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分层与学生隔离:美国高等教育不公平现象分析_大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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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G64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4203(2012)03-0094-08

二战结束以后,美国进入了高等教育的大扩充时代。《退伍军人权利法》(G.I.Bill)、《国防教育法》(National Defense Education Act)和《高等教育法》(Higher Education Act)等法案的通过,促使联邦政府大力资助各类院校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进行了规模庞大的扩招,这使得美国早在20世纪60年代末就进入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过去的60多年间,美国高等教育的规模取得了巨大的进展,来自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2007年的数据显示,全美4000多所高等院校共有在读学生将近1800万之众,这一数字到2015年左右将会超过2000万。①

数十年间的规模扩张不可避免地涉及对公平问题的考量。许多美国学者的研究均指出,尽管大学入学机会大量增加,但不同种族、社会阶层和性别的学生在获得高等教育机会,尤其是在获得优质高等教育机会上仍然存在着不公平现象。近几十年来,这一直都是美国高等教育领域的研究者们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1]笔者拟回顾相关美国学者的重要研究,描述和分析近年来美国高等教育中存在的渗透在不同院校分层中的学生隔离现象,并尝试构建一个适用的框架去分析和归纳这种不公平现象的特征。要指出的是,本文主要关注的是美国本科教育阶段的不公平现象。

一、不同种族、社会阶层和性别的学生在高等教育机会获得上的差别及其变化趋势

公平问题的探讨首先需要明晰公平所针对的对象群体。从众多学者的归纳来看,美国高等教育领域中不公平现象的探讨对象,主要是针对不同种族、不同社会阶层和不同性别的学生。在本部分,笔者将首先从总体上去简单描述目前美国不同种族、社会阶层和性别的学生在获得高等教育机会上存在的基本差别,及这种差别在近些年来的变化趋势。这里所指的高等教育机会的获得包括入学机会、教育过程、教育成果(学业成绩和毕业率)以及教育效果(工作和职业地位)等不同内容。

在美国高等教育中,不公平的对象群体最明显的莫过于不同种族的学生,而这又以黑人和白人学生之间的差别最为引人注目。过去的几十年间,黑人学生在高等教育入学率上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如到1996年为止,占全美人口12.5%的黑人在大学生中的比例已经达到了11%,而超过25岁拥有大学学位的黑人比例,也从1960年的3%飙升至2000年的16.5%。[2]

但黑人与白人在高等教育领域内的差别仍然是存在的。基于全美人口调查(Current Population Survey,CPS)的数据表明,1990年时,黑人的高等教育入学比例是33%,到2000年这一比例为39%;而白人的同年数据分别是40%和44%,黑人群体的高等教育入学率始终比白人群体低。[3]即使进入21世纪后,黑人仍然比白人群体的状况要糟糕,他们始终未能获得和自己的人口比例相一致的高等教育入学比例。[4]

另外,在美国,种族间的不公平不仅表现在黑人和白人身上,也表现在拉美裔、印第安裔等与白人的差距上。拉美裔目前已是美国人口最多的少数族裔,但他们进入高等教育的机会也不容乐观。2000年的统计数据表明,拉美裔和白人之间的差别甚至比黑人与白人之间的差别还明显,他们在高中完成率上和白人的差别高达23%,此比例远高于黑人与白人之间5%的差别。[5]而个别少数族裔,如印第安裔学生,则被认为是在美国高等教育中处于最不利状况的群体。有学者指出,因这一群体在全美人口中的比例偏少,以致许多实证研究忽视了他们的存在。[6]

黑人、拉美裔和印第安裔等少数族裔学生与白人学生之间的差距不仅体现在高等教育入学层面上,也体现在毕业率、学位获得和职业地位的取得上。一项根据全美教育纵向调查(National Education Longitudinal Study,NELS)有关1992年大学入学新生的数据在2000年完成的研究证实,不同种族的学生的大学辍学率有很大差别。如白人学生的辍学率是26.9%,而拉美裔和黑人学生的辍学率分别高达41.7%和35.1%;拉美裔学生在大学获得学位的比例为58.3%,黑人为64.9%,而白人则为73.1%。[7]不同种族的学生在大学毕业后的收入情况也有很大不同。2000年的调查显示,获得本科学位的黑人其年收入是40360美元,而同样情况的白人的收入则高达51099美元,差距十分明显。[8]由此可见,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种族间不公平在美国高等教育中的表现仍然很明显。

