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道德价值论:马克思历史观与价值观统一的价值形态_异化劳动论文

劳动道德价值论:马克思历史观与价值观统一的价值形态_异化劳动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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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B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60X(2010)04-0031-07

众所周知,马克思的价值论立足于实践主体,通过劳动之“道”来诲示人间如何分辨善恶、正义和公平之“道”。劳动既是人类存在之根基,又是人类精神价值的“救赎”者和社会文化的弘道者,同时也是塑造道德价值的精神资源和评价社会道德的客观尺度;其所蕴涵的价值祈向成为诊治我们这个时代道德疾病和社会病变有效良方。所以,劳动在马克思的价值思想体系中具有振裘挈领之意。本文旨在通过对马克思劳动道德价值的研究,揭示马克思哲学历史观与价值观统一的价值形态。

一、经济语境背后的劳动道德价值论

在马克思看来,“价值”是客体满足主体需要的意义,当马克思认为:劳动成为人们道德第一需要时,其所蕴涵的价值旨趣,既蕴含着对劳动的经济理论方面的解释,又倾注着马克思把劳动作为人类道德自觉的一种道德热情。但马克思所涉猎的价值话语,诸如:自由、异化、平等一系列问题的阐述不能仅囹于经济学的框架中去思考,必须寻找经济话境背后的真谛。正是在这一意义上,笔者在一定程度上赞同波普尔等人把《资本论》读作“事实上主要是一篇论述社会伦理学的论文”[1]的理解。在马克思的经济语境中,资本、劳动、商品好像是一种简单很平凡的东西,然而其蕴含着马克思的一种道德价值的叙说。马克思的卓越之处就在于他能省察出“物”背后的隐秘,发现叙说人间隐性底层结构的价值形态。

在马克思的文本中,资本、货币、劳动和剥削等,既是一个经济范畴,又是一个伦理哲学的范畴。尽管马克思理论研究的视野不断地由哲学转向经济学,但他从未停止用价值哲学来思考经济问题,并发现没有对人的价值本质的哲学深刻思考,经济问题的研究就会缺乏深度,于是,马克思就游走、穿梭在连接哲学与经济的隧道之中。对马克思来说,哲学既要担当认识世界的科学使命,又负有改造世界的道德责任。对资本主义经济的研究既是一种经济事实的科学分析,又是一种价值评价,这样才有事实与价值关系的追问。作为客观事实研究的方法(科学性),唯物史观允许我们对历史事实作因果关系的科学分析,寻找资本主义经济形态的内在逻辑和必然归趣,为人类历史的发展指明方向;作为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价值评价,旨在建立无产阶级的行动准则和担当的历史使命,指导无产阶级实现自我解放和全人类解放,建设和谐的人类共同体。因此,要改造资本主义世界,单靠经济事实的分析尽管有说服力但不够充分,必须需要一种伦理道德的批判精神,这就要诉诸哲学,尤其需要一种能为政治选择和人类行为提供指向的价值哲学。劳动在马克思的思想体系中无疑起着契接哲学与经济学的作用,而劳动道德价值论实现了价值哲学与经济哲学的有机统一。

