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公元861—907年)凉州相关问题考察——以凉州控制权的转移为中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晚唐论文,控制权论文,公元论文,中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凉州于河西而言,地位首要。此外,“凉州不特河西之根本,实秦陇之襟要矣”①,所以唐中央政府多以凉州为重心对河西进行统治,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广德二年(公元764年),吐蕃攻陷凉州。咸通二年(公元861年),归义军击败吐蕃,收复凉州。此后,唐政府曾采取措施,力图恢复中央在凉州地区的统治。但由于此时河西地区的形势异常复杂,再加上“宣、懿德微,不暇疆理”②,唐政府在凉州的统治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对于自归义军收复至唐朝灭亡这段时间凉州的情况,由于资料缺乏,长期以来很少有人涉及,影响了学界对唐代凉州乃至河西地区历史的整体理解。随着敦煌文献的广泛利用,这种状况得以改善,唐长孺、荣新江等先生主要运用敦煌文献,对张议潮收复凉州的过程、归义军及唐政府对凉州的经营、归义军与凉州的关系等问题,进行了细致的考察。③ 但是,晚唐凉州的相关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据敦煌文献的记载,归义军收复凉州以后,凉州曾在唐政府、归义军、嗢末之间几经易手,但史书阙载,以往的研究对此也涉及不多,所以本文希望能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以凉州控制权的转移为核心,对晚唐凉州的相关史实进行探讨。④
一、唐政府与归义军对凉州的争夺
咸通二年,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率蕃、汉精兵七千人,经激烈战斗后收复凉州。⑤ 归义军收复凉州的过程,先贤已有详细论述,兹不复赘。张议潮收复凉州后,归义军进入鼎盛时期。据敦煌写本《敕河西节度兵部尚书张公德政之碑》记载,此时归义军“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旧”⑥ ,控制区域空前扩大。唐政府为了牵制归义军,并消除因边界内缩而带来的巨大安全隐患,力图控制凉州这个战略要地。⑦ 因此在归义军收复凉州后不久,唐政府就开始积极采取措施,以争夺凉州的控制权。其措施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重筑凉州城,以加强凉州的防御能力。《资治通鉴》卷二五○载,咸通四年,春,正月,上游宴无节,左拾遗刘蜕上疏曰:“今西凉筑城,应接未决于与夺。”胡注曰:“西凉,即凉州,盖此时谋进筑也。”⑧ 表明咸通四年(公元863年)正月以前唐政府就已开始加固凉州城的工作,反映了唐政府控制凉州的迫切愿望。其二,设置凉州节度。咸通四年,唐政府设置了凉州节度,“领凉、洮、西、鄯、河、临六州,冶凉州”⑨。唐政府此举,显示了其控制凉州等地的决心,另一方面,也希望能通过中央政令的方式,迫使归义军退出在凉州的势力。其三,向凉州派遣了二千五百人的郓州兵,以增强凉州的军事力量。
对于唐政府所派遣的郓州兵,史籍及碑刻中均有涉及。《新五代史》卷七四《四夷附录三》记载,后唐长兴四年(公元933 年)凉州留后孙超遣使者晋见唐明宗时,称:“吐蕃陷凉州,张掖人张义朝募兵击走吐蕃,唐因以义朝为节度使,发郓州兵二千五百戍之。”⑩ 《宋会要辑稿》方域二一《西凉府》载:“旧有郓人二千五百人为戍兵,及黄巢之乱,遂为阻绝,超(孙超)及城中汉户百余,皆戍兵之子孙也。”(11) 《唐故邠宁节度使司空河东裴公墓志铭》记载裴度第三子裴识在担任天平军节度使期间,“天子以河西新收,西凉府以归,帅张议潮欲强盛边事,择其人(下缺)”(12),下缺的部分所叙述的应就是唐政府调派郓州兵之事。(13)
另外,在敦煌文献中也有与郓州兵有关的记载。P.2729号文书,唐耕耦先生定名为《贺赐征马和谢改授僧官等书状》(14)。赵和平先生将其与P.3715号文书拼合后,认为文书作于咸通年间。(15) 书状所上的对象是司空,据荣新江先生研究,张议潮在咸通二年至咸通八年(公元867年)间称司空, 而继任节度使张淮深在咸通年间最高的检校官为尚书。(16) 所以,司空应指张议潮, 而文书应作于咸通二年至八年之间。文书所载的“贺立德政碑”、“贺画影麟台”、“贺赐防秋兵马状”等内容,是反映咸通年间唐政府与归义军关系的重要资料。有关内容录文如下:
贺立德政碑
(前缺)素高声猷,积(后缺)
以碑铭,万古千秋,万传清(后缺)。
贺画影麟台
司空功名浩汗,迹迈古金(今)(后缺)
重,麟台绩(绘)影,竹帛书名(后缺)
过此,厶乙下情无任□□。
贺赐防秋兵马
圣朝与(以)边为国,保静河湟,(后缺)
旌旗飏月,剑动星牛,蕃丑(后缺)
厶乙下情无任□□。(17)
