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出土文献中“不”与“赋”的区别_助动词论文

出土战国文献中“不”和“弗”的区别,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战国论文,文献论文,区别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以传世战国文献为语料来研究“不”和“弗”区别的论著可以见到,以部分出土战国文献①为语料来研究这个问题的论著也可以见到。但是,以全部的出土战国文献为语料、并用新的理论方法来研究这个问题的论著则见不到。因此,对这个问题进行研究很有必要。

      一 以往关于“不”和“弗”区别的各种说法

      关于古代汉语中“不”和“弗”的区别,过去有几种说法。

      第一,“不”相当于今天的“不”,而“弗”等于“不+之”。最早提出这种说法的是丁声树(1935),他认为“弗”字略与“不之”相当。之后,Boodberg(1937)提出了“弗”是“不之”的合音的说法。再后来,Graham(1952)认为“勿”是“毋之”的合音形式,吕叔湘(1955)也同意此说。Graham(1952)、吕叔湘(1955)都指出,“弗=不+之”和“勿=毋+之”适用于《左传》《论语》《孟子》等,对于甲骨文、金文和《尚书》是不适用的。王力(1989:134)也认为“弗”“勿”具有副词兼代宾语的职能,在意义上等于“不之”和“毋之”。周守晋(2005:191)认为王力的说法比较合理,“弗”是一个兼有指代成分的否定副词。魏培泉(2001)提出了“拼合说”,他主张“弗”是由“不之”拼合而成。

      对于这种说法,有不少学者持反对意见,如黄景欣(1958)、周光午(1959)、冯春田(1986)、何乐士(1994)、杜百胜(Dobson,1966)、蒲立本(Pulleyblahk,1978)、何莫邪(Harbsmeier,1992)、高思曼(Gassmann,1993)、何乐士(2004)等。

      我们也认为这种“弗=不+之”的说法难以成立,因为在出土战国文献中可以见到“弗+V+之”(“V”代表动词)这样的例子:

      (1)唯(虽)

(厚)丌(其)命(令),民弗从之

(矣)。(《郭店楚简·成之闻之》)

      (2)人唯(虽)曰不利,

(吾)弗

(信)之矣。(《郭店楚简·缁衣》,又见于《上博楚简·缁衣》)。

      (3)凡

者,求丌(其)心又(有)为(伪)也,弗

(得)之壴(矣)。(《郭店楚简·性自命出》,又见于《上博楚简·性情论》)

      (4)能(一)牙(与)之齐,终身弗改之壴(矣)。(《郭店楚简·六德》)

      (5)尽九月,其人弗取之,勿鼠(予)。(《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

      很明显,如果“弗”等于“不+之”,那么就不会见到“弗+V+之”这种句式。因为既然“弗”等于“不+之”,那么就不会在“V”后再出现“之”。在出土战国文献中,还可以见到很多“弗+V+O”式句(其中“O”代表宾语),这种例子也是“弗=不+之”说的反证。因为既然“弗”等于“不+之”,那么就不会在动词后再出现宾语。

      第二,“不”表示一般否定,而“弗”则加重否定。这是蒲立本(1978)提出来的。他反对“弗”等于“不之”的说法,认为他所见到的许多反面例句足以证明这一说法基本上是错误的。蒲立本认为“弗”应视为一个表示加重否定的虚词,经常与一些表示对比的强调配合。蒲立本的说法,其实源自何休。何休在给《公羊传》作注时,说过“弗者,不之深也”、“弗者,不之深者也”这样的话。黄景欣(1958)根据何休的注,提出“弗”和“不”的主要差别只是在于语气的深浅。刘丽静(2006)也赞同此说,她认为“不”和“弗”的本质区别在于否定语气轻重强弱的不同。

      何莫邪(1992)不同意这种看法,他认为下一例子里的“弗”,就谈不上是对否定的加强:“谓公叔曰:‘乘舟舟漏而弗塞,则舟沉矣。’”(《战国策·韩策》)周守晋(2005:194)认为,何休所说的“弗者,不之深也”并不是说“弗”比“不”更强调否定,而是意在说明“弗”究竟包含了什么,使它的语气更深了。他认为,何休的用意在于让人明了“弗V”所隐含的东西,就是“V”应有的宾语部分。如果周守晋说可信,那么后人可能是误解了何休的话。

