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文学天空中两颗耀眼的新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新星论文,俄罗斯论文,两颗论文,耀眼论文,天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近年来涌现的俄罗斯年轻作家当中,有两位小说家特别引人注目。他们连续发表文章和谈话,对文学创作的现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并阐述了自己的文学主张。与此同时,他们先后推出了几部很有分量的中长篇小说。他们的观点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他们的作品受到了批评界的重视,有的还得了奖。这两人是瓦尔拉莫夫和帕夫洛夫。
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瓦尔拉莫夫1963年出生于莫斯科。莫斯科大学语文系毕业后在该校任教,给外国学生讲授俄语和文学。1987年发表了处女作短篇小说《蟑螂》。1990年和1993年先后出版了短篇小说集《奥斯托日耶的房子》和《你好,公爵!》。1995年他的短篇小说《游击队员马雷奇和大草原》获德国莱比锡文学俱乐部优秀俄罗斯短篇小说奖。同年底他的中篇小说《诞生》获首届反布克奖。他的长篇小说《雄鲑》(1995)、《沉没的方舟》(1997)和《乡村的房子》(1997)也受到了批评界和读者的普遍关注和好评。
奥列格·奥列戈维奇·帕夫洛夫1970年生,也是莫斯科人。年幼时父母离异,由母亲抚养成人。1988年应征入伍,在内卫部队服役,执行看守和押送劳改犯的勤务。后因头部受伤而复员。在内卫部队服役的这一段经历,使他终生难忘, 并且为他后来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1990至1992年写了一组总题为《警卫队悲歌》的短篇小说。不久进入高尔基文学院学习,毕业时完成了长篇小说《老一套的故事》。这部作品于1994年发表后受到了批评界的重视,并在1995年布克奖评奖时成为三部人围作品之一,而且当时获奖的呼声很高。从此帕夫洛夫的名字开始经常出现在报刊上。在这之后他又陆续发表了一组总题为《靴子里取出的笔记》的短篇和长篇小说《马秋申的事情》(1997)等作品。
瓦尔拉莫夫和帕夫洛夫同属所谓的“新生代作家”群体。大概是由于观点比较接近,他们两人关系比较密切,曾经一起发表过谈话和进行过对话,而且谈得比较投契。从他们各自发表的一些文章来看,他们对现实生活和文学的看法有不少相同或相似之处,批评家们在介绍和分析年轻作家的创作时,也常把他们两人放到一起来谈。这两个年轻人在走上独立的生活道路时,正遇上社会的动乱,这使他们较早地尝到了生活的艰辛。从他们的言论和作品中可以发现,他们对现实是不满的,对苏联解体后的许多现象持批判的态度。瓦尔拉莫夫在一次发言中直截了当地说:苏联的“改革”从一开始就是“惊人地虚假的”,现在正在因这种虚假做法受到惩罚。他尤其对目前整个社会对文学的冷漠表示不满,对本来有坚实的物质保障的俄罗斯文学陷于乞求施舍的困境表示痛心。帕夫洛夫在内卫部队服役时几乎丢了性命,复员后只好靠当门卫维持生活。他虽然没有像瓦尔拉莫夫那样把话说得那么明确,但是他的那篇叙述自己身世和遭遇的小传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不可言状的痛楚和愤懑。
