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元西州诸曹符帖目中的西域“警固”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西域论文,唐开元论文,西州诸曹符帖目中论文,警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915年,英国探险家斯坦因对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葬进行了大量盗掘,其中获得一件唐西州诸曹下发符帖的事目历,残存28行,上部有缺,无年月,斯坦因编为Ast.I.4.018按斯氏编制程序,即阿斯塔那一墓区第4号墓所出,编为018号。现将原文录如下:
符帖事目历采取一行一目登录,从现存文字知有兵曹、户曹、法曹等所下符帖,当是西州都督府诸曹处理事务之行文、经录事司或府衙登录事目留下的记录。6、7、11、12行之上所缺当是月、日记录。
本件文书,法人马伯乐在其《斯坦因第三次中亚探险所获汉文文书》①一书中首次刊布,编为264号。其后,池田温《中国古代籍帐研究》诸种文书部分重录此件,定题目为《唐开元年代(C.731)西州诸曹符帖目》②。池田氏将此件初步定为公元731年,即唐开元十九年,当是依据大谷3475、3477和3472号文书,池田氏将大谷文书中这获自吐鲁番墓葬的三片文书拚接为一件,根据内容确定为《唐开元十九年(731)正月西州岸头府到来符帖目》,在此目的第26行载有:
录事司帖,为追廉苏苏等送州事③。
这名被追、要求岸头府送州的廉苏苏,又见于本件西州诸曹符帖事目的第16行,即“一符为访廉苏苏事”。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只是访查廉苏苏的行踪,而岸头府在开元十九年正月、已接到州录事司的帖文,要求将已追访到的廉苏苏等人送上州去。显然,这是廉苏苏在岸头府辖境内被查到,岸头府牒上州司,西州都督府作出的决定。因此,访符应在追送州帖之前,至迟也在开元十八年或以前。由此可知本件所论的西州诸曹符帖目,只能是开元十八年或更前的事目。
诸曹符帖目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西州都督府一再下符要求,“警固”事,如10行13行“符为警固事”,16行“为警固事”,24行“为警固排比队伍事”,25行“警固收拾羊马事”,想必是出现了地方动乱或民族骚扰情况。在14行还记有:
为己西烽火不绝警备事。
所谓“己西”,应是指西州辖境以西,烽火不绝,表明有敌人来犯,故须警备,即加强警戒备战。19行又载:
(兵)曹符为西夷僻被围警备事。
西夷僻,是唐安西都护府属下一军事守捉地名,《新唐书》卷43下载贾耽《四夷路程》云:
自焉耆西五十里过铁门关,又二十里至于术守捉城,又二百里至榆林守捉,又五十里至龙泉守捉,又六十里至东夷僻守捉,又七十里至西夷僻守捉,又六十里至赤岸守捉,又百二十里至安西都护府。
据此记,西夷僻西距安西府一百八十里,这一往西干道上的守捉被围,当然会震动安西和西州,这就是西州一再要求警固的原因。
“己西烽火不绝”,大概是指像西夷僻这类守捉被围的军事警报的不断发生,查开元十八年以前不远的这段时间里,在安西都护府附近发生的军警事态,据《资治通鉴》卷212-213所记有:
开元十四年:杜暹为安西都护,突骑施交河公主遣牙官以马千匹诣安西互市……留不遣……突骑施可汗苏禄大怒,发兵寇四镇。……赵颐贞代为安西都护,婴城自守,四镇人畜储积,皆为苏禄所掠,安西仅存。
开元十五年闰九月:吐蕃赞普与突骑施苏禄围安西城,安西副大都护
赵颐贞击破之。
开元十六年正月:安西副大都护赵颐贞败吐蕃于曲子城。
以上诸条表明,在开元十四至十六年间,是突骑施可汗联合吐蕃赞普对安西发起了进攻,且围安西城。事情的起因乃在于安西都护杜暹错误的大朝观念及对突骑施要求正常交易的处置失当。《旧唐书》卷144下苏禄传载:
时杜暹为安西都护,公主遣牙官赍马千疋诣安西互市,使者宣公主教与暹,暹怒曰:“阿史那氏女,岂合宣教与吾节度耶!”杖其使者,留而不遣,其马经雪寒,死并尽。苏禄大怒,发兵分寇四镇。
正常的互市交易,反遭致千匹马死尽的损失,气愤之下,苏禄只有兵戎相见,分寇四镇。中西干道上的西夷僻守捉被围,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出现的,其围困者当是突骑施苏禄可汗下或其联军的兵马。苏禄此举主要是对杜暹及其安西四镇的报复,并无兵向西州的动向。然而,当时西州情况不明,西面烽火不绝,西州当然要警戒自固,以防不测。
