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奇数字的背后——济南轻骑利用谨慎原则操纵会计数据的理性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轻骑论文,济南论文,离奇论文,谨慎论文,理性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济南轻骑（全称“济南轻骑摩托车股份有限公司”），1993年12月先是A股在上交所上市，1997年6月B股又上市。公司从证券市场募集资金超过16亿元。该公司从1993年上市至今的10年间，前5年可谓一帆风顺，但1998年开始效益下滑。到2000年公司出现了亏损的局面，亏损额达2.72亿元；2002年亏损额高达34亿元。由于连续三年亏损，公司股票自2003年4月28日起暂停交易。
2003年4月25日济南轻骑公布的年报显示：公司2002年的亏损额高达34亿元。这一数字创下了我国股市单个公司亏损额之最。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2002年12月31日，公司还曾发布公告称：经初步测算公司预计2002年将实现盈利。更为出奇的是，2003年8月公司真的公布上半年盈利1613万元!这对于不熟知会计的人来说，简直如神话一般！难道济南轻骑真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经营状况出现了大的改观并实现了经营业绩的超常规发展？其实，对于懂会计的人来说，这些离奇的数字并不神秘，无非是一些会计造假、利润操纵手法的翻版，其采用的具体手法就是利用会计谨慎原则所留有的选择空间操纵会计数据。
2002年年报显示，公司总共提取了高达42亿元的坏账准备，其中的38.65亿元是对轻骑集团三笔应收款全额计提坏账准备形成的。而在这之前，公司对上述款项的计提比例一直保持在3％。可见，济南轻骑巨亏的主要原因是“突击”计提坏账准备所致。从会计的角度看，这既是对谨慎原则的滥用，又严重违背了一贯性原则。从3％的小比例计提一下猛增到100％的全额计提，而且涉及数额如此巨大，是会计政策选择中极端的机会主义行为。
济南轻骑的这一“做法”反映了会计制度所具有的局限性，也暴露了公司治理及监管制度所存在的问题，值得深思。
一、谨慎原则：企业持续经营的守护神，还是会计信息操纵的手段
会计上的谨慎原则一直被当作增强企业持续经营能力的法宝。原因是，谨慎原则充分考虑了企业可能面临的不确定因素，奉行宁肯高估可能发生的费用和损失而不预计可能获得的收益和利得的理念。由于单一僵化的历史成本计价原则无法客观地反映企业真实的财务状况和经营成果，因此由企业根据变化了的资产价值，按照谨慎原则加以重新估计并对外披露相关信息是十分必要的。但遗憾的是，这一原则成为有些企业随意调节利润的手段。企业常常通过少计提准备，或者上年度多提、下年度冲回准备的办法，达到其操纵利润的目的。事实上，这一原则隐含了两个重要前提：（1）会计人员具有良好的职业判断能力；（2）企业管理当局具备良好的诚信操守。缺少其中任何一个前提，都可能使这一原则的结果走向其目的的反面，导致不实甚至是欺诈性会计信息的产生。济南轻骑“做法”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济南轻骑坏账准备金的提取比例由3％猛然提高到100％，决不是真实职业判断的结果，而是盈余操纵的需要。公司的主要业务是生产摩托车产品，但产品的技术含量并不高，而且同类企业众多，激烈的行业竞争使利润普遍下降，这种状况在短期内不会有大的改观。而控股股东的30多亿元巨额欠款就像压在公司头上的一座大山，严重影响了其竞争力。陷于极度困境的济南轻骑在重组无望的情况下，希望将大量不良债权进行一次性处理，以甩掉财务包袱。按证监会规定，对大股东欠钱不还的，可以回购股权的方式低债，但济南轻骑却以其母公司轻骑集团“经营状况持续恶化、自身经营和偿债能力低下”为由，主动计提全额准备，其计提秘密准备、操纵盈余的动机是显而易见的。然而从遵循会计制度的角度看，人们似乎又不能拿它是问。这就连训练有素、技术高超的CPA也拿它无可奈何，境内外两家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都是“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它们称：会计师事务所无法取得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对该公司2002年12月31日应收中国轻骑集团有限公司和其他关联公司往来欠款计提数额的恰当性作出判断。
二、规范与监管：抑制会计操纵的必然选择
会计制度作为会计核算的标准，不应该也不可能对各种情况和所有问题都一一做出规定。在会计确认，计量、记录和报告过程中过分追求统一性，反而可能会使会计制度变成僵化的教条，也会使信息披露丧失其客观真实性，会计选择空间必然会存在于会计确认、计量、记录和报告活动的全过程。从一定意义上讲，会计确认、计量、记录和报告的过程也是会计选择的过程。因此，不应该企图消除会计选择空间。
谨慎原则客观上留下了企业进行会计选择的空间，取消这些选择空间显然有悖于会计中的“相关性”原则。但正是这些会计选择空间常常成为企业进行会计操纵的“基地”，所以对这些选择空间及企业的选择行为进行限制和规范是十分必要的。济南轻骑做法告诉我们：谨慎原则是一种十分模糊的会计原则，独立的第三者很难对企业遵循这一原则的程度做出证据充分的检查和鉴证，利益相关者对此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更是难上加难；而且这一原则本身就允许不同的企业采用不同程度的谨慎标准。因此，通过适当缩小会计判断空间，阻断会计操纵才是当务之急。
