虽然《广韵》特计切“弟”下没有列出“孝悌”之义,但并不能认为《广韵》特计切之“弟”没有此义。韵书收义不全是一种普遍现象。《经典释文》为“孝悌”之“弟”注音“音悌”的23次,注音“大计反”的16次,注音“大帝反”的1次。例如《礼记·礼运》:“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十者谓之人义。”释文:“弟弟,上如字,下音悌。”“如字”指上声荠韵徒礼切,“音悌”指去声霁韵特计切。《左传·隐公元年》:“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释文:“不弟之弟,大计反。”大计反即《广韵》特计切音。况且《集韵·霁韵》:“弟、第,大计切。《说文》:韦束之次弟也。或从竹弟。一曰顺也。”“一曰顺也”即“孝悌”之义。因此《辞源》“弟”字宜为tì音加注《广韵》特计切。

      忽视《广韵》释义简省特点而导致音义对应失准的例子如:

      (7)《辞源》(2143页):爆1.bào北教切。①火裂。②燃着。2.bó北角切。见“爆烁”。

      《大字典》(2406页):爆(一)bào《广韵》北教切。又北角切,补各切。①火进散;爆裂。②燃烧。(二)bó《玉篇》步角切。[爆烁]。

      《广韵》效韵北教切:“爆,火烈。”觉韵北角切:“爆,火烈。”《广韵》两个读音的释义相同。《大字典》第二个读音取《玉篇》步角切注音。《大字典》编者大概不知《广韵》释义简省、义项往往罗列不全,认为北角切无“爆烁”之义,所以另取他音。实际上不能凭此否定此音有此义。《玉篇·火部》:“爆,步角、布角二切。爆落也,灼也,热也。又北教切。”布角协即《广韵》北角切。《诗·大雅·桑柔》“捋采其刘”,传:“刘,爆烁而希也。”郑笺:“及已捋采之,则叶爆烁而疏。”释文:“爆,本又作暴,同,音剥,下同。”《尔雅·释诂》:“毗刘:暴乐也。”郭璞注:“谓树木叶缺落荫疏,‘暴乐’见《诗》。”释文:“暴,本又作爆,同,邦角反。乐,本又作烁,郭音洛,又力角反。”陆德明“音剥”“邦角反”都是《广韵》北角切音。可见《广韵》北角切可以对应“爆烁”之“爆”,只是由于韵书释义简省的原因,《广韵》没有列出而已。因此,“爆烁”之“爆”的古音依据当取《广韵》北角切。《大字典》所取《玉篇》步角切,是个认可度不高的读音,《经典释文》《广韵》均不收录。

      《广韵》《集韵》释义简单,某个释义能不能归属于《广韵》《集韵》的某个音项之下,单靠韵书不易判定,往往需要综合相关注音材料才能确定。例如:

      (8)《辞源》(498页):叟1.sǒu苏后切。①老年人。②汉代蜀的别称,见“叟兵”。2.sōu《集韵》踈鸠切。通“溲”。

      《大字典》(432页):叟(一)sōu《集韵》踈鸠切。①同“搜”。②汉代称蜀为叟。③通“溲”。(二)sǒu《广韵》苏后切。年老的男子。

      在“汉代称蜀为叟”的读音上,《辞源》《大字典》的注音有差异:前者依《广韵》苏后切注音sǒu,后者依《集韵》踈鸠切注音sōu。《大词典》注音与《辞源》同,[4]1115《王力》注音与《大字典》同。[10]101《后汉书·刘焉传》:“兴平元年,征西将军马腾与范谋诛李傕,焉遣叟兵五千助之。”李贤注:“汉世谓蜀为叟。孔安国注《尚书》云:蜀叟也。”《后汉书·董卓传》:“吕布军有叟兵内反。”李贤注:“叟兵即蜀兵也,汉代谓蜀为叟。”《三国志·蜀志·刘璋传》:“璋复遣别驾从事蜀郡张肃送叟兵三百人并杂御物于曹公。”这是所谓“汉代蜀的别称”的“叟”。《广韵》厚韵苏后切:“叜,老叜。叟,上同。”《集韵·厚韵》:“叜,苏后切。《说文》:老也。或作叜、