文书中所提到的“防秋兵马”应即是唐政府向凉州派遣的郓州兵。(18) 从唐政府一方考虑,是为了向凉州增派力量,以同归义军争夺对凉州的控制权(19);对于归义军来说,一直都把自己视为河西节度的继承者,而把凉州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把唐政府所派遣的以“防秋兵马”为名的郓州兵视为赏赐,并有人上状节度使张议潮以示祝贺。唐政府向凉州派遣郓州兵在张议潮立德政碑和“画影麟台”之后(20);而立德政碑和“画影麟台”是为了庆祝和表彰张议潮收复凉州之功,所以当在咸通三年(公元862年)三月之后。(21) 归义军文人既然把唐政府所遣之郓州兵看作赐予归义军的防秋兵马,可证此时凉州节度还没有设置(22),所以唐政府遣郓州兵应在咸通三年三月至咸通四年间。很明显,它不是孤立的行动,而与重筑凉州城一样,都是为设置凉州节度而作的必要的准备工作。
二、凉州的丢失及相关问题
归义军收复凉州后,虽然唐政府采取各种措施,以期控制凉州,但实际上在咸通二年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凉州仍然在归义军的控制之下。(23)《宋高僧传》卷六《唐京师西明寺乘恩传》记载:
释乘恩,不知何许人也……自是重撰《百法论疏》并《钞》,行于西土。其《疏》祖慈恩而宗潞府,大抵同而少闻异,终后弟子传布。迨咸通四年三月中,西凉僧法信精研此道,禀本道节度使张义潮表进恩之著述。敕令两街三学大德等详定,实勘行用,敕依,其僧赐紫衣,充本道大德焉。(24)
西凉,即凉州。咸通四年三月,凉州僧法信通过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向唐政府进献乘恩的著述,证明凉州此时在张议潮的节度范围。(25) 《旧唐书》卷一九上载:“(咸通七年)七月,沙州节度使张义潮进甘峻山青骹鹰四联、延庆节马二匹、吐蕃女子二人。”(26) 唐制:“州府岁市土地所出以为贡,其价视绢之上下无过五十匹。异物、滋味、名马、鹰犬,非有诏不献。”(27) 延庆属庆州,张议潮以其特产入贡,显示归义军的势力已经延续到关内道。庆州在凉州之东,而归义军不能越过凉州影响庆州,所以直至咸通七年(公元866年)七月,凉州应还属于归义军的实际控制范围。
咸通八年(公元867年),张议潮入京不归,对归义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归义军对凉州的控制力减弱。P.3281v《押衙马通达状稿》载:
付案过状,押衙马通达。右通达自小伏事司空,微薄文字并是司空教视奖训,及赐言誓。先随司空到京,遣来凉州,却送家累。拟欲入京,便被卢尚书隔勒不放。卢尚书死后,拟随慕容神护入京,又被凉州麴中丞约勒不达。(28)从此件文书可以看出,马通达是张议潮的亲信。张议潮在咸通八年入朝之后,派遣马通达迎接家人。但马通达经过凉州时,被卢尚书阻拦不放。卢尚书死后,马通达又被麴中丞“约勒不达”,证明此时凉州已不在归义军的控制之下。对此,S.4622v《百姓高盈信请取兄沙州任事状》也有反映:
百姓高盈信状,右盈信家兄先随从空(司)徒东行,司徒归阙后,落在嗢末。经数年间,信息不通。又先寅年闻达灵州,咨陈大夫,蒙随般次东行。□兄至凉州,被麴□□勒般□(次),却回至玉门,夺却驼马,空身到来,竖立不得。(29)
状文中的司徒即张议潮。文书中提到高盈信的兄长先随张议潮于咸通八年入京,后流落到嗢末,经数年后,于寅年到达灵州。寅年应为庚寅年,即咸通十一年(公元870年)。据文书记载,在高盈信之兄入京时,被凉州麴某人阻拦,返回玉门的时候,驼马又被抢走。(30) 此时在凉州掌权的麴某应就是《马通达状稿》中提到的麴中丞。上述文书表明,在咸通八年至咸通十一年之间,唐政府在同归义军争夺凉州的过程中取得上风。至迟到咸通十一年,归义军的势力已经被唐政府排挤出了凉州,所以归义军的官员在通过凉州时受到百般阻挠。
唐政府排挤归义军在凉州的势力后不久,凉州又转而被嗢末人控制。嗢末又称温末、浑末。《新唐书·吐蕃传》载:“浑末,亦曰温末,吐蕃奴部也。虏法,出师必发豪室,皆以奴从,平居散处耕牧。及恐热乱,无所归,共啸合数千人,以嗢末自号。”(31) 嗢末的组成极其复杂,其主要成分应是吐蕃原有的旧奴。(32) 吐蕃占领河陇,把大批汉族人民“悉以为奴仆”(33),使嗢末的民族成分发生了变化。张议潮起兵时,河陇地区的嗢末已成为吐蕃化的汉族为主体,同时也含有多个少数民族成分的民族混合体。(34) 《资治通鉴》卷二五○咸通三年载,“是岁,嗢末始入贡”(35),表明嗢末已作为一个独立的政治集团而存在。但是我们认为咸通三年(公元862年)嗢末入贡,并不代表凉州嗢末已控制凉州。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当时嗢末“散在甘、肃、瓜、沙、河、渭、岷、廓、叠、宕之间”(36),凉州也应有大量的嗢末人。但是咸通二年张议潮刚刚收复凉州,归义军的势力正值鼎盛之际,在这种情况之下,嗢末很难从归义军手中夺得凉州;而且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咸通四年正月唐政府还在修筑凉州城,证明此时凉州并不在嗢末的控制之下。
敦煌文献S.6341号《张议潮处置凉州进表并批答》, 唐耕耦先生认为是张议潮咸通二年收复凉州时所上的奏表(37);荣新江先生认为文书可能作于咸通四年左右(38);郑炳林师将其与Дx.05474v号文书缀合后,指出此篇文书是张议潮在唐朝中央准备放弃凉州时所上的奏表,表文撰写的时间应在咸通十一年至咸通十三年之间。(39) S.6342《张议潮处置凉州进表并批达》相关内容如下:
张议潮奏:咸通二年收凉州,今不知却废,又杂蕃浑。近传嗢末隔勒往来,累询北人,皆云不谬……九月廿五日进表。
