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强与西强分析_陇西论文

东强与西强分析_陇西论文

东羌与西羌辨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西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234;C951 [文章标识码]A [文章编号]0583-0214(2008)04-0031-07

羌分西、东,其来有自。但《后汉书》仅立《西羌传》,对东羌则语焉不详。《西羌传》曰:

且冻分遣种人寇武都,烧陇关,掠苑马。(永和)六年春,马贤将五六千骑击之,到射姑山,贤军败,贤及二子皆战殁……于是东、西羌遂大合[1](p2895~2896)。

《资治通鉴》卷五十二汉顺帝永和六年(141年):

春,正月,丙子,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贤军败,贤及二子皆没,东、西羌遂大合[2](p1689)。

《资治通鉴》的这个记载显然来源于《后汉书·西羌传》。也就是说,永和六年是东羌初见于史乘的年代。对此,胡三省注曰:

羌居安定、北地、上郡、西河者,谓之东羌;居陇西、汉阳,延及金城塞外者,谓之西羌[2](p1689)。

这是胡三省对东、西羌所下的定义。但其关于东羌的定义并未得到今日学界的认同。如黄烈先生说:“胡氏把居于陇西、汉阳的羌人与居于安定、北地、上郡的羌人分为东西羌是没有多大道理的,事实上也难于区分。范晔在《西羌传》中,虽没有对东、西羌加以介说,但从其行文叙事来看,西羌仍指原来意义上的西羌,而东羌则系指被内徙的羌人,这样的区分是比较合理的……所以进入塞内留居的羌人,即所谓东羌。”[3](p87)马长寿先生在引用胡氏的定义后说:“这种区分显然只带有一种地理分布的意义罢了。若论其渊源,‘东羌’应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西汉时随匈奴而来的‘羌胡’之羌;又一部分是东汉时从金城、陇西迁来的西羌。此外,东汉在三辅之内也有不少羌民,这些羌民是东羌还是西羌,在文献内不曾指明。大致言之,三辅的羌民,论地区分布,应是‘东羌’,但他们是在东汉时多次从金城郡的黄河、湟水、洮河流域迁来的,还有一部分则自陇西、北地、安定诸郡内徙的。简言之,三辅的羌民绝大多数是来自西羌,同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四郡的‘东羌’有所区别,即‘羌胡’之羌占绝对的少数。”[4](p106)

胡、黄、马三种定义孰是孰非?可辨析如下。

黄、马虽然质疑胡氏的定义,但并不否认居于安定、北地、上郡者为东羌,只是认为东羌不局限于此三郡。而这三郡的羌民来自何方?黄认为两汉政府对降附俘虏的羌众,除安置于陇西、金城等地外,还有一部分被徙置到安定、北地、上郡等内地郡县,这也是东羌的来源。但是,在他所列举的29条羌人内迁的史料中,却找不到有一条明确地显示徙往北地、上郡的记载。马的观点则有所不同。他在翔实地分析了西羌六次东徙后指出:“上述六次迁徙并不能包括西羌东徙的全部历史。例如北地(治今甘肃庆阳西北,后迁富平,今宁夏青铜峡南)、上郡(故治今陕西榆林南)、西河、安定四郡都有西羌,这些羌人何时迁来?”他认为,在北地称天子的先零别部滇零部落,“在陇西郡东部靠近陇山一带,这个部落集团可能是西汉时迁入陇西郡的。在永初元年,他们也趁着诸羌民的反兵役斗争,打败官兵,从陇西迁往北地”。而关于上郡、西河等地的羌人,他认为不是新迁来的西羌,而是早年投降了匈奴的旧羌[4](p104~105)。因此,他得出了上引东羌来自两个部分的结论,虽是推测,但比较合情合理。