除种族因素之外,越来越多的美国学者的研究发现,学生所处的社会经济地位(SES),即家庭背景,或者说所处社会阶层,已成为除能力和学业成绩外,最能影响学生进入高等院校的因素。[9]一项2003年的研究表明,在美国,来自最低收入阶层的高中毕业生只有54%的进入大学的机会,而来自最高收入阶层的高中毕业生却有82%的机会。[10]

洛克萨(J.Roksa)等人的研究,在分析了多个跨度超过三十年,涉及4万多名学生的纵向跟踪数据后得出结论,父母的教育程度和职业地位能深刻地影响学生的高等教育机会获得,这一趋势从1970年一直到2000年的三十年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父母教育程度为大学的学生,其进入大学的机会仍然是父母为高中生的学生的2.5倍;而那些父亲是专业人士、经理阶层的学生,其进入大学的机会是那些父亲为无技术劳动力阶层的学生的两倍。[11]

除在入学机会获得上的差别外,来自不同社会阶层的学生在高等教育的毕业率等教育成果的获得上也存在差异。约翰(E.P.S.John)和钟(C.G.Chung)依据2000年数据的研究表明,来自年收入在25000美元以下家庭的学生获得本科学位的机会是62.5%,其大学辍学率却高达37.5%;而来自年收入在75000美元以上家庭的学生获得同样学位的机会达88.5%,其辍学率只有11.5%。[12]

另外,还有学者的研究证实了学生所处的社会经济地位不仅影响学生在校期间的表现,也会影响他们在毕业后的职业地位获得。有研究者从布迪厄(P.Bourdieu)的文化资本理论出发,在分析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209所四年制大学12000多名学生的数据后发现:那些来自较低社会经济地位家庭的学生在大学期间打工的时间更多而学习的时间更少;他们无论是在校时的成绩,还是本科后继续深造的机率和毕业后所能获得的职业地位,均远差于那些来自较高社会经济地位家庭的学生。[13]

除种族和社会阶层因素外,性别也是影响高等教育机会获得的一个重要因素。近些年来,美国男女两性间的不公平已经在高等教育入学层次上得到了很大的改观。如女性在本科学位的获得上从1982年开始就已经超过了男性[14];时至2000年,全美56%的本科生和58%的研究生均是女性[15],这一比例在1970年时还分别只有42%和39%[16],而女性的人口比例通常是51%。女性在高等教育领域所取得的进展是整个20世纪美国最显著的社会进步之一。[17]

尽管女性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性别间的不公平仍然存在于教育效果的获得上,女性的就业率、职业收入和社会地位仍然比和她们拥有同样文凭的男性低。弗里曼(C.E.Freeman)所引用的全美统计数据表明,25—34岁拥有本科以上学位的男性和女性的就业率分别为90.3%和80.7%,而同样拥有本科学位的男性和女性在2000年的收入中位数分别是46431美元和36353美元,女性只有男性的78%。[18]性别不公平在高等教育领域内尽管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但仍然存在。

由以上分析可知,现今的美国高等教育领域,基于不同种族、社会阶层和性别间的差别在高等教育机会获得上和过去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性别间不公平大幅减少,种族间不公平也因多年干预在某种程度上得到缓和,但社会阶层间的不公平却仍然广泛存在。有学者指出,这种基于社会阶层而产生的差异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中就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19]

这种不同种族、社会阶层和性别学生间的不公平,被一些学者视为一种在高等教育领域中存在的针对不同学生的隔离(segregation)[20],即不同的学生被不公平地区分在高等院校内外。理想中,公平、正义的高等教育机会获得应该是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而无论其出身、种族和性别。但显然,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那些少数族裔、中下阶层、某种程度上还包括部分女性学生仍然未能和白人、中上阶层、男性学生一样获得同等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把不同层次的高等院校再作细分就会发现,这种基于种族、社会阶层甚至还包括性别上的隔离其实远远不止这么简单,它的复杂性还体现在高等教育中不同层次的院校上,笔者将在下面这一部分探讨这一问题。

二、优质高等教育机会获得上的差别——渗透在高等教育分层中的学生隔离

许多美国学者均指出,以上所提到的以种族、社会阶层和性别等为对象的高等教育资源分配的不公平,不仅表现在高等教育机会获得上,还突出地表现在优质高等教育机会的获得上。

在美国,院校分层(stratification)是一种一直存在的现象:不同层次的院校在办学实力、所拥有的资源和地位上是截然不同的,它们所招收的学生主体也有很大不同。近年来,随着入学机会的大量增加,不同种族、社会阶层和性别的学生之间的不公平,开始突出地表现在他们获得那些四年制的、精英的、名牌的大学机会的差别上。美国高等教育中存在的学生隔离现象是渗透在这种院校分层上的,许多研究者的文献均证实和反映了这一点。