      我们认为,在出土战国文献中“弗”后动词一般处于句尾。在汉语中,自然焦点都处于句子末尾的位置上,这就是所谓的尾焦原则。所以准确地说,“弗”所否定的多是处于自然焦点位置上被强调的动词,这就给人以否定被加强的感觉。但这并不是“弗”的作用,而是自然焦点的位置赋予“弗”后动词的。

      第三,“不”等于现在的“不”,而“弗”等于“不使”。这是高思曼(1993)提出来的。他把“弗”等于“不之”说称为旧融合说,认为这个说法不可取,于是提出了新的融合说。高思曼认为“弗”是一个由否定词“不”和使动词“使”组织的融合形式,即“不(piug)+使(slieg)=弗(piwet)”。只有当句子的深层结构是“不使[O]+动”句式时,“弗”这一融合形式才会出现在句子的表层结构中。

      这种说法值得商榷。以前引例(1)“虽厚其令,民弗从之矣”为例,其中的“之”指代前面的“令”。“民弗从之矣”,是说民众不听从政令。很明显,其中的“弗”不是“不使”的意思,民众不能使谁听从政令。这个例子有力地证明,“弗”并不是“不+使”的意思。

      第四,从多个层面(如语法功能、语义功能等)区别“不”和“弗”。最早进行这样尝试的是何乐士(1994)。她把“弗”的特点概括为两点:一是从语法功能上看,它主要用于修饰及物动词,动词宾语大多数承前省略;二是从语义上看,它主要表示强调,对否定意义的强调,对所修饰的动词或形容词的强调。

      张华(2003)受何乐士(1994、2004)的影响,从语法功能、语义功能两个方面来区别“不”和“弗”。宁赫、孙琳(2004)从语法功能、表义功能和强调用法三个方面探讨了楚简《老子》中“不”和“弗”的区别。王亭(2007)从语法功能、语义功能、语用功能三个角度研究过《国语》中否定副词“弗”和“不”的区别。刘黎(2004)则从语法、语义、语用、词源等四个方面比较了先秦汉语中“不”“弗”的区别。以上四项成果的观点与何乐士(1994)比较接近,故不赘述。

      这种从多个层面比较“不”和“弗”异同的做法,有可取之处。但是何乐士(1994)的说法中也有可商榷之处,比如她认为“弗”和“不”具有区别主语尊卑的作用,这不可信,“弗”和“不”的主语之所以有不同,那是因为两者对其后的动词有不同的要求,动词不同则主语亦不同。何乐士对“不”和“弗”的区别谈得还不够清晰,即什么时候用“不”,什么时候用“弗”。还有何乐士没有涉及到“不”和“弗”的根本区别,是根本区别决定了“不”和“弗”的种种表层差异。其他学者的看法与何乐士的相似,就不一一评论了。

      本文选用出土战国文献作为语料,不用传世文献,因为传世文献不太可靠。比如今本《老子》中有不少“不”原来是“弗”,这是被后人改动了的。出土文献限定在战国时代,即形成时代是在战国而又从战国墓葬中出土或没有经过流传的,这避免了把不同时代的语料混杂在一起的毛病。因此,我们没有使用清华藏简,因为这批语料的形成时代应在战国之前,比如清华藏简(壹)中的各篇,多见于《尚书》和《逸周书》,其形成时代应在西周时代。

      本文是一项具有断代性质的专题研究。

      二 出土战国文献“不”和“弗”频率和义项的不同

      在出土战国文献中,“不”和“弗”出现的频率不同,“不”共出现2401次,而“弗”共出现276次,两者相差8.7倍。王亭(2007)研究《国语》中的“不”和“弗”,发现“弗”有94次,“不”是1876次,两者相差近20倍。同样是战国文献,两者相差的倍数如此不同,这说明《国语》中的“弗”可能也有被后人改成“不”的。

      从义项来看,“弗”的意思都相当于今天的“不”,表示一般否定,“不”绝大多数也是这个意思。但除此之外,出土战国文献中的“不”还有两个义项,一个是表示对已然的否定,意思是“没”;另一个义项是表示判断否定,可译为“不是”。

      这就是说,在出土战国文献中,“不”有“不”、“没”、“不是”三个义项,而“弗”只有“不”一个义项。

      三 出土战国文献“不”和“弗”否定范围的不同

      “不”和“弗”的否定范围一般在它们的后面,都是谓词性成分。这些谓词性成分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单中心的,即谓词性成分中只有一个中心;另一种是多中心,即谓词性成分中有多个中心(主要指谓词性联合短语、连谓短语、兼语短语)。

