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研究】
《金枝》杀神王仪式中的灵肉情结管窥
王小雨①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
摘 要 :内米湖畔的一则动人传说引发了弗雷泽对早期巫术教仪的思考,“杀神”仪式作为《金枝》一书中的关键教仪,集中激发了早期灵肉关系的辩证讨论。围绕初民的灵肉情结,有关国王身份的二重性、个人与集体的关系、悲观与欢乐的多重矛盾也慢慢走近人们视野。
关键词 :《金枝》;杀王仪式;灵与肉;身份;集体;情感
《金枝》源于内米湖畔一则有关森林之王的古老地方习俗。森林女神狄安娜的神庙祭司由一名逃亡的奴隶担任,他时刻守卫神庙左近的一株高大繁盛的圣树,如果任何一个逃奴能够折取树上的一根树枝,就可以获得同这位祭司决斗的权利。如果在决斗中又能杀死这位祭司,便可以取而代之,成为新的祭司和“森林之王”。弗雷泽在考察这一古老习俗的过程中,提出三个关键性疑问:祭司与“森林之王”头衔的关系;新的祭司在就任这一职位之前,必须杀死前任的必要性;杀死前任之前,必须折取一截被称为“金枝”的树枝的理由。由这一习俗引发的三个问题,作者实地考察,搜集到大量有针对性的材料,对原始巫术进行细致的区分去魅,《金枝》也成为研究人类早期巫术、神话、宗教和习俗的百科全书。
围绕新任祭司杀死前任这一惯例,弗雷泽指出祭司在原始时期和国王及巫师是一身多用的,杀神习俗的来源是为了保证神灵生命永远精力充沛,不受自然生死和年老体弱沾染。主要体现为当神王个人能力稍微显露出衰竭的征兆,为保证整个民族的安稳和谐,就必须马上赴死,在将要来的衰退产生严重损害之前,把他的灵魂转给下一个年轻力强的继承者。此类习俗广泛盛行于世界各地的原始部落,并由此衍生出一系列各具特色的杀王仪式。这一教仪背后暗含的正是原始初民关乎灵魂与肉体二者关系的思考,换言之,灵肉情节是原始宗教信仰最基本的精神构件。
一、原始灵肉观
文化人类学者泰勒(Edward B. Taylor)提出原始宗教的要点乃是泛灵论(animism)——对灵物的信仰,后来被广泛扩充解释为泛神论。弗雷泽在《金枝》中将“灵”视为“人体内的小人”[1]269 ——灵魂。人的一切生理活动都仰仗内部灵魂的支撑,而一旦灵魂离体,人将陷入昏睡甚至死亡。宋兆麟[2] 将原始人“灵”的观念进一步概括为原始人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往往将睡梦中的经历当作事实。比如在梦中,人原地不动却可以与千里之外的亲友见面谈话,原始人将此看为人的另一个化身在进行真实独立的活动,也因此在人的肉体之外,形成另一个“灵”的观念。原始人的“灵”观源于梦境与现实的混沌不清,“万物有灵”则是原始思维主客体不分的真实反映。初民在考察周围环境时,多运用类比方法,将自我的人生感受复制到身边的一切。他们认为除了自身拥有灵魂外,动植物、天地、风雨雷电无一不是拥有意志与灵魂,万物有灵的观念也是在此基础上提炼而来。
初民将个体生病乃至死亡的现象归结于灵魂受阻或离体。“睡眠或睡眠状态是灵魂暂时的离体,死亡则是永恒的离体。”[1]269 从生死关系看,原始人把个人生存状态看作灵与肉的合集,“生”的释义不仅在于肉体的表象特征,如面色红润、四肢康健、性欲充沛,更是源于内部灵魂的相安无事。至于死亡,马氏将之阐述为人与动物根深蒂固的恐惧本能,“原始人不愿意承认死是生命底尽头,不敢相信死是完全消失。这样,正好采取灵的观念,采取灵魂存在的观念。”[3]46 于是,尽管原始人将灵与肉看作决定生死的关键点,却更偏向灵的主宰,肉体的好坏似乎处于次要考虑范围。《金枝》中形容生病为灵魂受阻,暂时离体,死亡是灵魂的永远离体或被逝去的鬼魂掳走而不是灵魂死掉,在这里灵魂依然被定性为不死的、永生的。这也正是杀王仪式中,初民笃信神性不死的缘由。马氏认为灵魂不死论起源于未亡人对肉体死亡的极端恐惧和对死尸反感与喜爱并存的情感矛盾。灵魂不死是原始人群对肉身腐败的慰安,继而相信灵的一贯继续和死后的生命,可见灵魂观念是初民于生死两端中偏于积极性的慰安思考。