1997年,他们两人曾和年轻批评家巴辛斯基一起应邀到彼尔姆访问。在当地进行的一次三人对话中,帕夫洛夫说他们“实际上是正统派”,因为他们心中有着在他们看来“没有受到怀疑的神圣的价值”。他所说的“价值”,显然指的是俄罗斯优良的历史文化传统。他在一篇题为《根本问题》的文章中对传统作了解释,把它称为“精神的俄罗斯历史”。值得注意的是,他给这篇文章加了《俄罗斯传统主义者宣言》的副标题。瓦尔拉莫夫似乎同意帕夫洛夫的意见。他在回答《文学俄罗斯报》记者提出的他属于哪个流派的问题时说:“如果认真考虑一下,那么大概属于传统的、现实主义的流派。俄罗斯文学一向信奉的价值就是我的价值。”由此可见,他们之所以自称“正统派”和“传统主义者”,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俄罗斯精神文化传统的继承者和发扬者。
瓦尔拉莫夫在这里把自己归入现实主义流派。他强调文学要反映现实生活,在他看来,作家应把自己看作一个编年史家,作家的任务在于记录人的心灵的历史。帕夫洛夫则主张发扬现实主义精神,他认为现实主义应该是一种信仰,有了这种信仰,能把非现实的东西变为现实的东西,能使笨拙的语言达到完美,相反,只有技巧而无这种信仰,就会使语言变成僵死的空话。他们两人都主张写实,帕夫洛夫甚至认为现实生活本身比任何虚构都要难以置信,只需要单纯的记录就行了。他们俩对19世纪到20世纪初的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大作家和他们的作品十分推崇,同时也反对一笔勾销苏维埃时代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根据帕夫洛夫的说法,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文学是与以前的全部艺术经验连在一起的,全盘否定它,就等于否定以肖洛霍夫等人为代表的“俄罗斯的艺术现实主义”。瓦尔拉莫夫和帕夫洛夫还重视文学的社会作用,主张作家要有“道德责任感”,在这一点上显然也继承了俄罗斯文学的传统。
可是他们在提倡现实主义的同时并不墨守陈规,认为可以根据艺术表现的需要选用各种艺术手段。他们并不排斥假定性手法,反对的只是这些手法的滥用。帕夫洛夫不同意西尼亚夫斯基关于应寄希望于“以假设代替目的,以怪诞代替日常生活描写的虚幻的艺术”的说法。他指出,各种幻想和怪诞的手法的运用只有在具有“共同的精神目的”时才会显得适宜,否则就会成为文字游戏。他们两人对目前俄罗斯出现的各种所谓的新潮文学不感兴趣,对后现代主义文学更是持否定的态度。瓦尔拉莫夫说后现代主义的代表作家索罗金的作品违背他的道德观念,他对这种文学感到厌恶。帕夫洛夫则说他不理解后现代主义是什么,他认为现在称为后现代主义的东西就是从前称为地下文学的东西,这是一种“俄罗斯的虚无主义”。他们两人对文学界某些人崇拜西方的表现十分不满。帕夫洛夫讽刺有些人想要变得比美国人更像美国人,比法国人更像法国人,认为这是由于完全丧失文学的“民族独特性”而造成的“畸形现象”。瓦尔拉莫夫则发现了一种新的“文学品种”,即“供出口用的文学”,他说,有一些作家,例如彼列文、叶罗菲耶夫等人,他们刻意模仿西方文学,迎合西方的趣味,写作品就是为了拿到西方去出售。自然,他对这种文学是不欣赏的。
从以上所述可以看出,这两位年轻作家无论在社会政治观点方面还是在文学观点方面都与作为当今俄罗斯文学界两大派之一的传统派(有人称它为新乡土派)有共同和相似之处。这一点连他们自己也承认。瓦尔拉莫夫在一篇文章里说:“根据我的观点,我一直觉得自己与乡土派比较接近。”不过他反对乡土派与共产党人结盟,反对他们“美化”共产党领导人。他说:“我不理解,像拉斯普京或别洛夫这样的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到这一点,继续干着一件又一件蠢事。”但是他觉得善于变色的自由派头面人物像奴仆似的为当权者效劳的行为更为可恶。他不参加任何派别,希望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帕夫洛夫在他的许多文章里也表现出这样的思想政治倾向。然而正是由于他们思想上和政治态度上有这样的矛盾和在两派斗争中采取不介入的超然立场,他们才同时为两派有保留地接受,成为俄罗斯文坛上少见的“跨派”人物。在两派的报刊上都可见到他们的文章、谈话和作品,瓦尔拉莫夫甚至在最激进的传统派报纸《明天报》上发表了一个短篇,所以有人说他“到处都是家”。