东、西羌之称虽然直到永和六年才见之于的记载,但既然说永和六年“东、西羌遂大合”,那么,也就是说在永和六年前已有东、西羌之别。我们可上溯到安帝永初二年(108年)。时先零别种滇零称天子于北地①,滇零“招集武都参狼,上郡、西河诸杂种,众遂大盛”[1](p2886)。在《西羌传》中,这是第一次出现在北地、上郡和西河等郡的羌人,其上郡、西河羌人,也就是马长寿先生所说的西汉时随匈奴而来的“羌胡”之羌,即东羌,而滇零在北地发动的就是东羌反叛事件。上郡、西河等郡的东羌,在匈奴衰落后,摆脱了匈奴的奴役,他们以种落状态散居各处,不见有实力强大的羌豪。当滇零自称天子,招兵买马,把他们网罗到麾下,东羌拥戴滇零为首领,先零种羌则是在滇零称天子时进入北地并转化为东羌的。

永初五年(111年),“羌既转盛,而二千石、令、长多内郡人,并无战守意,皆争上徙郡县以避寇难。朝廷从之,遂移陇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阳,北地徙池阳,上郡徙衙。百姓恋土,不乐去旧,遂乃刈其禾稼,发彻室屋,夷营壁,破积聚。时连旱蝗饥荒,而驱蹙劫略,流离分散,随道死亡,或弃捐老弱,或为人仆妾,丧其太半”[1](p2887~2888)。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诸郡治所徙之地,除襄武仍属陇西外,其余都属三辅地。虽然文中谴责当时的太守、令长无战守意,但也反衬出滇零率东羌在此数郡势力非常强大。六年,滇零死,其子零昌年尚幼小,由同种狼莫为谋主,以降附东羌的汉人杜季贡为将军,别居北地郡治富平东北的丁奚城(今宁夏宁武南)。据《东观汉纪》,滇零政权虽然简陋,但“羌侯君长”及长史、司马、校、尉等设置一应俱全,一直到元初五年(118年),零昌、狼莫、杜季贡等首领人物先后被暗杀后,这场滇零反乱才逐渐平息。史称,“自羌叛十余年间,兵连师老,不暂宁息。军旅之费,转运委输,用二百四十余亿,府帑空竭。延及内郡,边民死者不可胜数,并、凉二州遂至虚耗”[1](p2891)。

但事隔不几年,又有上郡沈氐种羌、西河虔人种羌与上郡胡反。至顺帝永建四年(129年)时,虚耗的并、凉二州仍没有和缓过来,东汉对上郡、北地等郡的统治徒有虚名。于是,尚书仆射虞诩上言说:“安定、北地、上郡,山川险阨,沃野千里,土宜畜牧,水可溉漕。顷遭元元之灾,众羌内溃,郡县兵荒二十余年。夫弃沃壤之饶,捐自然之财,不可谓利;离河山之阻,守无险之处,难以为固。今三郡未复,园陵单外,而公卿选懦,容头过身,张解设难,但计所费,不图其安。宜开圣听,考行所长。”[2](p1653~1654)于是,顺帝诏令恢复原安定、北地、上郡三郡,回迁徙民,各归旧县。但这时东汉政权已风雨飘摇,从北地、上郡终沦入羌胡的结果看,东汉王朝对此地已经鞭长莫及。

其实,东羌的渊源还可上推到春秋战国时代。那时羌人分布很广,进入内地的羌人融汇入华夏族,而北方、西方仍有大量的羌人分布。陇西、金城及以西的羌人后来被称为西羌,北方的羌人在匈奴强盛时被征服,役属于匈奴,形成羌胡混杂的局面,故有“羌胡”之称。所以,东羌并非匈奴带来,而是当地的原住民。《后汉书·窦融传弟子固附传》曰:“(永元)十五年(72年)冬,拜为奉车都尉,以骑都尉耿忠为副,谒者仆射耿秉为驸马都尉,秦彭为副,皆置从事、司马,并出屯凉州。明年,固与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耿秉、秦彭率武威、陇西、天水募士及羌胡万骑出居延塞,又太仆祭肜、度辽将军吴棠将河东、北地、西河羌胡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骑都尉来苗、护乌桓校尉文穆将太原、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定襄郡兵及乌桓、鲜卑万一千骑出平城塞。”[1](p810)又《窦融传曾孙宪附传》:和帝永元元年(89年),“宪与(耿)秉各将四千骑及南匈奴左谷蠡王师子万骑出朔方鸡鹿塞,南单于屯屠何将万余骑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及缘边义从羌胡八千骑,与左贤王安国万骑出稠阳塞,皆会涿邪山”[1](p814)。由此可见,东汉并、凉有大量的“羌胡”兵,当然也就有许多羌、胡部落的存在。所以,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等郡的羌人,除先零种外,他们之所以被称为东羌,不仅因地处西羌之东具有地理分布的意义,而且他们非由西羌内迁,与西羌没有直接的渊源关系。

