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马尔库塞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的结合，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非理性主义论文,理性主义论文,马尔论文,试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0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3311(2003)01-0015-04
马尔库塞是西方马克思主义中人本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人物。他以人本主义 为核心，以社会批判理论为工具，以对马克思主义不同形式的“嫁接”为立足点，以揭 示人的本质和寻求人的解放为目的，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人本主义思想。笔者认为，马尔 库塞人本主义思想的理论特征是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的结合。他从马克思《手稿》中 所提出的“人是感性的存在物”出发，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中抽取出“爱欲”作为 人的本质，从黑格尔哲学中借鉴并改造了“理性”观念，把它看成是人性中不可缺少的 因素；他力图把人的非理性因素和理性因素结合起来，把爱欲满足看成是人的幸福的 根本，把批判理性看成是追求爱欲满足和人性解放的重要手段，强调爱欲本质和批判理 性在人性解放中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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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尔库塞人本主义思想的哲学基础看，他把爱欲和理性都看成是人性中固有的不可 缺少的因素，二者相互联系，相互补充，从而构成了完整的人。马尔库塞是最早研究马 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人之一，《手稿》构成了他人本主义思想的基础 。马克思在《手稿》中认为，人是有感性的存在物，“是感性的，也就等于说，是受动 的”，[1]就是说，人受对象作用，具有感觉，对象可以为人所感知。马尔库塞认为， 这构成了马克思哲学基础的中心。他认为，一方面，人是有感性的存在物，因而人可以 感受到自己的苦恼，人是有情欲的存在物，情欲构成了人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 后来，马尔库塞明确地把这种情欲表述为爱欲。另一方面，他认为感觉不仅仅是被动的 、接受的，感觉还有着自己的“综合能力”。马尔库塞把它叫做“激进的感受性”，而 “‘激进的感受性’，这一概念强调感觉在形成理性，也就是说，在形成人们用来整理 、体验和改造世界的范畴时所起的能动的构造的作用”。[2]可见，在马尔库塞看来， 爱欲和理性是人所固有的两种属性，它们都产生于“人是感性的存在物”。
从马尔库塞人本主义思想的基本内容看，他认为，幸福就是“在作为他真正存在的本 质中体现他自己”。[3]人的本质是爱欲，人生存在的目的和意义就在于追求自己的本 质即爱欲的自由的完全的实现。而爱欲的实现必须以理性和自由为保证，因为只有借助 于理性的批判能力，个人才能清楚地认识到什么是自己的真正的本质和需要，进而在自 由的活动中实现它，没有理性的批判认识能力，个人就不可能认识自己的真正的本质和 需要，更谈不上自由地实现人的本质的问题。
