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比较的新思路:哲学拓扑学的视野,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拓扑学论文,中西论文,新思路论文,视野论文,哲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862(2007)12-0027-06
一 从“天命”概念看中西文化的差别
伍晓明(以下简称“伍”):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命”往往被说成是被动的东西,例如,“人生有命,富贵在天”。但如果认真审视这个概念,我们就会发现,“命”是把受命者建立为主体,而发现“命”这一概念本身蕴涵着自由,也就是说,受“命”者不可能只是一个被动的服从者或执行者,而是一个为其命令者负责的伦理主体。我们常说的“命运”这个词意味着,命运也是一种命令。这里,虽然不知道命令者是谁,但我们一定要把它承担起来,而要承担这个命令,就等于承认你是有自由的:你怎样去承担这个作为命令的命运,你的“命”就是如何完成的。
江怡(以下简称“江”):这有些类似于古希腊哲学中的实践智慧。人受命运支使,人天生下来,就承担一个社会责任,天道责任。但关键在于,你的自由度就是你可以选择不同的方式,去遵守天命。
伍:我越来越觉得,“命”的概念包含了中国文化最深刻的宗教性。因为在传统中国文化中,“天”不是一个有意志的人格实体,并没有一个人格化的上帝,在某种意义上,“天”是一个表示“他者”的统称,有“命”是因为有“他者”,这不是由你自己定的。你是自由的,但不是无限的;如果你有无限的自由,那你就只有对自己的命(令)。“命”这一概念意味着,你是有自由的,你是必须为他者负责的伦理主体,因为你要把命作为自己必须完成的东西承担起来。按照中国的说法,这会得出一个很有意义的结果。我们的生命也是“命”,是落在你头上的,你没有选择,你就被生出来了,你发现你自己在那里,就已经有“命”了,你必须接受,而且你一定要以某种方式,你必须以某种方式完成它,包括最极端的方式,比如说,我不要这个命了,我选择以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但这也是一种完命的方式。
江:中西哲学的最大差异就在于,同样都会承认人是被接受的存在,西方哲学家习惯于寻找被动存在的根据,往回溯源,所以有怀疑论和形而上学的追问;而中国传统文化则不溯源,从不怀疑这个命,更关心的是有了命之后如何去做,这就是为人处世的哲学、在世的哲学。中国人的自由体现在,一旦有了“命”之后,如何去完成这个“命”,而不是去追命,问命。屈原的“天问”是一个例外。但我们今天在谈论屈原时,更多把他看做一个浪漫主义诗人,而不是从形而上学角度去肯定这种追问的价值。西方哲学追问本原,追问“命”从何而来,才会追问到上帝实体,有了宗教情怀。
伍:我们传统文化到天命就为止了。
江:是的。在中国文化中,我们不去追问天命是谁赋予的,因为天子是我们的最高领袖,在尘世间,我们所有的命来自天子,天子是最高的领袖,君君臣臣,首先要服从,他的权威性从何而来,不能追问,不可解释。
伍:我们承认一个给定,一个不取决于我的给定,我发现自己在这里,就已经承受下来这个命了,我在自然界和社会中的所有遭遇都是命,都是落到你头上的,自由在于你怎么领命和完命,而不去“问命”。“天命”之为天命可能就在于,这是一个我将其领会为我的最高命令的命令,一个我必须全力以赴的命令。孔子的“五十而知天命”的“天命”,就应该是这一意义上的天命,而不再是传统的王者受命而王天下的天命。这里,重要的可能已经不是天命是否自一有意志的最高他者而来,而是我作为能为他者负责的伦理主体将什么样的命令领会为我自己必须完成者。当然,说到命令就意味着,有他者。因为命令总是他者的命令。就此而言,所谓“自我命令”只是说,我自己也是我的他者,是一个我也必须为之负责的他者。而有他者就有超越。但如何理解和分析中国传统的“命”及“天命”观念所蕴涵的超越性,某种不同于西方传统形而上学所设想的超越性,还是我们需要深入研究的问题。
二 中西哲学中的“超越性”概念
