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态、时间系统理论与汉语时间指称_复数名词论文

时态、时制理论与汉语时间参照,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时态论文,理论论文,时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 引言

从广义上说,一个陈述句至少包含一个谓语和一个主语,它们在逻辑上表达一个句义,即命题。如果一个陈述句是合法的,这个句子就有其值。说话者通过使用一个句子,确凿表述某个事件或状态。

由谓词及其内论元构成谓语(predication),(Bowers 1991)谓语和外论元构成轻动词结构(light verb phrase,vP),(chomsky 1993,1995,2000)表述事件或状态,亦即命题。(Colins 1997)所表述的事件或状态要通过说话者和听话者所认可的具体场合,即时空来定位(anchor)(Enc 1987),才能表达命题的真值,所以自然语言的句子中必定有表达时空概念的功能范畴,即时制(tense)。

在一个给定语言的句法结构中,时制或以显性形态或以隐性形态出现,这应该依语言的形态类型及语法化进程而异。印欧语言大多有显性的形态,如通过动词词缀曲折变化来标记时制,例如:英语用-ed来标记过去时,也有的语言有专门的时语素,如日语用ta,例如:teyiru~teyita,teyiru表示非完成,teyita表示过去非完成,说明ta不是单纯的完成标记(perfective marker),韩语用ss来标记过去时。

大多数汉藏语系的语言没有显性的固定形态作时制标记,但这并不表示时制在这些语言的句法结构中没有表现。一个与时制密切相关的功能范畴是时态(aspect),由于汉语有相对丰富的时态标记,而缺乏显性的时制标记,很多学者在对汉语句子中的时间进行诠释时,往往将时态作为依据,但时制和时态分别是两个概念。以下我们针对这两个问题在汉语中的表现,作一些讨论。

2 时态

时制和时态是通过语法机制使说话者将动词及其论元,即动词的论元结构所表述的某个事件或状态置于时间和空间之中,使其陈述的命题赋予真值,这种机制在本质上还是一个谓词化的过程,可以通过谓语理论的框架,即谓词—论元理论来诠释。(Chierchia 1985;Ramchand 1997;Bowers 1991,1993,2001)时态指说话者观测某个事件或状态的角度,亦称视点体(viewpoint aspect),(Smith 1997)①通常以完成时态和非完成时态(perfective aspect and imperfective aspect)来区别。

时态将一个事件或状态在空间展示出来,而事件或状态的体或称情状体(situation aspect)(smith 1997)是给定的,所以时态或视点体有别于情状体,以下简单以汉语为例来演绎一下情状体。

2.1 情状体的分类

情状体亦称事态体(aktionsarten)或动词体(verbaspect)。(Vendler1967;Dowty 1977,1979)为方便讨论,我们将分别采用“时态”和“体”来区分视点体和情状体。以下简单熟悉一下有关情状体的分类:

(1)

(1a)中的“——”表示该类情状为持续的非动态体,虽然这类状态的存在或出现可能会有初始的起因或动因,但它们并非状态体本身的特质;这类状态虽可持续,但无法达到终极点(culmination)。所以它们既无起始点又无终止点,不含“I”和“F”。典型的例子如“认识某人”、“有智慧”、“懂汉语”,等等。

(1b)中的“I”显示该类情状有起始点,“~~~”表示它们为持续的动态体;括号中的“F”表示活动体本身不包括终极点,虽然某个活动可被人为地终止。典型的例子如“推车”、“跑步”、“游泳”,等等。

(1c)表示该类情状中只含有单个活动,其起始点“I”本身即为该活动,如“打(个)嗝”、“咳嗽(一声)”、“敲(一下)门”、“拍(一下)”,等等。括号中的“F”表示单个活动体本身不包括终极点,虽然某个活动可被人为地终止。

单活动体是动态的,Moens和Steeman(2005)将它定义为单体事件(atomic event),在时空间上是个点(point)。可以通过语法手段使它延续为一系列的点,也就是说,由单活动体可以衍生出持续的活动体,即由“~”可以衍生出“~~~~~”。在很多语言里,可以通过形态手段强制性地(coerced)改变单活动体动词的特征,重叠即其表现之一。汉语中,有[AA]式重叠:“敲敲”、“拍拍”、“笑笑”、“跺跺(脚)”,也有[A着A着]式重叠:“敲着敲着”,“笑着笑着”;[A来A去]式重叠:“敲来敲去”,“笑来笑去”,等等,这时这些动词能表达某个事态的持续性或重复性,就具备了(1b)的活动体特征。英语动词不能重叠,所以这类动词的体常常有歧义,如cough(咳嗽),sneeze(打喷嚏),knock(敲),burp(打嗝),hiccup(打呃),等等,它们既可用于单活动体的情状,又可用于活动体的情状。

(1d)表示的情状中,其起始点即为终极点,即事件一开始就得到结果,所以成就体亦属单体事件(atomic event),(Moens and Steeman 2005)其中没有持续过程。成就体与单活动体的区别在于前者有终极点,后者没有。汉语动词“看见”、“发现”、“爆炸”、“死”,等等所表述的都是成就体情状,尽管这类情状有时可能是某些原因导致的结果,但原因并非成就体本身的体特征。

自然语言可以通过“增容”手段(augmentation)来改变一些动词的论元结构,(Larson 1990)同时影响动词所表示的情状体,这也是引起各种语言之间形态差异的原因之一。有些语言可以给成就体的动词增加一个体成分,例如,英语可以给某些成就体动词,如“die”(死),增加一个预备性的过程(preliminary stage),由此衍生出类似(1e)那样的情状体。这样“die”就能用来表述单一事件之前的预备过程,所以加上时制和时态标记后,例(2)中的句子就成立:

(2)The old man is dying. (那老人正在死去)

在藏缅语族的景颇语中,某些成就体动词可以表达结果性过程(resultant stage):(Gu 2006)

(3)Ga

htong e wa si nga ai.