敕:凉州朝庭旧地,收复亦甚辛勤,蕃屏□陲,固不抛弃。但以麴长申奏,粮料欠□(阙),□□□途,暂见权宜,亦非久制,近知蕃□(部)□□(伏),不便改移。今已允依,一切仍旧。
……十月三日召张(后缺)
仆射相公中书门下(后缺)。(40)
根据文书我们可知,在张议潮上表时,凉州已被嗢末入控制。张议潮于咸通某年九月二十五日向唐政府上表,十月三日就得到了答复, 很显然当时张议潮已经身在长安。(41) 所以,此件进表应作于咸通八年之后。据S.4622v《百姓高盈信请取兄沙州任事状》,咸通十一年唐政府尚且控制着凉州,可以隔阻归义军的官员和使节,所以《张议潮进表》的时间上限是咸通十一年九月。另外,《张议潮进表》作于九月,而张议潮死于咸通十三年(公元872年)八月(42), 所以文书的下限是咸通十二年九月,因此嗢末夺取凉州的时间应在咸通十一年至咸通十二年九月之间。
需要指出的是,在某一个特定的时期,凉州地区往往并不是只存在一种势力,而是两种或更多的势力并存,而由势力最强的某种势力来真正控制凉州。咸通年间唐政府向凉州派遣的郓州兵,直至五代其后代还驻扎在凉州,说明唐政府一直没有真正放弃凉州,只是凉州的控制权随着唐政府、归义军、凉州嗢末等多种势力的消长而转移。
三、归义军对凉州再次收复问题的考察
凉州陷入嗢末后,张议潮曾上表请求重新收复凉州,但唐政府以种种借口予以搪塞,而未予同意。但是很快,代张议潮守归义的张淮深就发动了针对嗢末的战争,再次收复凉州。
学术界最早提出张淮深再收凉州问题的是冯培红先生,他认为:
归义军于咸通二年收复凉州,但不久势力又退出了凉州,此地成为吐蕃、吐谷浑及嗢末人的天下。咸通八年(867),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入朝为质, 在此后的某年九月二十五日他向唐懿宗进表,希望再次收复凉州;但唐朝在该年十月三日的敕文中,却以粮料欠阙、路途遥远、蕃浑杂处等为由,而未加同意。但此后,归义军显然再度收复了凉州,并且一直到张淮深统治后期仍控制着凉州。(43)
凉州再次收复问题的提出,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线索。但由于受篇幅限制,其文中列举材料有限;另外,也没有最终解决归义军再收凉州的时间问题。所以,对此问题应进一步探讨。我们在查阅敦煌文献的过程中,发现很多可以证明张淮深统治时期,归义军曾再次收复凉州的证据。下面一一列举,以为佐证焉。
其一,P.3451《张淮深变文》为我们提供了凉州重新收复的证据。P.3451《张淮深变文》文末题诗赞曰:“河西沦落百余年,路阻萧关雁信稀。赖得将军开旧路,一振雄名天下知。”(44) 孙楷第先生指出:
按萧关属原州,为要害之地,已见上文。原州不守,则通陇右河西之道断隔。河陇不守,则通四镇北庭之道断隔。此大中以前之形势也。然凉州在河西道之东境,凉州不复,则虽有关陇及其他河西州郡,河西长安旧路仍不能通。此大中已复河陇后之形势也。由是而言,则歌赞所谓开旧路者,必指复凉州事无疑。(45)
孙先生据此,认为咸通二年收复凉州的是张淮深,而张议潮以使主居功。但孙先生的观点似乎并没有引起学界的重视。此后,学界据咸通二年张议潮收凉州,多认为此诗是夸赞议潮之作。但此说疑点甚多。首先,《张淮深变文》是敦煌文人歌颂使主张淮深英雄事迹的文学作品,我们很难理解为何要把夸赞前任节度使的颂歌,用于现任节度使的变文当中。其次,联系上下文的关系,诗中所赞之人“年初弱冠即登庸,匹马单枪突九重”,可知此诗称赞的是一位少年英雄。而议潮死于咸通十三年(公元872年),享年74岁,那么大中二年(公元848年)沙州起事时,议潮已50岁,咸通二年归义军收复凉州时,议潮已63岁高龄,怎能称为少年英雄?而张淮深生于832年(46),大中二年起事之初,淮深17岁,称其“年初弱冠即登庸”,在年龄上比较符合。再次,据荣新江先生研究,张议潮未以“将军”作为自己的称号,而张淮深却曾以“将军”见称。最后,诗中还提到所赞之人曾与“退浑小丑”发生过战争,这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张议潮入京后,向唐政府所上的一份奏表(S.10602):
臣伏蒙圣恩,许赐对见。臣生长边塞,习礼不全,所奏蕃情,恐有不尽。今逐件状分析,伏乞皇帝陛下俯赐神鉴。谨具如后:
一、昨沙州刺史张淮深差押(后缺)
急被退(后缺)
敕割属(后缺)
(前缺)退浑(后缺)(47)
进表中所提及的退浑之事,很可能就是《张淮深变文》中所提到的张淮深与退浑的战争。这进一步证明变文末尾诗歌所赞的“将军”是张淮深而非张议潮。而据《通鉴》的记载,咸通二年收复凉州的确为张议潮,所以《张淮深变文》所赞“开旧路”者,应指张淮深再收凉州而言。
其二,S.6228号文书为我们提供了相关的信息。S.6228《乾符六年(公元879年)十二月廿九日萧关镇进上从地涌出铭词》曰:
萧关镇去乾[符]六年十二月廿九日进上铭记。其记从地涌出词曰:三六王,李寅卯,□□至耳。佛法成,换天地。辰巳年,各分张,异口同音道不祥……彼道重开,河明公,拍手笑呵呵……乾□(符)(中缺)上略出。法师法琳书耳。(48)
文书名为《从地涌出铭词》,实际上是时人为达到自己某种意愿而采取的一种特殊的方式。文书作于乾符六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是法琳法师上给唐中央政府或地方政府的铭词。孙楷第先生上引文中,已经指出萧关与“开旧路”之间的关系,所以此件文书中所提到的“彼道重开”也应该指归义军收复凉州而言,而文书作于乾符六年,距咸通二年已18年之久,不太可能指此次收复,否则就失去了表达自己意愿的现实意义,所以应就是指此前不久张淮深收复凉州而言。