这种渗透比较明显地体现在种族因素上。在二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黑人能进入的高等院校通常是那些传统的以招收黑人为主的黑人大学(Historically Black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HBCUs)。这类学校多提供一些语言、数学、农业和机械方面的职前训练,不仅教育质量差,而且经费严重不足。有统计显示,直到20世纪70年代,还仅有4.3%的黑人学生能就读于以白人为主的高等院校。[21]这种情况近些年来有了很大的改观,如1976年时,仍有34%的黑人学生是在黑人大学完成他们的本科学位,但到了2000年,只有24%的黑人学生是在此类学校完成自己的本科学位。[22]

时至今日,尽管肯定性行动(affirmative action)的介入使得许多黑人、印第安裔等少数族裔学生得以进入传统的以白人为主的高等院校,但不少研究表明,黑人等少数族裔学生在进入四年制大学的机会上和白人相比还是偏少[23],他们中的许多人仍然聚集在社区学院和黑人大学。[24]1997年的统计表明,占全国18—24岁人口33.5%的有色人种却只有21.5%和26.4%的进入四年制私立和公立大学的机会。[25]而针对社区学院的研究则显示,有大约一半的社区学院的学生是非白人的有色人种。[26]还有统计显示,1965年全美国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的白人和二十分之一的黑人能完成四年制大学,而到了2000年,尽管黑人进入四年制大学的情况有了很大改观,但双方的差距仍然存在:有四分之一(26%)的白人读过四年制大学,但却只有六分之一(17%)的黑人能达到此成就。[27]

而在那些质量更好、选拔性更强的精英大学面前,黑人等少数族裔申请入学面临着更大的困难。一项在美国南方19个州开展的完成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大型研究表明,种族隔离在高等教育领域仍然存在,只有9%的黑人学生能够进入其所在州最大和最好的院校。[28]

对于黑人等学生未能接受最优质的高等教育,洛克萨等人的解释是,肯定性行动的摇摆不定和投入减少是导致这一现象出现的重要原因。自里根政府以来,特别是在进入20世纪90年代之后,受相关法令判决的影响,肯定性行动的投入没有以前多了,而受肯定性行动影响最大的各精英大学也开始有降低招收少数族裔学生的趋势。[29]一些个案,比如在加利福尼亚州所进行的研究,也反映了少数族裔学生在肯定性行动政策调整后进入精英大学的机会已大幅减少。[30]

和种族因素相比,基于社会阶层因素而体现在高等教育分层中的不公平,近年来在美国则显得尤为突出。早在1977年,卡拉贝尔(J.Karabel)在分析了20世纪中期以来美国社区学院迅猛发展的状况后指出,整个美国的高等教育系统呈现出表面上以成绩高低分类为主,但实质上仍然与学生所处社会阶层相关的分层趋势:中低阶层的学生大多去了社区学院,而中上阶层的学生则多去了四年制名牌大学。这俨然是近代社会双轨学制的再现,这种制度事实上在再生产业已存在的社会阶层间的不平等。[31]

时隔30多年后,卡拉贝尔近期的研究依然有类似的结论。他在分析了被称为美国高等教育最顶尖三强(Big3),即哈佛大学(Harvard)、耶鲁大学(Yale)和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三个学校的新生入学数据后指出,来自较低社会阶层家庭的学生在申请这些学校时依然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困难。如在2000年,以上三校平均的本科学费每年超过35000美元,全美只有10%左右的家庭能负担得起如此花销。而事实上,所谓最顶尖三强所招收的也多是来自富裕家庭或是较高社会阶层的学生:普林斯顿大学是常春藤名校中提供学生资助最多的院校,但属于最不富裕的50%的美国人口中的学生居然只占该校新生的一成不到。哈佛大学2004年的统计则表明,该校当年所有入学新生家庭年收入的中位数高达15万美元,而同期美国家庭年收入的中位数不过5万美元左右。在耶鲁大学2001年的入学数据中,也只有8%的新生来自父母两人都没有上过大学的群体。[32]