村子 里 猪 死 着 句尾

(??村子里猪死着的)

nga是个非完成时态标记,例(3)指村子里的猪死后的情景持续着,而不是“猪正在死去”,这个时态用汉语是无法确切表达的。

预备性过程和结果性过程都是“增容”后的体成分,Smith(1997)指出,它们并不是成就体的本质性成分,所以不包含在(1d)中。

(1e)中的情状表示,达成体既有起始,又有动态的持续过程,还有终极点,如“绣(一)朵花”、“盖(一)栋楼”,“建(一)个机场”,等等。动态过程的每个进程都会使整个事态更加接近终极点,所以是累积、递进性的过程(culminated/incremental process),终极点通常为成果宾语(effected object),如“绣好的花”,“盖好的楼”,“建成的机场”。

2.2 情状体的基本特征

对于情状体的研究,关注的焦点是什么是体的基本特征。各个情状体之间既有区别,又有相似处,所以情状体本身是不同体特征组合的产物,是衍生物,而非基本特征。迄今所知的基本体特征与情状体的“态”、“界”及“持续”有关,用正负值来表示,可归纳为[±动态性]、[±持续性]、[±有界性]。这些体特征往往也被用作区分情状体的检测指标,以下用汉语的例子来进行简单的演绎。

首先考察(1)中各情状体的“动态性”。情状体可以分为非动态和动态的两种,非动态性的,亦即静态的状态或非事件,只有状态体。活动体、单活动体、成就体和达成体属于动态性的事件,概括如下:

(4)情状体的区别特征(一):动态性

动态的事件可以在某时、某地发生或突发,而非动态情状属存在着的状态,不是发生或突发的。事件可以受相应的时间、地点副词修饰,如例(5)所示;状态则不可,如例(6)所示:③

(5)a.工人在门口推车 b.病人刚才咳嗽一声 c.弟弟突然看见猫 d.妹妹在屋里绣一朵花

(6)a.*学生们在教室里懂外文 b.*学生们刚才/突然懂外文

情状体之间的区别之二为“持续性”,分为不可持续的[-持续性]情状和可持续的[+持续]情状。我们已经知道,单活动体和成就体都为单体事件,在时空上是个点,所以它们内部不具有持续性,即它们本质上没有内部体结构(除非采用语法手段强制性地改变它们的体结构)。状态体、活动体和达成体在时空上都有持续性。见图示:

(7)情状体的区别特征(二):持续性

持续性指某个情状在时空中的持续时段,验证一个情状体是否有持续性的简单方法之一就是描述持续的过程。例如,在汉语中,可以用“从……起就……”引出非持续性的状态,用“从……起就在……”引出持续性的动态过程:

(8)学生们从小时候起就懂外文

(9)a.工人从早上起就在推车b.妹妹从昨天起就在绣一朵花

用“从……起就……”来验证,单体事件的非持续性亦显露出来:

(10)a*病人从昨天起就在咳嗽(一声) b.*老婆婆从昨天起就在死

情状体之间的区别之三为它们在时空上所表现的有界与无界,即有界的[+有界]情状和无界[-有界]的情状。从(1)中,我们已经可以观察到,状态体、活动体和单活动体属于无界情状,即它们均无终止点(“F”)。而成就体和达成体都有终止点(“F”),为有界情状。归纳如下:

(11)情状体的区别特征(三):有界性

所谓无界的情状,是说它们在时空上没有达到终极点,即没有成果。结合“持续性”,我们可以说,一个无界的情状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如“学生们懂外文”的状态在时空上一直可以延续下去,“工人推车”也可以一直进行下去。“病人咳嗽(一声)”,虽然是单体事件,但它没有产生成果而达到终极点。这也是为什么单活动体的情状是可以重复的,可以涵生为活动体,因此“病人咳嗽”也可以一直进行下去,衍生为类似“工人推车”这样的活动体情状。以上这些情状体本身不含有终极点,所以是无界的。成就体和达成体都有结果,如弟弟之所见,一朵花之绣成,一个情状在时空上达到终极点后该情状就结束了,因而这样的情状是有界的。

2.3 时态:情状的空间表现

明确了情状体的概念后,我们再回到关于时态的讨论。前面提到,时态亦称视点体,指说话者观测某个事件或状态的角度,分为完成时态和非完成时态,前者指说话者将某个事件或状态作为整体来观测,后者取其中间部分。因此,情状体是个客观的特征。这些特征通过说话者的视角展示出来,这种展示需要以时空为背景,所以时态是个相对抽象的概念,它的具体体现(完成、非完成)离不开时空的支撑,即离不开时制。

由动词和论元构成的情状是句子最核心的成分,它构成命题的内容。但情状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概念,以下例(12)各例尚未能成句。

(12)a.学生们懂外文 b.工人推车 c.病人咳嗽(一声) d.弟弟看见猫 e.妹妹绣一朵花

情状需被置入时空范畴加以定值,说话者方能表述特定场合下的事态或状态,我们听见的句子才为完整。用语言学的术语说,此时句子命题的内容才有真值(truth value)。

