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美国朝鲜核政策的内部因素_六方会谈论文

影响美国朝鲜核政策的内部因素_六方会谈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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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核问题一直是美国和朝鲜关系正常化发展的一大障碍。由于美国内部在朝核问题上的不同认知,近20年来美国从未形成过一个统一而连贯的对朝政策。这不仅直接影响了朝核问题的演变,也间接造就了东北亚局势的走向。

一、美国朝核政策的轨迹

从历史上看,美国的对朝政策围绕冷战末期浮现的朝核问题而逐渐展开,迄今历经老布什政府时期、克林顿政府、小布什政府近20年时间。

(一)从孤立遏制到间接接触:朝核问题步入美国外交议程。朝鲜战争结束后,美国对朝鲜一直奉行孤立与遏制的敌视政策。20世纪80年代,朝鲜核问题开始进入美国决策者的视野,但美国依然以冷战的视角看待这一问题,即通过以军备控制为核心的对苏联缓和战略,借助苏联的影响力确保朝鲜的无核化。①1989年,朝鲜在宁边地区建立后处理工厂事件曝光使老布什政府意识到,虽然朝鲜于1985年在苏联的监督下签署了《不扩散核武器条约》(NPT),并将其核设施的运作置于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的监督之下,但朝鲜仍在发展军事核能力。在作出朝鲜拥有核武器只是时间问题的判断后,老布什政府对朝鲜拥核带来的威胁及其核扩散可能对地区稳定带来的负面影响,尤其是可能刺激日本和韩国走上核武装道路的担忧急剧上升。②这使美国意识到,原有的孤立政策无法消除朝鲜的核威胁,政策调整势在必行。

通过解除对朝鲜在粮食及其他人道主义援助上的法律限制、宣布撤走部署在韩国的战术核武器及取消美韩年度联合军事演习三项示好措施,老布什政府小心翼翼地启动了与朝间接接触政策:一方面,推动IAEA向朝鲜施压,迫使朝鲜遵循NPT;另一方面,推动朝鲜半岛南北双方进行军控对话,缓解半岛紧张局势。在此政策引导下,美国的无核化努力取得一定成效。1991年12月,朝鲜半岛南北双方签署《朝鲜半岛无核化声明》。翌年1月,朝鲜签署IAEA保障监督协定,并同意IAEA核查人员对其核设施进行核查。相应的,作为对朝鲜合作的“奖赏”,美国负责政治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坎特与朝鲜劳动党国际部书记金永春举行了美朝首次高层会谈。朝核问题开始进入良性解决轨道。

但好景不长。老布什政府仍然坚持朝鲜先履行与IAEA和韩国的谈判承诺,然后才与朝鲜进行全面接触的间接接触政策;美朝间刚启步的直接对话,也因徒有对话形式而无实质内容无法吸引朝鲜。换言之,老布什政府的间接接触政策已不能满足朝鲜要求全面接触并进行补偿的要求。随着1993年IAEA和韩国在与朝鲜谈判中因特别核查问题出现对立,美朝无核化谈判中断,老布什政府的对朝间接接触政策搁浅。

(二)从《框架协议》到“佩里报告”:与朝全面接触的开始。克林顿政府上台伊始,仍受老布什政府间接接触战略的影响。面临特别核查问题的僵局,美国于1993年3月恢复和韩国的“团队精神”军演,这激怒了朝鲜。朝鲜随即决定取出宁边核反应堆的乏燃料棒,并宣布在90天内退出NPT。1994年6月,美朝陷入对峙,第一次朝核危机爆发。这促使克林顿政府调整其朝核政策,开始寻求与朝展开直接谈判。1994年10月21日,美朝双方在日内瓦签订框架协议,以朝鲜冻结核项目换取美国的政治、经济补偿。这标志着美国对朝政策由制裁正式转向直接接触。