从马尔库塞的社会批判理论看，他从爱欲和理性两个角度构建其社会批判理论，展开 对资本主义社会、对科学技术以及对前苏联马克思主义的批判。马尔库塞的这一思想特 征最为明显地表现在他对科学技术的批判上。在他看来，科学技术在两个方面压抑着人 的本性：一方面，科学技术的发展导致了生产的机械化、自动化，导致了异化扩大的日 益加剧。同时科学技术决定了社会的生产方式，进而决定了人的生活方式，直接压抑了 人的爱欲满足；另一方面，科学技术作为发达工业社会的基础和意识形态，消除了人的 批判理性，使人变成了单向度的人。因此，要真正解放人的本质，就必须首先恢复人的 理性，恢复人对社会的批判和否定能力。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人用批判和否定的 理性来揭示科学技术对人的理性的压抑，以唤醒人所固有的另一向度——理性的否定力 量。马尔库塞正是从这一角度来批判科学技术对人的理性的压抑的。
从马尔库塞的人性解放理论看，人性的解放不仅是爱欲的解放，还包括理性的解放， 理性的解放是爱欲的解放的前提。在革命的动因上，他认为，革命的动因是人性包括人 的爱欲和理性受到压抑。发达工业社会里物质财富的极大丰富，不是用来促进人的爱欲 的实现，而是更严重地压抑甚至直接取消人的爱欲满足和批判理性。在革命的主体上， 他认为，人性受到压抑是革命的原因，革命者只有认识到这种压抑时，才会起来革命。 所以，只有具有批判理性的人，才会认识到人的本性和社会对人性的压抑，批判理性是 革命的前提，最起码的批判和否定精神是革命主体必备的基本素质。第三世界的被压迫 者和工业社会的“新左派”都是深受压迫而自觉反叛的人。在革命的方法上，他主张“ 总体革命”、“大拒绝”，就是要进行社会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和心理本能的彻底 革命，拒绝一切形式的人性压抑，包括对人的爱欲和理性的压抑。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马尔库塞无论是在其人本主义思想的哲学基础上，还是在社会 批判理论上，抑或是在人的解放理论上，都坚持把爱欲和理性结合起来，把人的非理性 因素和理性因素结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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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库塞的“爱欲本质论”来源于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论。弗洛伊德揭示了人性中 非理性的方面，把人的本质归结为人的性欲。这和马尔库塞的人本主义思想是一致的。 在1932年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中，他已经看到了人的“感性”中“情欲”的作用 ，在1938年的《论快乐主义》中，他把幸福归结为人的感官的满足。在《爱欲与文明》 中，他认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中最有价值之处，就是它的哲学部分，它揭示了人 的心理结构的秘密，所以他要把隐藏在精神分析理论背后的人的本质的思想挖掘出来。 但是，他又认为，弗洛伊德的“性欲”范围过窄，而且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论最终走 向了悲观主义，所以必须对之进行改造。马尔库塞首先把弗洛伊德的“性欲”改造成“ 爱欲”，然后区分了爱欲压抑的根源：基本压抑和额外压抑，指出额外压抑是统治阶级 为了自身的利益强加于他人的，是不合理的。在此基础上，他提出“爱欲解放论”，人 的解放就是人的爱欲的解放，消除了压抑的文明社会是一个“非压抑性文明”的社会， 爱欲解放的关键在于劳动的解放。这样，马尔库塞不仅在弗洛伊德那里找到了人的“真 正”本质，而且自然而然地把人的解放归结为人的非理性的“爱欲”的解放。
马尔库塞的理性观念来源于黑格尔的理性观念。他认为，黑格尔哲学的核心就是理性 观念。黑格尔的理性观念在两个方面吸引着马尔库塞。首先，黑格尔的理性概念中包含 着社会的理想状态和人的幸福。理性主宰现实，而只有当国家与人先天的潜能相一致并 且允许人充分地发展时，它才成为现实。人的理性能够使人认识到自己的潜力和人所在 的这个世界的潜能，人在理性的指导下可以自觉地实现自己的幸福。其次，黑格尔的理 性概念具有鲜明的批判和辩证的特征。黑格尔认为，理性具有批判和否定能力，否定性 是理性的核心。理性不仅能够主宰现实，理性的引导能够超越非理性的现实，导向应该 如此的现实。由于人具有理性，他就不会任由周围的现实所摆布。马尔库塞认为，黑格 尔的理性观念，尽管表现为唯心主义的形式，但蕴含着为自由和合理生活秩序的顽强抗 争。但是，黑格尔的理性是唯心主义的，理性就是历史背后的“绝对精神”，而且黑格 尔所说的理性是国家理性，在国家和个人的矛盾冲突中，他更强调国家而忽视个人。这 些使得马尔库塞不得不对黑格尔的理性观念进行改造。他首先把黑格尔的国家理性改造 成个人理性，认为只有个人理性才是真实可靠的；然后通过把黑格尔的理性还原到具体 历史中去，把黑格尔的理性与个人幸福联系起来，指出在分裂的德意志各邦国时期，黑 格尔只有首先强调国家的统一与权威，才能保证个人的自由和幸福。