用当前生成语法的时制和时态理论来表述,时态在句子中起一个关连作用,它将一个情状置入有定的时间框架内,该时间的定值即时制。(参见Klein 1994;Smith 1997;Demirdache and Uribe-Etxe barria 2000,2005,2007;Guéron 2007,等等)既然时态是说话者展示某个情状的视角,它本身是主观的,是说话者对某个客观情状的主观反映,所以时态往往被比喻为说话者对客观事件或状态用相机从自己的角度“取景”,(Smith 1997)再将所取的情状传递给听话者。重要的是,说话者与所取的情状之间必须有个相对的角度,所以严格地说,时态本身是个空间概念。只有情状和时态,还是不能成句,以下用汉语非完成时态标记“着”为例。非完成时态所摄取的是动态性情状的中间部分,即具有持续性体特征的事态性情状,如我们在(1)中见到的活动体和达成体:

(13)a.??工人推着车 b.??妹妹绣着一朵花

这样的例子类似英文的“workers pushing carts”和“sister embroidering a flower”,均不成句,因为它们都缺了时制。

情状体是客观存在,如果将情状作为说话者要“摄取”的目标,说话者要将视点着落在目标上,目标后面必须有背景,即所取的景色必须包含在背景内。说话者视点的角度可以变,但目标本身的体性质不会改变;不存在的情状是无法被摄取的,④ 而同一个情状亦不会因背景的变化而变化。背景与目标情状之间只会形成参照点,背景不会改变情状的性质。但没有背景,就没了参照,情状凸显不出来,变成“隐形物”或“浑沌物”,没有实际意义,所以例(12)、例(13)中的例子不成句。

时态是情状的空间(spatial)表现状态,时制是情状的时间(temporal)表现状态。情状是语法实体(Tenny and Pustejovsky 2000),它们和表示实体的论元名词组一样,须被赋予指涉特征,方可指涉某个事件、状态,所以它们和时态及时制的关系亦可被分析为体论元和时空谓词的关系。(Ramchand 1997;Larson 2003;Demirdache and Uribe-Etxebarria 2002,2005)

与论元名词组的指涉特征一样,情状(事件、状态)的指涉特征首先包括数的特征,即“物”的数性特征,即[±可数]。需要注意,可数性特征和数词是不同的概念。套用哲学的概念,可数性反映人对本体的一种认识,即人对宇宙间物质的有界和无界的认知:哪些在我们的感知上是有边际的,是以个体形式存在的;哪些在我们的感知上是无边际的,或“浑沌”的。个体性物质的数性特征为[+可数],如果不是唯一的,便可以有多个,反映到自然语言中来,就有单数、复数(双数、多数)之分。非个体性物质的数性特征为[-可数],只可以借用其他“称量”单位或容器的方式来使其量化,此时,被“数”出来的是“称量”所用的单位或容器。数词是指基数词,是数数用的。在数数之前,被数的对象必须为个体。

由于各种语言经历的语法化过程不同,名词的词汇化(lexicalization)和形态化模式亦不同。有些语言的名词[数]的特征在词库里已经有形态区分,可数名词配有相应的单、复数标记,如英语的不定冠词a同时又为单数标记(Munn and Schmitt 2005),-s/-es为规范的复数标记。有些语言如汉语、泰语和墨西哥Yucatec Maya语,它们的名词在词库里没有形态上的可数或不可数之区分,即[数]的特征在名词词形上没有表现,这些语言的名词(不论它们概指实体还是浑沌物)都是不可数的,即它们只表示概念或物类性质,不直接表示物质的[数]特征。使用这些语言对物质进行量化时,只有通过量词来体现[数]特征,它们被称为量词语言或数量词语言(numeral classifier language)。(Allan 1977)汉语名词在词库里均为不可数,名词的[数]特征要通过不同种类的量词来区别,这些量词分别表达物体的有形或无形,即有边际的个体性(individuating)量词(Greenberg 1974),或无边际的形量词:(Cheng等1999,2005)

(14)可数名词用个体量词(unit classifier): 三个学生, 五本书

(15)不可数名词用形量词(massifier): 两堆土,一滩水

如果一个语言体系中有单、复数标记,就可以预料,这个语言的名词组分可数和不可数;反之,如果一个语言所有的名词组都要用量词,这个语言便没有单、复数标记,这是最分明的[数]特征参数的两个极端表现(混合表现不赘)。研究表明,[±可数性]之差在于“个体”性,即名词组所表示的集合概念(如“书”)是否有内部结构(internal structure)(Jackendoff 1991),已经分成个体,可以任意抽取进行量化。以下以汉语和英语为例:

(16)

汉语的名词在形态上和英语的不可数名词类似,无法对汉语名词所表示的物质任意抽取进行量化,它们都指谓“类”,没有边际,可以在空间延伸(蔓延)。所以说,与非量词性语言的名词相比,量词语言的名词缺少的是[数]的个体性特征。从例(16)的图例我们也可以看到,光杆复数名词和不可数名词十分相似,它们都有空间延伸性,没有边际。

情状是时空中的实体,如果将它们看作时空论元(temporal-spatial arguments),(zagona 1995,2007; Stowell 2007)那么它们和名词性论元一样,也有[数]特征,分别表现为例(11)所示的有界(telic)或无界(atelic)性。⑤ 有界的情状便可以看作是个体性的,其[数]特征为[+可数]。无界的情状可以看作是“浑沌体”,其[数]特征为[-可数],在空间可以延伸(蔓延)。无界的情状如同“浑沌物”一样,如果取其任意一段来切割,得到的都是相同性质的“浑沌物”,因此,无界的情状有类似不可数名词和光杆复数名词一样的[数]特征,所谓的不可数[-可数]其实就是不具有个体性。

