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塞尔存在概念辨析论文

马塞尔存在概念辨析论文

哲学研究

马塞尔存在概念辨析

宋婷婷

(黑龙江大学 哲学学院, 哈尔滨 150080)

[摘 要 ]马塞尔强调哲学的根本任务是克服人类生存意义与价值的普遍不确定性,恢复个体的人的生命价值与尊严,并对由“抽象精神”所引导的,将存在作为问题的哲学思维方式进行反思。哲学的任务就是探究存在。而存在是不可通过理性的、客体化的方法来证明。只能在个体的人的生命经验中把握。马塞尔哲学的全部内容都源于对存在的体验,并认为存在在不同的维度中具有丰富的内涵。他反对传统哲学将存在看作是外在于主体的客观对象,并且认为不能以抽象的方式获得存在的概念,存在是一切思想的基础。对存在的认知必须通过存在的具体形式,即“肉身化”的人来显现。作为主体的人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境况中的存在。自我主体的存在与他人主体的存在相互依存。这种主体间的关系以开放性为基础,并且以主体双方的相互在场为最高形式。通过以爱为基础的主体间性的交流,人类才能获得对“完满”的超越性存在的经验,即对“忠诚”“希望”“爱”的经验。

[关键词 ]马塞尔;存在;主体间性

加布里尔·马塞尔(Gabriel Marcel),法国当代哲学家、戏剧家。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中,将他和雅思贝尔斯称为有神论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马塞尔称其哲学为“具体的哲学”,他思想的重要内容就是对“本体论神秘”的探索。存在(Being)是其形而上学的中心概念。与传统形而上学中存在不同,马塞尔所说的存在不再是理性判断的基础或者抽象概念,而是基于人类经验并引领我们参与其中的一切存在的基础。马塞尔不仅关注于人的经验中的存在,他还赋予存在一种超越性的意义,那就是人类的信仰、希望和爱的经验。可以说马塞尔全部的哲学问题和命题都是由存在的经验所引导,并以探寻存在的圆满性为目标的。存在的概念在马塞尔看来是最丰富却又最难于定义的。马塞尔赋予其很多不同的含义:存在是实存;存在是一切思想的基础;存在是主体间性;存在是绝对的你的在场;存在是动词或行为;存在是爱;存在是上帝的在场;存在是绝对的完满;存在是价值和自由;存在是人的显现等。所有这些对存在的诠释不能被合并为单一的含义。这也给马塞尔思想的研究者带来非常大的困难。笔者将尝试对马塞尔存在概念进行全面的分析,并从四个方面来阐释其内涵:指向一切存在物的存在(Beings);指向具体人的存在(Existence);指向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存在(Intersubjective);指向超越性的存在(Pienitude)。

一、作为一切存在物基础的存在

如海德格尔所说,存在是最普遍的概念,但却不等于说它是最清楚的概念。马塞尔也认为,“定义‘存在’是极端困难的。一旦我们想清楚地表述‘存在’的问题,那作为我们语言特点的恼人的含糊性马上就会出现”[1]113

与海德格尔相同,马塞尔在开始论述存在是什么之前,先以否定性的形式向我们展示了存在不是什么。在《存在的神秘》第二卷中,马塞尔用命题的形式来说明存在不是什么:命题(Proposition)=主语(Subject)+系词(Copula)+谓语(Predicate)

马塞尔认为,首先在一个命题中,我们应该避免将存在看作是主语或名词,因为主语是可以被谓语描述或限定的特殊事物,而存在是作为一切特殊事物基础的绝对的基础,决定一切事物的存在。其次,存在也根本不可能属于谓语的范畴之内。因为谓语必须是具有一定的性质,如:石头是白色的。在这一命题中,“白色的”作为谓语代表了一种性质。而存在是不能被看作某种性质被认识的,“我们也许必须利用亚里士多德的先验概念来认识存在,只有依靠一种最根本的哲学反思才能认识到存在不能是一种本质,因为它是使一切性质存在的成为可能”[2]21。谓语所指向的是有限的存在者的性质或本质,而存在是超出存在者所指向的范围。

