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词语重叠结构统计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统计分析论文,词语论文,结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引言
重叠是词语(注:本文使用“词语”是为了避免重叠结构到底是词还是短语的争议。)的一种构造方式,例如“妈妈”、“常常”、“轻轻”、“摇摇头”、“亮堂堂”、“实实在在”、“平平常常”、“许许多多”、“研究研究”等,这些词语中至少有一个构成成分被使用两次或两次以上。我们知道，汉语的主要重叠式有：AA式、ABB式、AAB式AABB式、ABAB式、A里AB式和AAA式（例如“当当当”、“沙沙沙”）等。我们对各种重叠形式的内部结构进行分析发现:AA式包括三种,一是音节重叠，比如“猩猩、蝈蝈、蛐蛐”等，这类结构属于单纯词；二是语素重叠，比如“寥寥、绵绵”等；三是词的重叠，比如“妈妈”、“大大”、“慢慢”等，《现汉》主要收录前两类AA结构和部分第三类AA结构。ABAB式的内部结构比较简单，这主要表现在他们的基式都是一个词，如果从基式是不是一个独立的词这个角度来说，ABAB式实际就是AA式，只不过“A”代表的是一个双字词， 《现汉》和“语料库”中都没有收入。因此，AA式和ABAB式本文不做分析。
汉语的这些重叠结构的内部结构似乎用上述的AAB、ABB、AABB等形式就可以形象地表示出来,但是,我们在进行分析的时候发现,同样是AABB结构，它们的深层结构有显著的区别,比如:“恭恭敬敬”是“恭敬”这个词通过语素重叠形成的，“病病歪歪”是单音词“病”和“歪”仿照“恭敬”的方式构成的，“花花绿绿”则是“花花”和“绿绿”直接构成的。重叠结构的内部构造和重叠结构的产生方式是本文分析的第一个内容。重叠结构一般都是由一个词重叠而成的，例如：“妈妈”由“妈”重叠而成，“平平常常”由“平常”重叠而成，“研究研究”由“研究”重叠而成，朱德熙先生把前者叫做“重叠式”，后者叫做它的“基式”。但有一部分重叠结构并不是由一个词重叠而成,而是由两个词重叠而成,例如“白胖胖”、“歪歪倒倒”等,他们不是由“白胖”和“歪倒”直接重叠而成的，因而，这些重叠结构实际上是没有基式的。对这两类重叠结构进行定量分析是本文的第二个内容。汉语中常见的是动词和形容词的重叠形式，除此之外，其他类词有没有重叠形式，重叠的能力如何，这是本文的第三个内容。
本文调查的重叠结构来自两个方面：（1 ）“语料库”中抽出全部没有切分的重叠形式；（2）《现汉》中收录的全部重叠形式。 下表是各类重叠结构在“语料库”和《现汉》中出现的次数。表中的“全部”包括：（1）只在“语料库”中出现的重叠结构数量；（2）只在《现汉》中出现的数量；（3）“语料库”和《现汉》都出现的数量。
表1 各类重叠结构数量表
ABB AABAABB A里AB AAA 合计
语料库 326 64 483 10 9926
《现汉》206 33 86
1 0326
全部431 90 510 10 9
1050
我们统计到的重叠结构总数为1050个，其中语料中使用了926个，《现汉》中收录了326个，有很大一部分没有被收入《现汉》中， 也有一部分《现汉》收录的重叠结构在语料中没有出现。 本文主要分析这1050个重叠结构。
二 重叠结构的产生
重叠结构的产生方式可以从两个角度来考虑：（1 ）重叠结构各个因素是如何重叠的；（2）重叠结构是由什么因素重叠而成的。 下面作具体分析。
2.1全部重叠式和部分重叠式
从重叠结构的内部因素如何叠用的角度来看，重叠结构可以分为两种情况：结构中每个因素都重叠，例如“讨论讨论”、“干干净净”等；结构中有部分因素重叠，例如“黑压压”、“白胖胖”、“糊里糊涂”、“心心相印”等，我们把这两种结构分别叫做全部重叠结构和部分重叠结构。