、叟、傁。”《集韵》尤韵踈鸠切:“叟,叟叟,淅米声。古作叜,或作溞,通作溲。”《广韵》《集韵》都没有标出“汉代称蜀为叟”的释义内容,因此从《广韵》《集韵》都不能明确判断该将其置于哪个音项之下。《尚书·牧誓》:“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伪孔安国传:“八国皆蛮夷戎狄属文王者国名。羌在西,蜀叟、髳、微在巴蜀,卢、彭在西北,庸、濮在江汉之南。”孔颖达疏:“叟者,蜀夷之别名。”释文:“叟,所求反,又苏走反。”《汉书·地理志》:“织皮昆崘、析支、渠叟,西戎即叙。”颜师古注:“昆仑、析支、渠叟,三国名也。……叟读曰搜。”《晋书·宗室列传·高密文献王泰附孝王略传》:“京兆流人王逌与叟人郝洛聚众数千,屯于冠军。”何超《晋书音义》:“叟人,所求反。”从陆德明、颜师古、何超等的注音看,“叟兵”“叟人”“蜀叟”之“叟”应该置于《集韵》踈鸠切音项之下,今读sōu。《王力》《大字典》即如此处理,可信,《大词典》《辞源》处理失误,当改。

      《广韵》释义简单、义项罗列不全是一种常态。因此即便是《集韵》为某个特定义项专列了音项,也不能随便否定《广韵》注音的正确性,仍需要斟酌决定其音义对应。例如:

      (9)《辞源》(2898页):莎1.suō苏禾切。①草名。②木名。③两手相摩。同“莏”、“挲”。《周礼·春官·司尊彝》“郁齐献酌”汉郑玄注:“献读为摩莎之莎。”2.shā《集韵》师加切。虫名。见“莎鸡”。

      《大字典》(3437页):莎(一)suō《广韵》苏禾切。①单子叶植物纲莎草科植物的通称。②木名。(二)shā《集韵》师加切。[莎鸡]虫名。(三)suī《集韵》宣隹切。[捼莎]两手搓磨。

      “两手相摩”之“莎”,《辞源》取《广韵》苏禾切注音suō,《大字典》取《集韵》宣隹切注音suī。《礼记·曲礼上》“共饭不泽手”汉·郑玄注:“为汗手不絜也。泽谓捼莎。”“捼莎”与“摩莎”同义。《集韵》脂韵宣隹切:“莎,捼莎,以手切摩也。”支韵宣为切:“莏,捼莏,泽手也。或作莎。”与《周礼》《礼记》相符。而《广韵》戈韵苏禾切:“莎,草名。亦树,似桄榔,其树出面。”《集韵》戈韵苏禾切:“莎,艸名。《说文》:镐侯也。”与“两手相摩”意义不符。这是《大字典》注音的依据。单从韵书的情况看,《大字典》的处理比《辞源》的处理更合理,但实际上由于韵书释义简省的缘故,这样处理并没有反映出其中真实的音义对应关系。《周礼·春官·司尊彝》“郁齐献酌”汉·郑玄注:“献读为摩莎之莎。”释文:“献酌,素何反。……摩莎,素何反。”而郑玄注“泽谓接莎”,释文:“莎,息禾反。沈又息随反。”都以苏禾切为唯一读音或首音。而《集韵》宣为切(宣隹切)只不过是陆德明所收的又音而已。“捼莎”之“莎”又作“莏”“挲”,而“莏”“挲”二字《大字典》取《广韵》苏禾切注音suō,并且于“莏”下注:“[捼莏]两手搓磨。《集韵·支韵》:‘莏,捼莏,泽手也。’[5]3426《集韵》宣为切明明是“莏,捼莏,泽手也。或作莏”,所以我们不可能“捼莏”读suō而“捼莏”读suī。据此,虽然《广韵》苏禾切下没有列“捼莎”义项,《集韵》宣隹切下明确列有“捼莎”释义,但“摩莎”“捼莎”之“莎”仍当取《广韵》苏禾切注音suō。

      有时,大型辞书在音项的确立、义项的对应方面没有疑问,但在涉及某个词的读音时也有一个音义匹配的问题,此时由于《广韵》《集韵》在释义上的缺省,我们也不能根据韵书来判断其准确的音义对应。例如:

      (10)《辞源》(680页):塞1.sè苏则切。①堵;阻隔。②充实,充满。③补救……2.sài先代切。①边界,险要之处……

      “塞”字古今读音无歧义。《辞源》在“塞”下收了“塞种”,释义为“塞为我国汉时西域城国名,其部族日塞种,分散为数国”,“塞”下标注“2”,说明“塞种”之“塞”音先代切(sài)。《广韵》代韵先代切:“塞,边塞。”德韵苏则切:“塞,满也,窒也,隔也。”都没有涉及“塞种”的释义,因此据《广韵》注音释义其实不能给出“塞种”之“塞”读音的正确答案。《汉书·西域传上·罽宾国》:“昔匈奴破大月氏,大月氏西君大夏,而塞王南君罽宾。塞种分散,往往为数国。自疏勒以西北,休循、捐毒之属,皆故塞种也。”颜师古注:“君谓为之君也。塞,音先得反。(塞种)即所谓释种者也,亦语有轻重耳。”《汉书·张骞传》:“时月氏已为匈奴所破,西击塞王,塞王南走远徙,月氏居其地。”颜师古注:“塞,音先得反。西域国名,即佛经所谓释种者,塞、释声相近,本一姓耳。”《资治通鉴·汉纪三十六》:“莎车王贤,以兵威逼夺于寘、大宛、妫塞王国。”胡三省注:“妫塞国,塞种临妫水而居者,因以为国名。塞,悉则翻。”颜师古两注“音先得反”,胡三省注“悉则翻”,都说明“塞种”之“塞”当置于《广韵》苏则切(sè)音项下。一般认为我国古籍中所称“塞种”即西方和印度记载中所称的释迦人(sakas)。颜师古所谓“(塞种)即所谓释种者也,亦语有轻重耳”“塞、释声相近”,说明对应sak的可以是“塞”,也可以是“释”,而“塞”“释”中古正好都是收-k尾的入声字,与德韵苏则切合。据此我们判断,“塞种”之“塞”当读苏则切(sè)。《大词典》“塞种”之“塞”属之苏则切(sè),[4]1239合理。

      三 《广韵》《集韵》的无序异读与现代大型辞书的注音问题

      韵书(特别是《集韵》)习惯于收录众音,将某字并列于各韵各纽之下,没有选择性,在意义相同的情况下,读者很难依据韵书注音判断出哪个读音是正确读音或者说通行读音,哪个读音是异读音或者说讹读音。因此,单纯依据《广韵》《集韵》的反切有时是不能找准最合适的读音的。例如《广韵》感韵他感切:“黮,黭黮,黑也。”又感韵徒感切:“黮,黭黮,云黑。”“黭黮”之“黮”今读应该是他感切(tǎn)还是徒感切(dàn),《广韵》没有给出结论。《广韵》没韵户骨切:“鹘,鸟名,鹰属。”又黠韵户八切:“鹘,鹘鸠。”又没韵古忽切:“鹘,鹘鸠。”“鹘”字之今读应该是户骨切(hú)、户八切(huā)还是古忽切(gǔ),也需要现代辞书编纂者认真斟酌,尽量利用其他注音材料来决定今读的取舍,否则就有可能造成今读又音取舍方面的失误。例如:

      (11)《辞源》(1158页):彍kuò古博切、虚郭切。拉满弓。

      《大字典》(1072页):彍guō《广韵》古博切。又虚郭切。①张满弓弩。②快捷。

      《广韵》《集韵》《玉篇》《龙龛手鉴》列“彍彉”为异体,并且均以“彉”为正体。《说文·弓部》:“彉,弩满也。从弓黄声。读若郭。”“彉”字徐铉苦郭切(kuò),朱翱昆霍反(guō),《唐韵》虚郭反(huò),读音各不相同。而《集韵》正收阔镬、光镬、忽郭三切。《龙龛手鉴·弓部》:“彉、彍,虚郭反。张也。张弓弩也。又郭、廓二音。”也是三个读音。“彍彉”二字《广韵》有古博、虚郭二切,而铎韵苦郭切下无“彍彉”字,与《唐韵》虚郭反“彉,张也。《说文》云:张弓弩。又音郭”两音相合,但《广韵》铎韵虚郭切:“彉,张也。《说文》曰:弩满也。又郭、廓二音。”廓音即徐铉苦郭切音、《集韵》阔镬切读音,则《广韵》也有三个读音。今读取舍,则各家不同。《大字典》《大词典》取古博切注音guō,《王力》取《集韵》阔镬切注音kuò,《辞源》取古博切注音:kuò,但综合分析看,当以取古博切注音guò为是。原因有二:一是《玉篇·弓部》:“彉,古镬切。张也。《说文》:满弩也。彍,同上。”只注铎韵见纽一个读音是其证。二是《现代汉语词典》收“