但框架协议的执行并不顺利,而朝核问题带来的挑战逐渐超越了框架协议所能涵盖的范畴,克林顿通过与朝直接接触来解决核武器、导弹问题的努力也因此进展有限。而1998年8月朝鲜发射大浦洞1号导弹的行为及朝鲜金仓里可疑秘密核设施的曝光,不仅加重了美国政府对朝鲜核威胁的担忧,也刺激美国国内愈加怀疑框架协议在消除朝鲜核威胁上的实际效力。至此,克林顿政府的对朝政策受到全方位挑战。在美国国内要求对朝鲜的挑衅行为进行回击和国会要求改变对朝政策的压力下,克林顿于1998年11月任命前国防部长佩里为朝鲜政策协调官,负责全面审视并重新制定对朝政策。1999年10月,佩里报告出炉,提出“胡萝卜加大棒”的对朝一揽子政策,正式展开对朝全面接触政策。在佩里报告的指导下,美朝关系取得迅速进展。1999年,美朝就朝鲜暂停导弹试验问题达成协议。2000年9月,朝鲜国防委员会副委员长赵明录访美,并发表朝美联合公报。同年10月,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回访朝鲜,双方就冻结导弹计划等问题达成协议。与此同时,美国政府甚至开始考虑克林顿总统亲自访问平壤的计划。至克林顿下台前,美朝关系取得极大改善。

(三)从鹰派接触到六方会谈:摇摆不定的对朝政策。小布什政府上台之初并没有一个清晰明确的对朝政策。2001年6月,小布什政府完成对朝政策审议,提出在促进和加强落实框架协议的同时,采用更为全面的谈判方式,一揽子解决半岛军事力量的地位问题,推进半岛永久和平协议并限制朝鲜的导弹计划的对朝新战略。③但随着1994年框架协议落实截止日期的临近,核验证问题逐渐成为小布什政府的重要关切。2001年,朝鲜半岛能源开发组织(KEDO)估计,框架协议所承诺的轻水反应堆将于2005年3月完成;而同时IAEA总干事声称,IAEA起码需要3-4年时间才能对朝鲜所有核设施进行彻底验证。这意味着在接受IAEA监督的问题上朝鲜已经拖延了9个月时间,除非朝鲜立即接受核查,否则即使美国履行承诺完成轻水反应堆的建设,朝鲜也将无法按时履行自己的义务。对此,小布什政府坚持美朝框架协议规定的建立全面验证机制的时间不能再推迟,但朝鲜以框架协议的承诺未落实为名拒绝接受IAEA的全面监督。美国由此认定,朝鲜“预先违反”了日内瓦框架协议,④克林顿政府的对朝全面接触政策至此宣告失败。

在此背景下,小布什政府开始实行对朝“鹰派接触”(hawk engagement)的新政策,即通过采取“大棒”政策,驯服朝鲜回归谈判桌。“9·11”事件导致小布什政府对核扩散的担忧急剧上升。2002年10月,美国助理国务卿凯利平壤之行期间朝鲜承认其秘密进行铀浓缩活动,不仅进一步加剧了小布什政府对朝鲜核扩散的担忧,更使美国多数保守派人士确信,检验朝鲜意图的时间已经结束,实行遏制政策的时机已经来临。小布什政府由此制定了针对朝鲜的“定制遏制”(tailored containment)政策,即通过孤立和遏制对朝进行经济制裁,切断朝鲜的非法资金来源,并对朝进行海上拦截,防止核武器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抵消朝鲜的军事威胁,最终促使朝鲜政权更迭。

针对美国的遏制政策,2002年12月朝鲜宣布重启核设施并于2003年1月再次宣布退出NPT,对8000根乏燃料棒进行后处理,公开宣布拥有核武器。朝鲜半岛局势再度骤然紧张。第二次朝核危机促使小布什政府认真思考与朝鲜的谈判方式,即在美朝框架协议无效,而遏制政策也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情况下,美国需要采取新的全面协议,应对变动的局势。这最终为构建新的多边谈判框架,即六方会谈奠定了基础。2003年4月,美国参加了第一轮六方会谈。六方会谈先后达成无核化路线图和落实无核化的行动计划。在小布什政府末期,朝鲜提交核申报材料并启动宁边核设施的去功能化作业,美国则将朝鲜从支持恐怖主义名单中删除,朝核问题取得重大进展。但围绕核验证问题,美朝再次陷入对立状态,在小布什政府卸任之前朝核问题未能取得进一步进展。