由此看出,灵与肉的关系在原始思维中更多的是一种灵本位思想,基于灵魂不死论和灵魂主宰论,对超自然力的原始崇拜构成早期人类精神信仰的全部。当原始初民遭逢生病或一系列人生变故时,首要便是运用相关巫术安抚治疗灵魂,而原始巫术正是立于灵魂主宰这一粗浅的信仰之上。我们有理由相信,在原始人的潜意识中,对于身体创伤的药物治疗远远比不上对灵魂的安慰和爱抚。《金枝》里大量的原始案例都可证明:原始族群一切禁忌的根源莫不是出于对灵魂的保护,而对原始人最致命的打击也正是他的灵魂遭逢不测。《金枝》提到一个实例,当原始人认为自己的灵魂已经遭到某种程度的损害,便索性不吃不喝,安心静候死神的来临,以“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形容这种心态最合适不过。
综上所述,灵与肉的关系实则是灵魂控制肉体,成为决定个人生死的关键尺度。掌控个人命运最彻底的手段正是对其灵魂的绝对占有,巫术起源于原始粗浅的灵肉观,也在长年累月的实践中不断维系此信仰,成为原始人群一切行为活动的准则。
二、杀王仪式舍肉保灵
酱油中酸类以乙酸为代表,其具有独特的香味,能与酱油中醇类发生酯化反应而产生酯类物质,增加酱油的酯香味,因此,乙酸对酱油风味具有关键作用,表3中,样品7中乙酸相对质量分数为3.105%。
原始初民在个人生死的对立矛盾中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精神信仰——对“集合灵魂”的敬畏,并因此衍生出一系列行为状态(杀神、杀王)。早期初民整日为营养与传种两大人生问题奔走,日常经验教会他们春播秋收,男女交配即可受孕,但生活中频发的意外事件使他们在日常理性思考之余也笃信超自然力的掌控,甚至将灵魂神性作为一切福祸的来源。每一位祭司国王都是民众与天神的中介,他们由人民选出,被视为独特灵力的持有者,更是整个部落生命财产安全的有力保障。所以初民对“森林之王”神性的理解,往往带有强烈的功利性和实用性,多是围绕丰收、康健、驱邪、长寿。部落神王的青春象征着族群的平安,而神王只要稍微显露一丝的虚弱和年迈,便会直接与神性力量的强弱挂钩,解决方案是国王立刻被拉下神坛处死,昔日所受到的尊重也会荡然无存。这种粗浅的判断方式使得某些地区的神王极度恐惧自己的白发,衰老的事实是宣判国王死期最有力的理由。从这一角度上讲,可知国王即便是集体领导,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依旧无法主宰自己的死生,在另一个更为神秘且至高无上的摩那(mana)面前,国王的肉体随时做好了俯首称臣的准备。
以此出发,杀王仪式的公共性意义不言而喻。每一个国王都是这一地区独特的神灵中介,而国王背后的神灵也是为某一具体范围的民众服务的。当男女老少齐聚一堂,共同为他们所信奉的神灵祭祀,亲族间的联系加深,组织凝聚力增强。每个人都是氏族的一份子,也是这份信仰忠诚的守卫者。这样的公开性场面,也适合族群长者对晚辈进行传统道德教育,在庄严肃穆的仪式氛围中,后人真切体味集体信仰的神圣不可侵犯,为了慰安部落共同的神灵,国王以肉体鲜血献祭。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杀王仪式与部落的集体利益紧密相连,国王因集体需要而生,也为集体利益而死,个体的衰老带来的不是对国王身体的忧心忡忡,反而是对神性强弱的真切恐慌。保族与存种是部落延续的关键,单一肉体的献祭如能带来整个族群的健康繁盛,是不需要再三考量的。从杀王仪式的公开程度看,原始宗教信仰,教仪常体现为社会组织与社会信仰的关系,国王个人肉体的奉献实则是为了集体灵魂的慰安。集体利益高于个人,集体需要往往重于个人死生。
