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侗文化研究·

语言接触中湘西苗语的合成词构词法研究

吴秀菊

(贵州民族大学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摘 要： 湘西苗语与汉语言长期接触，苗语的合成词除了固有词还产生了汉借合成词。固有合成词有复合式、附加式、重叠式三大构词类型。在复合式构词法中，偏正式能产性最强，述宾式的能产性次之，述补式、联合式能产性较弱，主谓式能产性最弱。附加式构词法能产性高，比较常见。重叠式构词法能产性低，构成的词很少。汉借合成词具有一些新的、带有相当特点的构词方式，包括苗汉混合词、仿汉重组式、同音借译式。汉借合成词丰富了苗语的构词方式，体现出汉语对苗语构词规则的影响。

关键词： 语言接触；湘西苗语；合成词；构词类型

湘西苗语主要分布于贵州松桃、湖南湘西，及邻近的重庆秀山、湖北恩施的部分苗族聚居地。这里的苗族和汉族长期杂居相处，其语言互相接触，互相影响，汉语作为强势语言，对苗语的影响非常显著。在词汇方面汉语对苗语的影响主要表现为，湘西苗语一方面保留着本民族的固有词，另一方面受汉语影响产生了较多的借词。汉语借词的输入填补了湘西苗语词汇系统中的某些空缺项，成为湘西苗语词汇体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成分，使苗语的词汇数量得到增加，满足了人们的交际需求。

湘西苗语的词可分为单纯词与合成词，其中，合成词除了固有词，还有受汉语影响产生的借词。本文以湘西苗语为考察对象，来分析其固有合成词、汉借合成词的结构类型，从而展示汉借合成词对苗语构词方式的影响和渗透的程度。

一、湘西苗语固有合成词的结构类型

湘西苗语固有合成词的构成可以分为复合式、附加式、重叠式三大类型。

(一)复合式合成词

在湘西苗语中，复合构词法是构造新词最重要的手段。并列式、偏正式、述宾式、述补式、主谓式这五种语法关系是组成湘西苗语复合词的基本词法结构。下面主要从语法关系与词类两个维度来考察湘西苗语的简单复合词的构成方式。

1.联合式

由两个意义相同、相近、相关或相对的语素组合成词的构词方法，语素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语序固定而不能随意颠倒。湘西苗语有名、动、形、副四种语素能进入这种结构。

(1)名语素+名语素→名词

根据森林火灾监控的需要，该系统应具有用户登录、用户管理、图片火点检测、视频火点检测、摄像头火点检测等功能。根据系统开发的需要，将系统分为前台和后台两个部分设计，前台主要完成用户登录、图片检测、视频检测、摄像头检测等，后台主要完成用户管理、图片管理、视频管理以及摄像头管理等。

po⁴²⁴²夫妻日子

近年来，水资源对经济社会发展的约束作用不断增强，水污染、水纠纷、供水水质、干旱洪涝、水源破坏等问题频出，社会各界对于水安全问题的关注也越来越高。因此，有必要对水安全的若干基本问题进行一个系统的梳理。

等 看 坐 休

lau³l⁴⁴田地 t³⁵ta²²手艺

地 田 脚趾 手

液氮冷浸作用中，煤岩温度由室温下降至-196 ℃，冷处理结束后，煤岩温度又逐渐恢复到室温。此过程中，温度的骤变及温度冲击作用在煤岩内部产生较高的温度应力，温度应力造成煤岩内孔裂隙尖端的应力集中，导致孔裂隙的扩容。

(2)动语素+动语素→动词

no⁴²o²²忘记 phu³³to³³说笑

2.3 暴露源种类 乙型肝炎46名、占38.66%，丙型肝炎21名、占17.64%，梅毒16名、占13.45%，艾滋病7名、占5.88%，不明29名、占24.37%。

忘 留 说 笑

t²²qhɛ⁴²期盼o³⁵o³⁵坐月

夫 妻 天 日子

(3)形语素+形语素→名词

a²¹⁴he⁴²方寸au³⁵⁴²是非

轻 重 好 坏

(4)副语素+副语素→副词

ja²¹⁴jo²²再 q⁴²m⁴⁴别

又 再 别 莫

生 脸 凉 肝

如今，部分企业已经开始进行信息化建设工作，却依然面临着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例如，信息系统之间相对独立，账号密码较为杂乱，系统之间无法有效地共享资源不能有效共享。由此可见，企业工作人员承担着较大的建设维护工作量。信息化管理建设无法将其综合优势充分发挥出来，工作人员却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之所以构建一个信息化管理系统，业务部门主要是为了实施电子化办公。然而，由于系统之间无法共享数据，关系度较差，数据录入也存在着一些重复，形成“信息孤岛”。