全部重叠结构包括：AA式、AABB式、ABAB式和AAA式四种； 部分重叠结构包括：AAB式、ABB式和A里AB式三种。从数量和能产性来看， 全部重叠结构在汉语重叠结构中占绝对优势，因为AA式、AABB式和ABAB式都是相当开放的，大多数形容词和动词都可以有这样的重叠方式，这方面的研究已经有很多成果，本文不打算讨论。
2.2有基式的重叠结构和无基式的重叠结构
从重叠结构各因素的来源看，重叠结构的产生方式有两种：大多数重叠结构是单个词通过不同的重叠方式重叠而成的，例如“看”和“看看”、“高”和“高高”、“大方”和“大大方方”等，就是说重叠结构“大大方方”是由一个基式“大方”通过全部重叠的方式产生的；另一类重叠结构并不是一个词重叠而成的，例如“跌跌撞撞”不是“跌撞”直接重叠而成的，是由“跌”和“撞”两个词重叠而成的，这类结构实际上没有一个基式，它们常常由两个语素直接重叠而成。我们把这两类重叠结构分别叫做“有基式的重叠结构”和“无基式的重叠结构”。
2.2.1重叠结构的内部构造
在分析有基式的重叠结构和无基式的重叠结构之前，我们要分析的是各类重叠结构分别是由哪些成分通过什么方法产生的，也就是它们的内部构造。比如“冷清清”、“乱糟糟”、“姨奶奶”和“红彤彤”都是ABB式，但是，“冷清清”是由一个词“冷清”部分重叠而成， “乱糟糟”是由两个词“乱”和“糟”部分重叠而成，“姨奶奶”是由“姨”和重叠词“奶奶”构成，也属于部分重叠形式，“红彤彤”是由“红”加上生动形式“彤彤”构成，可见，他们的产生还是比较复杂的。我们对表1中的1050个重叠结构进行归类和分析， 分析结果如下（各小类的数量参见表3）：
（一）ABB式
（1）ABB1：由一个双音节词AB重叠而成， 它的重叠方式是只重叠第二个语素。例如：
哎呀呀 哎哟哟 当啷啷 干巴巴 咕咚咚 咕嘟嘟 咕噜噜 轰隆隆 哗啦啦 滑溜溜 空洞洞 冷清清 亮堂堂
迷糊糊
明亮亮年轻轻 平滑滑 平坦坦 平展展 水灵灵 坦荡荡 阴沉沉
（2）ABB2：这类重叠结构虽然和上面的结构相似， 但是它不是由一个词AB通过重叠第二个语素而成，A和B实际上是两个意义相同或相近的单音节词。例如：
白亮亮 白嫩嫩 白胖胖 恶狠狠 光秃秃 红艳艳 黄灿灿 紧绷绷 泪汪汪 冷冰冰 凉冰冰 亮晶晶 亮闪闪
乱糟糟
圆鼓鼓胀鼓鼓 直僵僵 直挺挺
（3）ABB3：这类重叠结构包括两种形式， 一种是单音节形容词的生动形式，是由一个单音节词形容词A和一个双音节的重叠形式BB 构成的。其中B的语素意义相对虚化， 这类结构是ABB3 式的主要形式， 共287个，占87%。例如：
矮敦敦 白哗哗 颤巍巍 潮乎乎 赤条条 臭烘烘 顶呱呱 肥墩墩 粉嘟嘟 黑洞洞 红朴朴 厚敦敦 灰溜溜
假惺惺
空荡荡辣乎乎 蓝盈盈 乐滋滋 泪涟涟 冷嗖嗖 凉森森 绿茵茵 乱烘烘 满登登 慢腾腾 毛绒绒 美滋滋 暖融融 胖乎乎 软绵绵 傻呵呵 乌溜溜 笑嘻嘻 硬梆梆 脏兮兮 皱巴巴
另一类ABB3结构是由一个单音节词A 和一个单音节词的重叠形式BB构成的，BB是可以单用的重叠词。例如：
蚕宝宝 打喳喳 嘀铃铃 叮呤呤 戈登登 姑奶奶 姑爷爷 过家家 黑猩猩 乎啦啦 脚窝窝 哭咧咧 老太太
麻秆秆
面团团挠痒痒 扑拉拉 噗啦啦 沙窝窝 少奶奶 哇呀呀 喜调调 香饽饽 洋娃娃 姨姥姥 姨太太 圆圈圈
（二）AAB式
（1）AAB1：这类重叠结构是由一个双音节词AB 通过部分重叠第一个语素而成，这类重叠结构大部分是离合动词。例如：
摆摆手 帮帮忙 变变法 变变样 冰冰冷 吃吃茶 出出场 点点头 叮叮当 愤愤然 过过秤 过过风 过过瘾
哈哈腰
惶惶然挥挥手 记记帐 见见面 解解恨 开开心 开开眼 聊聊天 咧咧嘴努努嘴 散散步 散散心 扬扬手 摇摇头 咬咬牙 应应急 悠悠然游游泳 眨眨眼 招招手 吱吱声
（2）AAB2：这一部分重叠结构不是由一个词AB 通过部分重叠方式重叠而成的，而是由一个AA式词或AA式的重叠结构加上B构成的。 例如：