马尔库塞人本主义思想中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结合的特征集中体现在他对自由的论 述中。在马尔库塞看来，自由就是在对个人及世界认知的基础上，自觉地、不受限制地 实现人的潜能和本质。马丁·杰伊说：“马尔库塞在此鼓吹的是通过以‘积极的自由’ 著称的个别利益与普遍利益的一致，个人幸福是积极的自由的总体的一方面，理性是另 一方面。”[4]首先，自由是个人在理性指导追求爱欲满足的条件。一方面，自由和人 的爱欲满足相联系，幸福就是人的本质即爱欲的实现，而实现幸福的条件是获得真正的 自由。他说，作为个人全部潜能实现的幸福是以自由为先决条件的：本质上，幸福是自 由。没有个体的自由活动，就不会有对的真正追求。另一方面，自由和人的理性相联系 ，只有在个人的理性指导下，才会有真正的自由。其次，在以追求爱欲满足为目的的“ 压抑性文明”的自由王国里，爱欲和理性是融合在一起的。自由的王国将真正成为消遣 的王国，“由于生存斗争成为一种合作努力，以求争取个体需要的自由发展和自由满足 ，所以压抑性理性让位于一种新的满足的合理性，在这里理性和幸福汇聚了”。[5]在 自由王国里，性欲转变成了爱欲，生命本能也发展了自己的感性秩序，“而理性就其为 保护和丰富生命本能而理解和组织必然性而言，也变得感性化了”。[5]理性变成了“ 感性的理性”。
马尔库塞批判过理性主义，是因为这些理性主义不以实现人的爱欲为目的。他批判黑 格尔的理性观，他认为黑格尔的理性观没有真正地和个人的幸福联系起来，而是以历史 进步的重要性反击幸福主义，国家是理性的形式，个人的幸福必须服从于国家的需要， 这实际上是以国家的名义取消了个人的幸福。在他看来，问题不是要不要理性，而是如 何把幸福建立在理性之上。同样，马尔库塞批判技术理性，他认为，技术理性本来有着 促进人的爱欲实现的功能，但在现代社会里，技术成了人性压抑的工具，甚至是人性压 抑的根源。技术社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存在，把“虚假的需求”强加给个人，使个人生活 在“虚假的幸福”之中；科学技术还作为社会的意识形态，压抑着人的批判理性，使人 成为“单向度的人”。所以他说，征服人的性欲和食欲机能的“任务至少自柏拉图以来 一直被看做是人类理性的一个组成部分，因此，人类理性从其功能上说乃是压抑性的” 。[5]马尔库塞需要的是一种新理性，这种理性对人的本性有着清醒的认识，它指导国 家和社会以满足个人的爱欲为目的，指导个人自觉地追求自己的爱欲满足；当国家或社 会压抑个人爱欲满足时，它具体表现为批判理性，对国家或社会对个人爱欲满足的压抑 进行否定和批判。
马尔库塞批判过非理性主义，是因为这些非理性主义抹杀了人的理性观念，最终抹杀 了人的幸福。他在1934年的《极权主义国家观中反对自由主义的斗争》中批判纳粹主义 的“英雄民众现实主义”时，认为这种纳粹主义的非理性主义在整体主义、自然主义和 政治存在主义三种形式上完全抹杀了人的理性观念。“英雄民众现实主义”所要求的人 是“英雄化”了的人，做事不问理由，只需要服从领袖的命令。整体主义在对整体的强 调中，消灭了个人的存在；自然主义把人用“血与土”这样的自然属性联系起来，这种 自然主义与理性的要求正好是相反的；政治存在主义把人看成是纯粹的政治存在物，在 它面前，甚至思想自律以及科学的客观性和中立性都被贬斥为自由主义的异端邪说，甚 至是政治谎言。《理性与革命》进一步发展了这一思想，他说：“当法西斯主义最终摧 毁了自由主义的文化结构时，实际上它是废除了个体要求他与社会和国家相对立的权力 的最后领域。”[6]也就是说，法西斯主义的非理性主义最终剥夺了个人的否定理性。 