(1)名中心语素+名修饰语素→名词

辣椒果实辣度测定采用PEN3型便携式电子鼻传感器(德国Airsense公司)。PEN3式电子鼻具有10个金属传感器，对于不同气味会有不同的响应信号，其敏感物质见表3。

au²¹⁴kji²²茶水 mjɛ⁵⁵qha³⁵客人

水 茶 人 客

通常，学科馆员在资源检索、数据整理分析以及科技查新等方面具有较强的优势，这也成为学科馆员嵌入用户研究过程。诸如在立项、中期研究、结项以及成果申报方面，学科馆员都能凭借职业素养以及相关经验，助力团队和个体用户的研究与发展。

六月十月

衣 棉 鱼 蛔虫

(2)名中心语素+形修饰语素→名词

a⁵³qa⁴²腊肉a²¹⁴⁴⁴磨刀石

肉 干 石 锋利

m³³ɛ²¹⁴继母⁵⁵no³⁵冬天

妈 新 时 冷

(3)名中心语素+动修饰语素→名词

⁴²tsho⁴²毛衣a²¹⁴o²²石磨

衣 织 石 磨

y⁴⁴sa⁴²生日 mph³³j⁵⁵剩女

日 养 女 剩

由名词性中心语素和修饰成分构成，所构成的合成词均为名词。在语序上正好与汉语相反，名、形、动、数修饰成分后置于中心语素，量修饰成分前置于中心语素。

(4)名中心语素+数修饰语素→名词

一月三月

月 一 月 三

⁴²nau²²棉衣 mja²²o²¹⁴泥鳅

月 六 月 十

1.2.2 排除标准 ①不符合上述西医诊断、分期诊断和中医症候诊断标准者；②患有严重心、肺、血管、神经系统等严重疾病，代谢性疾病（糖尿病、甲状腺疾病、肾上腺疾病），免疫缺陷疾病，癌症，肝炎或肝硬化；③复治结核病患者；④孕妇或妊娠期妇女或对本药过敏者；⑤严重精神疾病患者；⑥凡不符合纳入标准，未按规定用药，无法判定疗效或资料不全等影响疗效或安全性判断者。

(2)动语素+名语素→名词

lɛ²¹⁴pu²²谷粒 kw²²w⁴⁴瓦片 kw²²tɛ³⁵碗片

颗 谷 片 瓦 片 碗

qa²¹⁴m²¹⁴病种

根 病

3.述宾式

该公司是德国IBG集团ABICOR BINZEL公司的全资子公司，负责各种焊枪、切割炬及焊接零配件的生产与销售，目前可提供焊枪、切割炬、机器人焊枪以及其他焊接类产品和零配件。ABICOR BINZEL公司拥有高质量的气冷、水冷、手动、半自动及全自动焊枪、各种系列焊接配件及焊接机器人辅助配套设备。