其三,《索勋纪德碑》也可以为我们提供凉州再次收复的线索。《索勋纪德碑》原碑碑额为《大唐河西道归义军节度使索公记德之碑》,作者是归义军的节度判官张景球(49)。据碑文记载:“□韬钤而五凉廓靖,布鹤列而生擒六戎。□□□□姑臧寇扰,□□□□□□□□□。上褒阙功,特授昭武校尉持节瓜州诸□□□□墨釐军押蕃落□□□□□□史”(50),可知“姑臧寇扰”是在“五凉廓靖”,即咸通二年之后。这就说明在归义军收复整个河西之后,同来自凉州的势力之间曾再次发生过战争。而据P.4638《索中丞守使持节瓜州刺史交割印文状》的内容可知,归义军节度使曾上奏唐政府,请求授予索中丞瓜州刺史。索中丞即索勋。根据《索勋纪德碑》,可知索勋之所以被任命为瓜州刺史,很大程度上与其在针对凉州的战争中建立的战功有关。而索勋担任瓜州刺史在乾符六年(51),其所参与的凉州之战也不应是远在18年前的咸通二年,而是应在其担任刺史前不久。索勋担任瓜州刺史的时间与法琳法师所上《从地涌出铭词》的时间相当,这似乎并不是偶然的巧合,表明索勋击败凉州之敌与法琳所庆祝的“彼道重开”应是同一事件,都与凉州的重新收复有关。
其四,虽然在咸通十一年之前,归义军势力退出凉州,但我们却在敦煌的名人邈真赞中,发现张淮深统治中后期(乾符、中和年间),有很多归义军的官员任职凉州的记载。唐政府控制凉州之后,对归义军采取排斥态度,所以这些官员的任职不会在唐政府控制凉州时期,当然更不可能在嗢末统治时期,这就证明归义军在嗢末占领凉州之后,曾再次收复过凉州。P.4660《康通信邈真赞》称康通信“助开河陇,效职辕门。横戈阵面,骁勇虎贲。番禾镇将,删丹治人”(52),担任了甘州删丹镇遏使充凉州西界游奕防采营田都知兵马使。邈真赞称其“姑臧守职,不行遭窀”,而该赞撰于中和元年(公元881年)仲冬,康通信则死于之前不久(53)。他在中和元年死前还在凉州担任职务,证明此时凉州在归义军的掌握之中。上举S.4622v《百姓高盈信请取兄沙州任事状》中也有相关的内容:
(上略)经今数年,兄并不来见盈信,一弟被诸(?)居兄弟欺屈劫夺,存活不得。今兄在加(嘉)邻(麟)镇将弟高进达边。今目办微弱,高□国便取兄,得到沙州伏事大夫阿郎,死亦甘心。不敢不申,伏请处分。
“嘉麟”,即位于凉州城西北七十里的凉州嘉麟县(54)。我们在上文中,已经指出此文书中提到的寅年应是咸通十一年庚寅,而此文书又作于寅年之后数年,所以文书应作于咸通末年或乾符初年。此时,高盈信弟进达在嘉麟担任镇将,这也证明归义军在丢失凉州之后,又曾经重新收复。
其五,与《高盈信状》同卷的《先情愿镇守瓜州人户冯纳仑略、王康七等十人状》也为我们提供了相关的线索。状文载:
先情愿镇守瓜州人户冯纳仑略、王康七等十人状。右康七等,先闻制署,为同赤心,情愿镇守纳力,兼移家讷,沙州一物不残。去载输却城池,着见乡人,不恨使死,空身走到沙州。承大夫恩泰,衣食复得。免身命闻大军东行,心则万里不退。脚垂弓箭,全无求觅乞处。伏乞大夫祥(详)察,官矜裁下处分。(55)
冯纳仑略、王康七等十人本是自愿镇守瓜州的人户,某年从瓜州回到沙州。第二年,归义军同东部的某种势力产生了矛盾,大军东行准备作战,而冯纳仑略等人缺少作战的弓箭,所以上状当时归义军的统治者,请求给予解决。此状与S.4622v《百姓高盈信请取兄沙州任事状》同抄一纸;两状所上的对象相同,都是大夫;而且两状抄写的笔迹相同,所以两状所作的年代当接近。通过S.4622v《百姓高盈信请取兄沙州任事状》的写作时间,可知此状应作于咸通末、乾符初。而此时,东部的甘州、肃州还在归义军手中,大军东行,所对付的只能是凉州地区的嗢末人。
这就证明,张淮深统治时期,归义军确实爆发过针对凉州的战争,而且应该就是通过这场战争收复了凉州。
最后,S.4654v《〈三危极目盘(?)丹霄〉诗二首并序及延锷和诗》也可为凉州再次收复提供佐证。诗曰:
南阳一雨应天恩,石壁题名感圣君。
功臣古迹居汉内,敦煌伊北已先闻。
东流一带凝秋水,略尽横山地邑分。
从此穿沙无虏骑,五番勒若扫风尘。(56)
从此诗的题名、口气、意境及其自称南阳看,此诗的作者很可能就是张淮深之子张延锷。因为只有收复凉州之后,才能做到“东流一带凝秋水,略尽横山地邑分。从此穿沙无虏骑,五番勒若扫风尘”,东去入京而无阻挡,所以此诗当是张淮深重收凉州之后,其子延锷庆祝和宣扬其父功绩之作。
根据上举敦煌文献,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归义军在张淮深统治时期曾再次收复过凉州。上文中,我们考证出S.6342 《张议潮处置凉州进表》的写作时间是咸通十一年或十二年的九月,此时张议潮在长安向唐政府上表请求收复凉州,证明此时唐政府已经丢失凉州,而归义军尚未收复凉州。所以,张淮深再次收复凉州时间的上限是咸通十一年九月。另据索勋任职瓜州及S.6228 《乾符六年十二月廿九日萧关镇进上从地涌出铭词》的写作时间,可知张淮深收复凉州的下限为乾符六年。综上所述,归义军在咸通十一年九月至乾符六年之间,经过针对嗢末的战争,再次收复凉州。
四、凉州政权的建立及凉州与归义军的关系
归义军在张淮深统治时期,再收凉州。之后,张淮深向凉州地区派遣的官吏主要是武职军将,证明归义军进一步加强了对凉州地区的军事控制。但是,由于归义军本身存在严重的危机,所以其对凉州的控制并不稳固。首先,议潮系与淮深系的争斗削弱了归义军的自身力量及对外影响力;其次,归义军西邻的西州回鹘及东邻的甘州回鹘逐渐崛起,威胁着归义军的统治;最后,由于唐中央同归义军之间矛盾的存在,致使其在对张淮深授节的问题上,一直采取排斥、拖延的态度。这些因素导致归义军的实力受到了严重的削弱,影响了归义军对凉州的控制。