江:“超越性”就是不满足于已经被给予的东西,而是追问它是如何被给予的,给予的条件是什么,超越在世的现有存在物,追问在所有的存在物背后,在被接受者或“天命”背后更深更高的东西。“超越”(the trancendent)是西方哲学中非常重要的概念,而非康德的“超验”(the trancendental),因为后者有决定经验的成分在里面。哲学上的超越性是中国传统哲学中不愿意或者认为不重要的概念。道家思想中的确有一种超越性,老子的“道”概念就有超越性:追问“道”的起源时,不知其名,称其为道,但也到此为止了。“道可道,非常道”,“道”一旦被说出来,就不再是“道”了。
伍: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能否说,“道”就是起源,“道”是起源的非起源,“道”本身就是起源。
江:这就要追问“道何以为道?”宗教神学与哲学的区别就在于,宗教神学追问到上帝为止,“上帝”这个概念是不能怀疑的。神学家们论证上帝的存在、全能和伟大,不是为了质疑他的存在,而只是为了说服更多的人相信他的存在。但哲学却会继续追问,如果上帝存在的话,那么他存在的根据又是什么?我们知道,所有的存在者都是在世的存在者(海德格尔),不能超越“在世”这个概念。亚里士多德指出,所有存在者本身就是那些可以化为所有存在者之属性的一个元素而已。其实这还是一个本原问题,这个追问过程就是追问“那个元素”究竟是什么,共同的根据是什么。这就是亚氏的求知概念。维特根斯坦说,总有一个东西是作为所有存在者的根据,但它自身没有存在的根据,这样的东西就是“形而上学”的概念。亚里士多德把这样的形而上学概括为“存在作为存在”的第一哲学,这里的第一个“存在”就是根据,作为一个存在物或者存在者本身;第二个“存在”是附属的。能够作为一个存在者而存在的东西是什么,这恰恰是哲学要追问的东西。
伍:我相信,把哲学放在终极基础之上,就是为哲学奠基。
江:如柏拉图的理念世界,认为所有的现象界都是幻觉,是对理念世界存在物的反映,映射而已,理念世界才是最高世界,完美终极的世界。每一个对象本身当转化为一个名词的时候,这个名词代表一个理念通名,而不是一个具体物。这就是把哲学建立在超越人们经验世界层次之上的理念世界当中,亚里士多德也是如此。
伍:这跟宗教追求不一样,也和有些哲学家的追求不同。例如,海德格尔关于“存在”问题的讨论就是接着整个形而上学传统的,认为形而上学传统就是本体论。
江:是不一样。海德格尔是反形而上学的专家,他本人是要终结形而上学,就是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认为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延续了两千多年,人们还在讨论“存在物”,就是没有真正进入“存在”这个概念本身。海德格尔把“存在”这个概念抽取出来,认为亚里士多德只是讨论存在者本身。
伍:按照海德格尔的描述,西方哲学追问存在问题,是为一切存在者寻找根据和基础。他认为,西方形而上学的问题在于,最后找到的根据还是一个存在物,不过是一个终极的,最高的存在者。这个根据就是宗教的上帝或形而上学的第一因,也就是终极基础。海德格尔认为存在者的存在不可能又是一个存在;东西都在那里,但当我们说存在或是的时候,我们理解的是存在者的存在。
江:这个问题也可以从列维纳斯关于存在者与存在的区分中找到答案。
伍:虽然说海德格尔是要终结形而上学,但他还是在找基础,从一开始就要找一个无基础的基础。
江:是的。维特根斯坦称之为“思想的河床”。这样的河床本身是没有根基的;如果有根基的话,那就是大地,就是世界本身。思想必须有一个基础,但这个基础本身是不能再有基础的。这是维特根斯坦在《论确实性》中明确提出的一种看法。他在谈确定性时,在讨论我们通常认为确定的东西,在经验层面上认为确定性的东西,其实有很多东西是不确定的。哲学上要讨论,被看做似乎很确定的东西,背后应不应该有一个更确实的东西存在。从常识角度看,我们认为世界的存在是真实的,但这恰恰是怀疑论者竭力反对的,怀疑论者问道,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你从经验中看到或得到的常识是真实的呢?怎么评价你通过感官获得的知识是真实可靠的呢?或者说,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取得一个真实可靠的知识呢?维特根斯坦最后给出的是,我们要用形而上学的方式,虽然他没有用“形而上学”这个词,他仍强调我们追问的还是那个没有根基的根基。