      3.1 在单中心谓词性词语之前

      3.1.1 谓词语中心

      就谓词语中心而言,有动词和非动词之分,非动词之前用“不”而不用“弗”。

      当名词或以名词为中心的短语作判断句谓语时,其前可用“不”来否定(经常是用“非”)。只有当名词活用为或兼作及物动词时,才可用“弗”否定:

      (6)弗力则

(枉),

(枉)者败。(《上博楚简七·武王践阼》)力:用武力征服。

      (7)樸唯(虽)妻(细),天

(地)弗敢臣。(《郭店楚简·老子甲本》)

      形容词或以形容词为中心语的短语之前用“不”而不用“弗”。只有当形容词活用为或兼作及物动词(使动用法、意动用法)时,才可用“弗”否定,例如:

      

      (9)丌(其)才(在)民上也,民弗厚也;丌(其)才(在)民前也,民弗害也。(《郭店楚简·老子甲本》)

      就动词而言,有不及物动词和及物动词之分,“不及物动词”之前用“不”而不用“弗”。名词如果活用为或兼作不及物动词,也用“不”否定。

      不及物动词如果活用为或兼作及物动词(使动用法、为动用法、对动用法),这时可用“弗”否定:

      

      (13)果而弗癹(伐),果而弗喬(骄),果而弗矜,是胃(谓)果而不

(强)。(《郭店楚简·老子甲本》)骄:对动。

      就及物动词而言,有被动态和非被动态(主动态、役使态)之分,被动态及物动词之前用“不”而不用“弗”。就及物动词而言,有动作动词、致使动词、心理动词、状态动词和关系动词等5类,关系动词前用“不”而不用“弗”。在出土战国文献中,受“不”修饰的关系动词有“为(是、算是)”、“若”、“如”、“称(叫)”、“有”等。

      3.1.2 宾语及宾语中的定语

      很明显,“不”和“弗”都可以用于非被动态的及物动词之前(主要是动作/致使/心理/状态及物动词),但带宾语以及宾语中出现定语的情况却不同。

      “不”和“弗”后及物动词的宾语虽然都可以省略,但频率不同,句子语态也不同。出现在及物动词前的“不”共有1272次,“不”后及物动词不带宾语的有639次,占总次数的50.2%,其中出现在被动句中的有128次,占总次数的10%。

      “弗”都出现在及物动词之前,共有276次(其中有3次是残辞),“弗”后及物动词不带宾语的有237次,占总次数(273)的86.6%。“弗”不出现在被动句之中。例如:

      (14)为之,此非也;弗为,此非也。(《郭店楚简·语丛一》)

      (15)智(知)之者弗言,言之者弗智(知)。(《郭店楚简·老子甲本》)

      “不”后及物动词带宾语的共有633次,占总次数的49.8%。宾语可以很简单,也可以比较复杂。其中有以“之”为宾语的,次数很少(3次),都放在动词后;以“我”为宾语的,都前置于动词,这都是引用《诗经》的例句。“不+及物动词”之后的客事(包括受事、使事、感事、涉事)词语前可以加介词“於”或“乎”。

      “弗”后及物动词带宾语的共有26次,占总次数(273)的9.5%;其中以“之”为宾语的有7次,占总次数的2.6%,都放在动词后。例如:

      (16)其室人弗言吏,即葬貍(薶)之。(《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

      (17)能(一)牙(与)之齐,终身弗改之壴(矣)。(《郭店楚简·六德》)

      两相比较,“不”后及物动词带宾语的多,宾语结构可以比较复杂;而“弗”后及物动词带宾语的少,宾语结构一般很简单。两者都可以“之”为宾语,都放在动词后,但“弗”字句以“之”为宾语的比例高。

      甲骨文的情况不同,就及物动作动词来说,当其宾语不省略时,也有使用“弗”的倾向,也就是说多用“弗”而少用“不”。

      清华藏简(壹)中语料的形成时代应是西周时代,所以情况跟甲骨文类似。在这批语料中共出现“弗”12次,其中“弗”后及物动词带宾语的4次,比例较高。清华藏简(贰)中语料的形成时代似应晚于西周时代,共出现“弗”9次,其中“弗”后及物动词带宾语的一次也没有(其中有一次带介宾短语)。