原始人正是在万物有灵的基础上,相信一种超自然而非个人的势力来运行一切事物,掌控生死福祸。肉体衰败腐蚀的现状所引发的强烈恐惧亦使得灵魂说,来世说成为原始民众的定心丸,“灵”的理念成为原始思维的轴心观点。于是,在很多原始部落中,当一个人的灵魂被判定已遭受某种程度的损害,无论此人肉体鲜活与否,都笃信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正是为了保存森林之王灵魂的青春,一代又一代祭司前仆后继,以个体的肉维护集体的灵,过程残忍壮烈,令人唏嘘。
在远古社会,国王(或祭司)所具备的神性不是空洞的言辞,而是原始族群历代传承的坚定信仰,费雷泽将此类“人神”进行了宗教与巫术方面的划分(弗雷泽认为人的心智发展历经巫术—宗教—科学三个阶段)。宗教“人神”是“一位不同于人而又超于人的神被认为是在或长或短的时间里化身进入一个人体中,并通过他屈尊暂寄的血肉之躯作出的奇迹和语言来显示他超人的威力和智慧。它也可合适地称为通神意的或人形化的‘人神’。它那肉身仅只是一个脆弱的、尘世的、寄居着不死神灵的躯壳。”[1]92 而巫术类的“人神”只不过“是一个凡人,但他拥有不同一般的权力。”[1]92 《金枝》中,弗雷泽将巫术与宗教看作原始思维的两种不同概括,宗教化的“人神”理论,强调神性至上主宰一切,而国王祭司只是该神性的一个寄体,这种理论是原始人群缺乏抽象思维而不得不寻找一个实体寄托的产物。在巫术“人神”论中,肉体获得同灵魂旗鼓相当的地位,以至于王的灵肉都能在无形中操纵宇宙带来震动。然而这两类“人神”概念仅可在理论上做出区别,弗雷泽在实地考察各地区杀王习俗的过程中,在叙述上,并未对两类“人神”进行精确划分。
三、灵肉情结的多重矛盾
(一)“神王”与“替罪羊”的身份困惑
无论是作为神力的躯壳还是神力实际的操控者,这类“人神”也需直面死亡的终极考验。“人神”的自然死去,“要么是他的灵魂自动离开他的躯体,拒绝回返,……或是魔鬼或巫师阻碍了游魂返体。”[1]393 由此可见,拥有神力的“人神”仍然无法摆脱灵魂观念的操纵,也有生死的终极困惑。与凡夫俗子小心翼翼安放自己的灵魂无异,国王或祭司也必须奉行一系列看似荒唐的禁忌,如脚不沾地甚至不得离开自己的座椅和住宅,从而保证体内“神气”的正常运行。“人神”的赴死是基于肉体必死和灵魂不死二重矛盾之上,原始观念中,肉体与灵魂同生同长却不同灭,当肉身于某个节点消亡,其灵魂反而呈现静止状态并保留此阶段的一切属性。于是,病死者的灵魂往往孱弱、夭折者的灵魂瘦小、自然死亡的灵魂衰弱不堪,灵魂在这一过程中只有强弱之分,没有生死之别。森林之王的使命是通过其神性保佑一方安宁,神王的灵魂不仅是自身生命的操控者,也是集体安危的保障。国王在年轻力盛的时候赴死或者在出露衰弱迹象之时赴死,正是通过肉体牺牲来保存“人神”灵魂的充沛精力。
原始巫术正是在这样粗浅的实用主义的引领下发展壮大,换言之巫术实际上就是一套为达到某项目的的行为手段,乃基于人性深处最根本的有关食物与繁衍的需要。当生存受到威胁,无法解释的意外和自然现象打乱日常秩序,人们很自然地将之关联到神力的削弱和衰老,杀死高高在上的祭司或国王,有时甚至毫不在意死者的临终哭嚎,部分部落更是用小刀将国王的皮肉细细宰割。“基于交感巫术原理,原始人相信,不仅王的神性可以通过转移而保持旺盛,个体或团体的罪责与灾祸也可以转移到将死之王身上,随着他不可避免的死亡而被带走,人们得以恢复清白和无罪,免遭不幸。”[4] 据此,在早期国王身上,掺杂着“福祉”与“灾祸”的二重矛盾,即“人格”与“神格”的对立关系。初民相信国王拥有一套独特的与神灵沟通的技巧,部落福祉的降临源于国王所承载的神力的庇佑,为保证“神格”的青春永驻,杀死灵肉观中处于次要地位的“人格”成为最便捷的方式。所以,在大灾大难面前,国王常扮演公众的“替罪羊”角色,杀死国王不仅能保证神力迁移到更年轻充沛的寄体内而获得新生,而且能冲刷一切的不幸和灾祸,由此,无数“替罪羊”的悲惨命运自上任之初就已注定。正如斯特劳斯所说“无论是一只动物,一株植物,还是一件物品,都会被人们当成生命,因为只有当发生灾难的时候,它的毁灭才是有意义的”[5]4 ,斯特劳斯考量原始祭祀仪式,提出祭祀物的意义立足于对灾难的慰安,在此基础上,国王为至高无上的神灵献祭,亦是充当祭品,替部落禳灾除患。