伍:我一直试图把海德格尔、德里达那样的思想和中国的道家关于道的思想联系在一起。一旦追问根基和基础的问题,有一个线性的路线,就回到了一个起点。如果从时间上考虑,这就一定是一个时间性模式,往回溯源,推到一个起点。但在道或德里达的“differance”中可能找不到这样的原初的起点。
江:我觉得这不完全是一个时间性概念,因为讲基础实际上是在讲结构。这也不完全是一个追溯起源的问题,因为讲一个事物的起源,很好从时间上来考察,但如果问一个思想的起源,就不仅仅是一个时间概念。讲思想的起源,特别是概念上的起源,往往讲概念本身的内容和形式,形式比较容易用逻辑方法加以判断,是追问不同概念之间的共性,使得我们可以在不同的哲学家那里使用相同的概念。在我看来,这是一个结构问题,实际上是一个空间概念。这正是我研究哲学拓扑学的出发点。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都是时间上的哲学史,但缺少一个空间上的哲学史。虽然“历史”这个概念本身是一个时间概念,但我们要追问的是,能不能以一种哲学拓扑学的方式来确定不同的哲学家在使用相同概念的时候,他们到底在谈论什么。
三 概念空间中的哲学史
伍:我开始接近你的思想。现在可以用一个空间性的形象来描述你的想法。以“理性”为例,哲学史的方法是一步步往前走,但在哲学拓扑学中,“理性”有了一个最基本的意义结构,一切空间上的分叉都基于这个概念,但有不同的框架以及变形,获得了不同的重心和意义,好象放射到不同方向,最后好象是又可以退回来。
江:不完全是这样。如果有发散性,那我们追问的是它为什么要发散,以及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发散,从什么地方(核心)发散出来的,要追问他核心的内容是什么。这里有几个拓扑学概念是可以引入的,发散实际上是讲变量了。第一是同胚变量,就是说,虽然是一个发散,不同情况下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是它们具有同胚性。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讲圆形,正方形,三角形,菱形,梯形等,所有的几何图形,虽然形状不一样,但具有同胚性,因为它们都由封闭线段构成的。这在平面上无法表现,但如果在空间上,一根封闭的绳子,就有不同的展现形式。同胚性就是表现在具有同一个结构。第二是映射概念,也是讲变形。不同的图形也可能不具有同胚性,但有映射关系,这也是拓扑空间中常用的形式。第三是邻域概念,讲一个个体的存在,不是由自身决定的,它的性质是由与此相关的其他的周边的邻域所决定的,这样的邻域点构成了这个集合的特殊性,这是相互关联的一种结构。所以,拓扑学概念可以更多地提供我们这样一种思想方式,在不同哲学家那里,当他们使用一个概念的时候,虽然你说有发散性特征,比如说,“理性”这个概念,古希腊时候用这个概念在不同哲学家那里赋予的含义是不一样的。我们要问:如果说这些哲学家以不同的含义来使用这个概念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共同的东西。有人会说,根本没有共同的东西存在。比如,康德使用“理性”概念与霍布斯使用这个概念,就是不一样的。但很奇怪的是,如果他们不是在使用同一个概念,那么为什么他们要使用这个词而不是换另外一个词来表示自己的概念,而偏要使用哲学家已经赋予了特定内容的词来表达他们的概念呢?一定是中间有什么东西,让他觉得使用这个词可以更恰当地表达他的思想。那么,这个东西是什么呢?我要追问的就是这个东西。这就是超越了时间的推延过程,不具有时间性,只具有空间性的概念。正如我们今天还在讨论亚里士多德的哲学,我们不是从时间上来判定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和我们的哲学的关系。包括今天讨论当代哲学家的思想,决不是因为时间的新近而认为他们的概念更为重要。
伍:还是把它们作为概念来讨论的。