一般说来,一千位教师就有一千种讲课设计。宽泛地说,这些同文本的个案设计都算作是同课异构。但是我们并不能说同课异构是随心所欲地构造教学。无论怎样创造性地开展教学,也都离不开对文本内容、文本特征和教学手段最优化的考虑。

存在又不可能是系词,但是却和系词有着密切的联系。在一个命题中,系词起到连接主语和谓语并判断主语和谓语相符合。不仅如此,系词能够判断主语是否存在,当我们说A is,B is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A和B的存在事实。之后连接谓语,表明主语是以何种形式存在的。比如,在短语“The stone is white”中。“The stone is”表明石头的存在,“white”说明了存在物的性质。马塞尔认为,“纯粹的存在(Being pure)与系词的存在(The being of the copula)有着密切的联系”[2]24。存在借以系词来判断一个具体事物是否存在,及以何种形式存在。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存在(Being)不是任何存在物(Beings),但是必须借助存在物得以显现。而一切存在物的存在都要通过“is”来判定。存在物必须以它是否参与存在为其存在的标准。存在超越一切存在物,并紧密地联系着任何存在物的活动。一切事物都包含在这种活动之中。

在命题中分析了存在不是什么之后,我们再来进一步研究传统形而上学对存在错误理解的原因。马塞尔首先分析了法语的存在(être)一词。法语中的存在,有两层含义:“其一是指独立存在的实体,即法语中的存在者(étant),即名词;其二指存在的活动,即法语中的动词存在(être)。”[2]21当我们提出一个形而上学的中心问题“什么是存在?”(Qu’est-ce que L’être)的时候,如果把存在(être)当作名词时,往往会被解释为“存在者是什么?”传统形而上学的最大错误在于将存在作为名词来理解,错误地把关于存在(Being)的哲学设想为本质(Essences)的哲学,去探寻存在物的本质的确定性。把存在看作像人、石头、天使一样具有限定性意义的对象,而马塞尔提出存在是不可被限定的,因为存在先于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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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塞尔认为,“实际上,把构想的事物(我们认为可以将它们看成非存在)与现实之物之间做对比,这在我看来是一个纯粹的幻想。因为这只是两种不同的存在模式而已。思想不能超越存在,只能对实存做某种程度的抽象,而它决不能被这种抽象行为所欺骗。跳出实存是完全不可思议的,并且毫无意义的,因为这只是在存在之内发生的形式变化而已”[3]26。所以,思想内在于存在,它是存在的一种模式,但它具有一种特权,即作为存在的同时,又能够把自己抽象。作为抽象的实存有时会将存在遮蔽,马塞尔以此为基础对笛卡尔进行批判,认为他犯了严重的形而上学错误。笛卡尔的“我思”将人们引入了纯粹的主观主义之中,“‘我思’不是灵感的源泉,正相反,它实际上是一个闭塞器”[3]26。存在应该是作为一切存在物的基础,包括作为思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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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作为人的存在基础的存在

马塞尔存在哲学的起点便是对我的身体的反省。由此反省而肯定主体为肉身化的存在。从这一起点他进一步证明其他存在物的存在。我作为“肉身化”的存在,以“肉身化”的方式显现在世界之中,我的身体与其他自然物一样同属于一个世界。马塞尔还强调,我的存在与世界是不可分割的。他宣称,肯定事物的存在就是肯定它们以某种方式与我的身体联合起来。将世界视为客体并与作为主体的我相割裂,必将引向一种危险的抽象精神境地。作为我自身存在的基本经验并不是像一个旁观者将自己隔离于世界之外对其进行观察,而应是作为“肉身化”的存在沉浸到世界之中并与其他“肉身化”存在相互影响的经验,“实存就是参与,一切经验的基础不是‘我存在’而是‘我们存在’”[6]21