代代花 玳玳花 嘎嘎叫 刮刮叫 呱呱叫 哈哈镜 浩浩乎 芨芨草 拉拉队 拉拉蛄 啦啦队 溜溜转 麻麻黑
麻麻亮
茫茫然毛毛雨 蒙蒙亮 懵懵然 面面观 囊囊膪 泡泡纱 泡泡糖 飘飘然婆婆嘴 悄悄话 团团转 娃娃亲 娃娃生 娃娃鱼 碗碗腔 欣欣然
（3）AAB2：这一部分重叠结构是由两个单音节词A和B 通过部分重叠A的方式重叠而成的。例如：
滴滴涕 豁豁嘴 急急风 碰碰车 碰碰船 跷跷板 觑觑眼
（三）AABB式
（1）AABB1：这类重叠结构是由一个双音节词AB通过分别重叠两个语素而成的。例如：
安安静静 缠缠绕绕 迟迟疑疑 叨叨咕咕 地地道道 端端正正工工整整 和和气气 哗哗啦啦 健健康康 磕磕碰碰 唠唠叨叨 凉凉快快 溜溜达达 冒冒失失 蓬蓬松松 飘飘洒洒 平平静静 普普通通 清清白白 热热乎乎 时时刻刻 舒舒展展 踏踏实实 歪歪斜斜 潇潇洒洒 絮絮叨叨 摇摇晃晃
（2）AABB2：这类重叠结构是由两个AA式词或AA式的重叠结构直接合起来构成的，它们的前后两部分是可以分开来单独使用的。例如：
白白胖胖 风风火火 孤孤零零 轰轰烈烈 红红绿绿 花花绿绿叽叽喳喳 家家户户 静静悄悄 空空荡荡 慢慢悠悠 密密麻麻 木木呆呆 婆婆妈妈 曲曲弯弯 堂堂正正 稀稀落落 嘻嘻哈哈 星星点点 幽幽淡淡 郁郁葱葱
（3）AABB3：这类重叠结构是由两个单音节词A和B通过分别重叠后构成的，它们的前后两部分是不能分开来单独使用的。例如：
病病歪歪 病病殃殃 颤颤微微 颤颤巍巍 吃吃喝喝 出出进进粗粗黑黑 大大小小 荡荡悠悠 跌跌撞撞 断断续续 方方正正 肥肥瘦瘦 疯疯颠颠 疯疯癫癫 高高矮矮 沟沟岔岔 沟沟坎坎 哼哼哈哈 荤荤素素 急急慌慌 口口声声 你你我我 三三两两 深深浅浅 早早晚晚 真真假假 祖祖辈辈
2.2.2有基式和无基式
从上面的结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有基式的重叠结构的基式有单音节词和双音节词两类，它们又分别通过不同的重叠方式产生不同的重叠结构。
（1）由单字词A重叠为AA（看看）、ABB3（矮墩墩）、AAA （沙沙沙）。
（2）由双字词AB重叠为ABB1、AAB1、AABB1、ABAB、A里AB等。
无基式的重叠结构比有基式的要复杂一些，具体包括以下几类：
（1）由单字词A加上单字词B构成的ABB2、AABB2、AAB3、A里AB。 例如“恶狠狠”是由“恶”和“狠”、“跌跌撞撞”是由“跌”和“撞”、“碰碰船”是由“碰”和“船”两个词重叠而成的。
（2）由两个重叠形式AA和BB复合而成的AABB3（白白胖胖），例如“白白胖胖”是由“白白”和“胖胖”构成的。
（3）由一个重叠形式AA加上一个单音节词B构成的AAB2，例如“哈哈笑”。
（4）由一个单音节词A加上一个重叠形式BB构成的ABB3，例如“姨奶奶”是由“姨”和“奶奶”构成的。
有基式的重叠结构是在一个词的基础上重叠而成，基式和重叠式在意义上有一定的联系；而无基式重叠结构没有基式，是在两个词的基础上产生了一个新的词，从这个意义上说，前者是一种用词方式，后者则是一种造词方式。因此，《现汉》收录的重叠结构大部分是这一类。两类重叠结构的数量和类型参见表2。
表2 有基式和无基式重叠结构数量表
ABB1 ABB2 ABB3 AAB1 AAB2 AAB3 AABB1 AABB2 AABB3 AAA A里AB 合计
无基式 026
430
32
7 0 9086
04 288
有基式 75 0 287
515
0
334 0 0
96 767
从上表可以看出，无基式的重叠结构虽然在数量上要比有基式的重叠结构少，但是它在各个结构类型中都有分布，应该得到我们的重视。
三 各类词的重叠情况
汉语的各类实词几乎都有重叠结构，其中动词和形容词的重叠结构最为常见，部分名词、像声词、副词、数词、量词、代词等也可以重叠，我们对1050个重叠结构进行统计，得出各类词的可重叠情况，具体数据见表3、表4：
表3 各重叠结构的数量及在各类词中的分布表