由于东羌之称出现较晚,有关东羌的资料见于皇甫规、张奂、段颎诸人本传,《后汉书》的《西羌传》中只有数例,下面以时间为序一一释读:

(一)《张奂传》:永寿元年(155年),张奂迁安定属国都尉。“初到职,而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七千余人寇美稷,东羌复举种应之。而奂壁唯有二百许人,闻即勒兵而出。军吏以为力不敌,叩头争止之。奂不听,遂进屯长城,收集兵士,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龟兹,使南匈奴不得交通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和亲,共击薁薁鞬等,连战破之……羌豪帅感奂恩德,上马二十匹,先零酋长又遗金鐻八枚。奂并受之,而召主簿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马如羊,不以入厩;使金如粟,不以入怀。’悉以金马还之。”[1](p2138)

早在永和五年(140年)夏,“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背畔,率三千余骑寇西河,因复招诱右贤王,合七八千骑围美稷,杀朔方、代郡长史……秋,句龙吾斯等立句龙王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戎及诸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杀上郡都尉及军司马,遂寇掠并、凉、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离石,上郡治夏阳,朔方治五原”[1](p2960~2962)。这次叛乱发生在西河、上郡、朔方等郡。吾斯“西收羌戎”之“羌戎”,也即在此数郡,东汉朝廷只得把这些郡的郡治内移。关于“虎牙营”,李贤注曰:“虎牙营即京兆虎牙都尉也。《西羌传》云:‘置虎牙都尉于长安,扶风都尉于雍。’《汉官仪》曰:‘凉州近羌,数犯三辅,京兆虎牙、扶风都尉将兵卫护园陵’也。”[1](p2962)虎牙都尉治虽设于长安,但都尉经常领兵出征,如元初二年十月,“京兆虎牙都尉耿溥与先零羌战于丁奚城”[1](p224)。吾斯所攻破的虎牙营当即在上郡。而南匈奴左薁鞬台耆等寇美稷,东羌复举种应之。美稷,原西河郡治,东羌就在西河当地。张奂将王卫据龟兹(今陕西榆林北)以阻断东羌,那么东羌种落应分布在上郡龟兹偏西地区。联系这两处记载,可见羌戎也就是东羌。

(二)《皇甫规传》:“延熹四年(161年)秋,叛羌零吾等与先零别种寇钞关中,护羌校尉段颎坐征。后先零诸种陆梁,覆没营坞……至冬,羌遂大合,朝廷为忧。三公举规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讨零吾等,破之,斩首八百级。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余万。明年,规因发其骑共讨陇右,而道路隔绝,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规亲入菴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东羌遂遣使乞降,凉州复通。”[1](p2132~2133)

所谓“羌遂大合”,亦即东西羌的联合。永和六年(141年),就发生过一次“东西羌遂大合”的事件[1](p2896)。据《段颎传》,参与延熹四年“羌遂大合”者,除零吾、先零外,还有上郡沈氐、陇西牢姐、乌吾诸种羌共寇并、凉二州,“颎将湟中义从讨之,凉州刺史郭闳贪共其功,稽固颎军,使不得进。义从役久,恋乡旧,皆悉反叛。郭闳归罪于颎,颎坐征下狱,输作左校。羌遂陆梁,覆没营坞,转相招结,唐突诸郡”[1](p2147)。之后皇甫规出山。据《西羌传》:“四年,零吾复与先零及上郡沈氐、牢姐诸种并力寇并、凉及三辅。会段颎坐事征,以济南相胡闳代为校尉。闳无威略,羌遂陆梁,覆没营坞,寇患转盛,中郎将皇甫规击破之。五年,沈氐诸种复寇张掖、酒泉,皇甫规招之,皆降。事已具《规传》。”[1](p2897~2898)这个记载更直接证明东羌即指上郡沈氐种等。因东羌进击张掖、酒泉,阻绝河西,而当其降后,则凉州复通。