二、影响美国对朝核政策的内部因素

20年来,美国的对朝政策总是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究其原因,除了外在因素,主要在于美国内部在对朝鲜核威胁性质的认知、美朝核谈判的优先目标以及实现无核化的方式等问题上存在的不同看法构成的牵制。衍生到具体政策层面,这些分歧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通过接触还是遏制或政权更迭消除朝核威胁?美国内在此问题上分歧的根本原因之一在于对朝鲜政权的认知不同。一派认为,朝鲜政权的行为虽令人费解,却是理性的,只要消除朝鲜的不安全感问题,就可通过劝说的方式改变其行为方式。另一派则认为,朝鲜是“无赖国家”,其邪恶性质不可能改变,只有通过政权更迭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克林顿政府早期,美国内在是通过接触劝说还是通过制裁迫使朝弃核问题上出现分歧。第一次朝核危机前后,面对朝鲜的桀骜不驯,克林顿政府考虑采取制裁方式向朝鲜施压,一部分强硬派甚至鼓吹对金正日政权进行政权更迭,并建议应考虑对朝鲜宁边核设施实施军事打击。就在前总统卡特赴平壤进行斡旋的同时,时任国防部长佩里也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上提出了应对朝鲜核威胁的三项军事打击计划。但政权更迭及军事打击的不可行性和负面后果使美部分人士考虑与朝接触。卡特从平壤带回的金正日愿意冻结核计划的信息迅速缓解了政府内部要求制裁的声音,直接导致克林顿开始对朝采取接触政策。克林顿政府后期,就在作为两党共识的佩里报告出台后不久,共和党就公然唱反调。1999年11月,由阿米蒂奇领导的国会朝鲜问题建议小组发表报告,指出即将上台的小布什政府需要关注以下几点:朝鲜的恐怖主义行为,毒品走私及人道主义等问题;朝鲜仍在秘密进行违反框架协议的核活动;朝鲜处于经济和政治崩溃的边缘。⑤这种评估不仅再次暴露了美国内部在对朝政策上的分歧,也为小布什政府上台后对朝政策的摇摆埋下伏笔。

小布什政府执政初期,其内部在是延续克林顿的接触政策,还是放弃框架协议等问题上存在分歧。以国务卿鲍威尔为代表的温和派认为,应延续克林顿时期的对话政策,继续推进与朝鲜的导弹及核谈判;但以国防部副部长沃尔福威茨和助理国务卿博尔顿为代表的强硬派则坚持,朝鲜不可能放弃核能力,美国应退出框架协议,对朝鲜实施基于政权更迭基础上的强硬政策。面对争论,小布什采取“鹰派接触”的折中政策,但民主、共和两党对此的潜台词却有实质性区别。民主党支持该政策的初衷是通过“大棒”政策惩罚朝鲜的挑衅行为,迫使其回归谈判;而共和党保守派则认为,与朝鲜进行核谈判的近期目标是转变朝鲜的行为,潜在的长期目标则是从根本上改变朝鲜政权。“鹰派接触”的始作俑者维克多·车将其解释为检验朝鲜的意图及其弃核的诚意,即通过考验朝鲜的弃核意图暴露朝鲜的拥核野心,打破盟友的幻想,从而为美国联合国际社会惩罚朝鲜打下基础。时任白宫亚洲事务高级顾问的格林更是直接表示,接触朝鲜的真正价值在于赢得盟友及国际社会对美国对朝强硬政策的支持。⑥正是这种考量直接导致了随后的对朝“定制遏制”政策。

(二)政策重点是进行严格核验证还是防止朝获取更先进的核能力?美国内在这一问题上的分歧在于对美国在朝鲜半岛关键利益的判定不同。“军控派”认为,朝鲜核计划对全球核不扩散体系造成严重冲击,必须首先对朝鲜核计划进行严格验证,迫使朝鲜遵守NPT和IAEA监督。“安全现实主义派”认为,不扩散机制难以约束朝鲜的核行为,应关注朝鲜拥有毁灭性能力对地区稳定带来的严重负面影响,防止朝鲜进一步发展核能力是美国的首要目标。

老布什政府迫于形势摒弃对朝遏制政策,选择对朝接触。但其内部在如何构筑接触框架内容的问题上产生分歧,两派在政策优先目标及应对方式等问题上各执一词。一派认为,维持全球核不扩散体系是美国的首要政策目标。美国应迫使朝鲜签署IAEA保障监督协定,要求朝鲜接受IAEA核查人员对其过去核活动进行核查,从而降低朝鲜的核威胁。而另一派认为,美国的优先目标应是防止朝鲜获取核能力,减小其对地区稳定的冲击。美国应敦促韩国向朝鲜作出安全保证,解决朝鲜的安全关切从而诱使朝鲜放弃核开发活动。