ABB1 ABB2 ABB3 AAB1 AAB2 AAB3 AABB1 AABB2 AABB3 AAA A里AB 合计
形容词 55
26
287
7
11
02286933
09725
动词 40 6 412
0 58 521
00137
名词 3025
2
19
7 19 228
00105
像声词
9011
10
0 1912 0
91 62
量词 00 0
00
0 2 2 3
00 7
副词 10 0
00
0 4 0 0
00 5
数词 00 0
00
0 4 0 1
00 5
叹词 30 1
00
0 0 0 0
00 4
75
26
330 51
32
73349086
合计431 90 510 9
101050
表4 各类词中有基式和无基式重叠结构分布表
形容词 动词 名词 像声词 量词 副词 数词 叹词
有基式
58310324 38 2 5 4 3
无基式
142 3481 24 5 0 1 1
从上面两表的统计数据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除了AA式和ABAB式以外,ABB式和AABB式重叠结构是汉语的主要重叠方式。形容词、 动词、名词和像声词的重叠能力较强,重叠的方式也比较全面,这四类词的重叠结构占总重叠数量的98%。其中形容词的重叠方式以ABB式和AABB式为主,少数形容词(如“冰冰冷”)可以有AAB式的重叠形式。动词除了有AAB式重叠结构外,AABB式的重叠结构共84个,占61%,可见,AABB式也是动词中除了AA式和ABAB式两种常见的重叠形式以外的一种很重要的重叠方式,而且在有基式（如“哆哆嗦嗦”）和无基式（如“推推搡搡”）两种情况下的数量都不少。名词重叠的主要方式是ABB 式和AABB式两种，从有无基式的角度来说，无基式（如“条条框框”）多于有基式（如“是是非非”），它们的比例为81∶24，即77%的名词重叠结构是无基式的。像声词的重叠方式也是以ABB式和AABB式为主,大部分的像声词重叠结构是有基式的。量词、副词、数词和叹词等虽然有一些重叠结构，但是数量很少，而且重叠方式也比较单一。
四 结论
从本文的统计可以看出，我们常说的重叠结构实际上包含有基式和无基式两种类型，前者是在一个词的基础上重叠而成的，这种重叠结构虽然在词形和意义上都有一定的变化，但是基式和重叠式之间的关系是不可分割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类重叠结构是一种用词的方式。但是，作为一种用词的方式，它的能产性是有限的，我们以双音节形容词的重叠情况为例，据李大忠（1984）统计，《现代汉语词典》（1978年版）中的1738个双音形容词中可以按AABB式重叠的只有300个，占17.3%， 因而绝对不能过分强调这类重叠结构的作用。无基式的重叠结构不是一个词重叠而成的，而是由两个词重叠而成，严格地说，这类结构是由语素直接重叠而成，因而这类结构实际上是一种造词方式。这类造词方式具有一定的能产性，但是两个语素之间的关系又受到严格的限制。总之，区分两类不同的重叠结构对汉语教学会有一定的帮助。附注：
①本文使用的语料全部来源于北京语言文化大学语言信息处理研究所开发的现代汉语语料库。包括：（1）1995 年完成的“现代汉语语法研究语料库”；（2）1998 年与香港理工大学中文及双语学系建设的“现代汉语语料库”；（3）1999 年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合作完成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语料库语言学研究的理论、方法和工具”子课题“汉语精加工语料库”等3个语料库。共约600万字。
②本文使用“词语”是为了避免重叠结构到底是词还是短语的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