述宾式由谓词性语素同名语素或形语素结合构成，所构成的词有动词、名词、形容词。

(1)动语素+名语素→动词

qau³³au²¹⁴游泳 p⁴²⁴²打嗝 j²¹⁴thi²¹⁴愿意

式中：u1是文化业综合值，u2是旅游业综合值；xij是二级指标的极差标准化值，wj则是依据熵值赋权法测算的该指标权重。

玩 水 打 衣 喜爱 肚

日落

落 日

(5)量修饰语素+名中心语素→名词

nthɛ³⁵⁴wã²²锅盖 phã⁴²pi²¹⁴发簪

盖 锅 绾 发

kh²¹⁴pi²¹⁴发夹 thai³³kh⁴²裤腰带

关 头发 束 裤

(3)动语素+形语素→动词

mpu³³kjɛ²¹⁴发烧 tau⁴⁴no³⁵感冒

发 烫 遭 冷

qã⁴⁴mja⁴⁴明白o³⁵he⁴²乘凉

见 亮 休 凉

(4)形语素+名语素→形容词

y²² mɛ44陌生 ntsã22 ʃa²¹⁴心凉

2.偏正式

au³⁵mjɛ⁵⁵善良 t⁴²mph³⁵(女子)丑陋

好 人 坏 女

(5)形语素+名语素→动词

h³⁵qɛ²¹⁴嫉妒 qa⁵⁵q⁴²l⁴⁴打鼾

红 眼 歪 喉咙

第二个驱动是终端用能结构优化。电能替代是终端用能结构优化的重要途径。前三季度，全国累计完成电能替代量1 216亿千瓦时，对用电增长的贡献率达29.1%。工农业生产、居民生活、交通运输领域电能替代量分别占77%、11%、8%。

从疑点数据表中可知：在重度用电客户簇中，有一个疑点用户，在轻度用电客户簇中有9个疑点用户都可能存在偷电等情况的发生。经过实际有关人员对这些用户的调查，确实发现存在问题。实验结果表明该算法能够为内部审计提供审计依据，提高了工作效率。

so⁵⁵tɛ²¹⁴怀孕khu³³kw⁴²弯腰

弱 子 弯 腰

抽取148例我院收治的颈部浅表淋巴结肿大患者，所选患者病情均经手术病理学或者超声引导下粗针活检病理学检查确诊。排除精神性疾病患者、全身感染性疾病患者、甲状腺功能亢进患者、有化学治疗史或者放射治疗史患者[1]。纳入男性83例，女性65例，18至87周岁，平均（46.9±6.8）岁，49例淋巴结反应性增生患者、16例淋巴结结核患者、48例淋巴瘤患者、35例淋巴结转移癌患者。

4.述补式

述补式复合词中的两个语素之间存在着补充与被补充的关系，前一词根语素是中心，后一词根语素从状态、结果、程度等方面进行补充说明。主要由动语素或形语素做述语，动语素或形语素做补语来补充说明，所构成的合成词有动词、形容词。如下所示：

(1)动语素+形语素→动词

t⁴⁴au³⁵寿终正寝⁴²²²哭

死 好 哭 傻

t²²ljo⁵⁵长大 e²⁴²a²¹⁴轻视

长 大 看 轻

(2)动语素+形语素→形容词

³⁵ntshã²¹⁴腥³⁵²²臭

嗅 腥 嗅 坏

³⁵kjɛ²¹⁴烧焦味的³⁵mjo³⁵傻

嗅 焦 嗅 傻

(3)动语素+动语素→动词

tj²¹⁴tau³⁴记得 p35 to²²留宿

记 得 睡 留

qhɛ⁴²qã⁴⁴看见t⁴²lo²²回

看 见 回 来

(4)形语素+形语素→形容词

kwe³⁵³⁵浅黄h³⁵kwɛ²¹⁴乌红

黄 嫩 红 黑

mjai²²ã²¹⁴苦辣 ʃã²¹⁴o²²修颀

辣 苦 高 直

5.主谓式

主谓式固有合成词由名语素和动语素组合而成，主谓式的语序表面上似乎跟句法一样，但实则表示被动。主谓式构词在湘西苗语中不常见，是边缘化的构词方式，目前收集到的例词只有四个，如：

名语素+动语素→被动结构

t⁴²ne²¹⁴tjy³³被蛇咬的(詈词，骂人)

蛇 啄

t²¹⁴o⁴²³⁵被虎咬的(詈词，骂人)

老虎 咬

t²¹⁴au⁴²to²²被猫叼的(詈词，骂牲畜)

猫 捕捉

t²¹⁴kwe⁴²pu³³被鹰叼的(詈词，骂牲畜)

老鹰 背

以上五种类型的复合构词法在湘西苗语中的分布并不平均，呈现不对称现象。我们通过调查湘西苗语的2 000个常用词，统计出其中固有的简单复合词共有598个，其中偏正式约占61.9%，述宾式约占26.7%，述补式约占5.7%，并列式约占5%，主谓式约占0.7%。可以看出这五种构词方式在固有词中的分布有所差异，能产性有所差异，其中偏正式能产性最强，述宾式的能产性次之，述补式、联合式能产性较弱，主谓式能产性最弱。

(二)附加式合成词

附加式是湘西苗语构词中一种常见的构词方式。湘西苗语固有的附加式合成词只有前缀构词形态，前缀可以加在名、动、形及量语素之前。有的前缀在与不同的音节组合时，声调有时会发生变调现象。