克林顿政府上台伊始同样在是关注朝鲜过去的核活动还是专注于朝鲜当前的核威胁和未来的潜在能力问题上出现不同见解。IAEA核查朝鲜的努力失败及第一次朝核危机的爆发,促使克林顿将朝核政策目标由核查朝核计划的进展转变为关注朝鲜的核未来。1994年5月,克林顿政府正式明确,相比核查朝鲜过去的核违规行为及确定其可能造出几枚核武器,美国将优先阻止朝鲜进一步制造核武器。克林顿政府与朝鲜签署框架协议的意图是先进行核冻结再摧毁朝核计划,因此在朝鲜是否已拥有有限核能力的问题上采取了模糊态度。这种考量直接促成了美朝框架协议的达成。但共和党控制的国会对此政策表示强烈反对,认为美国同意朝鲜在轻水反应堆关键设施完工之后才接受IAEA全面监督,且只有在第一座轻水堆建成之后才将乏燃料棒运出朝鲜的条款是绥靖政策,要求克林顿政府改变协议执行的时间顺序,并在对朝财政援助问题上设置前提条件,否则将阻止政府向朝鲜提供援助资金。美朝框架协议也因内部分歧而难以有效落实。

小布什政府上台后,美国内关于朝核政策争论的一个方面就是关注朝鲜核活动的落实和验证。2001年3月6日,国务卿鲍威尔声称布什政府将继承克林顿时期的对朝政策,但仅一天后,布什总统却表示,美国将对朝鲜政策进行全面审议。尽管当时六方会谈在解决朝核问题上已取得了积极进展,各方也相继发表919共同声明、213行动文件,确立了朝鲜无核化路线图,但美朝在核申报和核验证问题上却出现了尖锐对立。布什政府遏制朝鲜的核能力而在核申报问题上达成妥协的政策,引发内部极大争议。强硬派认为布什政府接受朝鲜不完整的核申报是一种“投降”政策,强烈要求布什政府强化核验证机制。至布什下台前,美朝双方在核验证问题上的尖锐对立一直无法缓解。

(三)优先解决核问题还是一揽子解决所有问题?在如何应对朝鲜核威胁问题上,美国内存在不同观点。一种认为朝核问题是地区性安全问题,应寻求全面方式,一揽子解决朝鲜的所有安全关切,向朝鲜提供援助和明确的安全保障并实现外交关系正常化以换取朝鲜放弃核武器;另一种则认为,朝核问题是全球核不扩散问题,朝鲜潜在的核扩散将对美国构成直接而严峻的威胁,美国应优先解决核威胁问题。

老布什政府时期,美国对朝鲜的关注集中在核问题上。20世纪90年代,美国意识到朝鲜核威胁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钚提取活动。克林顿政府末期,美国对朝鲜导弹扩散的担忧开始出现,因此在对朝全面接触政策中,就核计划和导弹问题与朝鲜进行谈判,力图遏制朝鲜的核导计划。小布什政府时期,“9·11”事件的发生加之朝鲜铀浓缩活动的曝光,美国对朝鲜威胁的担忧已经扩大到包括核、生化武器在内的所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朝核问题进而成为小布什政府全球防扩散战略和反恐战争的一部分。在六方会谈中,美国也开始讨论美朝双边关系中的所有问题和朝鲜半岛和平机制及东北亚地区安全机制等问题,以通过一揽子解决美朝所有问题消除朝核威胁。总体而言,小布什政府的政策重心仍集中在核问题上,其有关的能源、经济援助、外交关系正常化等只是换取朝鲜弃核的一种努力。

美国三届政府的对朝政策虽然不时有“一揽子解决”的影子,但其对基于某种特定威胁而非总体解决方案的关注总是导致美国与朝鲜的互动局限在核及导弹等有限领域。因此,即使克林顿政府与朝鲜签署了框架协议,达成了导弹冻结协议,美仍然对朝保持着经济及政治上的遏制。而小布什政府参与六方会谈虽然也涉及建立半岛和平机制及地区和平机制等问题,但其仍难以彻底解决政治、经济等所有问题。片面的朝核政策未充分考虑到朝鲜在其他政治经济问题上的关切,“就核论核”的政策对于将核武器当作与美博弈“王牌”的朝鲜来讲,无异于要求它单方面解除武装,其结果可想而知。

(四)通过双边途径还是多边渠道来应对朝核问题?美国内在此问题上的争议在于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调动能力杠杆。“双边派”认为,只有满足朝鲜直接对话的要求,美国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能力杠杆,诱使朝鲜弃核,而多边谈判中各方利益优先的不同会牵制美国的整体对朝战略,从而削弱美国对朝能力杠杆。“多边派”则认为,与朝直接对话使美国独自承担被朝鲜欺骗的风险,既无法保证朝鲜遵守弃核承诺,也无法对朝鲜形成足够压力,采取多边方式可以有效调动各方对朝能力杠杆联合向朝鲜施压,降低美国的负担和风险。