(三)《张奂传》:“(延熹)九年(166年)春……鲜卑闻奂去,其夏,遂招结南匈奴、乌桓数道入塞……诱引东羌与共盟诅。于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诸种共寇武威、张掖,缘边大被其毒。”[1](p2139)

当时鲜卑部落军事大联盟首领檀石槐“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1](p2989)。延熹九年,鲜卑数万人进攻缘边九郡,与东羌共盟诅,招诱东羌。可知东羌上郡沈氐与安定先零与鲜卑相邻。

(四)《张奂传》:“永康元年春,东羌、先零五六千骑寇关中,围祋祤,掠云阳。夏,复攻没两营,杀千余人。冬,岸尾、摩蟞等胁同种复钞三辅。”[1](p2140)又据《西羌传》:“永康元年(167年),东羌岸尾等胁同种连寇三辅,中郎将张奂追破斩之。事已具《奂传》。”[1](p2898)又《段颎传》:永康元年,“西羌于此弭定,而东羌先零等,自覆没征西将军马贤后,朝廷不能讨,遂数寇扰三辅。其后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桓帝诏问颎曰:‘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强众,不时辑定。欲颎移兵东讨,未识其宜,可参思术略。’颎因上言曰:‘臣伏见先零东羌虽数叛逆,而降于皇甫规者,已二万许落,善恶既分,余寇无几……计东种所余三万余落,居近塞内,路无险折,非有燕、齐、秦、赵从横之势,而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奴、种羌并擅其地,是为痈疽伏疾,留滞胁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1](p2148)

上文《张奂传》原文“东羌、先零”中不应加顿号,如《段颎传》中“东羌先零”或“先零东羌”,因先零就是东羌,而东羌即指先零。

《段颎传》为东羌的分布及户口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资料。当时,东羌已降者有二万落左右,而未降者还有三万余落,总计五万余落。一落以五口计,共二十五万人以上。他们原分布在西河、上郡、安定、北地,这二十五万人大多因参加反乱离开了西河等四郡,当然不是东羌的全部。据《后汉书·郡国志五》永和五年(140年)的人口统计,并州西河郡有户五千六百九十八,口二万八百三十八;上郡有户五千一百六十九,口二万八千五百九十九;凉州安定有户六千九十四,口二万九千六十;北地有户三千一百二十二,口一万八千六百三十九。四郡总计户二万零八十三,口九万七千一百三十六。上面说到,顺帝永建四年(129年),诏令恢复安定、北地、上郡三郡,文献上也可以看到恢复三郡后派去的太守。三郡恢复十一二年后的户口统计(不包括羌胡),尚不足东羌的一半。而且,数年之后,西河郡迁治离石,只保有原西河郡的小部分,上郡又完全丧失了。段颎所说“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奴、种羌并擅其地”,绝非危言耸听。

(五)《段颎传》:段颎决心剿灭东羌,建宁元年(168年)春与先零诸种战于安定高平逢义山,斩首八千余级,获牛马羊二十八万头。夏,追击至上郡奢延泽,三日三夜一直追到安定泾阳,余众四千余落,散入汉阳山谷间。时中郎将张奂主张招降,上言曰:“东羌虽破,余种难尽,颎性轻果,虑负败难常。宜且以恩降,可无后悔。”朝廷下诏书给段颎,颎复上言曰:“臣本知东羌虽众,而软弱易制,所以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算。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强难破,宜用招降……又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静,血流汙野,伤和致灾。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为害,中兴以来,羌寇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今先零杂种,累以反复,攻没县邑,剽略人物,发冢露尸,祸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诛。”[1](p2150~2151)二年,“诏遣谒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颎以春农,百姓布野,羌虽暂降,而县官无廪,必当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势必殄灭……斩其渠帅以下万九千级,获牛马驴骡氈裘庐帐什物不可胜数。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阳、陇西三郡,于是东羌悉平。”[1](p2152~2153)