1.前缀+名语素→名词

名语素的前缀最为丰富。q²¹⁴、t²¹⁴、pi⁴²、p⁴²、i²¹⁴等前缀是名词的标记，它们既能起到区别词类和范畴化的作用，还能起到双音节化的韵律作用。如：

q²¹⁴χhai³³椅子 q²¹⁴mpɛ⁴²粉末

(缀)椅 (缀)粉末

竹子 q²¹⁴mo³³镰刀

(缀)竹 (缀)镰刀

t²¹⁴mpa³⁵猪 t²¹⁴pjai⁴²头

(缀)猪 (缀)头

t⁴²kwe²¹⁴鬼 t⁴²so²¹⁴雷公

(缀)鬼 (缀)雷

pi⁴²kwa⁵⁵桃子 pi⁴²po⁴²疙瘩

(缀)桃 (缀)疙瘩

pi⁴²q²²蒜头 pi⁴²ntai²¹⁴布条

(缀)蒜 (缀)布

p⁴²mj⁴²鼻子 p⁴²a⁵⁵根

(缀)鼻 (缀)根

p⁴²i⁴⁴胡子 p⁴²ɛ⁵⁵牛

(缀)胡子 (缀)牛

i²¹⁴pja⁴²屋里i²¹⁴lau³⁵地里

(缀)屋 (缀)地

i²¹⁴q²²村里家乡

(缀)村 (缀)家乡

mai³³、l⁴²两个前缀能加在单音节名字前面表示称呼，如：

mai³³lj⁴²阿莲 mai³³tʃ³³阿知

(缀)莲 (缀)知

l⁴²³³阿兴 l⁴²χhwi²¹⁴阿慧

(缀)兴 (缀)慧

另外，还有m²²“母”，tɛ²¹⁴“儿子”这两个名词语法化后具有前缀的功能。m²²“母”用在名词前，表示“大”的意义；tɛ²¹⁴“儿子”用在名词前，表示“小巧、亲切、喜爱”等意义。如：

