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堕落

初恋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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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颗糖里都有我的想念

2001年6月,中考那天,我和妈妈大吵了一架。我问她为什么偷看我的日记,她问我老K到底是谁。我没有吃晚饭,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怨恨。

我想我只是太思念你了,所以才会拼命地去重复做一些非重点的事情,比如喜欢收集音乐盒,喜欢在信封的邮票上涂胶水,还喜欢吃大白兔奶糖……

2000年秋,你是来县城招兵的军官,就住在我们的军区大院。

那段时间,院子里总是很热闹,好多人来报名参军。唐小卡拿着一张表格来找我,他说他打算当兵去,这样就不用看他爸的脸色了。

你知道的,唐小卡是我最好的朋友,因为不想跟他分开,所以我很义气地说我陪他去当兵。他是男兵,我是女兵,我们可以穿一样的军装,踢正步。

他怔怔地看了看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然后大力地抱住我,勒得我生疼。我们去交表格,人实在是太多了,挤得密密匝匝的。我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发软。唐小卡着急地喊起来:“谁有糖,谁有糖?”

是你,穿过人群走了过来。你的军装很威武,就像一蓬鲜绿的烟火那么绚烂地开在了我的心里。你问了唐小卡几句,然后转身找来了几颗大白兔奶糖。我吃了糖,一下子就精神了,却没好意思抬头,因为我的心扑通扑通地几乎要跳出胸膛来。

我开始讨厌自己的低血糖,因为它,我没被录取。唐小卡也没被录取,他爸把表格拿了回去,唐小卡郁闷了一整个冬天。一次,他看了我半天后说,苏倩倩,你胖了。我怎么可能不胖?我每天都吃很多糖,吃得牙龈发肿。我只是痛恨我的低血糖,因为这个破病,所以我不能做你的兵。

还有收集音乐盒,是因为我觉得那些滴滴的音符很忧伤。是在认识你以后,我开始知道忧伤是多么矫情的一个词。看到绿色时,我会想你;经过军区大院训练场时,我会想你;吃每一颗糖时,我也会想你。

2001年,我16岁,这一年没有你。

球场上的那片天空

2002年暑假,我打乒乓球赢了唐小卡几本漫画书。他啧啧地嚷,苏倩倩你进步神速呀!我挥拍子扣球的时候,会感觉到一种穷奢极侈的快乐,汗水滴在眼睛里,我用手背狠揉,然后依稀觉得你就在水泥台的对面。

我和你打过一场球。两年前的那个秋天,有次我看到唐小卡他爸和你站在训练场上讲话。你很帅。

后来,唐小卡他爸和你一起加入军区大院的乒乓球队伍。他们都要把拍子让给唐小卡他爸,因为他是这个军区里最大的官。我咚咚地跑下楼,说唐小卡,跟你爸打球去。他横我一眼,说,跟他有什么好打的?

我们跑过去的时候,认识唐小卡的就把球拍给了他。唐小卡和他爸打了几个回合,然后他爸和另一个兵打了几个回合,再然后你和唐小卡打了几个回合……轮了好几番,终于轮到我和你打球。

你还记得我,冲我笑。我站在水泥台这边,手紧张地发抖。我平时打球不是这样烂的,但三局两胜,我连输了三局。你说,其实你打得还不错。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你走以后,我开始狂练乒乓球。我想,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一定要把你打得落花流水,这是一个少女的小小自尊。

2002年,我打乒乓球终于赢了唐小卡,但这一年,也没有你。

写在手腕上的思念

高考这一年,唐小卡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航空学校。他把录取通知书拿给我看,说,苏倩倩,我把我们的梦想实现了。

他一直觉得我为16岁那年没有当上兵而耿耿于怀。他看到我的房间贴了很多军人的照片,看我喜欢看军事方面的电视书籍,就觉得我的梦想是当兵。其实,我只是想要在你身边,做你的小兵,听你喊口令,听你发指令,这才是我的梦想。

台风来的那晚,我跑到军区大院的一棵相思树下找相思豆。风几乎要把我掀翻了,雨不停地灌进我的喉咙里,我几乎睁不开眼来。后来我捡了很多豆荚,小心翼翼地剥开,有许多许多的相思豆,通体的红,还有带一点绿的。我数了数,129颗。这个数字不能代表什么,但我把所有的相思豆都串了起来,做成一条长长的项链。因为这是我在台风夜拾到的,所以每一颗都有了意义。

我把它邮寄给你。你知道吗,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你的地址写在手腕上,就像戴着一条手链。是的,我也觉得我的样子很傻。