在马克思看来,一切物的经济关系都揭示人与人的价值关系,这说明经济关系与价值关系的相涵性。正如列宁指出的那样:“凡是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看到的物与物之间的关系(商品交换商品)的地方,马克思都揭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2]第一,通过资本的分析揭示资本家的人格。在马克思看来,资本的欲望代表着人性的欲望,资本是人性的使然,资本本身无过错,资本是人发明的,现在,人们把一切社会问题都归于资本、市场,这是人自身对自己行为的一种辩解,以此来藏匿、遮掩人性自身的问题。所以在马克思看来资本是人格化的资本家。第二,通过劳动与财产关系看马克思的“正义”观。就宽泛的意义来说,财产包含生命、自由、资产或拥有物,然而,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是获得财产的主要合法手段,这样劳动就获得了“法”的意义。马克思关于社会主义正义的公式就是建立在“对每个人按其恰当的劳动贡献进行分配”的基础之上的。在马克思的劳动价值理论和剩余价值理论中,他认为只有通过劳动获得和财富才是所有权的基础,占有的唯一基础是劳动,然而,占有权不是18世纪思想家认为出于人生需要的自然权利,而是出于人与人之间法权关系的一种社会制度安排。因而,在马克思看来:财产私有制不可能解决“劳动分配制度下”的社会“正义”问题,于是马克思根据权利正义的考量,个人通过劳动及其增加价值享有了占用劳动成果的权利,而这种权利不能是属于个人,而是属于社会联合体的权利,因此,在马克思看来,就生产资料所有制而言,“正义”被明确地看成是公共所有权的价值依据。

二、唯物史观视域下的劳动道德价值论

马克思认为,人通过劳动来实现自身活动的对象,就能领悟人自身的存在方式。同时,人又通过劳动走进了历史,开始了人类自身的生成与存在。马克思正是以劳动为人的本质路径去揭示人的生存方式,也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深入到历史本质的维向来显现人的价值。哈贝马斯也认为马克思的劳动范畴获得了构建世界的全部生活实践意义,并从交往的层面认为:“社会劳动标志着类的历史发展机制”[3]。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在以劳动为基础的人道价值问题上,马克思既注重了人的自然价值,更注重于人的道德和精神价值。因为,马克思把道德律令和文化价值看做是服从于人类的经济生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哲学意义上),既带有生命主义又具有人格主义。也就是说,人首先是一个肉身之躯,然后才有精神与灵魂。不过以前的庸俗唯物主义也看到了人的肉身之躯,但马克思已超越了把劳动仅看做是人的肉身之躯的存在方式和理解,洞察出劳动不仅是人类的精神家园的活水源头,而且是人类道德人格的塑造者。因此,必须从如下几方面正确理解唯物史观与价值观的关系。

其一,唯物史观与共产主义价值观的辩证关系。马克思在创立唯物史观之前,在道德上就接受了共产主义的价值观,这说明马克思是在共产主义价值观指引下,创立唯物史观,从而去论证其价值观的合理性。他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是从道德和人道的角度去论证共产主义,而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以后的著作中,尽管马克思拒绝了早期从道德上对共产主义的论证,但没有放弃共产主义的终极价值。也就是说,马克思放弃了早年对共产主义的道德论证,但没有放弃共产主义的目标价值,只不过前期从人性和人道的角度为共产主义作辩护,而后者不过是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对共产主义作科学论证;前期马克思所关注的是异化问题即人的存在与人本质之间的冲突,而后期的著作马克思所转向的是社会存在与人的本质冲突,他所关注的是剥削问题和私有制问题、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冲突问题。尽管马克思在不同的时期对共产主义关注的侧重点不同,但共产主义的价值观始终贯穿在马克思毕生的追求之中。只不过是由于问题的不同而由提问方式彰显出来:没有人性平等的道德理论和社会财富的公平理论,有没有剥削理论的出现?反之,消灭剥削能不能实现人间的公平与正义,实现人的解放?异化是来自人自身,还是来自于社会?按照马克思的说法,人的异化是来自社会,于是,才有人的解放理论和消灭私有制的说法。如果异化来自于人本身,这说明异化是人的天命,具有不可克服性,那么人类要消除异化就是徒劳无益的活动。因此,想通过消灭剥削达到消除人的异化具有道德上的吸引力,却不具有实践上的可行性。