江:对,把它们作为概念,所以我在文章中反复提到“概念”这个词。哲学拓扑学就是围绕概念生成的,但概念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应当是“观念”,这个“观念”是以“概念”的形式表达出来。我们要追问的就是,这个概念所包括的那个观念到底是什么东西。做哲学做到这个层次,我想,这样的哲学才有意义,对我们今天的哲学研究才有价值。因为这已经不是在做一个历史的描述,而是在做思想的考察。
伍:看来你基本上是在对概念做一个共时性的结构分析。
江:有一部分内容是这样的,但不完全是。如果仅仅是共时性分析,就看不出历史演变了。
伍:把“共时”这个词去掉,就是说,你的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是对概念进行结构性分析。
江:对。
伍:你描述了概念的必然结构。作为一个概念,它必然要有一些东西才能成为那个概念。就像“命”这个概念,一定包括一个发送者、接受者、命令本身及语境等。这可以用一个语言学模式,就是雅可布逊的模式来描述。后世很多哲学家比如汉代儒者诠释那些先秦经典,他们理解的“命”与宋明等等时期的哲学家对“命”概念的使用,经过分析可以看出,他们为什么还要用“命”这个概念。另外,还可以看出,他们把这个概念做了哪些适合他们需要的解释,哪些基本成份被突出了,哪些成分被掩盖了,而被遗忘的部分就蕴涵在这个概念里之中。我不是不考虑朱熹对“命”的理解,王阳明对“命”的理解,但“命”作为“命”,这个概念本身就有了一些共同的内容。
江:就是说,不同的哲学家对这个概念有不同的解读,但我们关心的并不是这些不同,因为这种不同可以有很多,可以作为一个变量存在。然而,我们更关心的是,作为一个常量存在的核心内容是什么。
伍:这正是我在做的事情。我们知道,两千多年的哲学史中,哲学家们都在做不同的东西,就是说,大家关心的都是各种哲学之间的不同,包括使用概念的不同。但概念本身却是植根在语言环境里,他一定有使其成为这个概念的东西。“命”不可能不含有一个受命者,而且这个受命者一定是自由的。一个士兵接受了命令,但在受命后如何完命,就是一个主体性的问题。
江:张岱年先生关于中国古代哲学重要概念的分析,就很有意思。他把中国哲学史上的一些重要概念做了系统的共时性分析,试图由此揭示中国哲学的一些共同特征。
伍:你的研究应该很有意义,我的工作也是在尝试这个。我觉得你需要加以强调的是你的研究与传统的哲学史研究之间的关系。因为以往的哲学史研究也有关于概念的分析,就是说,把时间化为空间,或者把空间化为时间。的确,一个传统是在时间中积累起来的。但同时也就化为一个空间了,化为一个共时性东西,同时存在的。你还可以考虑另一个可能性,就是说,当我们重新把握一个传统的时候,我们必然要把这个共时性存在在一个时间序列中展开。
江:当我读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时就特别注意到这一点。当我们把时间概念引入到存在时,存在绽放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时间概念,不是一个空间概念.所以,他比较注意到存在只有在时间维度中,才能够得到无限的展现,而这个展现的过程是通过语言完成的,这是他的基本思路。但到了后期,海德格尔不太重视时间,时间概念已经化解到多维度的空间当中去了。他告诉我们,在不同的空间维度当中,我们读荷尔德林的诗也好,看梵高的画也好,我们已经被融入到创作者为我们提供的那样一个空间概念当中。这时候没有时间这个概念了,时间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存在”在这个时候是通过空间展现给我们的,不是通过时间展现的。所以海德格尔早期与晚期重要的差别就在此,即从时间流动的过程转化到一个空间立体的过程。这恰恰就是哲学拓扑学的概念。英国哲学家包德维(Robin Le Poidevin)较早地把拓扑学概念用在解释海德格尔的思想。
伍:哲学上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要做概念上的梳理,给哲学史以应有的整体框架,否则很难理解哲学史上以同一名称出现的各种不同思想。
四 哲学拓扑学视野中的中西哲学异同