      “不”后及物动词的宾语有定语的共有200次,占总次数(1272)的15.7%。定语有两类,一是代词定语,如“厥、其、此”等,另一类是非代词定语。

      而“弗”后及物动词的宾语有定语的5次,占总次数的1.8%。未见有代词定语。例如:

      (18)弗愄(畏)

(鬼)神之不

(祥)。(《上博楚简七·郑子家丧》)

      (19)子小不可别,弗买(卖)子母谓殹。(《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子母:孩子的母亲。

      3.1.3 状语

      “弗”和谓语中心之间的状语有下述三种,即:助动词、副词、助动词+非否定副词,这三种状语出现的次数分别是31次、8次、2次,分别占总次数的11.4%、2.9%、0.7%。例如:

      (20)一堵失言,四马弗能追也。(《睡虎地秦简·为吏之道》)

      (21)下士昏(闻)道,大

(笑)之;弗大

,不足

(以)为道矣。(《郭店楚简·老子乙本》)

      (22)先王之德,弗可復得。(《

壶铭》,《集成》15·9734)

      上述三种状语在“不”和谓语中心之间也都可以出现,只是频率更高一些。

      “不”和谓语中心之间还可以出现其他多种状语,这些状语是不在“弗”和谓语中心之间出现的。这些状语是:形容词、代词、名词、介宾短语、助动词+否定副词、助动词+形容词、助动词+代词、助动词+介宾短语、助动词+介宾短语+形容词、助动词+介宾短语+名词、助动词+介宾短语+副词,等等。

      在出土战国文献中,介宾短语状语一般是不出现在“弗”字之后的,下引两例似是例外:

      (23)甲徙居,徙数谒吏,吏环,弗为更籍。(《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数:户籍。环:推却。

      (24)

虽弗为轻租直(稙)。(《龙岗秦简》172)

      例(23)中的“弗为更籍”,有人译为“不为他更改户籍”。若此译正确,则“为”为介词。例(24)类此。此两例中介词后的宾语都省掉了。

      在出土战国文献中,“不”后出现介宾短语状语却很常见,依据我们的研究,有“以”字短语(20次),“为”字短语(10次)、“与”字短语(9次)、“到”字短语(1次)。介词的宾语可省,也可以不省。我们没有见到不省宾语的介宾短语出现在“弗”后的例子。

      “不”和“谓语中心”之间可以出现“助动词+否定副词”,这样就构成双重否定句,如“不可不……”、“不可以不……”、“不敢不……”。而“弗”没有这种用法。

      3.1.4 补语

      在出土战国文献中,“弗”后的谓语中心从来也不带补语。

      “弗”后的谓语中心带介宾短语的例子在清华藏简中可以见到:

      (25)昔在先王,我亦不以我辟陷于难,弗失于政,我亦惟以没我世。(《清华藏简释文壹·祭公》)

      (26)至于厉王,厉王大疟于周,卿李(士)、诸正、万民弗忍于厥心,乃归厉王于彘,共伯和立。(《清华藏简释文贰·第一章》)

      这两个例子的形成时代应在战国以前,所以不影响上述结论的成立。而且(25)例中的“弗失于政”是说不失去正道;(26)例中的“万民弗忍于厥心”是说万民不能忍受厉王的戾虐之心。这就是说,这种“于”其实是出现在动宾之间的,跟引介一般补语的“于”是不同的。这种“弗”其实与出现在动宾之前的“弗”是相同的。

      “不”后的谓语中心可以带补语,这种补语可以由介宾短语、处所名词语、时间名词语和数量短语构成。

      3.1.5 主语、主题

      当“不”和“弗”所在的小句不是主谓结构时,它的否定范围一般是在否定词的后面。当所在的小句是主谓结构时,否定词的否定范围管到主语。如果本是否定范畴内的成分,提到句首作了主题,这时否定范围则管到主题(参看沈开木,1984)。

      “弗”字句的主语一般都是主事主语(包括施事、致事、经事、系事),而其提前的主题一般都是客事主题(包括受事、使事、感事、涉事等)。例如:

      

      应注意的是,客事主题与客事主语不同,客事主语出现于被动句中,动词相当于被动态;客事主题出现于主题句(相当于主谓谓语句的一种),动词仍相当于主动态或使动态,如例(29)。