m²²v²¹⁴大河 m²²ntau³⁵大树

(缀)河 (缀)树

m²²kwɛ²¹⁴大官 m²²o²¹⁴大汉子

(缀)官 (缀)汉子

tɛ²¹⁴mpa³⁵小猪 tɛ²¹⁴ntau³⁵小树

(缀)猪 (缀)树

tɛ⁴²a²¹⁴头 tɛ²¹⁴i³⁵小男孩

(缀)石 (缀)男孩

2.前缀+动语素→名/动词

主要有p⁴²、q²¹⁴、i⁴²三个前缀能加动词性语素。其中p⁴²、q²¹⁴加在某些动语素前派生成名词，表动作行为凭借的工具或动作行为的施动者或结果。如：

p⁴²q⁴²钩子 q²¹⁴³³扇子 q²¹⁴y³⁵筛子

(缀)钩 (缀)扇 (缀)筛

p⁴²ho³⁵爱闹者 p⁴²⁴²爱哭者 q²¹⁴o³³笑容

(缀)闹 (缀)哭 (缀)笑

i⁴²用在动词前可表强化义、相互义。如：

i⁴²o⁴²积攒i⁴²pe²¹⁴用力挣扎

(缀)攒 (缀)挣扎

i⁴²lj⁴⁴相思i⁴²²¹⁴相撞

(缀)思念 (缀)撞

3.前缀+形语素→名/动词

主要有p⁴²、q²¹⁴、i⁴²、mai³³四个前缀能附加在形容词性语素之前。p⁴²、q²¹⁴加形容词语素构成名词，表形容词性语素所具的性质或形状的原型，如：

p⁴²ntsau³³贪吃者 p⁴²²²傻子

(缀)贪 (缀)傻

p⁴²a⁴⁴胖子 p⁴²lai³³l⁴²斤斤计较者

(缀)胖 (缀)小气

q²¹²⁴⁴肥肉 q²¹⁴ljo³⁵财富

(缀)肥 (缀)富

q²¹⁴⁴⁴智慧 q²¹⁴ha³⁵能力

(缀)聪明 (缀)能干

形容词性语素附加前缀i⁴²可表形容词的强化义、相互义，如：

i⁴²a²¹⁴轻视i⁴²a³⁵挨近

(缀)轻 (缀)近

i⁴²a⁵⁵努力i⁴²au³⁵相好

(缀)强 (缀)好

表大和表小的形容词语素附加mai³³构词名词，表示长幼排行，如：

mai³³ljo⁵⁵老大 mai33 pj²¹⁴老幺

(缀)大 (缀)幺

4.前缀+量语素→名词

某些量词性语素加前缀q⁴²可以构成名词，表示量词性语素的性质或形状的原型，如：

q⁴²lɛ²¹⁴颗状物 q⁴²kw²²块状物

(缀)颗 (缀)块

q⁴²au⁵⁵条状物 q²¹⁴ʃau³³片状物

(缀)条 (缀)片

(三)重叠式合成词

湘西苗语固有的重叠式合成词主要由名词性、动词性、量词性、形容词性、副词性五类语素重叠构成，但能产性弱，数量很少。重叠式当中，前一个语素有时会发生变调。

1.名词性语素重叠→名词

tɛ⁴²tɛ²¹⁴娃娃o⁵⁵o⁵⁵管子 qhau³³qhau³³洞

娃 娃 管子 管子 洞 洞

2.动词性语素重叠→名词

ta⁵⁵ta⁵⁵锤子t³⁵t³⁵钻子

锤 锤 钻 钻

thɛ³⁵thɛ³⁵盖子 mphã⁴²mphã⁴²门闩

盖 盖 闩 闩

3.量词性语素重叠→代词

lɛ⁴²lɛ²¹⁴大家

个 个

4.形容词性语素重叠→名词

qo³⁵qo³⁵老人

老 老

5.副词性语素重叠→副词

h⁴²h⁴²刚才 Nqho²¹⁴Nqho²¹⁴仅仅

刚 刚 仅 仅

二、苗语中汉借合成词的结构类型

苗语中的汉语借词从形式上可分为汉语全借词和汉借合成词两种。在借入汉语词汇时，声母、韵母、声调会发生一定变化来适应苗语的语音特点。苗语中的汉语全借词主要利用全音译的方式从汉语中借用而来，不管有多少音节，都应看成是音译的单纯词，不能再做结构分析，如“打扮”t⁵⁵pã²¹⁴、“洋辣子(西红柿)”j²²l²¹⁴²¹⁴、“人民公社”e²²m²²ka³³ʃɛ²¹⁴整体是一个语素，不能再作结构分析，属于单纯词。因此，全借词不在本文论述范围之内。

在我们调查的2 000个湘西苗语常用词中，通过统计，有246个汉语借词，约占分析词语总数的12.3%，其中汉借合成词有106个，约占汉语借词总数的43.1%。湘西苗语的汉借合成词受汉语的影响，具有一些新的、带有相当特点的构词方式，具体包括三种表现形式：

(一)苗汉混合词

苗汉混合词是指在一个词里的构词成分一部分是苗语固有成分，一部分是汉借成分。湘西苗语中的苗汉混合词包括复合式混合词和附加式混合词两类。

1.复合式混合词

在新造复合词时，湘西苗语常以偏正式、述宾式和述补式来造新词，并倾向以偏正式来创造名词，以述宾式、述补式来创造动词。

(1)偏正式

来源于汉语和苗语的两个词根语素是修饰限制和被修饰限制的关系，形成偏正式的名词，有“苗语语素+汉语语素”和“汉语语素+苗语语素”两种组合。苗语偏正式混合词在语序上有的使用修饰成分后置的固有语序，有的使用修饰成分前置的新式语序。

苗语语素 +汉语语素→名词

以上例词中有一类词的语义构成比较特殊，即pja⁴²la^}fa²²楼房，这种结构的词还有很多，如：

这类词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音译加注式借词，其前面部分是苗语固有语素，表明整个词义所指事物的类别，后面部分是汉语语素，承载了整个借词的词义。从结构关系看，前后成分之间是偏正关系，但从表义来看，前面部分在整个词的语义上不是必需的，是一种羡余成分。如：