在老布什政府时期,美国坚持间接接触政策,即避免与朝鲜进行直接接触,通过借助IAEA及韩国迫使朝鲜弃核。但由于IAEA和韩国在朝核问题上都有自身利益,美国的对朝政策成为这种对立的“人质”,最终导致无核化努力失败。老布什的间接接触政策因而被称为是一个错误。⑦克林顿政府初期也同样鼓励其盟友与朝鲜进行谈判而不是自己进行直接接触,但随着第一次朝核危机的爆发,政府内部有人认为美对朝政策的效果因严重依赖盟友与朝鲜的谈判而受到限制,美国应转向更加直接的接触。这种考量促使克林顿政府开启了美朝直接对话。考虑到克林顿政府美朝框架协议的失败,小布什政府上台后拒绝与朝鲜进行双边对话,坚持通过六方会谈的多边机制处理朝核问题。但面对六方会谈的有限进展及朝鲜的核试验和导弹试射,小布什政府内部对短期内朝鲜是否能实现彻底的无核化,到底是通过单边还是多边方式处理朝核问题产生疑惑。美国内对六方会谈的批评声音也逐渐增多,认为六方会谈各方在解决朝核问题上存在“利比亚模式”还是“乌克兰模式”的分歧,⑧而且六方会谈不仅沦为朝鲜的“安全网”,还成为美国的“双刃剑”。因此,美国应将重心放在双边会谈上,并开启联合国等美朝双边沟通的渠道,增大与朝鲜的接触力度。⑨而支持者坚持认为,六方会谈在解决朝核问题上取得了重要成就,虽然并不完美,但仍是最佳选择。

可见,美国内在朝核问题上的不同认知所导致的政策困境使美国的对朝政策要么摇摆不定,要么是多种观点妥协的产物。这直接阻碍了美国内在对朝政策上达成共识,严重割裂了美国整体对朝战略,导致其对朝政策的失败。

三、奥巴马政府的朝核政策——打破旧模式?

美国内逐渐认识到,近20年来美国对朝政策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华盛顿未能洞悉平壤的拥核意图,而导致这一问题的根源则在于美国尚未找到了解并测试朝鲜真实意图的方法。要想制定有效的对朝政策,首要前提是准确把握朝鲜是否愿意弃核以及愿意以什么代价弃核。⑩奥巴马政府上台后,朝核问题的进一步恶化促使美国内对朝政策出现前所未有的趋同现象,即面对朝核问题僵局,美国内纷纷出现打破既定的与朝谈判模式、制定新的对朝战略的声音。(11)这有利于奥巴马政府达成内部共识,制定并推行更加协调一致的对朝政策,突破美历史上的对朝政策困境。但美国内在朝核问题上的分歧并未彻底消除,奥巴马政府能否打破美朝互动的旧模式有待观察。

首先,在看待朝鲜意图问题上,美国内在朝鲜拥核是出于“工具性目的”还是“终极性目标”的争论仍将持续。虽然美国花了近20年时间逐渐弄清了对朝政策失败的根源所在,朝鲜第二次核试验等行为更被奥巴马政府解读为朝鲜意图和地区战略环境发生质变的先兆,但在如何看待朝鲜的意图问题上,美国内仍未达成一致。一派认为,朝鲜已经作出战略决定,即不放弃核武器,并希望美国承认其核拥有国地位,朝美谈判不再是无核化谈判而是军控谈判;而另一派仍然坚持,朝鲜的行为主要是出于金正日政权接班的国内因素,朝鲜弃核的可能性仍然存在。(12)

其次,在朝鲜进行第二次核试验背景下,如何平衡无核化与防扩散的双重目标成为奥巴马政府最严峻的考验。在朝核问题上,美国一直坚持无核化的目标。但在朝鲜进行第二次核试及导弹试验的背景下,美国对朝鲜拥核决心及其核弹头小型化和远程运载能力提升的双重担忧急剧上升。在当前朝鲜拥核逐渐现实化的情况下,一方面,坚持无核化的终极目标、拒不承认朝鲜的核国家地位,以防止东北亚的“核多米诺骨牌效应”是美国朝核政策的基石;但另一方面,坚决防止朝鲜核弹头小型化并获取远程投送能力已经成为奥巴马政府当前的优先目标。在奥巴马致力于建立“无核世界”的背景下,如何将朝核问题上防扩散的近期目标与无核化的最终目标整合起来,不仅考验美国朝核政策的成败,也事关东北亚安全局势走向,更影响到奥巴马政府的全球核政策。