针对我国会计人员业务素质普遍不高、公司治理结构和会计监管效果尚不理想的现实，应有意识地减少会计的职业判断空间并有针对性地制定易于操作、科学、适度的谨慎标准，以指导会计人员正确理解和应用会计政策，使企业既保持适度谨慎，又避免有意识地计提秘密准备。财政部发布的《关于执行〈企业会计制度〉和相关会计准则有关问题解答（二）》，明显地缩小了会计选择的空间。这正是规范会计选择行为的具体体现，也是目前我国市场经济体制发育不完善、会计人员业务素质不高和执法守法观念不强情况下的理性做法。
此外，为有效地抑制会计操纵行为，必须加大监管和惩罚的力度，这可谓抑制会计操纵行为的一剂苦口良药。市场制度不光彩的一面就是滋生商业欺诈，会计操纵正是商业欺诈的一种表现形式。治理会计操纵必须有效地识别和发现会计操纵，并加大对会计操纵者的惩罚力度，提高操纵者的违规成本，使会计操纵者不能从操纵中得到好处。由于会计操纵是一种管理舞弊行为，进行惩罚的重点应是企业最高负责人和财务负责人。在这方面，美国2002年《萨班斯——奥克斯莱法案》加大对CEO和CFO会计造假惩处力度的做法值得我们借鉴。
三、公司治理结构：对会计信息质量至关重要
现代企业制度下，企业是多种契约的结合体。现实中，企业管理当局与其他利益相关各方（尤其是股东）之间存在着利益冲突。为了防止管理当局可能根据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进行逆向选择，只能采用激励与监督并用的所谓“胡萝卜加大棒”的办法。而会计信息就成为激励和监督所依赖的基本信息。对会计信息有控制权的管理当局为了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就可能利用会计选择空间随意变更会计政策，操纵不同会计期间的收益指标。济南轻骑2002年在会计上作了一次大“洗礼”，正是对以前年度所累积的不良资产的集中处理。济南轻骑虽为上市公司，但其原材料采购以及产品的销售都依靠母公司轻骑集团进行，济南轻骑只负责生产，更像是轻骑集团的一个生产车间，因而多年来济南轻骑与其集团基本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双方高管人员交叉任职，干部全部由集团领导任免，大小决策也由集团来定夺。济南轻骑2002年的一笔笔糊涂账充分暴露出其公司治理方面存在的问题。例如：2002年4月23日济南轻骑公告，1998年以前集团公司在本公司不知情的情况下，以本公司的名义贷款8000万元，直到担保方国泰君安证券股份有限公司向本公司追偿时才知晓；而2002年5月13日公司公告，在本公司不知情的情况下，集团公司以本公司名义于1999年6月27日在华夏银行济南分行贷款6000万元，1998年5月13日在国泰君安证券有限公司借款2000万元（集团公司已还款770万元，截至2002年5月10日借款余额为1230万元）。由于各种原因，使集团公司累计拖欠济南轻骑的款项逐年增加：2000年底为25.8亿元，2001年底为28.12亿元，2002年底达30多亿元。就这样，本该用于济南轻骑的大量资金被集团公司长期占用，使济南轻骑经营性资金严重短缺，经营业绩迅速下滑，操纵业绩便在所难免。
股权过分集中、一股独大，是我国大多数上市公司的通病，也是公司治理结构难以奏效的根源之一。实行股权多元化、完善公司治理结构是提高公司会计信息质量的关键因素。完善公司治理结构目前可行的途径主要是加大外部董事尤其是独立董事的比例，充分发挥股东大会和监事会的职能和作用，加强证券监管部门的监管力度等。
四、退市制度：将企业“逼上梁山”
退市制度的建立是一个国家证券市场是否健全和成熟的主要标志之一。2001年2月，中国证监会发布了《亏损上市公司暂停上市和终止上市实施办法》，对上市公司暂停上市和终止上市的条件、程序和信息披露等做出了规定。这标志着我国证券市场将逐步走向成熟，也使上市公司退市机制具备了可操作性。该办法规定“证券交易所依法决定上市公司股票的暂停、恢复或者终止上市”、“公司出现最近三年连续亏损的情形，证券交易所应自公司公布年度报告之日起十个工作日内做出暂停其股票上市的决定。”暂停上市后第一个半年度仍未扭亏，证交所将直接做出终止其上市的决定。反之，如果公司盈利，则可申请恢复上市。这一退市制度尽管在与国际惯例接轨、优胜劣汰、优化资源配置等方面起到了推动作用，但根据其规定，如果公司在暂停上市后第一个半年度盈利，则可申请恢复上市。这样在上市公司经营业绩欠佳的情况下，为了免遭退市的厄运，势必产生操纵会计信息的动机，而操纵会计信息最为含蓄也相对安全的办法即“灵活”运用会计政策。从这个意义上讲，济南轻骑正是灵活运用会计政策的“典范”。在2002年度前之所以计提的坏账准备较低，主要是想不能亏得太惨，以保住上市资格。当经营失败难以继续掩盖时，就索性大量计提坏账准备，干脆一次亏个够，以甩掉包袱，来年就可轻而易举地实现报表盈利。否则的话，如果在暂停上市后的第一个半年度继续亏损，毫无疑问就会退出股票市场。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2003年8月30日济南轻骑披露其2003年上半年盈利的信息，也正好验证了这一动机。因此，如何进一步完善上市公司的退市制度，也是中国证监会必须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