结构关系：

pja⁴²(被修饰)+la²²fa²²(修饰)=

房 楼房

pja⁴²la²²fa²²

楼 房

语义关系：

(pja⁴²)la²²fa²²=pja⁴²la²²fa²²

(房)楼房 楼 房

汉语语素 +苗语语素→名词

(2)述宾式

来源于汉语和苗语的不同语素之间是动作行为和关涉对象的关系。这类词有以下组合形式：

苗语语素 +汉语语素→动词

汉语语素 +苗语语素→动词/名词

从以上动宾结构的例词可以发现，其动词性成分p⁵⁵“打”、mɛ⁵⁵“有”、kha³³“开”、pi⁵⁵“赔”通常都是表基本动作行为的常用词根，具有较强的活力，能产性高，故容易与相应的汉语语素或苗语语素构成混合词。

(3)述补式

汉语语素 +苗语语素→动词

苗语语素 +汉语语素→动词

2.附加式混合词

(1)苗语前缀+汉语语素

苗语固有的某些前缀语素能与某些借自汉语的词根语素相结合形成附加式混合词。这些汉语词根语素主要有名、量、形、数及动语素，它们承载整个混合词的词义。例如：

(2)苗语语素+汉语后缀

苗语固有的词根语素和借自汉语的后缀语素³⁵“子”相结合形成附加式混合词。这种类型能产性低，目前只发现名词性语素加³⁵“子”构成的两个例词，如下所示：

湘西苗语的汉借附加式显示，湘西苗语很少搬借苗语的词缀，这反映词法系统中附加式构词法相对比较保守。

(二)仿汉重组式

仿汉重组式是指利用苗语的固有语素仿造汉语的结构规律进行重新调整，从而形成保留苗语语素但改变了结构形式的新词。湘西苗语中这一类型的合成词主要有偏正式、主谓式和重叠式三种结构。

偏正式合成词的固有语序是修饰性语素后置，受汉语影响，苗语中也出现了少量苗语修饰性语素前置苗语中心语的例词，如：

i²¹⁴t⁴²o²¹⁴自川汉子

自川 汉子

q⁴²o²¹⁴χhw³³la²²苗族风

苗 风格

如上文所示，湘西苗语固有的主谓式只表被动关系，但受汉语影响，湘西苗语出现了由少量动宾式结构变异为主谓式结构的例词，如：

日出日落

日 生 日 落

湘西苗语固有词受当地汉语影响，其重叠式还出现了副词性、名词性和动词性三类语素重叠的少量例词，如：

h⁴²h⁴²刚才o⁵⁵o⁵⁵管子

刚 刚 管子 管子

qhau³³qhau³³洞

洞 洞

ta⁵⁵ta⁵⁵锤子t³⁵t³⁵钻子 thɛ³⁵thɛ³⁵盖子

锤 锤 钻 钻 盖 盖

(三)同音借译式

同音借译式是指用对译汉语某一个语素的苗语固有词来训读另一个意义无关的汉语同音语素，并吸收该同音语素的意义。如：

q⁴²qa²¹⁴扳机 tɛ²¹⁴qha⁴²干儿子

勾 鸡 儿子 干燥

l⁴²mja²²姨父 q²¹⁴ai⁵⁵内线

(缀)鱼 (缀)线

qha⁴²ʃã²¹⁴ 甘心 q²²to⁵⁵铜仁

干 肝 寨 铜

q²²ta²²吉首 t²¹⁴mɛ²²马姓

寨 手 (缀)马

pi⁴²li⁴²李姓 p⁴²ntj²²唐姓

(缀)李 (缀)甜

总的来说，湘西苗语汉借合成词以上的三种方式表现出语言接触下汉语对苗语构词方式的影响，说明苗族双语者具有自觉的语言创新意识，能将苗、汉语的元素融合起来加工构词，同时反映出苗、汉语较高的接触等级。

三、汉语借词对湘西苗语构词方式的影响

从以上湘西苗语固有合成词和汉借合成词的结构类型分析可以看出，汉语借词融入湘西苗语词汇后，对其合成词构词方式造成了一些影响。概括起来，汉语借词对湘西苗语合成词构词方式的影响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构词语素的兼容

由于与汉语的接触，汉语借词以“词”的身份借入湘西苗语成为单纯词，同时有些汉语借词已有相当的派生能力，在进入苗语词汇系统之后还可以作为语素成分而成为构词成分，与苗语固有成分组合构成新词，组合成一批双音、多音节形式的苗汉混合词，从而使苗语的词汇不断得以丰富。从以上苗汉混合词的结构类型和例词，可以看出苗语中汉借成分可以与苗语固有成分组成偏正式、述宾式、述补式、附加式复合词，分布面较广，这种现象说明苗语对汉语借词的进入采取的是兼容的态度，既不排斥外来成分，也不轻易放弃固有成分，而是让固有成分和汉借成分共存，同时为人们的交际服务。