中和年间,归义军所辖的河西走廊东部地区逐渐失控。据P.4660 《康通信邈真赞》,康通信在中和元年死前,还在凉州担任职务,证明此时凉州在归义军的掌握之中,但从其“不行遭窀”而“他乡殒殁”看,归义军此时在凉州地区的统治已经开始动荡(57),而随后凉州的局势更是不可控制。S.2589《中和四年(公元884年)肃州防戍都营田等状》载:
游奕使白永吉、押衙阴清儿等,十月十八日平善已达嘉麟。缘凉州闹乱,郑尚书共□□诤位之次,不敢东行。宋润盈一行□□凉州未发。(58)
归义军进京的使者,于中和四年十月到达凉州的属县嘉麟,因凉州发生动乱而不能继续东行,证明此时归义军已很难控制凉州。S.389号文书是写于上举文书之后不久的另一件《肃州防戍都状》,在此件文书中提到吐蕃、吐谷浑残部撤出甘州城后,为了对付回鹘人的进攻,龙家企图向凉州嗢末借兵的情况:
其龙王衷私发遣僧一人,于凉州嗢末首令(领)边充使。将文书称:“我龙家共回鹘和定,已后恐被回鹘侵凌。甘州事,须发遣嗢末三百家已来,同住甘州,似将牢古(固)。如若不来,我甘州便共回鹘为一家讨你嗢末,莫道不报。(59)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材料看,这是“凉州嗢末”一词首次出现,而甘州的龙家一次就企图向其借得三百家嗢末,可见此时嗢末人在凉州的势力之大。P.3569v《光启三年四月官酒户龙粉堆牒并判词》中提到:“伏缘使客西庭、摖微,及凉州、肃州蕃使繁多,日供酒两瓮半已上”(60),蕃使中就包括凉州使。归义军政权将凉州使团与西州、摖微、肃州等少数民族政权使团同等看待,表明此时凉州嗢末政权已经建立。
综上所述,归义军在再次收复凉州之后,虽然加强了对凉州地区的军事控制,但是由于多方面因素,归义军对凉州的控制力逐渐减弱;中和初年,凉州地区已经开始出现不稳定的迹象,至迟在光启三年四月以前,嗢末人已经建立了凉州嗢末政权。
归义军势力虽然于中和末年再次退出凉州,但是归义军和凉州之间仍保持密切的关系。张氏归义军统治后期,归义军的各种帐簿中有很多有关凉州使者的记载。在上举文书的阴季丰算会帐中,我们可以看到凉州使者用酒的情况:
凉州使曹万成等三人,每一日供酒玖胜,从三月廿二日至四月廿三日,中间计叁拾贰日,供酒肆瓮半壹斗捌胜。又凉州温末及肃州使,从四月一日到,下檐酒壹瓮,料酒从四月二日至四月十五日发,中间壹拾肆日,上下壹拾壹人,每一日供酒贰斗肆胜,计供酒伍瓮半陆胜。(62)
文书中将凉州使曹万成使团与凉州嗢末使分列,说明他们不是同一个势力集团,可证凉州此时除了嗢末外,还存在别的势力。此时,唐政府于咸通年间派遣的郓州兵仍驻扎在凉州,虽然他们不能完全控制凉州的局势,但仍不失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而文书所提到的曹万成,很可能就是他们利益的代表。
嗢末在凉州的统治一直持续到唐末。《资治通鉴》卷二六五天祐三年(公元906年)春正月壬戌载:“灵武节度使韩逊奏吐蕃七千余骑营于宗高谷, 将击嗢末及取凉州。”(62) 对于此次吐蕃征讨嗢末的结果,《通鉴》未载。《册府元龟》卷九七六《外臣·褒异三》载:“乾化元年十一月丙午,吐蕃温末首领杜论没悉伽、杜论心并左领军卫将军同正,温末苏论乞禄论右领军卫将军同正。”(63) 文中所言温末应指凉州嗢末(64),可证天祐三年吐蕃并没有从嗢末手中夺得凉州(65)。此后,凉州与归义军的联系依然存在。 据作于后唐同光三年(公元925年)的S.5139v《乙酉年六月凉州节院使押衙刘少晏状》(65),身为凉州节度使下的节院使刘少晏,上状给当时的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叙述了凉州派往归义军的使者被甘州回鹘阻隔的情况,另外还请求曹议金能给予凉州粮食及军事上的援助。凉州此时已不再归属于归义军,但仍然承认归义军为自己的统府,虽然不能排除凉州地方为了获取归义军的支持而作的攀附之言,但可证凉州与沙州的联系并没有因为归义军对凉州控制权的丧失而断绝。
五、小结
由于凉州具有极其特殊的战略地位,所以成为各种势力争夺的对象。咸通二年,张议潮击败吐蕃,收复凉州,除了加强军事控制外,还恢复了凉州地区的行政管理。而唐政府为了取得凉州并限制归义军势力的扩张,于咸通三年至四年间,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加强对凉州地区的控制。咸通八年至十一年之间,唐政府驱逐了归义军的势力,控制了凉州。但是在咸通十一年至十二年九月之间,嗢末从唐政府手中夺取凉州的控制权。
在唐政府拒绝张议潮重新收复、经营凉州的请求后,张淮深于咸通十一年九月至乾符六年之间,发动了针对嗢末的战争,重新收复了凉州。由于归义军势力的不断削弱,其对凉州的控制力也在不断萎缩。中和初年,归义军对凉州的控制已然不稳,到中和末年,凉州再度落入嗢末人之手。光启年间,凉州嗢末开始作为一个少数民族政权与归义军交往,直至五代,凉州与归义军之间还有官方之间的往来。据敦煌文献中与凉州相关的记载,可知沙州地区与凉州地区之间交往的频繁和彼此关系的密切。
收稿日期:2005年1月21日
注释:
①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第3册,中华书局1955年版,第2729页。