      “不”字句的主语也可以是主事词语,其主题也可以是客事主题,但后者很少见,不如“弗”字句常见。

      跟“弗”字句不同的是,“不”字句的主语还可以是客事主语,其主题还可以是时间主题。

      3.2 在多中心谓词性词语之前

      3.2.1 谓词性联合短语

      “弗”用在谓词性联合短语之前的共有6次,其中1次用连词“及”,5次不用连词。“弗”后的联合短语都是两项并列,每一项都是及物动词,都不带宾语、状语、补语。

      (31)其弗能入及赏(偿),以令日居之。(《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

      

      “不”用在谓词性联合短语之前的有65次,其中用连词的有24次,不用连词的有41次。所用的连词不但有“及”,还有“而”。“不”后的联合短语不限于两项并列,还可以三项、四项并列。每一项不限于及物动词,可以带宾语、状语、补语。

      3.2.2 连谓短语

      “弗”用在连谓短语前的共有2次,其间不用连词。“弗”后的连谓短语都是两项相连,每一项都是及物动词,都不带宾语、状语、补语。例如:

      (33)丁未,凡有土事弗果居。(《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

      (34)自从令、丞以下智(知)而弗举论。(《睡虎地秦简·语书》)

      例(33)中的“果居”是建成然后居住,例(34)中的“举论”是说检举然后治罪。“举论”似乎也可以看成联合短语。

      “不”用在连谓短语之前的有52次,其中用连词的有45次,不用连词的7次。所用的连词是“以”。连谓短语中的每一项不限于及物动词,都可以带宾语、补语、状语。

      3.2.3 兼语短语

      “弗”用在兼语短语前的只有2次。“弗”后的使令动词都是“令”,而且“令”后的兼语都省略。例如:

      (35)其弗令居之,其人[死]亡。(《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

      (36)弗令出户赋。(《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

      “不”出现在兼语短语前的有8次。“不”后的兼语短语有两种,一种是“使+[兼语]+VP”式,另一种是“以……为……”式。兼语都不省略。例如:

      

      四 出土战国文献“不”和“弗”否定中心的不同

      依据沈开木(1984),否定中心有两种,一种是非对比性的否定中心,它不依靠跟另外一个句子或短语的对比来确定,不一定要带强调重音;另一种是对比性的否定中心,它要依靠跟另一个句子或短语的对比来确定,一定要带强调重音。

      4.1 非对比性否定中心

      “弗”的非对比否定中心绝大多数在其后的及物动词身上。何乐士(1994)说,“弗”的否定中心大多在及物动词所代表的动作行为而不在其宾语,“弗”句的代词宾语绝大多数不提供新信息而承前省去。这个说法是对的。“弗”后通常只有一个及物动词,其宾语省去。由于在“弗”的否定范围内只剩下一个及物动词,所以这个及物动词就是否定中心(也叫否定焦点)。在“弗+V+之”这种格式中,“弗”的否定中心也在动词上,因为“之”不提供新信息。在“弗+助动词+V”这样的格式里,其否定中心可能也在“V”上。依据沈开木(1984),助动词虽出现在否定副词之后,但不作非对比否定中心。

      “不”的非对比否定中心也可以在其后的及物动词上,在

、“不+V+之”这样的格式中就是这样。不过,跟“弗”比较起来,这种“不”在总次数中所占的比例比较低。“不”的非对比否定中心还可以在其后的用作谓语的名词、谓词性代词、形容词、不及物动词上,而“弗”没有这种情况。在“不+谓词性代词”的格式中,“不”的非对比否定中心在谓词性代词上;在“不+形容词”、“不+助动词+形容词”的格式中,非对比否定中心在形容词上;在“不+不及物动词”、“不+助动词+不及物动词”这样的格式中,非对比否定中心则在不及物动词上。

      “弗”后的及物动词有时带上非代词宾语(数量比较很少,共16次,占总次数的5.9%),这时“弗”的非对比否定中心应该在宾语上。因为这种宾语能提供新的信息,而且处于句子末尾的位置上。前边说过,汉语自然焦点的分布遵循尾焦原则,自然焦点一般位于句子末尾的词语上。

      “不”后及物动词带宾语的比例要高得多。何乐士(1994)说,“不·及物动词”句的否定中心大多在动词的宾语,因而“不·及物动词”句以带宾语为大多数,宾语又以提供新信息的非代词宾语为大多数。这句话对于“不+V+O”、“不+助动词+V+O”而言基本正确。在上述两种格式中,“不”的非对比否定中心应该在宾语上。不过,当宾语有了非代词定语或者动词前有非助动词状语或句末有补语时,非对比否定中心就不在宾语上了。