其二,历史与人的价值的关系。在马克思看来,历史既是生命的记载,又是生命的延续。我们不得不相信,在历史的深处隐藏着一种意义,正是这种意义通过人类的劳动构成历史演进的蓝图。它既让人获得了存在的根据,又使人堕入了一种奴役状态,所以在马克思看来,人类的一切解放最终是历史的解放,而历史的解放又是通过人的劳动来实现,劳动解放成为衡量人类文明的一种客观道德尺度。马克思按照劳动解放的尺度,把人的时间划分为:劳动时间和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前者涉指人的生存维度;后者指谓主体自由解放的维向。自由支配的时间成为审察社会自由解放的道德标准。正如马克思所说:“整个人类的发展,就其超出对人的自然存在直接需要的发展来说,无非是对这种自由时间的运用,并且整个人类发展的前提就是把这种自由时间的运用作为必要的基础。”[4]就过去而言,历史是由劳动谱写,通过劳动就可以洞察出历史的血与泪、文明与野蛮;就未来而言,马克思认为劳动展现人的才能与潜质,人的本质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地获得新的证明和新的充实,人的价值的每一次证明与充实都源于人的需要、生产方式与生产对象的新的展开。因此,马克思关于劳动解放、历史解放与人的解放一致的思想既是建立在唯物史观科学分析的前提之下,又是建立在对劳动道德意义的理解基础之上,这就为分析历史提供了一种价值路径。

其三,“现实之人”与主体之人的关系。在唯物史观看来,劳动既是一种物质性的实践,也是一种文化实践,因此,我们对“现实之人”的理解不能囹于生存论的层面,而要凸显其精神价值和文化价值的特质。马克思认为生产劳动既可以使人获得生存价值,更重要的是使人苏醒,获得主体的意义,实现道德自立与自主创造的统一:第一,主体世界是精神文化的世界。我们必须看到,以劳动为对象的自然是人化的自然,人化的自然凝聚着与美学观念有关的人类的价值意识,以及人们在装饰家庭、美化环境过程中所展示的生活方式。“人化的自然”,马克思既注重了事物或生命的特征及目的的显现与澄明,也关照了人的道德、精神价值的倾向,同时也表达了人按自己的意愿对生存状态的提升。因此,可以这样说,“人化的自然”既是人和物教化的结果,又表征着对主体自身潜能素质的培养与完善,这就是文化价值的内涵。所以,“生产不仅为主体生产对象,而且也为对象生产主体。”[5]既体现了生命的创造性又体现了主体的审美价值,也超越了把劳动仅看做是人的肉身之躯的存在方式,洞察出劳动给人类所带来的精神家园和道德趣向。第二,主体世界是一个道德的世界。人们在劳动的交往中,开始了社会化,开始了人与人之间的彼此合作,走向了“社会联合体”。这样,劳动就获得了团结的价值旨趣。在马克思看来,社会团结不仅应被看作在一个利己主义的市场环境下维护社会和谐,而且应被理解为在包括经济领域在内的所有社会领域中协调自主与平等相互交往的关系。所以,一个社会的和谐最终是以劳动社会化为主轴的平等(公平正义)、团结与信任的道德建设。

三、马克思通过劳动揭示了两种道德价值形态

在唯物史观的视域中,马克思始终遵循着经济在社会生活中的优先地位,并洞察出经济在人类社会生活中具有普世的性质。如果仅囿于此,他最多是经济自然主义者,或是一个古典经济理论的忠实看护者。然而,他超越了劳动对人的生存论意义的描述,把劳动转换成一个价值判断,并发现了与劳动相涵性的两种价值形态:

第一种形态:通过对“谋生劳动”的分析发现了人的异化、剥削、不平等和奴役等价值形态。马克思对“谋生劳动”的道德价值的分析,是建立在由于雇用劳动而导致的“异化劳动”上,而异化劳动又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雇用劳动的分析提供了一个人本主义视野的逻辑框架,因而,“异化劳动”和“雇用劳动”是马克思分析谋生性劳动价值形态的两个路径:

其一,异化劳动的路径。马克思通过异化劳动发现了劳动的根本内容是对象化,从而看到了人与物(货币、信贷)、人与自然的对立。劳动的对象化是人的天命,人通过劳动呈现自身价值而导致的异化不是劳动的过错,更不是人对象化的过错,而是历史的过错,是社会的过错,其过错在于遗忘了人的根基,忘却了劳动的道德价值以及它对社会的规范。所以,人在劳动中出现了人的本质异化现象。其根本原因是:第一,就社会本身而言,出现了劳动与资本、资本的价值与社会道德价值、劳动分工与劳动报酬、生产与消费等关系的分离;第二,就人本身而言,当我们回归生活世界时,人的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拥有感觉所代替,于是人被物欲的相对价值所主宰,在现实生活中,表现为人受资本和物的支配。事物沦为资本与消费品意味着人异化为“纯粹的拥有”,马克思称此种现象为人的价值和本质的绝对贫困,贫困得只“拥有感觉”。这就是彻底的物化、现实化和对象化,这样世界就支离破碎,散落为只拥有感觉的主体之人,以及只有“纯粹的有用性”的客体自然界。异化劳动也是一种“谋生劳动”。“谋生劳动”是以人自己的生存需要作为生产的尺度,它不是劳动者的天然禀赋和精神目的的实现需要,而是为了生存、为了获取生活资料的需要。因为真正的劳动是人的“自由的生命表现”,是人的“真正的活动的财产”,“生活的乐趣”。从马克思对异化劳动的分析中不难发现:第一,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并不是为了取消人的劳动权利或劳动的优先性,而是为了劳动的解放;第二,对马克思来说,恰当类型的劳动是良好生活必不可少的要求。但从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中透视其早期价值论也有其局限性:(1)以传统人道主义对人的本质理解为尺度来划分异化社会和真正社会,就不能科学的理解社会,也不能科学揭示人性,而容易流于对异化社会的一种道义的谴责;(2)通过异化劳动来理解的人的本质,这是对人性的一种推测;(3)对价值的理解只注重人的先验事实,而忽视了人的社会事实。

其二,雇用劳动的路径。在马克思看来。私有制条件下的异化劳动已不再有道德价值,因为,它不但没有体现人“应当”所具有的主体特质,反而是人的本质的颠倒与沦丧。于是,在异化劳动的基础上,他进一步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异化劳动产生的原因——雇用劳动。通过雇用劳动,马克思发现了无产者的劳动和产品为资产者所占有,揭示了无产者和资产者的对抗关系。马克思从这一发现出发,进一步揭示了历史上穷人与富人的对立,在资本主义社会却表现为劳动与资本的对立:其一是本身不占有生产资料,却创造财富的无产者的劳动;其二是自己不劳动,却能支配和占有别人劳动的资本。这就违背了劳动的道德价值。劳动创造财富,财富也是人的价值的重要体现,然而,财富却给人类带来了双重效应:一方面是积极的,私有财产是标志着人的劳动本质的对象化存在;另一方面是消极的,私有财产是人的本质的自我异化。正如马克思所说:“分工和交换是私有财产的这一情况恰恰包含着双重证明:一方面人的生命为了本身的实现曾经需要私有财产;另一方面人的生命现在需要私有财产。”[6]这说明私有财产在标识人的价值中具有一种张力,这种张力来自人自身生存的需要和人的价值的实现需要,财富是人生存的前提,也是呈现人的价值的一种标识,然而,人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又必须超越财富的限制、物的限制,回归“人自身”的世界,这是人所追求的终极性。所以,在马克思看来,人要想获得真正人自身的世界,就必须扬弃私有财产,消灭雇用劳动。扬弃私有财产之路是复归于人的真实本质之路,而复归于人自身之路就是人类解放之路。人类解放是人利用自身的自由和创造性活动取代雇佣劳动的一种“劳动解放”,所以马克思强调指出:“私有财产的积极的扬弃,作为对人的生命的占有,是一切异化的积极的扬弃,从而是人从宗教、家庭、国家等等向自己的人的即社会的存在的复归。”[7](P121)第一,马克思从异化劳动中发现了异化劳动给劳动者造成的肉体和精神的伤害,而从雇用劳动中发现了劳动者解放自己的社会条件,“如果它不消灭它本身的生活条件,它就不能解放自己。”[8]第二,马克思通过雇用劳动发现了物的关系掩盖着人的价值关系。在马克思看来,“平等占有”是一个经济范畴,然而,它反映的是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这说明人的价值问题不仅仅是人本身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一个社会问题。据此,马克思把劳动从作为人的内在本质转换成成为人的价值社会存在的基础。第三,马克思通过雇用劳动分析了无产阶级的价值立场,以无产阶级的人本学说批判资产阶级经济学理论。在马克思看来,资产阶级经济学的目的是财富(物),而“不在于人”,他们不关心人,因而,“人性在国民经济学之外,非人性在国民经济学之中。”总之,马克思通过雇用劳动发现了生活的意义和人的价值。