(彍彉)”字,注音guō,释义“(书)拉开弓弦”,[13]494当作为“彍”字今读的重要依据。又如:

      (12)《辞源》(495页):取1.qǔ七庾切。①捕取。②收,受。③索取。④选择,采用……3.qū见“取虑”。

      《辞源》的第三个音项qū,没列中古依据,意义指向“取虑”:“

地名,在今江苏睢宁县西南。秦置,汉以后废。

复姓。见《通志》二七《氏族》三《以邑为氏》。”“取虑”之“取”,《广韵》没有注音,而《集韵》则列有四个不同读音,虞韵逡须切:“取,取虑,县名,在临淮。”虞韵遵须切:“取,取虑,县名。”尤韵雌由切:“取,取虑,县名,在临淮。”烛韵趋玉切:“取,取虑,县名,在临淮。”《辞源》注音qū,是取《集韵》逡须切音。《集韵》逡须切、遵须切、雌由切、趋玉切并列,不分彼此,难于取舍。《群经音辨》卷一《辨字同音异》:“取虑,县也,七由切。杜预曰:下邳有取虑县。”《左传·昭公十六年》:“二月丙申,齐师至于蒲隧。”杜预注:“蒲隧,徐地,下邳取虑县东有蒲如陂。”释文:“取虑,上音秋,下力居反。如淳取音陬訾之陬,虑音邾娄之娄。”《史记·陈涉世家》:“铚人董绁、符离人朱鸡石、取虑人郑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将兵围东海守庆于郯。”索隐:“《地理志》,取虑,县名,属临淮。音秋、闾二音,取又音子臾反。”《史记·灌婴列传》:“攻傅阳,前至下相以东南僮、取虑、徐。”索隐:“取音秋,虑音闾,取又音趣。”《史记·货殖列传》:“徐、僮、取虑,则清刻,矜己诺。”正义:“取音秋,虑音闾。徐即徐城,故徐国也。僮、取虑二县,并在下邳,今泗州。”《汉书·地理志上》临淮郡有取虑县,颜师古注:“取音趋,又音秋,虑音庐。”《汉书·地理志下》:“得临淮之下相、睢陵、僮、取虑,皆鲁分也。”颜师古注:“取音趋,又音秋,虑音闾。”《后汉书·楚王英传》:“以临淮之取虑、须昌二县益楚国。”李贤注:“取虑县,故城在今泗州下邳县西南。案临淮无须昌,有昌阳县,盖误也。取虑音秋闾。”《后汉书·陶谦传》:“谦退保郯,操攻之不能克,乃还,过拔取虑、睢陵、夏丘,皆屠之。”李贤注:“取虑,音秋闾,县名,属下邳郡,故城在今泗州下邳县西南。”综合各家注音看,“取虑”之“取”以雌由切(七由切、音秋)为常,只有颜师古注音“音趋,又音秋”,把“音趋”放在前面。因此,作为历史地名,其今读取《集韵》雌由切注音qiū最为稳妥。唐·林宝《元和姓纂》十八尤:“取虑(音秋庐),徐偃王子食邑取虑,因氏焉,今临淮有此姓。”而《通志·氏族略》将复姓“取虑”归入“以邑为氏”,则复姓“取虑”取音与此同。可见“取虑”之“取”当注音:qiū《集韵》雌由切。

      (13)《辞源》(3774页):駽xuān火玄切、许县切。青黑色的马。

      《大字典》(4851页):駽xuān《广韵》火玄切。又许县切。青黑色的马。

      《王力》(1685页):駽xuān火玄切。青黑色的马,即铁青马。

      《辞源》《大字典》《王力》注音同。《广韵》先韵火玄切:“艄,《尔雅》日:‘青骊,駽。’郭璞云:‘今之铁騘。’”霰韵许县切:“駽,青骊马也。”两个读音并列,难分彼此。《玉篇·马部》:“駽,胡见切。青骊马,今之铁騘。又火涓、许衒二切。”以去声读音为首音。《诗·鲁颂·有駜》释文:“駽,呼县反,徐又火玄反,又胡眄反,又音炫。”也以去声读音为首音。《尔雅·释畜》释文:“駽,《诗》音及吕忱、颜延之、苟楷并呼县反。郭火玄反。谢孙犬县反。顾胡眄反。”《诗·鲁颂·有駜》:“有駜有駜,駜彼乘駽。夙夜在公,在公载燕。”“駽”与“燕”叶韵去声,故朱熹取呼县反音以相叶。从《玉篇》《经典释文》注音以及《诗经》的叶韵情况看,以取许县切读xuàn更合理。