      依据范晓、张豫峰(2008:350-351),汉语句子的否定范围大都在谓语部分,谓语部分的状语、定语和补语经常会充当否定焦点(即否定中心)。因为这些成分一般不是构成句子谓语所必须的句法成分,它们一旦在否定句谓语中出现就成为语义重点。

      “弗”后及物动词的宾语有时带上定语(只有5次,占总次数的1.8%),这时“弗”的否定中心应在定语上,而不在宾语的中心语上。跟“弗”比较起来,这种用法的“不”更为常见。当“不”后及物动词的宾语带定语而句子又没有状语和补语时,“不”的非对比否定中心应该就在其后的定语上。沈开木(1984)曾指出,在没有非助动词状语否定中心的条件下,定语是否定中心。这是很对的。

      “弗”后的非助动词状语只有一种,即是副词状语(共10次,占总次数的3.7%)。沈开木(1984)指出,非助动词状语紧挨在“不”字后面是非对比性否定中心,当它被助动词隔开时,也还是否定中心。据此,“弗+副词+V”、“弗+助动词+副词+V”中的副词,都是否定中心。

      跟“弗”相比,“不”的情况丰富得多。它的非对比否定中心除了在非否定副词状语上之外,也可以在其他多种状语上。具体说来,有“否定副词状语”(前面应有助动词)、“形容词状语”、“代词状语”、“名词状语”、“介宾短语状语”、“介宾短语+形容词状语”、“介宾短语+名词状语”等。

      “弗”后的及物动词一般不带补语,因而它的否定中心也不在补语上。

      “不”后的谓语中心可以带补语,有介宾短语补语、处所名词补语、时间名词补语、数量短语补语。当谓语中心之前没有状语的时候,“不”的非对比否定中心即在补语上。

      依据层次切分的原则,如果“不”后的谓语中心既带宾语(宾语中有定语),又带状语、补语时,先要切分出状语,再切分出补语,再切分出宾语中的定语。所以当“不”后有多种成分并存时,应按下述优先次序确定非对比否定中心:

      状语>补语>定语>宾语>谓语中心(应该指出的是,定语、宾语都不应是不提供新信息的代词)

      “弗”出现在谓词性联合短语(

+及+

+

)、连谓短语(

+

)之前时,短语前不出现非助动词状语、后边不带宾语、补语,所以非对比否定中心在两个及物动词上。“弗”出现在兼语短语之前(

+

+O)时,否定中心应该在使令动词上,这个使令动词从来不带宾语。

      “不”后的多中心谓词语复杂得多。当这个复杂谓语前出现状语(状语管到整个多中心谓词语)时,否定中心在状语上,例如“离日不可以家(嫁)女、取妇及入人民畜生。”(《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当复杂谓语前后无其他成分时,否定中心则在整个谓词性短语上。

      4.2 对比性否定中心

      应该注意的是,对比性否定中心与非对比否定中心不能共存,当小句有对比性否定中心时,非对比否定中心就被覆盖。

      “弗”的对比否定中心只有三种:一是在谓语动词身上,二是在语句主语身上,三是对比性否定中心在谓语动词身上,而语句主语/主题带话题焦点。

      “弗”的对比性否定中心在谓语动词上的例子:

      (39)丌(其)才(在)民上也,民弗厚也;丌(其)才民前也,民弗害也。(《郭店楚简·老子甲本》)

      (40)子曰:可言不可行,君子弗言;可行不可言,君子弗行。(《郭店楚简·缁衣》)

      “弗”的对比性否定中心在语句主语之上的例子:

      (41)众人弗智(知),余亦弗智(知)。(《秦骃玉版铭》)

      (42)去者与居吏坐之,新吏弗坐。(《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

      例(41)是否定跟否定对比,例(42)是肯定与否定对比,这是两种基本的对比。

      “弗”的对比性否定中心在谓语动词之上,而语句的主语/主题带话题焦点的如:

      (43)智(知)之者弗言,言之者弗智(知)。(《郭店楚简·老子甲本》)

      (44)死者弗收,剔(伤)者弗

(问)。(《上博楚简四·曹沫之阵》)