由此可见,东汉统治者对待羌人有两种不同的态度。一种比较开明,主张以德怀之,给羌人一条生路。明帝时,烧何羌豪妇人比钳铜,率种人依附郡县。临羌长因其种人犯法,收捕比钳铜,且杀其种人六七百人。明帝下诏说:“昔桓公伐戎而无仁惠,故《春秋》贬曰‘齐人’。今国家无德,恩不及远,羸弱何辜,而当并命!夫长平之暴,非帝者之功,咎由太守长吏妄加残戮。比钳铜尚生者,所在致医药养视,令招其种人,若欲归故地者,厚遣送之。其小种若束手自诣,欲效功者,皆除其罪。若有逆谋为吏所捕,而狱状未断,悉以赐有功者。”[1](p2880)又如皇甫规说:“臣穷居孤危之中,坐观郡将,已数十年矣。自鸟鼠至于东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敌,不如清平;勤明吴、孙,未若奉法。”[1](p2132)规所谓“其病”,就是郡守不能绥抚包括羌人在内的百姓。而张奂认为“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静,血流汙野,伤和致灾”[1](p2151),虽被当世段颎所指控,为后世范晔讥为迂腐,却不失为极具识见。

一种是如屠伯段颎,他对羌人一味主张赶尽杀绝,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建宁二年(169年),除冯禅招降的四千人外,分散在汉阳山区的东羌被段颎一网打尽。在镇压羌乱中,段颎是最大的功臣,后来他官升司隶校尉。窦太后曾下诏褒奖曰:“先零东羌历载为患,颎前陈状,欲必扫灭。涉履霜雪,兼行晨夜,身当矢石,感厉吏士。曾未浹日,凶丑奔破,连尸积俘,掠获无算。洗雪百年之逋负,以慰忠将之亡魂。功用显著,朕甚嘉之。须东羌尽定,当并录功勤。今且赐颎钱二十万,以家一人为郎中。”[1](p2149)但此人人品不佳,曲意奉承宦官,因增封邑四千户,并位极人臣,两次出任太尉。段颎终于没有好下场,宦官王甫被诛,牵连到段颎,遂饮鸩死,家属被发配到边地。

以上基本囊括了有关东羌的记载。从这些记载中,我们就东羌的情况可作一小结。

东羌是指分布在安定以东,包括西河、上郡、北地等郡的羌人,胡三省关于东羌定义的概括是准确的。因为他只是言简意赅地为《资治通鉴》作注,不可能充分加以说明。这些羌人并非西羌东迁,而是春秋战国以来就一直居住在当地。他们同西羌一样,也是以种落的形态存在。因为没有出现强有力的羌豪,各种落之间不相统一。在匈奴统治蒙古草原时,他们从属于匈奴;在匈奴衰落后,东汉朝廷征发他们为骑兵参与作战。直到滇零据北地反叛,他们才因响应滇零而崭露头角,走上历史的前台。见之于史的东羌种落有上郡沈氐种、上郡全无种②、西河虔人种。又有效功种,元初四年(117年)中郎将任尚募效功种羌号封刺杀滇零子零昌,封号封为羌王。其种在北地,疑为东羌。另文献明确称东羌的岸尾种、摩蟞种则不知原居何郡。

先零原是西羌的一个强大的种落,分布在金城郡。东汉初,先零与诸种相结,进攻金城、陇西,被陇西太守马援所败。马援徙置降者于天水、陇西、扶风。先零别种滇零当即由天水、陇西进入北地,发动东羌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反叛,并于永初二年在北地称天子,建立第一个羌人政权。而同时,先零种也加入了东羌的行列。

罗新的博士论文《十六国时期中国北方的民族形势与社会整合》,从曹魏设东羌校尉入手,探讨东、西羌问题,角度很新。他说:“《三国志·魏志·邓艾传》载艾领护东羌校尉,其主要活动地区是陇山以西的南安、天水等郡。邓艾征蜀,所部‘羌胡健儿’有五千余人,竟占全军总数的四分之一强,当多为东羌。史书上涉及东羌,总离不开陇山和六盘山。这是在提示我们,所谓东羌,是很早就与西羌有别的羌人,其居住范围大致以陇山和六盘山为中心。”又说:“从渭河谷地等水草丰美的地区被逐出来以后,土著羌族分为东西两个方向,向河谷台地乃至高山地带迁徙。事实上分成了两个大的群落:以河湟地区为中心的西羌和以陇山、六盘山为中心的东羌。传统意义上的东、西羌就是这样划分的。”[5](p16~17)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东羌以陇山、六盘山为中心的分布是曹魏时期的状态,是东羌参与反叛并被镇压后形成的。段颎在汉阳剿灭东羌,冯禅把东羌降众四千人安置在安定、汉阳、陇西。按汉阳是东汉永平十七年(74)年改天水郡置,至曹魏复名天水;而南安乃东汉末的中平五年(188年)分汉阳设置的,这也正是段颎消灭东羌与冯禅安置降羌之地。所以,这个地区遗留有相当数量的东羌,这就是曹魏设护东羌校尉于此地的缘故。