高职生是一个相对特殊的受教育群体,他们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处在逐渐成熟的阶段,由于家庭情况、生源地区等方面的差异,他们的个体差异较大,在英语方面表现尤为明显,有些学生入学时的高考成绩有100多分,而有的还不到50分;另外,他们在中学阶段已经接受过一些传统的教学模式的影响,观念和习惯上较为固化。培养他们的学习自主性有一定的难度,但也有其可行性.经过实践和调查,以下各因素对其可行性的实现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回家的公汽上,倩倩睡着了,公汽是最好的摇篮。从倩倩两岁开始,大林和一朵每周都会带着她到游乐场玩上一会,女儿可爱,老婆漂亮,这多少让身处游乐场的值班员陈大林在众多的爸爸群体中挣足了面子。这一天,大林是幸福的父亲和丈夫。他不用值班,他有两天的轮休可以陪女儿游戏玩耍,最幸福的事,就是和老婆杜一朵打牌。
通过《金枝》的详细描述,原始部落一切宗教礼仪都具有强烈的公共性质。从诞生礼、成年礼到婚礼葬礼,无一不是集体精气神的展现。尤其是每年的丰收季节,人民尽情欢乐,享受丰盛的节日食品。远方亲朋齐聚一堂,呼朋引伴,呈现出一片和谐欢乐的景象。国王祭司作为集体公认的神灵代表,当其神力衰退,不得不赴死以保神力的充沛精力,这一事关全族上下的事件必然引起部落的高度重视。因此,大量的杀王仪式都是公开的,袒露的,尽管场面血腥,始终毫不遮掩。杀王仪式前后,除开大量的祈祷祭祀工作,有时神王还需示众游街,家家参与,人人参与。有关学者以宗教社会学为出发点探讨这一类高度集体性的盛会,认为“蛮野人在实际合作与精神团结上都须直接接触团体,故其依靠团体的程度实比文明人大得好多”[3]8 。《金枝》中,不同部落之间沿袭各自的杀王方式,工具方法不一,判断神性衰弱与否的标准也有很大的差异,有些凭借国王面部特征(皱纹、白发),还有的部落则是以国王性能力的高低作为标志的。因此,可以判断各部落自有其信奉的神灵,这份信仰不与其他派别掺杂,是该部落有别于他族的身份符号。
在本期《世界科学》中,你可以看到,哈佛大学的科恩教授用蛋白质来标记神经元的电活动,将发生在毫秒级的电活动用灵敏的蛋白质探针标记出来。能够同时看到大脑中难以数计的神经元如何在我们思考、认知时发生活动,将是我们揭开大脑奥秘的终极时刻。在“思维之源:叹为观止的突触地图”一文中,你将会了解到,目前科学家用标记神经元之间的链接结构——突触的方法,来对大脑的神经网络进行标记。当然神经科学家还有许多手段,比如将绿色荧光蛋白装到跨越神经元的病毒中,来点亮串起来的神经网络。
(二)个体死生与集体福祸的利益冲突
诸多学者的研究成果中,常提到原始人对于有关自身的一切莫不是怀着极大的严肃感,庄重感,例如发掘的大量原始生殖岩画中,男女性器官尤其突出,部分性交画面生动逼真,常使文明人为之脸红耳热。但几乎每一位原始文化研究者都强调立足于原始眼光的重要性,生殖繁衍对原始初民的重大意义不亚于生死。因此,杀王过程中极具血腥恐怖的场面实则是原始初民对神灵的无限敬畏和对个人前途命运的真实担忧。
作为“人神”的国王,在享受集体崇拜的同时,也随时预备某日为神灵献祭。不过,这一“杀神”传统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也愈发宽容,国王常常由死刑犯临时取代,或祭祀当天假死,流于形式。在“临时国王”一节,国王常由国王远亲世袭,儿子可代替父亲,弟弟代替哥哥,在摩洛哥,临时国王职位甚至公开售卖,出价最高者得之。于是,在一切祭祀仪式中,安慰讨好神灵成为保证收成,赐福苍生的主要方式,肉身与神灵的匹配度属于次要考虑点,或者说肉身仅作为神灵暂住的躯壳。此类肉身替代法更倾向于宗教“人神”观——神灵是唯一的尺度,肉体是保存神力的仓库。