这两位年轻作家不仅只是提出他们的文学主张而已,而且在创作上身体力行。瓦尔拉莫夫在他的中长篇小说中用写实的笔法揭露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和问题,记录了当代俄罗斯人在社会大变动时期内心的感受。他在中篇小说《诞生》里写了一个在娘胎里就有病的孩子出生后如何受到病痛的折磨、最后勉强活下来的故事,实际上这个孩子就是苏联解体后新出现的俄罗斯国家的象征。小说真实地反映了90年代上半期的社会生活,直接写到1993年10月炮轰议会这一重大事件,传达出了那时紧张的政治气氛和人们的情绪。长篇小说《雄鲑》写了一个年轻人短促的一生,叙述了这个“偶然来到世界上的人”坎坷的命运以及他由于不能适应社会大变动后残酷的现实而过早死亡的悲剧。作者一方面对他充满同情,另一方面又批评他的那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对死亡的预感和觉得世界末日将临的情绪。另一部长篇小说《沉没的方舟》则通过对西伯利亚某地一个旧教派的古老村庄的历史及其毁灭的描写,谴责了教派性和分裂行为。作者在他出版这部小说的同时发表的谈话中,把这种教派性和脱离生活、与世无争、甚至希望世界末日到来的情绪称为两种伤害当代俄罗斯人意识的“病毒”,呼吁人们重视和医治这两种“民族的病症”。中篇小说《乡村的房子》叙述了主人公(莫斯科的一个知识分子)到俄罗斯北方沃洛格达地区去购买房子的经过,描绘了今天俄罗斯农村严峻的生活画面。他的这些作品发表后都引起了较大的反响。
帕夫洛夫的小说大多是根据他在内卫部队服役期间的生活体验写成的。长篇小说《老一套的故事》取材于在劳改营执行看守和押送犯人勤务的军人的生活。作者叙述了那里艰苦的生活条件,塑造了守卫劳改营区的连长哈巴罗夫大尉的感人形象,写了他最后因公殉职的悲剧。有人曾把哈巴罗夫的形象与19世纪俄罗斯诗人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里的马克西姆·马克西梅奇相比拟。帕夫洛夫是从劳改营守卫人员的视角来写那里的生活的,因而使得这部小说有别于通常从犯人的视角写劳改营生活的作品。他的另一部长篇小说《马秋申的事情》仍然写劳改营,不过主人公变为那里的押送兵马秋申,作者叙述了他那并不太长的生活道路,探究了他的心理变化。根据批评家们的普遍的看法,帕夫洛夫的小说写得比较厚实,经得起咀嚼。
瓦尔拉莫夫和帕夫洛夫这两颗新星在俄罗斯文学天空的出现并不是孤立的现象。紧随他们之后,还有一些刚从高尔基文学院毕业的青年公开宣布要继承和发扬俄罗斯文学的优良传统,并在创作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这说明19世纪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的传统正在当今新的社会条件下逐步恢复,同时也说明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具有巨大的力量。具体说到瓦尔拉莫夫和帕夫洛夫这两位作家,应该承认,他们尚未完全摆脱最近十余年来在俄罗斯大地上泛滥成灾的反共反社会主义思潮的影响,仍把发扬民族文化传统和实现社会主义理想对立起来。不过他们心中想着人民,关心人民的命运,力图通过自己的作品真实反映人民群众的生活,表达人民群众的思想和愿望,这在今天金钱势力占统治地位、文学愈来愈商业化的社会里是难能可贵的。从他们的作品来看,他们无疑是有文学才能的,而且现在只不过是初试锋芒。相信他们通过坚持不懈的思想探索和创作探索,通过自己的社会实践和创作实践,思想上将会有不断的进步,创作上将变得更加成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