马长寿先生在《氐与羌》一书中,曾对羌族部落及其分布作过整理[4](p107~111),下面根据我对东、西羌的理解,以《后汉书·西羌传》为主,参用其他记载,按西羌的种落出现先后为序,重新对西羌的种落及分布加以考订:

(一)烧当种:可上溯到秦厉公时代的奴隶无弋爰剑。爰剑逃归后与劓女结为夫妇,入黄河、赐支河和湟河之间。被诸羌推举为豪,是为西羌始祖,“河湟间少五谷,多禽兽,以射猎为事,爰剑教之田畜,遂见敬信,庐落种人依之者日益众”[1](p2875)。至爰剑曾孙忍,迫于强秦威胁,忍叔父卬率其种人附落南迁,其后发展为氂牛种、白马种、参狼种等。忍与弟舞则留湟中,忍生九子为九种,舞生十七子为十七种。忍子研至为豪健,自后以研为种号。十三世至烧当,复豪健,其子孙以烧当为种号。历西汉世,烧当种被逐出湟中,居大允谷(今青海共和东南)。至玄孙滇良,种小人贫,而常受占据大、小榆谷(今青海黄河南岸贵德东)的先零、卑湳种所欺凌。东汉初,烧当种发愤击败先零、卑湳,夺取大、小榆谷,从而强大起来。而随着种落发展,他们不甘居于大、小榆谷一隅,企图回到湟中。他们的活动范围限于陇西、金城、汉阳。曾因战败,种人被徙往三辅、安定、汉阳、陇西等地。

(二)先零种:在西羌中,先零羌是与烧当羌相伯仲的种落。西汉武帝初开河西,列置四郡,隔绝羌胡,“时先零羌与封养、牢姐种解仇结盟,与匈奴通,合兵十余万,共攻令居、安故,遂围枹罕”[1](p2876)。令居、枹罕,属金城郡;安故,属陇西郡。汉宣帝时,先零以寻求新牧场为由,渡湟水北上。汉廷派义渠安国镇压,羌人怒而攻金城。可见先零种当居于金城郡。汉将赵充国破平之,迁降众于破羌(今青海乐都东)、允街(今甘肃永登南),置金城属国处之。东汉初,先零与诸种联合,攻击金城、陇西,被陇西太守马援所败,徙降众于天水、陇西、扶风。后来先零别种滇零在北地招集东羌反叛,有不少先零种落参与。这时,这部分先零已转化为东羌。

(三)封养种:封养羌西汉与先零合兵,见于上(二),亦居金城郡。章帝建初二年(77年),烧当羌迷吾“又与封养种豪布桥等五万余人共寇陇西、汉阳”[1](p2881)。这是金城、陇西保塞羌的反叛。所谓保塞羌,就是归降入居塞内以保边塞的羌人。马防奉命镇压,解除布桥对临洮的包围。在烧当羌皆降后,布桥等二万余人不降,坚持到第二年才率种人万余降[1](p855~856)。可知,封养羌也是一个比较大的种落。

(四)牢姐种:西汉同封养羌与先零结盟,见上(二)。东汉光武中元二年(57年),汉军在进剿羌人时,牢姐羌在白石(金城属县)打败了天水郡兵。和帝永元十三年(101年),护羌校尉周鲔率包括陇西牢姐羌在内的军队镇压烧当迷唐。这时,至少有一部分牢姐羌从金城迁到了陇西。