在美国学费最高昂、筛选最严格、实力最强的一批顶尖级的研究型大学中,低收入家庭学生的比例总是少得可怜。鲍恩(W.G.Bowen)和博克(D.Bok)在20世纪90年代末的统计表明,在顶尖大学中,只有1%的白人学生来自低收入家庭。[33]低收入家庭学生总是不敢申请那些学费高昂的名牌大学,如斯皮斯(R.Spies)的研究就证实,SAT成绩同是1200分的学生,家庭年收入只有57000美元的学生申请名牌大学的机率,比那些家庭年收入高达240000美元的学生要少17%。[34]精英大学高昂的学费使得许多低收入家庭学生望而却步,那些精英、名牌大学的学费通常是每年25000美元到30000美元不等,而社区学院一年只要1000美元。[35]

鲍恩等人在分析了19所精英大学1995年入学的将近18000名学生的数据后发现,在这些顶尖的大学里,来自低收入阶层的学生一直处于不利的地位,他们不仅在入学机会上少于来自高收入阶层的学生[36],更在大学毕业率[37],以及接受完本科教育后所获得的收入上远远落后于后者[38]。鲍恩等人的研究证实了出身低收入阶层的学生所处的不利地位,即使这些学生有机会就读精英大学,但他们出身的社会阶层对其日后发展的影响仍然是巨大的,美国高等教育的不公平现实由此可见一斑。

佩鲁西(R.Perrucci)和怀桑(E.Wysong)的研究总结了美国高等教育制度中基于社会阶层而存在的不公平现象。他们指出,美国的高等院校被严重分层,其中四成是社区学院,六成是四年制本科。而在本科院校中,只有大约200所左右可以称之为精英院校,位居此列的包括一些老牌名校,如常春藤名校、十大联盟高校(Big Ten),以及一些收费昂贵的文理学院。他们进一步指出,精英大学与非精英大学组成了美国高等教育双层体制的两端,这种体制适应了整个美国教育的选拔制度以及职业、社会地位的分配制度。比如中下阶层的学生多就读于质量一般或较差的中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毕业后就读于非精英的大学或社区学院。而来自优势阶层的学生则多就读于质量较好的中学,并最终能够进入精英大学。前者大学毕业后的收入和社会地位都远不如后者,院校分层延续了社会不公平。[39]

近几年来,精英院校的入学竞争越发变得激烈,顶级大学变得越来越难进。[40]顶级精英大学的高竞争性使得这些学校招收了更多的来自中上阶层的精英群体的学生,而中下阶层的学生还是多集中在社区学院和非精英大学。

除种族和社会阶层因素外,性别因素也在这种不公平的分层中有所反映。尽管美国女性在高等教育的入学上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但在精英的本科院校中,她们的比例还是比男性偏低,虽然这一趋势和以前相比已不大明显。[41]另外,女性在院校分层中的不公平更多地体现在院系和专业选择上。应该说,与过去相比,女性在院系和专业选择上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女性在教育、文学等专业上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少,如1971年,美国女性所获得的全部本科学位中有23%的是初级教育学位,而到了2002年,这一比例降为5%[42];她们也开始更多地进入商业、法律和医科等传统的以男性为主的专业,如1970年,美国女性在法律、医学、牙医等学位获得上只分别占5%、8%和1%,这一比例到2001年已经变成了47%、43%和39%②[43]。但总体而言,美国女性在医、商、法等专业上仍未达到其人口应有的比例,在工程、计算机与信息、物理等学科上其人数依然不足,尤其是在一些应用性更强、毕业后收入更高的理工学科上,女性所占比例不容乐观。[44]由于院系和专业分层并非本文的讨论重点,故此不赘述。

三、院校分层和学生隔离框架——美国的经验总结

综上所述,美国高等教育存在严格、明显的等级差别,种族、社会阶层及某种程度上的性别不公平在这种等级制度里被深化了:不同学术地位、办学实力、声望的院校处于不同的等级,这是一种区分明显的分层;因种族、社会阶层和性别而存在的隔离则渗透在这种院校分层制度之中。为更好地说明问题,在本部分,笔者尝试用一个框架去归纳和总结上述文献所反映出的美国高等教育中的院校分层与学生隔离的特点,详见表1。要强调的是,这里所描述的仅仅是一种大体上的趋势。