再次,在对朝采取接触还是遏制问题上,奥巴马的政策仍会出现“钟摆效应”。虽然奥巴马政府一度表示,不寻求对朝鲜进行政权更迭,也趋向于认为接触是消除朝核威胁的最佳方式,但朝鲜的挑衅行为及金正日的健康问题则给美政策的稳定增添了难度和变数。朝鲜第二次核试验在激发美国内要求采用“硬措施”对待朝鲜的同时,也引发另一种思考,即认为孤立与遏制于事无补,只有加大接触才能提升美国的对朝能力杠杆。(13)受制于各种因素,奥巴马政府将不得不在接触与“恶行不予补偿”之间摇摆、在“胡萝卜”和“大棒”之间寻求平衡。

最后,如何平衡美朝直接对话与同盟协调及地区多边应对依旧是挑战。奥巴马明白,不接受朝鲜直接对话的要求朝核问题僵局就无法打破,但为弥补与日韩同盟的裂痕及防止再次被朝鲜欺骗,并要求地区分担解决朝核问题的“成本”,奥巴马政府将在与朝直接接触的同时,强化同盟协调及地区联合应对朝鲜。美朝双边对话更多地将扮演沟通渠道而非谈判机制的角色,从而与实行“封韩排日通美”政策的朝鲜背道而驰,无疑将削弱朝对与美直接对话的期望值,增加美朝对话在解决核僵局问题上的难度。而日韩在朝核问题上有着各自的利益关切,这些关切与美国的防扩散和无核化目标又并非一致。如何在保证美国政策目标的同时,协调盟友及各方在朝核问题上的利益优先顺序,避免美国的朝核政策成为日韩利益的“人质”,再次成为奥巴马政府应对朝核问题策略的一个困境。

总之,朝核问题经过近20年的演变已远远超越了美国当初面临的局面。在多次博弈中,美国几乎穷尽各种政策手段,但均未能迫使朝鲜弃核。考虑到承认朝鲜拥核的严重负面影响,美国难以放弃无核化目标。在朝鲜决意拥核的背景下,奥巴马政府的对朝政策依旧面临手段与目标失衡的困境。而在朝鲜寻求以“印度方式”实现拥核永久化的情况下,通过何种手段实现无核化成为美国面临的最大难题。因此,奥巴马政府的“胡萝卜加大棒”的“一揽子”政策能否解决朝核问题仍令人生疑。

注释:

①John Deutch,"The New Nuclear Threat",Foreign Affairs,Fall 1992,p.127.

②Bruce Cumings,"Spring Thaw for Korea' s Cold War",Bulletin of the Atomic Scientist,April 1992,No.3.

③George W.Bush,"Statement on Completion of the North Korea Policy Review",June 6,2001,http://www.presidency.uscb.edu/ws/indes.php?pid=45819

④Henry Sokolski and Victor Galinsky,"Bush Is Right to Get Tough with North Korea",The Wall Street Journal,February 11,2002.

⑤North Korea Advisory Group,"Report to the Speaker",US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Nov.1999,http://www.fas.org/nuke/guide/dprk/nkag-report.htm

⑥Mike Chinoy,Meltdown:The Inside Story of the North Korea Nuclear Crisis,New York,N.Y.:St.Martin's Press,2008,p.145.

⑦Michael Mazarr,"Going Just a Little Nuclear",International Security,Vol.20.No.2.p.108.

⑧John S.Park,"Inside Multilateralism",The Washington Quarterly,Fall 2005,p.75.

⑨Yoichi Funabashi,The Peninsula Question:A Chronicle of the Second Korean Nuclear Crisis,p.475; Joel Wit,"Enhancing US Engagement in North Korea",The Washington Quarterly,Spring 2007,Vol.30,No.2,p.60.

⑩Joel Wit,"Enhancing US Engagement in North Korea",The Washington Quarterly,Spring 2007,Vol.30,No.2,p.57.

(11)No Illusions:Regaining the Strategic Initiative with North Korea,By Abraham Denmark etc,June 2009,Center for New American Security.

(12)详见2009年6月11日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和2009年6月17日美国众议院对外关系委员会的朝核问题听证会。

(13)Leon Sigal,"A Strategy for Dealing With North Korea",Testimony before the Senate Foreign Relations Committee,June 11,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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