② 《新唐书》卷四○“陇右道”条,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册,第1040页。
③ 唐长孺:《关于归义军节度的几种资料跋》,《中华文史论丛》第1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版;荣新江:《归义军及其与周边民族的关系初探》,《敦煌学辑刊》1986年第2期;陆庆夫:《唐宋之际的凉州嗢末》,《敦煌学辑刊》1997年第2期;郑炳林:《敦煌写本〈张议潮处置凉州进表〉拼接缀合与归义军对凉州的管理》,《敦煌吐鲁番研究》第7卷,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381—389页; 冯培红:《论晚唐五代的沙州(归义军)与凉州(河西)节度使——以“河西”观念为中心的考察》,载张涌泉、许建平主编《浙江与敦煌学——常书鸿先生诞辰一百周年纪念文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239—258页。
④ 对于晚唐凉州的情况,史书记载甚少,而敦煌文献中往往将凉州城等同于凉州。凉州城作为凉州的州治所在地,是凉州的政治中心。它的得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整个凉州地区的情况,所以在对凉州控制权考察过程中,凉州城是重要的考察对象之一。
⑤ 《新唐书》卷二一六下《吐蕃传下》载:“咸通二年,义潮奉凉州来归。”《新唐书·懿宗纪》、《资治通鉴》卷二五○的记载与此略有不同。《全唐诗》卷二七薛逢《凉州词》云:“昨夜番兵报国仇,沙州都护破凉州。”薛逢会昌初擢进士第,死于王铎入相即咸通十一年十一月后不久。从其生活时代看,薛逢所言之“沙州都护破凉州”应指张议潮率蕃汉军队收复凉州而言。
⑥ 录文参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唐宋时代敦煌历史考察》(以下简称《归义军史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401页。
⑦ 《全唐诗》卷四二七白居易《西凉伎》曰:“凉州陷来四十年,河陇侵将七千里。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可见河陇失陷对于唐边防带来了巨大冲击。安史之乱后,吐蕃之所以能频频侵扰长安,与其占领河陇地区后,唐边境内缩密切相关。所以咸通二年归义军收复凉州后,唐政府力图恢复在凉州的统治,确在情理之中。
⑧ 《资治通鉴》第17册,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8103页。
⑨ 《新唐书》卷六七《方镇表四》,第6册,第1886页。
⑩ 《新五代史》第3册,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914页。
(11) 《宋会要辑稿》第8册,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7668页。《宋史》卷四九二《外国传·吐蕃传》、《资治通鉴》卷二七八“唐明宗长兴四年二月戊申”的记载与此略同。
(12) 中国文物研究所、河南文物研究所编《新中国出土墓志·河南》上册(壹),文物出版社1994年版,第361页。
(13) 参荣新江为《新中国出土墓志·河南》(壹)所写的书评,《唐研究》第一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57—560页。
(14) 唐耕耦、陆宏基编:《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5辑,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年版,第352页。赵和平《敦煌表状笺启书仪辑校》、《法藏敦煌西域文献》、敦煌研究院编《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中华书局2000年版,第252页)皆定名为《归义军僧官书仪》。
(15) 赵和平:《敦煌表状笺启书仪辑校》,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294页。
(16) 荣新江:《沙州归义军历任节度使称号研究》,载姜亮夫、郭在贻等编纂《敦煌吐鲁番研究文集》,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0年版,第768—816页。
(17) 录文参赵和平《敦煌表状笺启书仪辑校》,第288页。图版见《法藏敦煌西域文献》第2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66页;《法藏敦煌西域文献》第1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1页。
(18) 参赵和平:《敦煌表状笺启书仪辑校》,第292—293页。