      依据刘丹青、徐烈炯(1998),语句的焦点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自然焦点,其功能特征是[+突出]、[-对比];二是对比焦点,其功能特征是[+突出]、[+对比];三是话题焦点,其功能特征是[-突出]、[+对比]。在同一个小句中,自然焦点(大致相当于非对比性否定中心)和对比焦点(大致相当于对比性否定中心)不能共存,当对比焦点出现时,自然焦点的功能就被对比焦点所覆盖。一种情况是自然焦点本身成为对比焦点,不再是自然焦点;另一种情况是句子中其他成分作对比焦点,原自然焦点不再是自然焦点。但是话题焦点和自然焦点可以共存,如“夜到末,朝北房间有暖气个”,其中的“夜到”是话题焦点,而“有暖气”是自然焦点。对比焦点和话题焦点也能共存。如“老张末,当过海军个”,跟“老王当过空军个”构成对比。其中“老张”是话题焦点,“海军”是对比焦点。

      刘丹青、徐烈炯(1998)关于焦点的理论,非常适合于分析“不”和“弗”的否定中心。

      “弗”的三种对比性否定中心,“不”都有。

      除此之外,“不”的对比性否定中心还有多种,都是“弗”所没有的:“不”的对比性否定中心可以在时间主题上、宾语上、定语上、补语上、短语上(有动宾短语、状中短语、中补短语)等。

      以上所谈的,都是“不”字句中只有一个对比性否定中心的情况。下面所谈的,则是“不”字句的主语/主题带话题的焦点、而句子中还有对比性否定中心的例子:“不”的对比性否定中心在宾语上、而语句主语带话题焦点;在补语上、而语句主语带话题焦点;在谓语动词上,而主题(时间主题、处所主题)带话题焦点;在宾语上、而主题带话题焦点;在状语上、而主题带话题焦点;在状中短语上、而语句主语带话题焦点;在动宾短语上、而主语或主题带话题焦点等。

      由上述看,“不”的对比性否定中心比“弗”的要丰富得多。

      五 结语

      出土战国文献中否定副词“不”和“弗”的根本区别,应在于它们的否定功能不同。这可从两点来谈:

      (一)当否定范围内的谓语中心是名词、代词、形容词、不及物动词、关系及物动词、被动态及物动词时,都要用“不”否定;当谓语中心是非被动态非关系及物动词时,则主要用“弗”否定,也可用“不”否定。

      (二)虽然“弗”和“不”都可以用来否定非被动态非关系及物动词,但仍有区别。“弗”的非对比性否定中心绝大多数都在其后的非被动态非关系及物动词上,否定了谓语动词所表示的动作,也否定了整个命题。即使是对比性否定中心,也多在及物动词上。“不”的非对比性否定中心,则多在非被动态非关系及物动词之外的成分上:或者宾语,或者定语,或者状语,或者补语。这时“不”否定了否定范围内的某些成分,并没有否定整个命题。“不”的对比性否定中心,也是多样的。

      不过,上述第一条规律是严格的,第二条规律就不那么严格。“不”和“弗”两者互相侵入了对方的一些领地。比如“不”的非对比否定中心可以在其后的非被动态非关系及物动词上,但数量不多;“弗”的非对比性否定中心可以在宾语、定语、非副词状语上,但数量很少。“不”的对比性否定中心可在其后的非被动态非关系及物动词上,但很少见;“弗”的对比性否定中心可在语句主语身上,但也不多见。

      “不”和“弗”的种种差异,都可从否定功能的不同加以解释。

      ①本文使用的出土战国文献主要有4种:一是战国金文。主要见于《殷周金文集成》(18册),1984年4月至1994年12月,中华书局出版。二是战国简牍文字。主要包括曾侯乙墓竹简、郭店楚简、上博楚简、新蔡楚简、信阳楚简、五里牌楚简、仰天湖楚简、杨家湾楚简、望山楚简、九店楚简、包山楚简、香港中大楚简、睡虎地秦简、睡虎地秦牍、青川秦牍、放马滩秦简、岳山秦牍、龙岗秦简、周家台秦简等。三是战国帛书。主要有长沙子弹库战国楚帛书。四是战国玉石文字。主要包括守丘石刻、诅楚文、岣嵝碑、行气玉铭、玉璜箴铭、秦骃玉版铭、峄山刻石等。应该说明的是,上述语料有一些已晚到秦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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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期出土文献中“不”与“赋”的区别_助动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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