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西渐与西学中传——论15-19世纪中西版画交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西学论文,版画论文,中西论文,中传论文,中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印刷术之西渐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汉文教授T.F卡特在他的著作《The invention of printing in China and It's Spread westward》(中国印刷术的发明及其西传)中谈到:“世间所有的伟大发明中,以印刷术最具有国际性。中国发明了造纸,并且最先实验雕版及活字印刷术,……突厥民族是把雕版印刷术携出亚洲以外的主要人物。……”,“欧洲知识(界)的生活既脱离黑暗世纪,而入于光明,于是对于印刷之需要,自然发生,从种种事实上研究,中国却供给许多此项材料,吾人可下一断语,即印刷最初的动机,系由中国而往欧洲。”(注:贺圣鼐《中国印刷术沿革史略》见《雕版印刷源流》P104页印刷工业出版社,1990年9月。)“当时道路业已开通,蒙古之势力又极大,由幼发拉底河(Euphrates)与倭尔加河(Volga)达于太平洋。”(注:贺圣鼐《中国印刷术沿革史略》见《雕版印刷源流》P104页印刷工业出版社,1990年9月。)自然“中国和欧洲是会面了,前者是具有数百年印刷史的文明古国,后者是正感到需要书籍的欧洲,在蒙古时代末期,欧洲终于出现了最初的雕版印刷品。”(注:李兴才《论中国雕版印刷史的几个问题》见《雕版印刷源流》p175页,印刷工业出版社,1990年9月。)
在《The Oxford Companion to art》(牛津艺术指南)中,我们可看到这样一段话:我们也可以认为在西方用于纸上印刷的木刻术,大致是在15世纪出现,在接下来的100年间,在德国、意大利以及法国不断发展,并以三种主要形式出现:宗教画(religious pictures)、纸牌(playingcards)和书籍插图(book illustrations)。(注:We may assume that the art of woodcutting in the west,for the purposeof taking paper prints,dates approximately from the beginning of the 15thc,It developed steadily during the next 100 years,in the Germany,in Italy,and finally in France,taking three main forms:religious pictures,playing-cards,and book illustrations.Edited by Hard Osborne《THEOXFORD COMPANION TO ART》)
在《马河·波罗游记》中,说到关于纸币、纸牌和书籍等印刷品“凡元人势力所及之地,无不风行。”
“元亡之后,印刷品始出现于欧洲,其物有二种:(1)纸牌(赌具);(2)宗教画像。纸牌最初印刷之年代,至今不能确定,夙昔欧洲学者恒溯其源于亚剌伯人。然亚剌伯载籍中,从未有举及纸牌者。然则谓纸牌当由回教诸国得自蒙古人,而转输入欧土,实非臆造之说也。”……“同时,宗教画像之印刷,盛于德意志南部,比利时及威尼斯,其刊印圣像之目的与道家佛家之刊印符咒,同出一辙。盖其时欧洲人深信圣像有驱魔之神力也。”(注:[荷兰]戴闻达J.J.L.Duyvendar撰,东莞张阳麟译《中国印刷发明述略》,p229页,见《雕版印刷源流》,印刷工业出版社,1990年9月。)