2004年,我就是大学生了。只是,这一年,依然没有你。

你不明白我的心事

唐小卡大三的时候,我跑去看他。原来部队写信是不用邮票的,他们都用统一的邮戳,所以唐小卡可以写很多信给我。

他说,苏倩倩,你穿上它的时候,一定很美。

我终于穿上了军装,在镜子前来回照的时候,我感觉到整个空间都在摇晃,变得模糊不清,有一股浓烈的悲伤不断袭击着我。

我想起了2000年的秋天。你是来招兵的军官,你穿军装。

你们就要走了。你们招了好几百名的兵,但里面没有唐小卡,也没有我。我看着他们来领军装,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地说话和打闹,他们的年纪和我相仿,所以我很嫉妒。我问妈妈要钱,又问唐小卡借钱,我拿了这些钱去找唐小卡他爸,我把钱塞到他手里,我说,唐叔叔,你让我当兵吧。他不要我的钱,他说,倩倩,当兵很辛苦的,你妈你爸会舍不得。我一下就哭了,我说我不怕辛苦,我就想当兵就想当兵呀!

你们要走了,要走了!我很害怕,我怕看不到你,我怕你会忘记我,我还怕没有你的军区大院会变得空荡!

你见到我的时候,我一直趴在你的床上哭。你拍拍我的背,说,倩倩,以后还有机会当兵的,只要你的病好了。

你不明白我。你怎么可以不明白呢?

唐小卡的军校挺大的,他的女同学都穿着军装,我站在他们的训练场时,好像看到了我的15岁。

这一年,是2006年,离2000年已经过了整整6年,但这一年,还是没有你。

我循着你,按图索骥地长大

唐小卡大学毕业后做了飞行员,可以驾驶战斗机,他的军衔是中尉。探亲的时候他来找我,当他出现在我的公司时,有些小小的骚动,我的女同事低声说,苏倩倩,你男朋友太帅了!

送我回家的时候,唐小卡把他的军帽取下来拿在手上,我接了过来戴在自己的头上,我又想起你了。

你从来不知道,你曾带给我怎样的震撼,怎样的悲伤,怎样的欢喜雀跃。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心情,是再也不会有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爱神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朵玫瑰,而是一支弓箭,所以心脏被射中的时候才会这样痛彻心扉。

2000年的冬天,你来招兵已经快3个月了,你真的要走了。我惊慌失措、手足无措,然后我约了你去小河边。我的心里充斥着决绝和绝望,也许你永远也不明白一个15岁的女孩到底有多幼稚!

那天,我就那么幼稚地站在河边威胁你。我说,我要当兵,你要是不帮我,不带我走,我就跳下去!

你看着我,几秒后相信我不是开玩笑。你跟我说道理,很多很多,你的眼睛就像钻石一样明亮,我看了你一眼,真的跳到了河里。是你把我捞起来的,12月的河水冰凉透彻,我瑟瑟地抱着你,只是重复,我就要当兵就要当兵就要当兵!

相信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用我的孤独来殉葬这段无望的初恋。我和你湿漉漉抱在一起的样子被唐小卡看到了,然后他告诉了他爸。我不知道结果到底是怎样的,只是你的兵跑来找,气急败坏地让我说明情况。

我说,你告诉我,你可以帮我当兵,只要让你抱抱。

那时候,我心里充满了对你劈头盖脸的怨恨,充满了要永远和你分离的痛苦,所以,15岁的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你。或者,那是我想要掩盖内心最深秘密的方式,多可笑!

那个回不去的秋天

我不知道你到底被怎样了。

但我知道在部队这样的环境里,你的这点错是无法说清的。

我给你的信,你从来没有回。

唐小卡安排双方父母一起吃饭,然后他问我妈,以后能让我照顾倩倩吗?有一粒辣椒籽卡在我的喉咙里,我拼命地咳嗽,拼命地咳嗽。那天晚上,我把我15岁那年的日记本烧了。其实整本日记里只有一句话,老K,你好吗?老K,你好吗?老K,你好吗?……

唐小卡说我是他的初恋。我告诉唐小卡,你是我的初恋。然后他说,他知道。因为那天他是跟着我出去的,所以他看到了是我主动抱的你。他是嫉妒得发了狂所以才去告诉他爸,后来他爸再问他的时候,他还是说了实情。只是出于对我名声的爱护,他们都没有来问我。还有,因为唐小卡他爸斡旋了这件事,你没有受到处罚,后来,你便转业了。

2010年,时光荏苒,足足10年过去,我就要嫁给唐小卡了。而你,始终,始终不在。

我想我的初恋应该结束了。因为,张爱玲在《半生缘》里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初恋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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