(二)构词规则的影响

同时，汉借合成词对苗语的构词规则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丰富了苗语的构词方式。主要表现有以下几个方面：

1.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偏正式复合词格式，即在借词成分的前面加上苗语的类别指示标志构词的格式，如pja⁴²(房)la²²fa²²(楼房)“楼房”。这种苗语固有语素和汉借语素融合产生的苗汉混合词是苗语和汉语构词规则矛盾的反映。这种构词方式主要出现在较早的借词中，在现代借词中，这种现象在逐渐减少，汉语新借词一般都是直接借入汉语形式，年轻人群体中，“楼房”直接说成la²²fa²²。

2.湘西苗语和汉语在构词上最大的区别之一在于汉语中的主谓式在苗语中都用述宾式表示。湘西苗语主谓式构词方式很不发达，如上文所示主谓式只找到几个例词，并且是用来表示被动意义。湘西苗语出现了(日)³³(落)“日落(日)tã⁴²(生)“日出”几例表陈述意义的主谓式合成词，这应该是在汉语影响下增加的一种构词方式。

3.构词的语序受到汉语的影响。典型的VO型语言修饰成分常常位于中心语之后。以名词为中心的修饰词组，湘西苗语固有语序是基数词、量词充当的修饰成分放在中心成分的前面，其余修饰成分都放在中心成分后面。汉语新借词已打破这种词序，进而影响到原有词序，出现了“正+偏”“偏+正”两种语序共存的语序格局。

4.湘西苗语本无后缀，由于大量汉语借词的输入，当地汉语方言大量带后缀“子”的词语被借入，如mj²¹⁴ts³⁵“面子”、h²²⁴²“裙子”、tɛ²¹⁴³⁵“带子”，同时出现了后缀³⁵“子”被借用充当构词后缀与苗语固有语素构成新词的现象，虽然所构成的例词较少，但丰富了湘西苗语附加式的构词方式。这种能把词缀的功能由汉语扩大到苗语的现象，是语言间深层影响的结果。

四、结语

通过对湘西苗语构词法的分析，可以看出苗语在和汉语相互接触与影响的过程中，汉语借词对苗语的构词方式产生了一定影响，但汉语借词对苗语的影响目前还只是一种量上的影响，因为在影响的过程中，苗族自觉运用本民族语言的结构方式对其进行改造，使它们更符合本民族的表达习惯，虽然也出现了少量与汉语构词方式趋同的例词，但总体上汉语借词还没有从根本上影响到湘西苗语的内部结构特点。

参考文献：

[1] 陈保亚.论语言接触与语言联盟[M] .北京：语文出版社，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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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Word -formation of Compound Words of Xiangxi Miao Language in Language Contact

WU Xiu-ju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Guizhou Minzu University ,Guiyang ,Guizhou ，550025,China )

Abstract :Xiangxi Miao language has been influenced through contact with the Han language.Miao compound words produce Chinese borrowed compound words besides inherent words.The intrinsic compound words have three types of word formation:combined,additional,and duplication.In the combined word formation method,the modified compounds are the most prevalent,followed by predicates,and predicate complements.The joint production is less prevalent,and the subject predicate is the least prevalent.The Additional word formation is highly productive and relatively common.Duplication word formation has low productivity and few words.Borrowed compound words from Chinese have some new ways of word formation with considerable characteristics,including Miao-Han mixed words,imitation Chinese recombination,and phonetic translation.Borrowed Chinese words words enrich the way of word formation in the Miao language and it reflects the influence of Chinese on the rules of word formation in Miao language.

Key words :language contact;Xiangxi Miao language;compound words;word formation

论文编码：Doi: 10.3969/j.issn.1673-9329.2019.04.01

收稿日期： 2019-05-27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湘与黔桂边跨方言跨语言句法语义比较研究”(编号：15ZDB105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湘西苗语名词性短语的类型学研究”(编号：16XYY036 )

作者简介： 吴秀菊(1986- )，女，苗族，湖南凤凰人，博士，贵州民族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苗瑶语研究、语言类型学研究。

[责任编辑：毛家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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