在哲学史上,对存在与实存关系的辨析是困扰很多哲学家的难题,马塞尔也将这两个概念的关系作为其关注的重要问题。他首先通过吉尔松对阿奎那存在与实存概念的分析来解释两者的关系。吉尔松将阿奎那曾提出的“ens dicitur quasi esse habens”翻译为存在即是存在者(l’être est ce qui a l’exister’),认为存在与实存都是源自于一种生生不息的“存在活动”(act of existing)。[2]26马塞尔对这种说法既不赞同也不反对。首先,他并不赞同将存在与存在者的存在(即实存)完全等同,因为在上文中提到存在是一切存在物存在的基础,它相对于一切个别的存在者都具有超越性,是一种生生不息的创造性活动。但是,存在又离不开具体存在者的实存。存在于一切存在物之中并通过存在物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就像阿奎那所说的,“存在本身并不代表存在的主体,就像奔跑并不意味着奔跑的主体。因为我们不能说奔跑本身是奔跑,所以我们不能说存在本身就是存在”[4]23。存在依靠存在者得以彰显,我们通过事物的表象深入其存在。马塞尔说:“思考存在,最终是想到存在与表象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对立。”[2]28施皮格伯格在《现象学运动》一书中,将马塞尔称为是法国现象学的开创者。同胡塞尔的现象学不同,马塞尔所关注的现象是经验中的现象,是存在者所呈现的存在状态。他认为当我们说到人的存在的时候,不应该用“I am”,而更适合用“I mannifest”来表达,“事实上,比起说‘我存在’(I exist)来说,‘我显现(I manifest)’更能表现存在。在拉丁文中的前缀ex-,意味着冒出、向外伸展。有什么东西使我和其他人认识和了解我自己”[2]91。在这里,使我显现出来的东西,就是我的身体,作为主体存在的我的身体。身体主体是当代法国哲学的主题之一。马塞尔早在1927年的《形而上学日记》中,就对这一主题进行深入的研究和分析,可谓是法国主体哲学的开创者。“肉身化主体在本体论上的中心地位是马塞尔的独特发现,以此为基础他开创了一种关于实存的具体哲学路径。”[5]123马塞尔不仅对笛卡尔第一哲学中的精神主体进行批判,还对西方哲学传统中身体和灵魂的关系做出分析。在古希腊时期,哲学家将身体与灵魂、物质与精神相对立。身体被视为工具,是物质世界的一部分,是客观的对象。马塞尔的存在哲学中,并没有将身体和精神相分离,而是坚持两者的一元性。他提出了“肉身化存在(Incarnation being)”的概念。

马塞尔首先看到,“我的身体与我之间有一种奇异和亲切的联系,实际上影响到一切关于存在的判断:1.存在;2.意识到自己是存在着的;3.意识到自己是与身体相连的,作为肉身化的存在”[3]10。根据这样的推论,马塞尔首先批判了笛卡尔“我思”的精神主体,“对于现实世界的存在性观点,似乎不得不是一个肉身化的个体的观点,如果我们可以想象出有一个纯粹的思想,对这样一个纯粹的思想,没有人可以估量说:有些东西是存在着的或者是不存在的”[3]10。马塞尔认为笛卡尔的“我思”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清楚明白的观念作为反思的出发点,是一种逻辑上的确定性。而肉身化的存在不仅仅是清楚明晰的概念,而且还是存在于经验世界中的事实,直接被每一个个体所体验。进一步来说,将我思作为形而上学的出发点势必会将世界客观化,将生动的客观世界降格为问题化的形式,“笛卡尔的‘我思’对于现实世界来说太过于苍白,它缺少活力和新鲜血液,它不能构成存在的出发点,它切断了与生动世界的联系。坦白地说它并不是存在,而仅仅是一个抽象的心智图像”[5]123。无论是关于生命还是存在的哲学都需要一个具体的出发点,不是逻辑上的必然性,而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存在。马塞尔在人类经验的实存中找到了他的出发点,我在(I exist)构成了他主要的基础,这种我在的形式必然是一种肉身化存在。在马塞尔看来,我的身体(My body)是存在的试金石。如果没有我的身体,任何其他的存在都变得不可思议。

对于肉身化存在这一命题,我的身体和我的关系,马塞尔在《是与有》中从马塞尔式现象学的角度进行探索。他认为,我和我的身体之间可以有两种关系,即我是我的身体(I am my body)和我有我的身体(I have my body)。“我有我的身体”是把身体看成客体,即把身体看成是一种附属。当我们说我有我的身体时,是将身体看作是属于我的东西。在这里,身体被看作是外在于主体的客观对象。这种情况的原因根源于我们的认识传统。在传统哲学中,对身体的认识,往往从知识论的角度进行研究,将身体作为认识和研究的对象,将身体和精神相割裂,陷入二元论的境地。这种对人的研究的认识论,使人失去完整性,并且无法解释精神主体在现实世界中的活动,也不能正确地揭示存在的意义。