(19) 归义军在收复凉州之后,即派兵镇守凉州城,同时在其周围设游奕使,与镇守军呼应,构成了有效的防御体系。除此之外,归义军还恢复了凉州的行政建制,以进行有效的行政管理。从归义军收复凉州及此后局势的发展过程看,归义军势力此时已进入鼎盛阶段,具备了控制凉州的能力,但唐政府仍以“防秋”为名,派遣郓州兵进驻凉州。据S.4397《观世音经》题记云:“广明元年(公元880年)肆月拾陆日,天平军凉州弟(第)五般防戍都右厢兵马使梁矩,缘身戍深蕃,发愿写此经”,可知广明元年,郓州兵还在凉州驻防,证明唐政府的真正目的并非“防秋”,而是为了获得凉州的控制权。
(20) “麟台”应指汉宣帝绘功臣“形貌,署其官爵、姓名”的麒麟阁。而唐代为表彰股肱之臣,常绘其图像于凌烟阁。此处之“画影麟台”当借汉武之典故,实指唐政府为表彰张议潮收复凉州之功,而绘其图形于凌烟阁。
(21) 对于凉州收复的时间,史书中有三种不同的记载。除《新唐书·吐蕃传》的记载外,《新唐书》卷九《懿宗纪》所记的“咸通三年三月戊寅”应是唐政府得知凉州收复消息的时间,所以唐政府表彰议潮之举当在其后。而《资治通鉴》卷二五○所载“咸通四年三月”与同卷咸通四年正月凉州筑城的记载相抵牾,不知依据为何。
(22) 同时,也有学者认为,凉州节度设立后,节度使很可能由张议潮兼任。但从史书及敦煌文献中,我们还没有发现确切证明张议潮兼任凉州节度的记载。另外,从唐政府所实行的各项举措,尤其是派遣所谓的“防秋兵马”来看,张议潮应该并没有兼任凉州节度使。
(23) 详情可参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第155—164页。
(24) 《宋高僧传》上册,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28页。
(25) 参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第160页。
(26) 《旧唐书》卷一九上《懿宗纪》,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3册,第660页。
(27) 《文献通考》卷二二《历代土贡》,中华书局1986年版,上册,考215页。对于唐代藩镇的进奉情况,可参考杨志玖、张国刚《唐代藩镇进奉试析》,《文史》第28辑,中华书局1987年版。
(28) 录文参唐耕耦、陆宏基编《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4辑,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年版,第375页。图版见《法藏敦煌西域文献》第2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5页。
(29) 图版见《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份)》第6册, 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69页。“高盈信”,《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份)》,录为“富盈信”,但据文书中提到“弟高进达”,可知“盈信”姓“高”。
(30) 高盈信之兄行进路线有不可解处,但文书所反映出凉州隔勒归义军人员的情况,则是没有疑问的。
(31) 《新唐书》卷二一六下《吐蕃传下》,第19册,第6108页。
(32) 周伟州:《温末考》,《西北历史资料》1980年第2期。
(33) 《资治通鉴》卷二二六唐德宗建中元年四月,《通鉴考异》,引《建中实录》,第16册,第7280页。
(34) 陆庆夫:《唐宋之际的凉州嗢末》,《敦煌学辑刊》1997年第2期。
(35) 《资治通鉴》卷二五○,唐僖宗咸通三年,第17册,第8101页。
(36) 《资治通鉴》卷二五○,第17册,第8102页。
(37) 唐耕耦、陆宏基编《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4辑,第363页。
(38) 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第159页。
(39) 郑炳林:《敦煌写本〈张议潮处置凉州进表〉拼接缀合与归义军对凉州的管理》,《敦煌吐鲁番研究》第七卷,第384页。
(40) 图版见《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份)》第11册,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9页。
(41) 对于上表的时间,唐长孺先生在《关于归义军节度的几种资料跋》中认为:“此表哪一年所上,没有写明(或是残缺),也没有具衔。上表时,张义潮在长安或在沙州也难断定。文书上九月廿五日进表,十月三日即批答,似应在长安,但也可能所记月日乃是进奏院上表之时而非义潮上表之日,那就也可能还在沙州。”但我们根据文书内容再结合咸通七年张议潮进奉的情况,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篇文书作于咸通八年之后。
(42) 《资治通鉴》卷二五二载,咸通十三年八月,“归义军节度使张义潮薨”。
(43) 冯培红:《敦煌归义军职官制度——唐五代藩镇官制个案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兰州大学历史系2004年,第219页。