如表1所示,笔者参考全美最出名的大学排名——《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and World Report)③的大学排名分类,从纵向上将美国的高等院校粗略地分为五类。第一类是顶尖的、精英型的院校,这类学校大概有50所左右,包括20所美国最优秀的可授予博士学位的全国性大学(National Universities)和30所收费高昂、录取率非常低、以优质本科教学见长的文理学院(Liberal Arts Colleges)。根据《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2011年的分类,全美可以被称为全国性大学的院校有200多所,而其中办学实力和声誉雄踞前列的是包括所谓的Big3(哈佛、耶鲁和普林斯顿)及常春藤联盟在内的20所左右的顶尖级大学,这些大学毫无疑问地位居美国高等教育层级的顶层。另外,笔者还把威廉姆斯学院(Williams)、阿莫斯特学院(Amherst)等30所文理学院包括在这一层次中,这些文理学院的收费、选拔性和教育质量也都是很高的。笔者把未能归于第一类但也能授予博士学位的其他全国性大学归入第二类,这些大学均以研究为主要定位,其入学竞争也比较激烈,另外这一层次还包括其他的高收费的文理学院。第三类是以本科教学以及授予部分硕士学位为主的院校,这类学校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分类中又被称为地区性大学(Regional Universities),此类学校有500多所。第四类是以本科教学为主的地区性学院(Regional Colleges),此类学校有300多所。第五类是以职业训练为导向,以授予两年制准学士学位为主的院校和众多的社区学院,此类学校位居美国高等教育层级的底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的排名甚至没有涉及它们。

依据以上分类,结合本框架,笔者认为,在美国的高等教育系统中,学生隔离主要体现在种族和社会阶层两个因素上。在前者,黑人、拉美裔和印第安裔等少数族裔学生中的大部分集中在第三、四、五类院校,而在位居整个高等教育顶层的前两类院校,特别是在全美最顶尖的综合性大学和收费高昂的文理学院中,其学生仍然是以白人为主。当然,要指出的是,多年的种族干预政策已经显示出了一定的作用,这种基于种族因素的分层程度总体而言一直在减轻。

而对于社会阶层的隔离,它明显地体现在不同层次的高等院校中。以上许多文献均已证实,在前两类院校中,其学生主要来自中上阶层,而大部分中下阶层学生集中在后三类院校。与种族干预不同,现今的美国以社会阶层为目标的干预在高等教育入学等政策上仍未能得以体现。难怪有学者指出,与种族、性别等因素相比,基于社会阶层的不公平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有增强的趋势。[45]

另外,从院校分层的角度来看,性别隔离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中已逐渐消失。如前所述,性别间的隔离在当代美国高等教育中更多地体现在学科、专业的分层上,表1的院校分层显然无法体现这种隔离。如果以学科、专业分层为纵向选项,构建与此类似的表格,就会反映出在某些理科和工科专业上女性仍然处于不利的地位。

总体而言,美国高等教育这种渗透在院校分层中的学生隔离现象对我国的相关研究是很有意义的。其实以上言及的这种不公平现象,在我国目前的高等教育中也有所体现。近些年来,不少国内学者已经开始分析不同民族、社会阶层和性别的学生在获得高等教育机会,尤其是在获得优质高等教育机会上存在的差别。④在高等教育扩招已进行多年,进入大学变得越来越容易时,不同群体的学生进入精英、名牌大学面临的差别,理应成为我国高等教育领域不公平研究新的关注点。但目前国内的相关研究还不够丰富,已有的研究也在很大程度上因数据的缺乏而显得不够深入,本文所提及的美国学者的相关研究值得我们注意和重视。

注释:

①以上数据来自于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The National Center for Education Statistics NCES)的官方统计数据。详情请参考:http://nces.ed.gov/programs/digest/d07/index.asp

②2005年的统计数字,美国男女性所占比例大约分别是49%和51%。

③有关《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2011年详细的大学排名及其对美国高等院校的分类和解释,可参考其官方网站:http://colleges.usnews.rankingsandreviews.com/best—colleges/rankings

④有关不同民族间不公平的研究可参考:李文长等:《弱势群体高等教育权益研究——理念、政策与制度》,人民教育出版社,2007年出版;卢乃桂、许庆豫:《我国90年代教育机会不平等现象分析》,《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1年第12期,第7—16页。有关社会阶层间不公平的研究可参考:杨东平:《高等教育入学机会:扩大之中的阶层差异》,《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06年第2期,第19—25页;蒋国河:《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城乡差异——基于对江西、天津高校的实证调查分析》,《现代大学教育》,2007年第6期,第75—80页;谢作栩、王伟宜:《高等教育大众化视野下我国社会各阶层子女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差异的研究》,《教育学报》,2006年第2期,第:65—96页。有关性别间不公平的研究可参考:安树芬:《中国女性高等教育研究》,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出版;文东茅:《我国高等教育机会、学业及就业的性别比较》,《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05年第10期,第58-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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