苏禄的分寇四镇,以安西都护杜暹的去任而有所缓解,《旧唐书·苏禄传》接着记载说:
会杜暹入知政事,赵颐贞代为安西都护,城守久之,由是四镇积及人畜并为苏禄所掠,安西仅全。苏禄既闻杜暹入相,稍引退,俄又遣使贡方物。十八年,苏禄使至京师,玄宗御丹凤楼设宴。
冲突不可能立即停下来,故在开元十六年初,尚有代都护赵颐贞击退苏禄盟军吐蕃的战斗,推测西夷僻守捉的被围也在此时,当然也不排除围困者是吐蕃兵的可能性。十六年的形势,特别是唐、蕃关系,仍然是紧张的。这年三月丁未,唐玄宗下制曰:
陇右、河西,地接边寇,虽令团练士卒,终须常备不虞。如闻吐蕃尚聚青海,宜令萧嵩、张志亮等审察事势,陪加防御。当须蓄锐,以逸待劳。其当贼路要害军县处,须量加兵马,任逐便通融处置④。
开元十六年七月,玄宗又下制曰:
吐蕃小丑,频年犯塞,坏我城镇,虏我边人,言念征夫,良深愤惋!⑤
从上两制得知,吐蕃的犯塞骚扰,在各地缘边都还存在,故而要求各地要倍加防御,特别是当贼路要害的军、军州、县等地。由此看,似乎吐蕃军围西夷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开元十七年西域基本平静,十八年则是西域的和平年。这一年苏禄的使臣到长安,受到唐玄宗的宴请。十月,吐蕃派出大臣悉猎到长安陪罪请和。此后数年,西域基本平静无事。依此大背景看,西州诸曹的符帖目极有可能是开元十六年(公元728年)的事历目。
开元年间,唐朝在西域的统治,应该说是十分稳定巩固的。西州诸曹符帖目的第4行记有:
这可能是法曹所下符文⑥。目的是将盗犯某解移至葱岭守捉管下役使。开元、天宝年间,唐朝廷在塔里木盆地四周,普遍建立了军政机构,并在沿边要地设置了军镇守捉。帕米尔高原上的葱岭守捉,就是开元年间建置的。《新唐书》卷43下引贾耽《四夷路程》云:
自疏勒西南入剑末谷、青山岭、青岭、不忍岭,六百里至葱岭守捉,
故羯盘陀国。开元中置守捉,安西极边之戍。
由此知,葱岭守捉是唐安西都护府最西边的军事守卫基地。
从西州都督府往葱岭守捉的距离,据《新唐书》卷40西州交河郡条云:西州至焉耆为525里。又据《新唐书》卷43下引贾耽《四夷路程》统计,焉耆至安西都护府为630里;安西至拨换城420里;拨换至疏勒840里;再加上前列的疏勒至葱岭的600里,共计有3015里。西州的犯盗,移隶路程如此之遥的葱岭,显然是在执行一种流刑。
唐代惩治盗贼有极具体详细的条文,《唐律疏议》中有盗贼律54条,其刑有杖、笞、徒、流、绞、斩。其中流三千里者甚多,如卷19诸窃盗条载:
诸窃盗,不得财笞五十;一尺杖六十,一疋加一等;五疋徒一年,五
疋加一等,五十疋加役流。
疏议曰:窃盗人财,谓潜形隐面而取。盗而未得者笞五十。得财一尺杖六十,一疋加一等,即是一疋一尺杖七十。以次而加至赃满五疋,不更论尺,即徒一年,每五疋加一等,四十疋流三千里。
据此律,西州某所犯盗在四十疋以上,故须流三千里。
由此目得知,在开元、天宝时,葱岭守捉这一唐王朝极西边的戍守地,曾是西州判处流刑三千里罪犯的流放地。唐政权敢于将重罪犯流放至葱岭役使,表明开元、天宝年间唐在葱岭已具备了强有力的军事控制。在此期间,即使出现局部地区的民族骚乱或纷争,也并未影响唐葱岭守捉雄踞羯盘陀高原的地位。
自开元以后,葱岭在唐朝官民心目中,已成了中国极西边防的一种象征。唐宣宗大中年间,敦煌张义潮高举义旗,赶走吐蕃,收复河湟及瓜、沙、伊、西、庭诸州,宣宗为庆幸西部疆土再复,亲自作“葱女踏歌队”新曲以为乐。令狐澄《贞陵遗事》载:
旧制:盛春内殿赐宴三日,帝妙音律,每先裁制新曲,俾禁中女伶迭相教授。至是出宫女数百分行连袂而歌。其曲有曰……;有曰葱女踏歌队者,率言葱岭之士,乐河湟故地,归国复为唐民也。⑦
将河湟及西域人民,率称为“葱岭之士”,足见葱岭在唐人心目中的在地位之重。
注释:
①H.MASPERO:LES DOCUMENTS CHINOIS DE LA TROISIEME EXPEDITION DE SIR AUREL STEIN EN ASIE CENTRALE.P.93.LONDON.1953.
②③池田温:《中国古代籍帐研究》录文部分362页,编号154;358页。
④⑤《册府元龟》卷992外臣部备御5;卷986外臣部征讨5。
⑥《大唐六典》卷30法曹,司法参军“掌律令格式,鞠狱定刑,督捕盗贼,纠巡奸非之事”,故督查处置犯罪在州府属法曹职责。
⑦此处转引自宋人计有功《唐诗纪事》卷2宣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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