(五)罕幵种:原居湟中,或分为罕、幵两种。西汉破罕幵,一部分迁天水,置罕幵县。或云罕幵本为一种,幵又作“开”或“井”。《汉书·赵充国传》:赵充国认为,“疑匈奴使已至羌中,先零、罕、开乃解仇作约”。同传引苏林注曰:“罕、开在金城南。”又师古注曰:“罕、开,羌之别种也……其下又云‘河南大开、小开’,则罕羌、开羌姓族殊矣。而《地理志》天水有罕开县,盖以赐二种羌来降,处之此地,因以名县也。”[6](p2973~2974)马长寿先生认为,“罕和幵原系两个氏族,以居地相近,合称为罕幵部落”③。陈连庆先生认为,“天水罕井氏,为归汉西羌罕井种,以种名为氏……绝无将两种胡姓合并为一姓者,师古此种解释显属牵强”[7](p264)。东汉永和六年(141年),罕种千余攻北地,次年,罕种邑落五千余户降赵冲。这时罕种已走出原居地湟中。

(六)煎巩种:《汉书·赵充国传》:神爵元年(前61年),赵充国上书曰:“今先零羌杨玉将骑四千及煎巩骑五千,阻石山木,候便为寇。”[6](p2981)同传又载次年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凡斩首七千六百级,降者三万一千二百人,溺河湟饥饿死者五六千人,定计遗脱与煎巩、黄羝俱亡者不过四千人。”[6](p2992)又其秋,“诸豪弟泽、阳雕、良儿、靡忘皆帅煎巩、黄羝之属四千余人降汉”[6](p2993)。由此可知,煎巩、黄羝种羌颇依附于先零种,降者同被安置在金城属国。

(七)黄羝种:见(八)条彡姐种。

(八)彡姐种:西汉时居陇西。《汉书·冯奉世传》:“永光二年(前42年)秋,陇西羌彡姐旁种反。”[6](p3296)而《西羌传》无“旁”字。

(九)卑湳种:原居地不详,始见于(二)先零种条,与先零同居大、小榆谷。东汉章帝建初元年(76年),卑湳羌妇被金城安夷县吏所掠,吏为其夫杀。安夷长宗延追之出塞,又为卑湳种人杀。卑湳遂与勒姐、吾良二种共拒官军。这时的卑湳应居于金城郡。

(十)烧何种:因遭到卢水胡攻击,烧何种豪“比钳铜乃将其众来依郡县。种人颇有犯法者,临羌长收系比钳铜”[1](p2880)。因卢水胡的攻击而依附于金城临羌县(今青海湟源东南),其原居地当与临羌相距不远④。章和元年(87年),烧当豪迷吾欲降,被护羌校尉张纡设计所杀。其子迷唐与烧何、当煎、当阗等解仇交质,攻陇西塞。和帝永元十三年(101年),降羌六千余口被分徙汉阳、安定、陇西郡。次年,“安定降羌烧何种胁诸羌数百人反叛,郡兵击灭之,悉没入弱口为奴婢”[1](p2885)。是其种先在金城,后徙安定。

(十一)勒姐种:初见于(九)卑湳种条,与卑湳、勒姐共拒官军。安帝永初元年(107年),发金城、陇西、汉阳羌数百千骑征西域,群羌到酒泉发生散叛,“诸郡各发兵儌遮,或覆其庐落。于是勒姐、当煎大豪东岸等愈惊,遂同时奔溃”[1](p2886)。三年春,“当煎、勒姐种攻没金城郡破羌县(今青海乐都西)”[1](p2887)。安帝元初六年(119年),先零种(或别种)发动的东羌反叛刚被镇压,“勒姐与陇西种羌号良等通谋欲反,马贤逆击之于安故(属陇西郡,今甘肃临洮南)”[1](p2891)。《读史方舆纪要》卷六十四《陕西十三》?勒姐岭”:“在卫东。阚駰曰:‘金城安夷县东有勒姐河,与金城河合。’勒姐岭,勒姐河所出也。汉时勒姐羌居之。”[8](p3020)其种先在金城,后迁陇西。