非理性主义的整体国家不可能以实现个人幸福为目的，它并不相信在地球上有“幸福” 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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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与非理性是人之为人固有的两个方面的存在。人类源出于一般生物而高于一般生 物，因此，人既有一般生物的本性特征——和高等生物一样具有生理和心理的反应特性 ，它决定了人非理性因素的存在；又有高于一般生物的特定能力——人有意识，会思维 ，它是人的理性因素产生的根源。所以，在人的存在中，既有反映一般生物的本能需求 ，如吃、穿、住、行、性等要求，又有超越于一般生物的特殊能力，如理性、意志、理 想、对幸福的追求等。人的理性因素和非理性因素是矛盾的。理性是“狡诈”的，它着 眼于人的长远利益，要求人的非理性因素服从于它的指挥；而非理性因素是人的“质朴 ”的一面，它以追求快乐为目的，总是在反抗理性的统治。二者又是统一的，非理性 因素是人存在的根基，相对而言，理性因素属于“上层建筑”。但理性因素并没有完全 摆脱非理性因素，人对知识的追求，对未来美好社会的向往，归根结底是为了满足人的 各种需求，包括人的生理和心理的需要。非理性因素也不是和理性因素绝对对立的，只 有在理性指导下的生理和心理需要才是正当的，因而才能最终得到合理的满足。
由于人的理性因素和非理性因素的矛盾，在哲学史上，特别是在西方近代哲学史上， 产生了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之争。传统的理性主义最初是以同宗教神学对立的人本主 义形式出现的，它强调个体的存在权利和自由，用人性来反对神性，主张在现世中追求 人格的完善。但在理性主义的发展过程中，工具理性的迅速崛起，压制了人的批判理性 ，科学主义思潮以自然规律的优先性排斥了人在世界中的地位，因而遭到非理性主义的 反对。非理性主义强调人的存在的本体论意义，坚持了以人为中心的思维方式，人的存 在和本质、个体的自由和幸福是非理性主义的核心内容。它强调人的感觉、本能、欲望 和情绪的作用，否定人的认识能力，否定了实践和理性的作用。我们不能说谁是谁非， 片面强调人的理性因素或非理性因素都是错误的。
马尔库塞似乎看到了这一点，他试图把二者结合在一起。在他看来，一方面，人的非 理性因素离不开理性因素。作为人本主义者，他坚持把人的本质归结为非理性因素，但 他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揭示人的本质，非理性主义者在现实面前往往陷入悲观主义，马 尔库塞充满了乐观主义精神，他对人的本质的探索是为了建立一个能充分实现人的本质 的理想社会。而只有理性才能做到这一点，只有在批判理性的指导下，人类才能清楚地 认识自己的需要，并不断地批判和纠正人类发展过程中的一切阻碍爱欲实现的行为和制 度。所以他崇拜黑格尔的理性观念，坚持理性批判一切和超越现实的精神。另一方面， 人的理性因素也离不开非理性因素，理性应该和人的本能是统一的。他反对弗洛伊德的 为了保持文明的发展，必须对人的爱欲进行压抑的观点。他认为，追求爱欲的实现是人 生的目的，理性应该而且能够促进爱欲的满足，技术理性只有在为爱欲满足服务时，才 是真正合理和可取的。所以他试图把理性主义和非理性主义结合起来，以非理性因素作 为人的根本，确保其思想的人本主义性质，同时强调理性在实现人的幸福中的作用。在 人的理性因素和非理性因素的矛盾统一中，出于他人本主义思想体系目的的需要，马尔 库塞更多地强调理性因素和非理性因素的统一。
马尔库塞的这种理性主义与非理性主义结合的人本主义思想，无疑有着重大的理论意 义。这一思想在试图打破长期以来哲学史上理性主义与非理性主义的对立，克服理性主 义、非理性主义的缺陷方面，是一次伟大的尝试，为研究作为“类”的人的存在提供了 新的视角。马尔库塞的错误不在于他力图把人的理性因素和非理性因素结合起来，而在 于他只是着眼于人的抽象本性的研究，没有能够跳出人本主义的圈子。所以，他的思想 最终也只是停留在马克思《手稿》的水平上。
收稿日期：2002-12-12
标签：非理性主义论文; 人本主义论文; 黑格尔哲学论文; 本质主义论文; 人性本质论文; 社会观念论文; 人性论文; 哲学家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