马塞尔认为,我与身体的真正关系应该是“我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既不是我的附属物,也不是我的工具。我与我的身体是同一的整体,即我是我的身体,作为主体的我的身体。就如梅洛庞蒂所说的“身体主体”(Body-Subject)。在马塞尔的哲学中,主体处于中心地位,一切都得通过主体得以彰显,甚至上帝的存在也需要在主体的关系中体验和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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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塞尔认为,存在的第二种含义就是作为人的存在基础的实存。马塞尔被萨特称为有神论存在主义的代表人物,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人的存在体验的关注。在马塞尔的形而上学著作《存在的神秘》中,他特别就存在(Being)与实存(Existence)的关系进行阐述。

三、 作为主体间性关系基础的存在

马塞尔将主体间性置于具体的人类经验之中,试图恢复人类经验的本体论价值,赋予主体间性以本体论的重要性。他认为,“在其自身的内在结构中,主体性在最深刻的意义上已经是主体间性了”[8]182。他认为人际关系的内在基础就是互为主体的沟通,并反对任何形式将其之间关系视为二元性的认识形式。他反对将主体看成是相互隔离的单子,主体作为世界的参与者应具有开放性(Disponibilité)的态度,才能实现人与人之间真正的交流。因此,对真正存在的追求,是向着主体间性关系方向的。

从知识论角度出发的认识,包含了对物质、人和世界的探寻。探寻的出发点是主体,对象是客体。客体在主体之外,主体通过客体所表现出来的性质了解其本质。这样的认识方式如果应用于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应用于对人的认识就存在这样一个问题:当人作为认识的主体去观察和认识其他人和事物时,他是作为主体的存在;而当他作为被其他主体的认识对象时,他就沦为了客体。在知识论中必然存在主客二元的对立。此时,人作为客体被问题化。马塞尔还从社会实践的角度阐释了主体间性的重要意义。从主体间性存在的角度对20世纪盛行的虚无主义和悲观主义的根源进行分析,马塞尔认为,“冷静客观的论证无法反驳虚无主义。虚无主义作为对人类生命与经验的一种解释,一个哲学家只能努力唤起对其不足的认识。如此,对理智的否认处于虚无主义的核心,这种否认反映了对确定意义与目的的可能性的某种自觉。只有伴随对圆满(Fulfillment)之可能性的体会才会有对空虚的经验”[9]185。马塞尔并不反对虚无主义来源于一种人的本真的生命体验,它之所以是虚无就是因为欠缺参与圆满的存在的经验。主体参与世界和他人越深入,我们越会接近完满。反之,则越空虚。马塞尔认为克服虚无主义的有效方法就是参与存在,特别是主体间的存在,我们越深入其他主体的存在就越能克服绝望和悲观,体会到希望与欢乐。马塞尔批判萨特的“他人即地狱”思想。在1948年出版的The Philosophy of Existence 一书中,他批判萨特从存在与虚无出发,建立了一门关于自由的哲学,这种自由是以主体间关系的隔离为前提。他还认为,“在萨特的思想中存在一个无论对个人秩序还是社会秩序的厌恶,表现在他不承认人际关系中的爱、友情和交往的任何意义。他认为人际关系中只有控制与统治,人际交往必然走向衰败”[9]186。萨特的哲学体现为一种明显的“我和他”的关系,这种关系使我们不能真正地体验存在、认识存在,最终将走向绝望和虚无。

上文提到,“肉身化主体”作为马塞尔哲学的出发点,体现为一种境况中的存在,这种境况就是物质化的世界。个人作为肉身化的主体不能单独的存在,而是以类的方式生存在于世界上。作为在世之在,主体“我”又是与他人共存的个体。就像马塞尔所说:“我们并不是从他人中隐退,而是将自身包含在存在中;存在在场的自我并不是封闭的自我,人不能脱离交流而靠近存在。存在的体验源自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更准确的说,它是交流的体验:存在就是共存(Esse est Co-Esse)。”[7]8作为人与人之间共存的模式,马塞尔提出主体间性关系观点。