情状体是客观给定的,一个给定的情状已经具有确定的[数]的特征。换句话说,一个给定的情状,即动词论元结构,在形成时,其体特征带有确定了的[数]特征:有界的情状为个体性的单数,无界的情状为延伸性的、不可数的(光杆)复数。我们前面说过,情状是目标,说话者借助背景,调节视点角度“聚焦”、“拍摄”,而目标本身的性质是不会改变的(看见什么拍什么)。有界的情状被拍摄出来就是单一的个体,所以完成时态体现的[数]特征为单数。无界的情状在背景的凸显下可能呈延续状,如非完成时态下的状态体和活动体,拍摄时只能取其“中段”(intermediate stage),即由等同的小段/子间隙(subinterval)构成的一个“无头无尾”的中段,它由多个子间隙(段)组成,所以非完成时态体现的[数]特征为复数。⑥ 因此,时态指谓的是某个情状(事件、状态)在空间的表现,也就是说时态将情状的[数]的特征具体展示出来。情状的[数]特征是给定的,时态本身不能决定或改变情状的[数]特征,它只是与其构成呼应关系,最终通过说话者借助背景加以表述。⑦

3 时制

时态要借助背景才能体现一个情状,而这个所谓的背景是个点的概念,即时间。那么,语法机制中一定有这样的结构,使说话者能将一个情状置于时空,通过说话者的陈述使其具有真值。因为一个句子所描述的事件发生的时间随说话者说话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所以情状、说话者赖以聚焦的参照点(reference point)即背景,以及说话者说话时间之间存在一个直证(deictic)关系。虽说句子的时制是时间轴上的一个点,但自从:Reichenbach(1947)对自然语言的时间问题作出诠释以来,对时间意义的理解已经从时制和说话时间(speech time)与事件时间(event time)的互动关系扩充到时制与说话时间、事件时间、参照时间(reference time);之间的互动关系,即整个句子的时间意义是通过一个表达时空关系的结构链——“时间链”(temporal chain),动态地表达出来的。虽然对于在“时间链”上哪个节点为主轴心,哪些节点为带动部分,学者们尚有一些争议,但对于时制是一个句子的功能骨架的认识和分析,在生成语法理论体系中则日益精细。有研究认为,(Guéron 2007)“时间链”中包括生成语法理论迄今认可的、普遍句法结构中的一系列中心语,其中引句词C(complementizer)连接说话时间或参照时间,时制T(tense)连接陈述时间(assertion time),还有与时制互动的其他功能范畴F,如语气、情态、否定,等,动词的功能及词汇中心语v和V分别决定情状的空间[数]特征。⑧ 根据这样的设想,这个架构句子的结构链—“时间链”其最重要的功能就是诠释一个情状的时空特征。

在“时间链”上,时制和时态相互作用,其功能分别为安置指谓时间的实体或论元(time-denoting entity/argument)之间的时空顺序(spatiotemporal ordering),即将说话时间、参照时间、情状(事态、状态)三者之间在时空中定位,使说话者得以指涉某个事件,而听话者(addresser)也能在说话者所用的句子的“时间链”中辩认出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得到句子的意义。所以,时制的作用和定指词(D,determiner)十分相似,其核心功能是将实体在时空中定位。因为时间是延续的,所以说话者对情状的定位随时间的延续而改变,因此,需要提供参照点来相对地定位。通俗地说,说话者的任务不只是对着某个情状“照相”,还要给听话者一个参照点,使听话者也能确认与“共享”时空中的情状,这时,“照”到的情状才真实。

要使时制和时态分别与这些时间实体之间的顺序关系运行好,需要一个动态的、具有转换能力的结构,使说话者能在不断延续的时间背景下调节其视点角度,通过结构组合,对一个个情状进行“聚焦”、“拍摄”。也就是说,是自然语言的句子结构使得这种时空顺序的结构组合成为可能。所以,自然语言的语法体系必定会提供这样的结构,或通过语法演变衍生出这样的结构(长出这样柔润灵活的骨架)。不论一个语言有没有显形的语法标志,它的语法结构一定可以承载这种时空顺序的结构组合,对句子时间结构的探索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句法结构研究的任务。

4 汉语的时间参照

下面我们来探讨汉语的情况。汉语的形态分析性强(Huang 2006),它不具有类似印欧语中专门表示时制的词缀标记,而是通过众多的形态—句法手段来体现时制。对此,不少学者近年都有过相关的论述,如Tang和Lee(2000),Huang(2005),Lin(2003,2006),Tsai(2006),等。这里我们重点讨论一些看似与时间无关,但在句中却是不可缺少的成分。我们认为,这些成分是汉语时间结构中赖以对句子意义进行诠释的参照点。⑨ 参照点是时间的支点,它影响对句子意义的诠释,虽然不会影响命题的真值。(Smith 1997)

4.1 由副词带出的参照点

Smith(1997)指出,每个句子都有一个参照时间。我们前面指出,要将句中的情状凸显出来,必须有参照的背景。本着这个认识,我们来观察以下的例子。如果作为单独的句子,这些句子在汉语中都显得突兀:

(17)a.??小明高 b.??小强胖 c.??他们聪明 d.??那几本书贵

(17)各例的问题与汉语情状体的特征有直接关系。与印欧语相比,汉语是个形态分析性强的语言,其表现之一是动词(包括谓词性形容词)所表示的情状体通常为无界,(Dai1984;Huang 2006)即情状的空间[数]特征为[-可数]。(17)各例不成句,说明其中情状的[数]特征无法具体展示出来,即句子缺少时制。