大力推进绿色惠民。着力实施生态扶贫工程,完成生态移民10.7万人;结合国有林场改革,推动2万伐木工转变为生态“护林员”,选聘生态“护林员”1.05万名;全面推进光伏扶贫,争取国家下达光伏扶贫计划62万千瓦;争取列入全国网络扶贫试点,获得金融机构授信200亿元;启动生态扶贫试验区建设;水电资源开发收益扶贫改革试点取得初步成果。加快建设绿色城市,开展城镇闲置及裸露土地排查和复绿工程,在全国率先实现国家园林城市设区市全覆盖。推进美丽村庄建设,实施“整洁美丽、和谐宜居”新农村建设行动,启动中心村布局试点和规划编制工作,新增一批全国宜居小镇、宜居村庄。
(三)悲剧命运与狂欢节的情感对立
弗雷泽以大量实例证明,内米的杀神习俗并不是一项孤立的行为活动,在人类早期社会,与之相似的弑王传统遍布各地。在《金枝》一文的叙述中,每个即将赴死的国王莫不怀有极大的恐慌。他们也许曾在幼时围观过前任的赴死场面,见证临刑前国王是如何的胆战心惊、悲观绝望;刽子手如何麻利地斩下国王的头颅;父母亲族又是怎样上前围观并拾取国王的骨肉。这一幕幕血腥残忍的景象都注定每一个受到尊敬的国王都会不得善终。因此,从即位的第一天起,国王每天都面临着死神的逼迫与考验,在享受亲族无限崇拜的同时,也有对自身命运悲剧结局的哀叹。在另一方面,任何折下金枝的逃亡者都可获得与森林之王决斗的权利,而一旦获胜,便可成为新的祭司。这一习俗被先民阐释为旧王的死正是为了新王的生,或者说死亡仪式的终极目标是为了神力的新一轮聚合。当原始人于漫长的黑夜后迎接又一轮曙光,冰封的大地盼来春风旭日的温柔轻抚,生与死的意义或许也如同白昼黑夜交织更替,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诸如“大死即大生”“向死而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早期生死观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国王的死成全了整个部落的新生,厄运灾祸随着血肉腐化荡然无存,这种看似充满血腥的屠宰场面更可以说是宗教生机观(vitalistic view of religion)下的欣欣向荣。
原始初民面对亲朋好友离世往往表现出极大的惊恐,原始部落人口较少,死亡绝不是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金枝》中大量涉及有关死尸的禁忌,可见方法处理不当,逝去的鬼魂不仅威胁活人的灵魂,更可能动摇整个部落的物质基础。正是对死尸、死亡根深蒂固的恐惧,巫术宗教等早期信仰成了原始初民的救命稻草。对死亡死尸的排斥和对国王赴死的热情形成了鲜明对比,国王献祭仪式中,刽子手毫不犹豫砍下国王的头;操刀者熟练地割下国王的皮;围观群众冷静且仔细地割取国王的皮肉。祭神仪式上,人们无视法律,男女无别,酩酊大醉,形成一片欢乐热情的海洋。初民对尸体的不洁感在此刻荡然无存,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对死尸的恐惧。国王的尸体不同于以往任何凡人的尸身,他以圣洁的方式为集体之魂灵送去整个部落的敬仰。在场的每位族人都坚信国王死去的同时也是新一轮福报的降临,甚至表现出因为及时保存了神灵的青春而得到更加有力的庇佑的狂喜。
于是,原始初民的灵肉信仰也展现着热情洋溢和积极进取的一面,正如死生交替、四季轮回,死亡仪式的惨烈血腥是新神神力土壤的催化剂,一切的腐烂、衰败都是为了新生和复苏。杀王仪式中,每位族人莫不是怀着极大的敬仰和期盼,面对已然发生的一切变故,先民没有过多沉湎于往日的伤怀,反而收拾心情,整装待发,割取旧王的皮肉,拥立新王的登台。《金枝》对于各地的杀王仪式描写中,随处可见这样的生机与活力。
结 语