(44) 图版见《法藏敦煌西域文献》第2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254页。
(45) 孙楷第:《敦煌写本〈张淮深变文〉跋》,《史语所集刊》第7本第3分,1937年;此据周绍良、白化文编《敦煌变文论文录》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726页。
(46) 据P.2913《张淮深墓志铭》的记载,张淮深大顺元年(公元890年)卒时,为五十九岁,按中国人关于年龄的传统记法,其生年当为公元832年。
(47) 录文参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第163页。
(48) 图版见《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10册,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202页。
(49) 《索勋纪德碑》今存于敦煌市博物馆院内西侧廊下,碑文辑录见于徐松《西域水道记》、张维《陇右金石录》、罗振玉《西陲石刻录》等,是研究晚唐归义军历史的重要资料。
(50) 录文参郑炳林《〈索勋纪德碑〉研究》,《敦煌学辑刊》1994年第2期。
(51) 郑炳林:《晚唐五代归义军行政区划制度研究(之一)》,《敦煌研究》2002年第2期。
(52) 郑炳林:《敦煌碑铭赞辑释》,第114页。
(53) 此篇文书作于中和元年仲冬,而根据敦煌当时的习俗,一般在死者去世后七天之内撰写邈真赞,所以康通信的死亡时间,当与邈真赞撰写的时间接近。
(54) 《太平寰宇记》,《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470册,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433页。
(55) 图版见《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6册,第169页。
(56) 图版见《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6册,第218页。
(57) 参荣新江《归义军史研究》,第186页。
(58) 图版见《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4册,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1页。
(59) 图版见《英藏敦煌文献(汉文佛经以外部分)》第1册,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79页。
(60) 图版见《法藏敦煌西域文献》第25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345页。
(61) 图版见《法藏敦煌西域文献》第25册,第346—347页。
(62) 《资治通鉴》第18册,第8656页。
(63) 《册府元龟》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12册,第11467页。《五代会要》卷三○《吐蕃传》将此事系于梁开平二年(公元908年)正月,并称嗢末首领杜论悉伽社论心、苏论乞禄充当了“吐蕃入朝使”。但据《资治通鉴》天佑三年的记载,吐蕃和凉州嗢末之间处于敌对状态,嗢末人不太可能在开平二年充当吐蕃的使节,所以《五代会要》的记载存在一定的问题。今采《册府元龟》的说法。
(64) 吐蕃帝国崩溃后,吐蕃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重新整合。五代宋初,除了一些较小的吐蕃部族外,吐蕃主要形成西凉府吐蕃六谷联盟和青唐吐蕃政权两个大的政治集团,而此时《册府元龟》、《五代会要·吐蕃传》中所记载的主要是凉州地区吐蕃的情况,所以被称为“吐蕃温末”和“吐蕃入朝使”的嗢末也应该指凉州地区的嗢末。
(65) 虽然《册府元龟》将嗢末称为“吐蕃温末”,但我们知道吐蕃帝国崩溃后,作为吐蕃奴部的嗢末已经从吐蕃中脱离,形成独立的政治力量;而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吐蕃为夺得凉州,曾于天祐三年举兵进攻嗢末,吐蕃和凉州嗢末已经处于一种敌对状态,所以此次嗢末入贡不应代表吐蕃,而是代表凉州嗢末本身。但是此后,吐蕃最终从嗢末手中夺得凉州。《宋会要辑稿》方域二一“西凉府”条记载孙超卒后,“州人推其土人折满嘉施权知留后遣使来贡,即以嘉施代超为留后。凉州郭外数十里,尚有汉民陷没者耕作,余皆吐蕃。”可知五代时期,虽然郓州兵的后裔作为汉人的主要构成因素依然生活在凉州,但是汉人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于凉州城及其附近地区,凉州其他的广大地区为吐蕃所控制。
(66) 关于文书的年代,唐长孺先生在《关于归义军节度的几种资料跋》中根据文书中提到的“乙酉年”,认为文书作于同光三年。邓文宽先生认为“乙酉”乃是“己酉”之误抄,因此推断文书作于文德二年(公元889年)(《〈凉州节院使押衙刘少晏状〉新探》,《敦煌学辑刊》1987年第2期)。今取“同光三年乙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