(17)各例中的谓词为形容词,形容词用以表述实体的性质,其中大多数具有相关的性质级差(property scale)。⑩ 例(17)中的“高”、“胖”、“聪明”、“贵”等均为这类谓词性形容词,它们在句中表述特征为[状态体]的情状。单靠论元和形容词虽然可以构成[论元+谓语]的主谓形式雏形,但尚未能成句。在加入了以下的副词性成分以后,句子方能成立:

(18)a.小明很帅。

b.小强相当高。 c.他们极其聪明。

d.这几本书特别贵。 e.那座山非常陡。

f.今天格外冷。

例(18)所含的都是程度副词,它们分别表示“帅”、“高”、“聪明”、“贵”、“陡”和“冷”的性质级差中的某个程度。这些程度副词将相应的性质级差激活,而每个性质级差的最上限是给定的。对照级差中相应的成员(性质),便可以得到隐涵,从而推断出各句的意义。例如,“很帅”的隐涵为:在表示(帅)的性质级差的所有成员中,“很帅”的程度超过一般成员,但不为最上限。“相当高”的隐涵为:在表示[高]的性质级差的所有成员中,“相当高”的程度跟级差中的某个成员一样。(11) “极其聪明”的隐涵为:在表示[聪明]的性质级差的所有成员中,“极其聪明”的程度与最上限成员一样。“特别贵”的隐涵为:在表示[贵]的性质级差的所有成员中,“特别贵”的程度超过绝大多数成员而突出,但还不是最上限。“非常陡”的隐涵为:在表示(陡)的性质级差的所有成员中,“非常陡”的程度超过正常成员,但还不是最上限。“格外冷”的隐涵为:在表示[冷]的性质级差的所有成员中,“格外冷”的程度超过一般成员而突出,但还不是最上限。这些程度副词都能在所修饰的形容词性质级差中找到相对应的程度,这使句子所表述的情状找到了参照点,每个情状的空间[数]特征借助参照点得以确认,所以句子都成立。(12) 同样地,例(19)中的副词与(高)的级差中的一个标准性质成员(真正)相符,所以句子表述的情状也有了参照点,使情状的空间[数]特征得以确认,句子亦成立。(13)

(19)那个人真高。

以上各例中的程度副词,其取舍决定了句子的合理性。这些副词的出现,是句子的时间结构所要求的,否则,例(17)的问题就会重现。(14) 这些程度副词是句子中情状的空间[数]特征必须得到查核的体现,所以汉语和其他语言一样,是有时制的。下面,我们通过主句和小句(small clause)的区别来进一步验证。参考例(20)(句中括号内为小句):(15)

(20)a.我们一致夸[他们聪明]。b.班长表扬[他勇敢]。 c.老板骂[他懒]。

小句含语义上有主谓关系的两个成分,但不含时制结构,(stowell 1981;Bowers 1993,2000)所以不能单独成句。例(20)中“聪明”、“勇敢”、“懒”不需要程度副词的修饰,这说明主句和小句有明显的时制区别。(16)

汉语通过谓词所含的级差来查核情状的空间[数]特征,从而体现时制的事实也可以从含焦点的结构中得到验证。Tang等(2000)指出,汉语的焦点有确定句子时制的功能,我们在此再作进一步的观察。参考下例:

(21)小明昨晚两点钟才回来。

“小明回来”这个情状(事件)发生在某个时间,焦点副词可以激活相关的时间级差,以此作为聚焦的范畴(range),这个范畴为说话者和听话者共享的前设(presupposition)——小明应该回来的时间。副词“才”激活的是一个负向级差(negative scale/downward scale),该级差的最下限是给定的——小明应该回来的最晚时间。假设焦点的对象是时间“两点钟”,得到的隐涵为:在表示[小明应该回来的时间]级差的所有成员中,“两点钟”比最末的一个成员还要晚(即其他成员都早于两点钟)。由此可以得出小明昨晚回来的时间比预想的(应该回来的时间)晚,这样句子所表述的情状以级差的最下限为参照点,情状的空间[数]特征借助参照点得以确认,句子便成立。

但并非所有的焦点副词都有相同的确定句子时制的功能,参见例(22):(17)

(22)*小明昨晚两点钟就回来

同样,“小明回来”这个情状(事件)发生在某个时间,焦点副词“就”激活相关的时间级差,即聚焦的范畴为说话者和听话者共享的前设(presupposition)——小明应该回来的时间。与“才”,不同,“就”激活的是一个正向级差[positive scale/upward scale],该级差的最上限未给定。如果小明回来的时间是“两点钟”,得到的隐涵便为:在级差的所有成员中,“两点钟”比级差中最上限的那个成员还要早。也就是说,小明回来的时间超出了被“就”激活的时间级差的最上限。由于此时级差的最上限未给定,焦点的对象与级差中的成员无法确切对应。这样,例(22)所表述的情状没有参照点,无法确认其空间[数]特征。因此,例(22)体现不了时制,不能成句。

表示过去时,含焦点副词“就”的句子要借助句尾“了”:(18)

(23)小明两点钟就回来了。

而含焦点副词“才”的句子则排斥句尾“了”:

(24)*小明两点钟才回来了

例(21)—(24)的对比表明,在焦点副词激活的级差中如果找到确切的参照点,句子所表述的情状的空间[数]特征便能得以确认,句子就成立。“才”和“就”这样的焦点副词激活不同的级差,所激活的级差决定句子所表述的情状的空间[数]特征能否确认,从而决定句子的时制。所以,句尾“了”具有体现句子时制的功能,它和“才”形成互补;当“就”激活的级差无法决定句子时制时,“了”必须出现,确定句子的时制。