例如:今存最早之宗教画像《圣克里斯道夫像》(St·Christopher),印于西历1423年,像上有拉丁文:“见圣克里斯道夫像,则今日能免一切灾害。”(见图1)
其后又出现了称作的木刻版书,即用一块印版印一套小型组画,并汇为一册。"Where each page was printed from a single block on which was cut both text and illustration."每一页印自一块均刻有插图和字母的版上,在市场上出售或教士用作传播教义用。当1450年谷滕堡(Gutenberg)发明了合金活字印刷术,并解决了活字印刷与木刻插图的拼版技术后,大量印刷书籍插图已成为可能,随后德国(1454年)、意大利(1455年)、瑞士(1468年)、荷兰(1473年)、比利时(1473年)、西班牙(1474年)、英吉利(1477年)、丹麦(1482年)、瑞典(1483年)、葡萄牙(1487年)。35年内,印刷术遍及全欧。
二、图式的转换(略)
三、西学中传与中西合璧
1582年正是我国明代万历十年,是我国雕版印刷出版极其繁兴的时代:“明初永乐迁都北京,内府刻书,有书官管理,颇重一时,全国两京十三省,无不设有刻书场,官刻之外,更有民刻,当时浙江杭州、福建建阳,雕版作场一片兴旺景象,作场刻凿之声,如筝如鼓,终日不息,年关赶工,夜阑更深,灯光通明。”(注:王伯敏《中国古代版画概观》p469页,见《雕版印刷源流》。)
“利玛窦继来中国,而后中国之天主教始植其基,西洋学术因之传入,西洋美术之入中土,盖亦自利玛窦始也。”(注:向达《明清之际中国美术所受西洋之影响》,引自p12页《百年中国美术经典文库》。)
“利氏,住中土甚久,通华文华语,东来时,挟有欧西之图画,及雕版图像书籍器物等甚伙,西洋之历算格致哲学等诸科学,亦由利氏之传教而传入中土。”(注:潘天寿《域外绘画流入中土考略》p25,见《百年中国美术经典文库》。
明万历二十八年,西历1600年,利氏上神宗表文云:“谨以《天主像》一幅、《天主母像》二幅、《天主经》一本,真珠镶嵌十字架一座,报时钟二架,《万国图志》一册,雅琴一张,奉献于御前。”
利马窦所献的天主像及天主母像,即为最早传入的欧洲之美术品。
曾见过利马窦本人并见过他所带之画像的顾元起在《客座赘语》云:“利马窦,西洋欧罗巴国人也。画皙、虬须,深目而睛黄如猫。通中国语。来南京,居正阳门西营中,自言其国以崇奉天主为道;天主者,制匠天地万物者也。所画天主,乃一小儿,一妇人抱之,曰天母。画以铜版为帧,而涂五采于上,其貌如生。身与臂手,俨然隐起巾登上,脸之凹凸处正视与生人不殊。人问画何以致此?答日:“中国画但画阳不画阴,故看之人面躯正平,不凹凸相,吾国画兼阴与阳写之,故面有高下,而手臂皆轮圆耳。凡人之面正迎阳,则皆明而白;若侧立则向明一边者白,其不向明一边者眼耳鼻口凹处,皆有暗相,吾国之写像者解此法用之,故能使画像与生人亡异也。”
《国朝画征录》称:“明时有利玛窦者,西洋欧罗巴国人,通中国语,来南都,居正阳门西营中,画其教主,作妇人抱一小儿,为天主像,神气圆满,彩色鲜丽可爱。尝曰:“中国只能画阳面,故无凹凸,吾国兼画阴阳,故四面皆圆满也。”
依上文所见,利马窦不仅仅只是将欧洲绘画携入中国,还谈及西洋画用光学以显明暗之理,是则西洋画理,亦由利氏而开始萌芽于中土。
据(日)小野忠重在《利玛窦与明末版画》之文中,曾提到:“据裴化行《利玛窦对中国科学的贡献》介绍,利玛窦在意大利耶稣会学校中刻苦钻研,曾经学习过数学、天文学及透视画法原理。据说利玛窦学习过这类难分艺术与数学界限的技法,并亲自用来作图。”
可以说:明暗与透视这两大近代绘画观念,由利玛窦传入并开始逐渐影响中国的艺术家。
利玛窦也是将欧洲版画传入中国的第一人。
据顾元超《客座赘言》卷六利玛窦条:“携其国所印书册甚多,皆以白纸一面反复印之,字皆旁行,纸如云南绵纸,厚而坚韧,板墨精湛。间有图画,人物屋宇,细若丝发。”
另明代制墨名家程大约(君房)的《程氏墨苑》是明代的四大名墨谱之一,书中刊印的是他为自制的墨花所用的图案,图为名画家丁云鹏所绘,刻为名刻工黄金粦,号称双绝。