第二种形态:通过对“自主性劳动”的分析发现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和社会和谐等价值形态。对资本主义异化劳动以及雇用劳动的批判,凝聚着马克思对人类的价值关怀。由此马克思提出了“自主性劳动”,这为建构社会制度提供一种道德观念支持:(1)自主性劳动使个人向着完整的个人方向发展。完整的个人是以人的社会性为前提,对人性的一种科学论证。(2)自主性劳动使劳动变成个人的一种主动参与,是活动和享受的统一。活动代表着劳动者的能动性,享受代表着人的受动性。能动性源自人的自然力、生命力和创造力,具体而言,源自于人的激情、热情、天赋和兴致;受动性源自人的自然、肉体感受和对象性。这两者的统一,就是劳动的乐趣,劳动才成为人的第一需要,而当一个人偏重于享受时,意味着堕落的开始,即劳动道德的沦丧。(3)自主性劳动使个人的发展与生产方式的发展具有同步性,即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一个自由社会的本质在于,一个人的价值并不取决于他拥有抽象的能力,而取决于他能否成功地将他的能力转换成对其他有能力做出回报之人有用的具体服务。(4)自主性劳动使个人的社会分工不复存在。(5)自主性劳动实现了人与物、自然与社会的真正和谐统一:第一,自主性劳动是人性的真正复归,是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第二,实现了人的自然之“在”与社会之“在”的统一。对马克思来说,人的发源地是一个自然的存在,通过劳动人把自然改造成为他自身的一个表现,这也是人得体地变成人的过程,这就是马克思意义上的人创造了自身,人创造自身就是劳动创造自身,就是通过劳动把人变成一个道德之人。

如果说马克思的“主体之人”是对人的内在特质的价值发现,则“社会自由”理论是对人的社会价值的审视,是劳动社会化对人的价值的一种社会提升:(1)“社会自由”是人类全部的真正解放;(2)“社会自由”是一种“自主劳动”。在“社会自由”的社会中,劳动“不再是奴役人的手段,而成了解放人的手段。”[9](P333)这说明劳动不再是一种“谋生劳动”,而是一种道德自觉的需要;(3)“社会自由”的人不再受物和人的奴役,他们生产的是自己的社会关系。正如马克思所说:在“社会自由”里,“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9](P760)(4)“社会自由”说明人类不再受“职业”和社会分工的局限,而是一种自觉、自由的劳动,是一种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劳动,是“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10]的创造活动。马克思之所以把人引向“社会自由”,就在于他认为只有实现“社会自由”才能实现人类社会的价值理想:其一,社会自由使人获得一种社会道德价值和精神价值的意义,人间的公平、自由和尊严的价值理想只有在劳动道德自觉的条件下才能实现;其二,社会自由是一切人的劳动解放,是全人类的劳动解放,由此才能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社会理想。