通过副词来使情状的空间[数]特征得以查核,从而体现句子时制的事实还可以从其他例子中得到验证。例如:

(25)a.小明越走越快。b.老张越来越胖。

副词“越”修饰谓词所表述的情状之发展或程度之加深,即该类情状在空间是延伸(蔓延)性的。我们前面强调过,在空间延伸的情状是个“浑沌体”,是“无界”的,其[数]特征为[-可数],所以这类情状的空间[数]特征须借助其他参照点得以确认,这样句子才能成立。回顾2.2节围绕例(7)的讨论,“小明走”、“(小明)快”和“老张胖”本身的情状体分别为活动体和状态体,它们具有“持续性”的特征,是(-有界)的,其[数]特征为[-可数],要借助其他参照点来确认,从而体现句子的时制。例(25)中两个“越”连用,分别修饰两个[+持续性]的情状,表示后者的持续程度随前者持续程度之加深而加深。它们可以是同一情状的前后两个过程在时空中的持续,如例(25)所示;也可以是两个情状在时空中形成前后延续,如例(26)所示:

(26)a.天越冷,老张病得越厉害。b.小明越解释,我们越糊涂。

在时空上前者持续地为后者提供参照点,从而体现句子的时制,所以这些句子成立。如例(27)的图例所示(图中斜线串分别表示两个持续的、无定点的情状,箭头表示对应产生的参照点):

(27)

例(28)证明“越”连用时所修饰的两个持续性的情状不同步,否则它们的顺序应该可以颠倒:

(28)a.小明越走越快。 a’.*小明越快越走

b.天越冷,老张病得越厉害。b’.*老张病得越厉害,天越冷

但两个持续性情状同步与否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重要的是它们之间形成的参照点。在例(29)中,两个持续性情状是同步的:

(29)小明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小明吃饭”本身的情状体为活动体,不成句,因为它仅表示一个情状在时空中的持续,是[-有界]的其[数]特征为[-可数](19) “一边……一边”将两个[-有界]的情状并列成两个同步持续性体,使其互为参照。这样,情状的空间[数]特征借助参照点得以确认,从而体现句子的时制。

同理,例(30)中的句子也成立。副词“又”使至少两个原本[-有界]的情状并存,如例(30)a—b所示,或反复交替出现,如(c)所示:(武克忠1992)

(30)a.那件大衣又暖和又漂亮。b.那孩子又白又胖。c.那孩子又哭又闹。

并存或反复交替出现的情状互为参照,情状的空间[数]特征借助参照点得到确认,使句子的时制得以体现。以上的一系列副词在句中不是起修饰的作用,它们是句子成立的必要条件,是向时制提供参照点的显性表现。

4.2 由句尾词带出的参照点

Enc(1987),Klein(1994)及Klein等(2000)提出,在自然语言中,句子时间意义的诠释常常会以说话时间(utterance time)或话题时间(topic time)为参照。故此,时制也是个以话语为单位的照应成分(discourse anaphor)(Webber 2005)。汉语是个充分运用话语内容作指涉的语言,(20) 所以除了借助副词带出参照点,来确认情状的空间[数]特征,从而体现句子的时制外,汉语还采用说话时间及话题时间为参照点。

我们在上一节中观察到,焦点副词“就”无法为表示过去的情状提供参照点,句子的时制要靠句尾词“了”来体现。将相关例子重复如下:

(31)*小明昨天两点钟就回来 (32)小明昨天两点钟就回来了。

我们亦提到,焦点副词“才”能够给表示过去的情状提供参照点,使句子的时制得以体现,这时,句尾词“了”不能出现:

(33)a.小明昨天两点钟才回来 b.*小明昨天两点钟才回来了。

例(32)和例(33)的比差表明,句尾“了”具有为[-可数]的情状提供参照点的作用。讨论汉语句尾“了”的文献很多,较为一致的意见是,“了”为语气助词,标志句子所述的情状在说话时发生了变化(change of state)。问题是,如果句尾“了”仅仅是个语气词,为什么例(32b)必须要加语气,而例(33b)却一定不能加语气呢?

以下例子中的“了”不能省,否则句子不完整:

(34)a.那孩子可调皮了。b.??那孩子可调皮

(35)a.那件衣服太长了。b.??那件衣服太长

例(34)中的“可”是个选择性焦点副词,它激活一个内容不确定的范畴,隐涵为:那孩子调皮或不调皮。例(35)中的“太”是个表示程度“过头”的副词,激活的是超出相关形容词所表述的性质级差的程度,即不确定的长度。这两个副词与上文讨论的程度副词不同,由于它们不能激活形容词“调皮”和“长”所表述程度性的级差,因而不能确定句子中[-可数]的情状,所以要靠句尾词“了”来确定。含“了”的句子所表述的情状在说话前已形成,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可以确定该情状的[数],从而体现句子的时制,这些情况与例(23)和例(32)的情况一样。

除了句尾词“了”,还有其他句尾词也有确定句子时制的功能,参照下例:

(36)那个人怪怪的。(37)那孩子调皮着呢。

这些句子的句尾词不能省,否则句子不成立:

(38)*那个人怪怪(39)*那孩子调皮着

例(36)以重叠过的形容词“怪”为谓词。重叠是自然语言中的构成复数的一种语法手段,(Greenberg 1978;Hurch 2005)有不少语言亦通过谓词重叠来标志状态、行为或动作的空间延续。(Schmidt 2002)复数与无界的情状有相似之处,它们在时空上表现为延伸性、无界性,这我们已在2.3中谈到。例(38)不成句,因为情状的[数]及句子时制均未确定。由此可见,例(36)句中“的”一定有确定情状的[数]及体现句子时制的作用,即[~~的]不是由构词性重叠机制形成的,而是由构句性重叠机制形成的,(21) 这样的成分不能像形容词一样接受否定和带否定的疑问:

(40)a.他不高。b.他不太高。c.他一点儿也不高。d.他高不高?