第Ⅱ类模型。假设碎片云由弹丸碎片云和缓冲板碎片云两个部分构成,其外部是缓冲板材料形成的中空球壳,在该中空球壳的内部是弹丸材料形成的实心球体,弹丸和缓冲板碎片云分别均匀分布在球壳的表面上和球体内,弹丸碎片云的头部与缓冲板碎片云头部相切。该类模型以Schonberg碎片云模型[20-21]为代表,此外,还有Nebolsine碎片云模型还有张永等提出的碎片云模型等[22]。大量实验数据表明,该模型与实际符合较好。

主体间性关系的首要性是许多学者关心的重要问题。从笛卡尔的二元论开启近代哲学以来,主体间性似乎成为哲学家们所要面对并且不可逾越的问题。胡塞尔强调,意识意向性的现象学,最初被认为给这个问题找到了解决方案。但是在现象学中,胡塞尔构想的认知意向是首要的,存在作为先验自我中的客观对象被认识。主体间性的存在,充其量是第二个层次,属于派生类型的意向。马塞尔从存在论角度出发,认为相对于将主体间性作为对象性来解决的尝试,我们更应该将它置于本体论的优先地位来探究。马塞尔认为,主体间性关系是一切存在关系的基础。在它的内在关系之中,整个世界联结成一个统一的整体,“主体间的关系是将一个存在者与另一个存在者不断联系起来的过程,这是一个从前反思到反思的参与过程”[5]126,这种连续的参与过程,在现实的实践层面,体现为“我与你”(I and You)的关系。

马塞尔的存在主义不同于萨特,他不以自由为本体论的出发点,而力求在主体间的参与关系中发现存在,其体现为一种建立在交流和沟通的基础上的“我和你”的关系。他把存在与主体间性等同起来,“除非我或多或少清楚地意识到有这么一种把我同我预感到其现实性的别的种种存在连接起来的作为基础的统一性,否则我不会关心存在”[2]20。存在就是我们沉浸其中并借以存在的这个主体间性,它把我与其他存在联系起来,形成一个深深根植于本体论的共同体。而这个潜在的现实被认为是所有人际关系的基础,甚至本体论本身。那么,我们怎样认识这种基于本体论的主体间性呢?马塞尔认为,这种存在不能被分析或描述,因为它使我沉浸其中并参与其中的统一体,对它的任何分析或描述都是将其看作客体而与我相分离,而主体间性关系超越了这种分离。马塞尔建议我们将主体间性的存在看成是一个统一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切主体都在交流之中,一切事物都息息相关”[2]191。在这样主体相互交流和沟通的世界中,主体与主体之间彼此参与、彼此开放,形成具有创造性的“我和你”的关系。就像马丁布伯所说的:“经验世界屈从于原初词‘我-它’。原初词‘我-你’则创造出关系世界。”[10]8马塞尔认为,如果没有与其他存在或主体的基本统一,我的存在和经验就不可能也无法理解。为了更好地理解他的观点,我们应该了解为什么他将主体间性关系作为一切人类关系的基础,“因为我作为主体是一个开放性的存在,也就是说,我的存在是与其他存在(作为主体)共同的存在。他人不是孤立于我的,也不是对我闭合或隐秘的存在。我们参与彼此的存在,甚至在彼此的经验中,包含更深入的联合关系(爱、忠诚、希望等)”[11]60

当然如果我们意识到“存在”这个词是动词,而不是名词,那么显然我们不是指一个特定的事物或本质。存在应该被理解为动词的含义,是作为存在的“行为或事实”(act or fact)。相对于任何可能的模式,应该把“存在的行为”看作一切个别具体的存在状态的基本状态。这意味着每一个特定的事物都是一个存在,因为它首先建立在自身存在的基础之上。一切特定事物所呈现出的状态都首先是存在的,这个首先,不是时间上的优先,而是本体论上的优先性。一切事物存在的基础,即参与存在。