四、劳动道德论的主导价值

从价值哲学来看,我们不仅要洞察出劳动如何体现人的价值和创造社会财富,还要教导人应当如何享用财富和创造社会价值,以此照察人的德性、品性和社会的道德价值等问题,其深意在于:第一,劳动作为一种评价性的道德断定,体现着马克思对人类的价值关怀以及对劳动情感的现实认同,超越了把劳动作为特定行为情景的理解,劳动之德成为人类价值与德性之根基,把它升华为人类社会普遍道德品格的境界,使其获得了社会规范和价值信念的意义;第二,劳动是对人性的一种提升。马克思肯定黑格尔“把劳动看作人的本质,看作人的自我确证的本质,”这样,“人同作为类存在物的自身发生现实的、能动的关系,或者说,人使自身作为现实的类存在物即作为人的存在物实际表现出来。”[11](P163)劳动对人的本质的自我确证,不仅把人带到了一个主体的世界,更重要的是为我们树立了一个评价社会道德价值的客观尺度。

其一,劳动是人格主体的自由、自主和自觉的创造性活动。马克思所理解的劳动不仅是在具体历史过程中现实存在的创造性活动,也是通过劳动把人本主义逻辑意义上的价值主体嵌入历史发展之中。正是劳动具有对人的价值主体的历史理解,才有马克思劳动理论的道德演进。因为,劳动不仅是人之所以为人的资质(赋予劳动以神圣的品质),而且也是评价社会的一个道德标准和价值标准。据此,劳动成为马克思审视社会制度的道德路径,并指出了劳动“应该”所具有的状态。于是,他从“人”应该所具有的价值旨趣出发,赋予劳动一种独特的价值理想:(1)劳动的生存论意义,使劳动获得了人的基本权利的价值旨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为私人利益进行辩护,恰恰相反,如果劳动仅仅为了私人利益就是“下流的唯物主义”,在马克思看来,私人利益既没有祖国,也没有共同的精神;(2)人只有通过劳动才能获得个性化的特征,因为,劳动既让我们享受了生命,又展现了我们的才能和能力,而对劳动的态度又展示了人的品性,所以人们在劳动中实现了个性与品性的统一。马克思认为劳动是打开人的本质的一本书,从劳动的价值取向中昭示出只有现实和将来才具有人的存在的始源性质,才能说明人之“在”的方式和意义。在马克思看来,人的价值核心是全面发展,人就是通过劳动向着将来求发展并实现自己价值的实践者。这就必然会导致一种新的价值观念:其一,人的真正财富不是对钱财的占有,而是人的智慧、能力和天赋的实现,所以,在马克思看来,知识不存在着“交换价值”,然而,如今知识的工具化有悖于马克思的谠论;其二,人不是按照既有规定性产生自己,而是自己的全面发展,这说明人不是一个已有之物,而是处在不断变化发展之中。正如潘能伯格所言:“马克思还一直保持着一种未来意志,这又把它与神话型的传统区分开来。马克思主义的这种未来意志应该归功于它作为《圣经》中对未来的希望的世俗化起源。”[12]当然,把马克思人的自由发展的未来情愫归结《圣经》的世俗化,这是对马克思的一种误读,以劳动为载体的自由全面发展才是人的源途。而查尔斯-泰勒对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研究更符合马克思的本意,他从劳动是人的“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的表现出发,认为“在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运动中,关于自由和关于马克思主义的人的全面性的见解仍然保留在表现主义的传统之中。”[11](P484)这种表现是人的本质之显现,而这个显现的载体是劳动;(3)在劳动中人类既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创造物品,这些物品又能满足人类自己的需要。这充分体现了主体在劳动中的审美价值;(4)人们在劳动的彼此交换中,得到了别人的尊重,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热爱劳动是爱自己和爱别人的一种方式;(5)人类在劳动中不仅创造生命,而且创造了人的真正本质,正如马克思所说:“因而在我的个人的活动中,我直接证实和实现了我的真正的本质,即我的人的本质,我的社会的本质。”[7](P37)