(41)a.* 他不高高的 b.* 他不太高高的

c.* 他一点儿也不高高的d.* 他高高的不高高的

句尾“的”普遍被认为是个陈述性的语气助词,标志某种情状以说话时间构成当前参照(current relevance),也就是说,由“的”标志的情状以说话时间为参照点,从而体现句子的时制。这符合近年来学者们对汉语“的”的研究,例如,Simpson和Wu(2002a,b)认为汉语的名物化标记“的”,如“我买的书”和“是小明告诉我的”可以统一分析为定指词(determiner),它可以和指示词(demonstrative)构成呼应(agreement),从而带出一个焦点结构,由焦点结构提供相关名词确切的定指意义。(22) 如果“的”本身的意义是定指,与它相呼应的指示意义为说话时间,两者相呼应,便能有参照点,从而确定情状的[数],体现出句子的时制。(23) 再考虑例(37)中的句尾词“呢”。在汉语中,我们常见到“呢”出现在进行式的句子中:

(42)小明在吃饭呢。

还可以说成:

(43)小明在吃着饭呢。

此时,如果不用“呢”,句子就不完整,这个情况与例(39)相仿。例(42)与例(43)的差别是,前者所含的情状为活动体,后者的为状态体,两者的相同之处是它们都有[+持续性]的特征。这一特征是由非完成时态标记“着”,而不是由进行时态标记“在”体现出来的。“在”只适用于有[+动态性]同时也有[+持续性]特征的情状,不适用于[-动态性]的情状。“呢”必须标记一个带有非完成时态标记“着”的情状,而该情状本身是“无界”的,所以句尾“呢”一定有确定该情状的[数]及时制的功能。(24)

“呢”表示说话者提醒、假设、探究、反问的语气,(吕叔湘1987;武克忠1992)这可以通过以下各句“呢”的隐涵来展示:

(44)a.小明才调皮呢。[隐涵:你可能以为他不调皮]

b.要是有人问起呢,你就照实说好了。[隐涵:你可能以为没有人会问起]

c.让小明去呢,还是让小强去呢?[隐涵:你可能知道结论]

d.我的书呢?[隐涵:你可能知道我的书(在哪儿/……)]

这些隐涵来自“呢”的前设,它们都与句尾有“呢”的表述部分形成对比(contrast)。所以“呢”是一个对比性的话语焦点(discourse focus),话语焦点会激活一个范畴,这个范畴为语境中给定的信息,即句子说出前的语境中已存在的物或事,它们构成一个指涉集(Rooth 1992;Jachendoff 1972)。“呢”以指涉集中的一个与其前设成对比的成员为焦点,得出相对的值。通过“呢”可以找出参照点,所以例(37)和(44)句中情状的[数]便得以确认,体现出句子的时制。

5 结语

所谓句子结构,就是一个含有时间链的结构,而句子就是一个确定了时制的结构。不同语言会通过不同的语法手段表达时制,形成形态差异。本文尝试从自然语言时态和时制理论角度出发,探讨汉语时态和时制如何相互作用,从而确定主句的时制。

文章着眼于时间结构中的参照点,探讨汉语句子如何在时间链中定义参照点,通过确定情状的[数]特征来体现时制。文章重点讨论了两类情形:如何通过显形标记,如程度副词和焦点副词,来激活谓词所表述的隐涵级差,并确认级差中的定值,从而确定时制;如何通过句尾助词作为话语焦点,激活隐涵的范畴,找出参照点,确定句子的时制。

本文的讨论可以给我们以下的启发:首先,汉语句子中的这些副词和句尾词并非单纯表示“修饰”和“语气”,它们是一个句子中认证与确定时制的不可缺少的成分。其次,汉语没有专门划一的时制形态,但与其他语言一样,汉语句子结构中有时制特征,它一定要得以确认。最后,汉语为什么要依靠这样一些副词和句尾词来确认时制?本文讨论的,主要是体特征为[-可数]和[-有界]的情状,它们本身无法确认时制。如果汉语的情状由词汇性成分,即动词及其论元构成,而情状体与时制同[数]特征有关,当某个情状为[-可数]、[-有界]时,要靠相关的功能成分来体现句子的时制。这样,时间链最主要的作用就是将不可数的、无界的(atelic)情状与相关的功能成分进行组合,使其成为可数、有界(telic)的成分。由于汉语词汇的形态分析性强,在汉语的时间链中词汇性成分和功能性成分要进行组合。我们的讨论表明,当程度副词和焦点副词无法确认[数]特征时,要靠句尾词。这说明,当时间链的某个结构范围,如动词组(VP)或轻动词组(vP)不能确认[数]特征、体现时制,就要介入更大的结构范围,如句子(cP),借助话语范围来体现时制。

注释:

① 亦即Comrie(1976)所指的语法时态(grammatical aspect)。

② 此处采用邓守信先生(1986)的译法。

③ 情状体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概念。严格地说,例(5)中各例尚未能成句,此处仅当语料来作演示。