在这本反映神仙、人物、山水等的图样的墨谱中,在其第6卷35页之后及别卷卷3等处刊印了四幅利玛窦传入的基督教宗教版画。
第一幅为《信而浮海疑而沉》(见图2);第二幅为《二徒闻实》(见图3);第三幅题为《淫色秽气》;最后一图题为《天主》的圣母像,是欧洲传教士利玛窦于万历年间在中国传教,赠送给程氏的。程大约把这四幅腐蚀版画以木刻镌刻出来,线条细若毫毛,无异于铜版画。
小野忠重对第一幅画《信而浮海疑而沉》的评价为:“该图画面上信步涉海显奇迹的彼得罗突然失去信仰而将沉下去。波浪的细平行线,渔夫手中渔网的交叉线,远山及建筑物的精细线描都能使我们对原铜版画发生联想。”
从第二幅画《二徒闻实》中,我们看到通往马忤村的路边的城堡有着丰富而又微妙的细节和明暗变化,似乎还有着马丁·舍恩高尔和阿尔伯特·丢勒对古堡树舍等建筑物的细致精微的细节描绘的传统。
这是中国的雕版木刻与欧洲的铜版画的第一次相遇。虽说是以一种复制的形式刊印于墨谱上,作为中国人对西方版画本土化的第一次实验,意义是重大的。
从此,“中土人士,亦因西洋教士携来之绘画,应用阴阳明暗之法,俨然若生,为中土所未见,而生爱好。并因喜新之心。中土画家,亦渐渐受其爱好。”(注:潘天寿《域外绘画流入中土考略》p25,见《百年中国美术经典文库》。
明暗、透视之法传至清代,“康熙时西洋教士以画学供奉内庭,而钦天监中主其事者,又多属西洋教士,中国人士上下其议论,濡染其图绘,遂亦潜移默化而不自觉。自焦秉贞创开风气,画院多相沿袭。康乾之际,不少名家。”(注:向达《明清之际中国美术所受西洋之影响》,引自p12页《百年中国美术经典文库》。)
“焦秉贞,济宁人,钦监五官正。工人物,其位置之自远而近,由大及小,不爽毫毛,盖西洋法也”(注:张庚《画征录》,见《百年美术文库》p16页。)
焦秉贞的画,以耕织图最为著名,南宋时楼王寿曾绘有耕织图,“清圣祖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命秉贞仿楼图重绘。”乾隆时又曾命冷枚陈枚各绘耕织图一册,冷陈两家之作,末闻雕版,唯焦氏所绘四十六幅曾镂版以赐群臣,合之后来翻刻,传世版本不下十余种,就可以睹往昔画院之盛也”(注:引自向达《明清之际中国美术所受西洋之影响》,p16页《百年美术文库》。)
见《耕织图》(图4)清圣祖康熙撰,朱圭,梅裕凤刻,图绘耕与织四十六幅,耕织各占其半。
在向达的《明清之际中国美术所受西洋之影响》一文中说道:“焦氏之图大致模仿楼作而加以变通、点缀,于是全部风趣为之丕变,自然呈暇豫和平之气。而其最为不同者则焦图应用西洋之透视法以作画是也。焦画四十六幅,张浦山所云:“其位置之自远而近,由大及小不爽毫毛者,盖幅幅可以见之。树木庐舍人物山水仍守旧习,唯于远近大小,采用西法。盖于中画之中参以科学方法。揉合中西,而异军突起,成一新派。”
周芜在《中国古代版画百图》中谈到:“此本《耕织图》微妙绝伦,村落风景,田家作业,蚕室茧作,机房梳织,无不曲尽其致,不爽毫发。”
焦秉贞的《耕织图》以严格的透视法构成画面,将从欧洲传来的科学的绘画观直接融合于绘画中,到此时,利玛窦输入中国的欧洲透视方法开始起作用,出现了功力扎实的后继者,并完成了从中国的传统图式向以欧洲文艺复兴以来的绘画观为思想武器的具有现代绘画特征的新的图式的转换。
从元代中国印刷术传到欧洲,版画艺术在欧洲繁兴并回哺中国本土,至焦秉贞则已超越了《程氏墨苑》中对欧洲铜版画的简单复制,而以欧洲的现代绘画观来进行自己的创作,融汇贯通形成中西合璧的新的画派,其探索精神与艺术成果均值得肯定,他的作品可以说是欧洲版画家的作品传入中土后,中国画家对西学中传的一次有力的回应。
(四)后记(略)
(本文有所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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