其二,劳动是一种价值规范。在传统的道德哲学中,人们都把劳动作为一种美德,美德固然值得弘扬。当马克思把哲学旨意的劳动价值论与唯物史统一起来的时候,认为劳动不仅可以锤炼人格,而且为社会建立道德秩序和价值体系提供了现实基础。从对劳动的态度中,我们既可以反观出一个人的人生态度和价值观,也可从道德角度评价社会制度是否公正、公平。马克思关于“劳动成为人们第一需要”的论述已把“劳动”作为一个道德概念,以劳动为德性的道德关怀不仅展现了人类热爱劳动的价值追求,而且更多地发现了人类通过劳动塑造自己人格的道德力量。

其三,劳动的价值旨趣是评价社会公平、公正的道德标准。就马克思的公平、正义观而言:一方面马克思把自由主义抽象的个人平等向社会现实转移,即转移到关于人们的财富、特权和地位等在历史和社会方面更具体现实的分析,并把消除现实的不平等作为实现现实人类正义的条件;另一方面马克思还发现了实现人类平等、公平、正义的社会路径。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改变了财富“物”的自然形态,实现了自然资源向社会财富的转换,而在社会生活中,社会财富的分配越来越远离劳动本身,因此,社会财富就转化为社会制度层面的问题,特别是马克思以劳动道德为路径对异化劳动和私有制的分析,唤醒了人类对社会制度公平的向往和美好憧憬。自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和私有制展开批判之后,世界视线始凝聚在社会制度的公平问题上,追求正义、公平成为这个时代的主题。自从马克思揭示了社会领域中的资本、异化劳动和私有制问题之后,理论研究的重心和视域都发生了转变,不管是政治学、法学,还是经济学、伦理学,也都以公平问题作为研究的中心。

毋庸置疑,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性源自于其对人类生存困境的关注,因为它深入到当代人类生存困境的根源——存在方式或生活世界人的价值的异化,揭示出人类当下的基本生活样态及其扬弃的可能性——共产主义实践的批判,从而把价值问题与人类的命运紧紧维系在一起。而这些问题又隐含在对劳动的理解之中,当马克思把劳动理解为是人格主体的自由、自主和自觉的创造性活动时,就蕴意着劳动是对人的生命的自由表达,于是人类就必须寻找一种能自由地享受“人”的生活的劳动方式。马克思正是以此为尺度展开对社会的道德批判,但他的批判不是停留于人本主义的层面,而是把社会道德问题与人类历史的解放统一起来。

五、结语

本文从道德哲学的视角去澄析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并不是旨在超越经济语境和唯物史观视野下的劳动论,而是想转换一个视角去道说某种被道出而又未曾得到深思的东西。劳动有着非常久远的历史,经济与道德无法分开。目前,许多社会问题,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都是由劳动直接、间接引起或延续的,因此,有必要返回古典思想中去寻求解救社会之道。而社会问题出现的(有一些是隐性的)最终原因同社会伦理道德和价值观念密切相关。当用市场化主导中国的改革时,马克思当年批判过资本主义的“问题域”,逐渐在当代中国显现出来,如劳动异化、失业、就业和社会财富的公平分配等许多问题,都与我们所倡导的劳动价值观有着亲密的关系,因此有必要重新诠释马克思的劳动道德价值理论。市场效率的最大化既带来了物质的繁荣,也导致功用主义思想的抬头,只让个别孤立的、有限的伦理说教作为支持市场社会道德的价值资源是有限的。马克思以劳动规导着人的价值,劳动是人的意义源泉,人的本质在劳动中澄明,通过劳动观照自己的生命价值,以及马克思关于劳动是人格主体的自由、自主和自觉的创造性活动的价值思想,对于指导当代人树立正确的劳动观、就业观和财富观以及对社会道德观念的建构都有现实意义,因此,有必要去认真倾听创造物质繁荣的劳动的道德教诲。

收稿日期:201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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