主体间性关系作为一切关系的基础,通过主体间彼此参与的形式凸显存在。随着彼此参与的不断深入,主体的开放不仅局限于经验,并且趋向于更高的超越性开放。

四、 作为完满的存在

马塞尔作为一名具有宗教背景的哲学家,他所做的并非是在超哲学的基础上为被接受的宗教信仰寻找哲学证明。他认为,人首先是作为现实世界的参与者而非是旁观者,不能用抽象的概念和理性的思想把握超越的神秘性。原有的对上帝存在的证明都是将上帝视为超越性的客体,将上帝的神秘以及人与上帝的关系降格到了问题的领域。其最大的问题就是脱离了人类社会的自然和历史,这种证明将不被当代的文明氛围所接受。以哲学的方式对生命终极问题的探索为我们提供了一条体验上帝存在的路径。“反思个人生存的神秘性,特别是反思那些证明了上帝存在的较深的人类共有经验,比对上帝存在的标准证明,将具有更大的价值。发现和遇到上帝的经验比对上帝存在的证明更重要。”[9]199对上帝存在的体验就是人类对完满的追寻。

马塞尔认为,哲学的基本问题应该是关于人的问题。对本体存在的思考直接引向对主体自身存在的思考。当我们思考“我是谁”时,必然会考虑到“我”和“存在”的关系。“我”是在“存在”之内还是在其之外?“我”又与“存在”有怎样神秘的联系?当我们进行一系列的反思时,将会认识到在自我之内有一个更深的基础,即作为上帝的绝对的在场,当我反思“我是谁”的含义时,这意味着“我这儿的什么可以回答这一问题?因而对出自我的这一问题的回答必不被信任。但别人不能像我提供答案吗?马上会出现一个反驳:他人所具有的使他能回答我的问题的资格,他所言说的最终正确性,我都看到了,但我作此观察的资格又是什么?因而,我这能无矛盾地把自己引向一个绝对判断,但同时,这一绝对判断在我之内,甚于在我的判断之内。实际上,即使我把这一判断看作多少有点儿外在于我,那么,就不可避免地要重新提问这一问题的价值以及它怎样被领会。但也许我恰如其分地注意到了这一作为呼吁的呼吁,我就会被引导去认识,呼吁如果可能,只是由于在我的最深处有某种不同于我的东西,某种比我更是我的东西——而此时呼吁就改变了它的标志”[3]163。这种比我更是我的东西,就是我对超验的上帝完满性的体验。

马塞尔在Tragic Wisdom and Beyond 一书中提到存在的含义时指出,真正的存在是作为“完满(Plenitude)的存在”[1]53。进入完满的存在的途径是唤起人对本体论的需求[2]42,也就是对存在的需求。他解释道,“这种需求不是简单的欲望或者模糊的愿望,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内在冲动,甚至是一种呼吁(Appeal),对存在的呼吁”[11]63。这种内在冲动来自于现代社会造成的人的功能化的处境,“我们这个时代的特色按我看来便是‘功能’观念的倒置……个体对他自己和别人越来越显得只是一个功能的存在”[12]2。现代社会将人的本质等同于他所承担的社会功能,进而抹杀了个体的尊严,造成了个体价值的缺失。人们对这种生存状态不满,并感到空虚。在这样功能化的社会中,人并不被视为独立的个体,而仅仅被视为可作为某种身份角色被认知的客体对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是客体的相互接触或者是功能的相互联系。马塞尔认为,“当人们活在以功能观念为主的世界中时,他们必然会把自己暴露到失望的现实中去,这类的生命走到尽头,就会碰到失望,因为这种世界实际上是空的,就像你敲击一个空的器皿是听到的空空的声音。如果它还能抵制失望,那只因为在这个存在之中,还有某种对它有利而他无法认知的神秘力量”[12]5。功能化世界的处境是人类产生不满的主要原因,因为人类具有本体论的需求,即对完满的存在的需求。对存在的认同一定是人对这种内心深处的需求的一种自觉。这种自觉与其说是一种模糊的希望,不如说是对以忠诚、希望和爱为基础的完满的存在的探寻,这种超越性的经验优先于虚无主义所使用的非理性和对价值的消解,更有效地对抗功能化的世界。

马塞尔批判从知识论的角度去看待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存在,因为它将人际关系引向我与他(或者它)关系的模式,“我们所倾向的形而上学所具有的那种基本上反笛卡尔的性质。只是说:这是一门存在的形而上学,这是跟‘我思’的形而上学相对立的一门‘我们存在’的形而上学那是不够的”[5]183