④ 所以“学生(正)在认识老师”,“弟弟(正)在看见猫”不成立,因为由“认识”、“看见”这类动词构成的情状中,根本不存之动态过程这样的体成分。同理,例(9)和例(13)亦不成立。

⑤ Bach(1986)用书形式语义学理论概括过动词性与名词性范畴在(-有界性)与[数]特征方面的相似处。

⑥ 单活动体的[数]特征应为单数。

⑦ 当前有些研究认为,(如Guéron 200))时态本身不是构句成分。即在轻动词组vP之上不存在时态中心语Asp及其短语AspP,但不少研究仍然将时态分析为构句成分。(参见Demirdache and Uribe-Etxebarria 2000,2005,2007;Zagona 2007)于各种语言的形态类型不同,时态语素的表现有差别,如印欧语大多表现为粘着在动词上的屈折语素,而非单独的功能词;汉语由于分析性强,所以有单独的时态功能词,如“在”和“着”。

⑧ Guéron认为事件时间(event time)不是一个独立的时间,只有事件,而无事件时间。

⑨ 像“他喝了酒”这样的成分不能作主句,lin(2006:16)认为句中缺了结果。其实“他喝了酒”并非没有真值,而是因为缺了参照点,无法诠释说话时间和情状“他喝酒”的关系。

⑩ 参见Kearns(2005),Hay等(1999),及所引用文献。按照Hay等的分析,与形容词(以及由其衍生的动词)有关的性质级差,可分为开放式(open)或为关闭式(close),前者无上限,后者以其性质之最高程度为上限(upper bound)。Hay等认为,只有表述性质级差为关闭式的形容词(以及由其衍生的动词)才能表述有定点的事态。

(11) “相当”表示对等,如“旗鼓相当”,“小强和小明年龄相当”,等等。

(12) 一些带有方言色彩的程度副词,如“忒”、“倍[,儿]”、“贼”等等,也都可以激活相应的形容词性质级差,使句子成立,如:“那话[,儿]忒腻味”、“小明倍[,儿]聪明”;“这故事贼逗”,等等。

(13) 否定副词也能使例(17)中各句成立,例如:“小明不高”,“那几本书不贵”,等等。因为否定隐涵级差对立(polarity),即与肯定对立,所以有参照点,情状的空间[数]特征得以确认,时制得以体现。

(14) 例(18)和(19)中的程度副词与“更”、“比较”、“跟/像……一样”、“最”等副词有别,它们不能用于比较结构中。对比下面的1)和2):1)a.*小明比小强很高 b.*小明比小强相当高c.*小明比小强非常高

2)a.小明比小强更高。 b.(跟小强比起来,)小明比较高。c.小明跟/像小强一样高。d.(他们三个,)小明最高。

这是由于程度副词激活的相关形容词的性质级差与比较结构的性质比差不等同所引致。感谢郭洁指出这一差别。

(15) 参见Tang(1998)及沈阳、何元建、顾阳(2001)对小句的讨论。

(16) 如果添加程度副词,得到的是不同的句子结构,因为以小句为宾语的动词也可以选从句为宾语。谓词性形容词用于从句时,激活级差的程度副词必须出现,如:1)a.我们发现(他很聪明)。b.我们听说[他很聪明]。此时若少了程度副词,句子便显得突兀,如同例(17)的情况。这说明,从句和主句一样,有时制结构。鉴于篇幅限制,本文不讨论从句的时制结构。

(17) 为何需要加完成标记“了”,对此我们稍后再讨论。

(18) 关于汉语焦点副词“才”和“就”级差特征的详细讨论,可参见Biq(1984),Paris(1985),白梅丽(1987)和Lai(1995)。杨小璐(2000)和Yang Xiaolu(2000)亦研究过儿童母语习得中有关“才”和“就”级差特征的问题。

(19) 有时“一边”可以单独出现,如“他取出现金,交给小明,一边小声地说:”收下吧。但含“一边”的句子必须表述同时发生的情状,即这样的句子由两个(或多个)子句构成。当句中只出现一个“一边”时,另一个“一边”实际被省略了。(参见邢福义2000)

(20) Lin(2002a & b,2003,2006)对汉语的体词“了”、“着”等作了深入的形式分析,亦认为汉语句子时间意义的诠释除了依赖这些体词带出的参照时间外,还时常依赖说话时间及语境作参照。

(21) 关于汉语构词性重叠与构句性重叠机制,以及情状的[数]特征、非完成体、[-有界性](atelicity)或动词性和事件时间的复数化(pluractionality)(Van Geenhoven 2004 & 2005)在汉语中与重叠的关系,将另文讨论。(Gu,Liu & Yap 2007)

(22) 由于篇幅原因,此处不详细讨论他们的具体分析。

(23) 以下句子少了句尾“的”便有问题,亦说明由于副词不能确定情状[数]的特征,要靠“的”来提供参照点,确定时制:

1)a.*小明怪高 b.??小明挺高 2)a.小明怪高的。b.小明挺高的。

(24) Simpson和Wu将与“呢”共现的时态标记定为“在”,但以我们对例(37)、(43)的观察,“呢”应该是与“着”共现。注意,例(42)中的“呢”省去句子仍成立:“小明在吃饭”,说明在含“在”的句子中,时制不需要由“呢”来确定。因为“在”源自“在那儿”,(Chao 1968)含方位意义,本身可以将一个场景在时空中定位,体现时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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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态、时间系统理论与汉语时间指称_复数名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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