江:重读哲学家思想,使用相同的语言,以现代的角度思考不同哲学家的思想内涵。这个时候,我们需要研究的是,当一个概念被不同哲学家使用的时候。第一,它们的差别是什么?第二,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差别?第三,它们之间有没有共同之处?我们应当不满足于重读,我们关注的是重读之后会得出一个什么结论,这个结论本身可能会成为别人重读的基础。例如,我们不能满足于仅仅从概念上分析西方哲学发展的历程,还要看到,中国哲学史上形成的概念和西方哲学的概念之间是否存在对应。这就意味着,我们要讲中国哲学对西方有什么意义。除了专门从事中国哲学和文化研究的学者,一般的西方哲学家并不关心中国哲学,认为中国哲学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它们之间的差别太大。所以,在与西方哲学交流的过程中,我就深深地感到,我们不能只讲中西哲学之间的差别,更要强调中西思想之间的相同之处。比如,我在关于列维纳斯的一篇文章中就指出,我们在列维纳斯那里找到了中国哲学的知音。在中西比较研究中,找差异是容易的;但比较研究的目的不是找差异,而是找一个沟通之处。我们说,和而不同,异中求同。可见,不同固然很重要,但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和”字,异中求同,这才是最重要的。我这次在剑桥大学哲学系做的报告,就是想让西方哲学家知道中国哲学家在做什么,让他们关注我们所做的事情。你如果纯粹地谈中国的特殊问题,就不会有人关心了。我涉及到一个普遍主义的观念,谈到中国哲学合法性问题、普遍主义与特殊主义关系问题等等,这些都是西方哲学家感兴趣的问题,他们会从中国哲学家对这些问题的讨论中感受到问题解决的多元化。我的工作就是要通过概念的分析,让西方哲学家认识到,我们所做的工作是相关联的。
伍:比如,“道”和海德格尔的“存在”之间的关系,包括德里达的“痕迹”概念等等,其实都是空间和时间共为一体的。
江:十年前我在这里曾讲过老子的“道”和海德格尔的“存在”之间的关系。现在,我希望能够用哲学拓扑学的方法来研究哲学史以及哲学本身。
伍:我对译名还有一个关注。把“Topology”翻译为“拓扑学”,这是一个音意极佳的翻译,不仅是很好的音译。“拓”有开拓、打开的意思,“扑”就是空间的概念。老子曰:“扑散为器,圣人用为官长”,这就完全是空间的概念。
江:我们知道,时间是一维的、单向的,空间是多维的。借用同胚性这样的拓扑概念,空间上的连续性才能保证一个事物保证自己的原样不变。拓扑学的特点就是强调连续性。我强调概念的连续性就来自拓扑学。空间已经包含了时间,没有脱离了时间的空间,反之亦然。没有纯粹的时间,同样也没有纯粹的空间。牛顿设想的时空概念就是一个纯粹的时空。在康德那里,从哲学上讲,没有纯粹的时间和空间,它们完全被看做是知性的,是理性整理知性材料的两种不同的方式,两种直观形式而已。但这些直观形式又不是来源于经验,就是说,人的空间感和时间概念不是从经验中来的,经验中找不到它们的根据,这都是先天的,一种给定的哲学概念。哲学拓扑学不仅仅是在讲哲学的发展历史,它本身就是在做哲学。实质上,我把它看做一种形而上学,它就是一种形而上学。
伍:你还要用“形而上学”这个词?
江:我要用这个词,不能离开这个词,因为形而上学可以告诉我们哲学研究的根据所在。哲学这个概念本身从古希腊过来,但经过历史演变后,人们对这个词的理解有了各种不同的含义,但是“形而上学”的基本意思却从来没有变过。人们不会改变原有的意义.都会坚持亚里士多德时代赋予它的含义。我们谈论“形而上学”,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你和任何一个人谈“哲学”,那可能含义就会很多。所以,我一直坚持用“形而上学”这个概念,因为哲学的基础就是形而上学。我把哲学拓扑学看做不仅仅是一种形而上学理论,更多的是力图把它看做一个哲学学科,至少是一个方法。从方法论看,怎么用拓扑学的方法来处理哲学史上概念与概念间的相互关联,或是强调某一个概念在不同哲学家那里的连续性。这是很有意义的工作,也是我现在正在做的工作之一。
伍:可以先做一点范例,对一些概念做一些梳理分析,分析到概念基本结构的构成成分。这挺有意思。期望你的工作能够对我们重新理解哲学发展的历史以及哲学学科本身有新的启发。
(注:张丽根据录音整理并经对话者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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