综上所述,我们从四个方面对马塞尔存在概念进行了概括,从而通过对其分析和梳理发现,马塞尔存在概念在西方哲学史中的独特性和重要意义。这种独特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首先,马塞尔在存在论的视域内探寻存在的意义。他批判西方传统哲学中将存在看作是客体或者认知对象。以往的哲学都是从旁观者的视角出发,企图以抽象的思维方式找到存在确定的本质和概念。但是,马塞尔认为存在是不能被概括和限制的,任何对存在的抽象理解都是对存在真正内涵的贬损,因为存在不是在我之外作为问题来研究的客观对象,而应是将我包含其中的一种神秘的体验。我们只有通过深入到具体的人类经验之中,才能接近存在。所以,马塞尔认为哲学应该从具体的人的生命经验出发,将身心统一体的人作为一切存在的基础。从这一层面,马塞尔将其哲学称为“具体哲学”。将哲学研究的基本问题从“什么是存在”引向“我是谁”;将传统的关注于客体的形而上学引向了主体的形而上学。从马塞尔关注人的具体生存处境这一点来看,马塞尔与20世纪的存在主义哲学有着很多的共性。但是,马塞尔从不承认自己是一名存在主义者,其原因就是,相对于其他存在主义所推崇的悲观主义和虚无主义的世界观,马塞尔更愿意将自己的哲学看作是一种关于希望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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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马塞尔经常将其哲学称为“希望的形而上学”,这一点也体现在其存在的内涵之中。马塞尔认为存在之所以能够成为一切存在物存在的基础,是因为存在是一种参与和在场。他反对以萨特为代表的存在主义所提倡的疏离的人际关系,并认为只有建立在以忠诚、希望和爱为基础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和沟通才是存在的真正价值所在。在这种交流和沟通中,每个主体都向其他主体敞开自我,形成相互联结的“我们”的关系。在这里我们看到马塞尔希望赋予存在主义一种积极的、乐观的伦理价值取向,以克服存在主义的焦虑和虚无的世界观。这种对生命和存在的积极态度以及对人类价值和尊严的维护,对后来哲学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选择2017年5月—2018年2月在本科入住的40例0级糖尿病足患者,且温度觉正常者,随机均分为两组,观察组20例(中药泡洗联合穴位按摩)和对照组20例(中药泡洗),两组间病程、年龄、性别以及并发症等均无显著性差异(P>0.05)。

结语

腰麻-硬膜外联合麻醉对老年开腹手术患者认知障碍及肺部感染的影响………………………… 金胜 余正文黄少军(1)44

通过以上对马塞尔存在概念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关于存在的形而上学的脉络。首先,马塞尔认为存在是一切生命的基础和统一,这个存在超越了主体和客体的对立,超越了思想与物质的对立,是一切存在物的本质和基础。其次,将存在置于在世之在时,它被指定为实存或者“肉身化”的存在,是作为一切存在物基础的存在。再次,当我们探究主体间的关系时,存在又是主体间关系统一的基础,体现为互为主体性的关系。最后,当我们在主体间性关系中追求和渴望完满的时候,存在又是作为超越性的经验,作为忠诚、希望和爱的基础,即完满的上帝。虽然存在在每个关系中都体现为作为基础的存在,但是在我们看来,它具有层次上的差异,这种差异表现为参与的程度的不同。随着参与的不断深入,我们越来越深刻地体验存在。由此可见,马塞尔的形而上学理论与其实践理想紧密关联,形而上学不仅仅是单纯的思辨知识,更有其应用于人类实践领域的一面。人作为肉身化的存在,参与到世界之中,与他人共存并且向超越界开放。他的思想蕴含了一套能给人带来希望的形而上学理论,以及一套参与他人、参与世界的实践理想。他最重要的贡献就是重新发现哲学的基本问题,以及证明哲学应该是对认为完满的存在的探寻,即忠诚、希望和爱的经验的探寻。

[参 考 文 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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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 ]B143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0-8284(2019)02-0053-09

[收稿日期 ]2018-06-11

[作者简介 ]宋婷婷(1985-),女,黑龙江哈尔滨人,博士研究生,从事外国哲学研究。

〔责任编辑:杜 娟 陈奕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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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塞尔存在概念辨析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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