《金枝》以内米湖畔一则森林之王神话出发,搜集大量部落信息,对早期初民的宗教信仰进行了详细解说。杀王仪式作为早期宗教代表教仪,集中体现了初民对于灵与肉关系的理解,如万物有灵、灵肉合一以及灵本位思想。正是出于对神灵的敬畏,才选择牺牲国王肉体以保存神灵灵力,同时,杀王仪式作为远古部落的重大教仪之一,更是体现了早期灵肉观的多重矛盾对立。国王作为神力的寄体,在受到无限尊重的同时也随时准备成为集体利益的“替罪羊”,个体的悲苦与公众的欢乐对比鲜明,但在这无穷尽的悲观基调上却仍能看到初民对未来人生的美好憧憬。
参考文献 :
[1 ]弗雷泽. 金枝[M]. 徐育新,译. 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
[2 ]宋兆麟. 巫觋——人与鬼神之间[M]. 北京:学苑出版社,2001.
[3 ]马林洛夫斯基. 巫术科学宗教与神话[M]. 李安宅,译. 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6.
[4 ]刘曼. “替罪羊”之文化内涵演变考释——以《金枝》为中心[J]. 世界民族,2017 (4 ):62-70.
[5 ]列维—斯特劳斯. 图腾制度[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6 ]刘曼. 论《金枝》中的神话—仪式学说[J]. 求索,2014 (1 ):149-154.
[7 ]徐彦峰. 巫术视角下政治权力的起源——关于《金枝》一书的评介[J]. 新西部,2018 (9 ):93+86.
Spiritual and Flesh Complex in Killing God Ritual in Golden Bough
WANG Xiao- yu
(School of Literature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0 ,China )
Abstract :A moving legend on the bank of the Nemy Lake inspired Frazer’s thinking of the early witchcraft. The ritual of killing the god, as the key ordinance in the book of Golden Bough ,motivates the dialectical discussion on the early relationship between spirit and flesh. Around the spirit and flesh complex of the primitive people, the contradictions about the duality of the king’s identit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dividuals and groups as well as pessimism and happiness also gradually draw people’s attention.
Key words :Golden Bough ; ritual of killing the god; spirit and flesh; identity; collective; emotion
中图分类号 :I106.4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2-8572(2019)03-0112-05
DOI :10.14168 /j.issn.1672-8572.2019.03.19
①收稿日期: 2019-03-15
作者简介 :王小雨(1995 —),女,湖北宜昌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地方民俗、民间文学。
(责任编辑 :孙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