(十二)吾良种:见于(九)条卑湳种,时在金城郡。仅此一见。

(十三)当煎种:见于(十)条烧何种、(十一)条勒姐种。其种在金城郡。

(十四)当阗种:始见于(十)条烧何种。滇零政权将军杜季贡驻北地丁奚城,护羌校尉任尚派当阗种榆鬼等五人刺杀杜季贡。其种先在金城,后迁北地。

(十五)累姐种:烧当种迷唐在大、小榆谷被护军校尉贯友所攻,逃往赐支河曲,因“累姐种附汉,迷唐怨之,遂击杀其酋豪”[1](p2884)。以此观之,累姐种在赐支河曲。

(十六)钟羌种:东汉后期西羌中一重要种落,人数众多。史称,“先零别种滇零与钟羌诸种大为寇掠,断陇道”[1](p2886)。但从后来钟羌击败邓骘于冀西、攻没临洮县看,其活动范围在陇西。阳嘉三年(134年),钟羌酋豪良封攻打陇西、汉阳,前校尉马贤为谒者,前往镇抚诸种。次年,马贤发陇西吏士及羌胡兵击杀良封,复击钟羌酋豪且昌,且昌等率诸种十余万降凉州刺史。

(十七)且冻种:永和五年(140年),且冻与傅难种反,攻金城,与西塞及湟中杂种羌胡进攻三辅。且冻可能原居金城,同年,且冻分遣种人攻武都,烧陇关,掠苑马。次年,马贤在射姑山北为且冻所败,并其二子皆殁。

(十八)傅难种:同上(十七)。

(十九)巩唐种:永和六年(141年)巩唐羌始以三千骑进攻陇西,然后入关中。其原居地应在陇西,为西羌。

(二十)离湳种:永憙元年(145年),左冯翊太守梁并招诱诸羌,离湳、狐奴等五万余户降,“陇右悉平”[1](p2897)。此二种羌亦应居陇西。

(二十一)狐奴种:同上(二十)。

(二十二)鸟吾种:延熹五年(164年),“鸟吾种复寇汉阳,陇西、金城诸郡兵共击破之,各还降附”[1](p2898)。其种应即居汉阳。

(二十三)句就种:中平元年(184年),“时叛羌围护羌校尉夏育于畜官,(盖)勋与州郡合兵救育,至狐槃,为羌所破……句就种羌滇吾素为勋所厚,乃以兵扦众曰:‘盖长史贤人,汝曹杀之者为负天。’”[1](p1880)又《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九《陕西八》“狐槃”条曰:“汉灵帝光和末⑤,汉阳长史盖勋以叛羌围夏育于畜官,驰救至狐槃,为羌所败。又秦苻生葬姚弋仲于此。”《载记》:“狐槃在天水冀县。”东汉改天水郡置汉阳郡。句就种羌受汉阳长史盖勋厚待,应在汉阳境内。

总之,东羌、西羌乃学术界聚讼多年悬而未决的一个问题,其实胡三省为《资治通鉴》所作注解对东、西羌的界定是正确的,只是未加证明。文献显示,东羌是东汉时分布在朔方、上郡、北地、云中、五原、西河地区的羌人,他们早在先秦时期就移居于此;西羌是分布在陇西、汉阳西及金城地区的羌人。后来进入东羌聚居地的西羌融入了东羌,而内迁入关中者,则仍为西羌。当然东羌的历史以及与东羌在一起的匈奴、鲜卑、乌桓的历史还需要我们深入研究,以使能够有一部完整的羌族史、一部内容准确而丰满的匈奴、鲜卑、乌桓与羌族的民族关系史出现,并把它们与魏晋以后的历史更好地衔接起来。

注释:

①《后汉书·庞参传》径称“先零羌豪僭号北地”,而不言为先零“别种”。

②《后汉书·西羌传》:元初五年(118年),“邓遵募上郡全无种羌雕何等刺杀狼莫,赐雕何为羌侯”。

③马长寿又说除一部分徙天水置罕幵县外,还有一部分迁鲜水之阳,即青海湖北岸;一部分迁往黄河南岸。见氏著《氐与羌》第108页。

④马长寿云:“初居河西张掖郡的南山,与卢水胡为邻。”见氏著《氐与羌》第108页。

⑤《后汉书·盖勋传》系于汉灵帝中平元年,《资治通鉴》同。而《读史方舆纪要》(第六册)误为“汉灵帝光和末”,见第28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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