      《广韵》《集韵》罗列众音不分彼此,导致了现代大型辞书编纂者在读音取舍方面的困惑,甚至错误。要解决这一难题,辞书编纂者就必须重视音义类著作的作用,否则就会造成实实在在的错误。音义类著作中的注音材料非常丰富,其洋洋大观者首推唐·陆德明的《经典释文》。其重要性表现在,首先,《经典释文》收罗了大量汉魏六朝旧音,这些旧音许多成为后世韵书、字书特别是《集韵》《类篇》的注音依据,因而对于字音的辨正很有意义。其次,《经典释文》的注音体例可以透露出有关的语音信息,例如书中经常出现的所谓“如字”实际就告诉了我们某字的通行音义,以此为出发点就可对其他读音进行评议;又如经典中的许多字在《经典释文》中并没有注音,也就是告诉了我们这个字的读音不存在异议。再次,《经典释文》一字多音者常常能体现出读音的层次性。如上所述,韵书(特别是《集韵》)习惯于收录众音,将某字并列于各韵各纽,读者无法据此判断出哪个读音是正确读音或者说通行读音,而《经典释文·序录·条例》说:“今之所撰,微加斟酌,若典籍常用,会理合时,便即遵承,标之于首。其音堪互用,义可并行,或字有多音,众家别读,苟有所取,靡不毕书,各题氏姓,以相甄识。义乖于经,亦不悉记。其或音、一音者,盖出于浅近,示传闻见,览者察其衷焉。”从此可以看出,《经典释文》所录之音有三个层次:一是规范读音,即“典籍常用,会理合时”的读音,书中一般置于众音之首;二是异读,即前代经师的不同注音如果有一定道理,也尽量收录下来,并各题姓氏,以示区别;三是“或音”“一音”,可以看作是讹读,即曾经有人这么读过,但这种读音不足为法,出于保留异闻的目的也予以收录。下面我们试举一例,说明《经典释文》在决定韵书又音取舍方面的作用。

      (14)《辞源》(3752页):馘1.guó古获切。截耳。2.xù《集韵》况壁切。④脸。

      《大字典》(4795页):馘(一)9uó《广韵》古获切。古代战争中割取敌人的左耳以计数献功。(二)xù《集韵》况壁切。脸。

      《辞源》《大字典》注音完全相同。《集韵·锡韵》:“馘,况壁切。面也。《庄子》:槁项黄馘。”这就是《辞源》《大字典》注音取舍的来源。《庄子·列御寇》:“夫处穷闾阨巷,困窘织屦,槁项黄馘者,商之所短也。”释文:“黄馘,古获反,徐况璧反。《尔雅》云:获也。司马云:谓面黄熟也。”陆德明列“古获反,徐况璧反”,以古获反为正读,以徐邈音为又音,而《集韵》况壁切正来自徐邈注音,因此即便《庄子》“槁项黄馘”意思是“首”或“面”,也完全不必因《集韵》况壁切为之另立音项,因为“馘”字本义完全可以引申为“首”或“面”。宋·戴侗《六书故》卷十:“馘,古获切。折俘首也。庄周曰:槁项黄馘。盖以馘为首。”《集韵》以广收异读著称,作为韵书无可厚非,但今读取以为准,则有失甄别。《辞源》《王力》《大字典》《大词典》“馘”字均分列guó、xù,未为允当。据《经典释文》,“槁项黄馘”之“馘”无论如何释义,均当列于古获切(guó)音项之下。

      ①本条出自《辞源》第三版初稿“新增字”部分,第三版《辞源》定稿已经做了调整。

      

      ③参见石声汉《从〈齐民要术〉看中国古代的农业科学知识——整理〈齐民要术〉的初步总结》《齐民要术今释》。

      ④《辞源》切语上字“况”原误作“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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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云”、“纪云”的音义与现代大词典的语音问题_广韵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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