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稳定与汇率机制改革，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汇率论文,人民币汇率论文,机制论文,稳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世界范围内经济疲软，中国经济却逆势强劲增长的背景下，以美国、日本为代表的西方国家一些官方人士与部分媒体公开要求人民币升值，并放弃盯住美元的汇率制度。对此，国内相关政府部门、企业界与相当部分学术群体展开了“广泛而热烈”的讨论：人民币是稳定还是升值？何时升值？主动升值还是被动升值？人民币升值对中国出口贸易、外国对华直接投资、外汇储备、中国国内经济增长有何影响？是否存在西方舆论中的“中国威胁论”？等等。这些讨论对理清人民币升值所产生的经济影响有着一定的意义。但是，在讨论该问题时，应当注意两点：(1)在中国走向国际化的过程中，将面对若干与它国的具体经济争端。在争端中，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在统一规则下据理力争不仅可以而且应该。但千万不能陷入“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赞成”的简单好坏逻辑，非理性的简单价值判断无助于我们清醒地认识与解决问题，中国应该有一个正在崛起中的大国心态。(2)人民币汇率是一种价格，决定于市场的供求关系。要回答人民币是稳定或是升值？是主动升值还是被动升值等问题在理论逻辑上应首先考察供求如何变化？而人民币升值对贸易、投资、整体经济的影响仅仅是价格变化的结果。故逻辑上讲，讨论人民币稳定还是升值的问题应首先直接讨论人民币汇率的决定机制而不是升值所产生的影响。
一般而言，一国汇率决定于两个层面：一是决定于对实质经济中商品与劳务的供给与需求而衍生的对外汇的供给与需求。即本国居民对外国商品与劳务的需求衍生出对外国货币的需求；同时，外国居民对本国商品与劳务的需求衍生形成外汇的供给。外汇的价格则决定于由此形成的供需均衡。在这种由实质经济所衍生的外汇供求分析中，应满足货币对内价值是对外价值的基础这个原则。在目前世界范围内信用货币本位时代，一国商品与劳务的加权平均价格作为该国货币价值的名义锚。故一国物价水平越高，该国货币的购买力就越低，货币价值就越小；那么由该对内价值所决定的对外价值——本国货币汇率就越低。反之则反是。二是决定于对金融经济中金融资产的供给与需求而派生的对外汇的供给与需求。即本国居民对外国金融资产的需求派生出对外国货币的需求；同时，外国居民对本国金融资产的需求派生出外汇的供给。外汇的价格亦决定于由此形成的供求均衡。在这种由金融经济所衍生的外汇供求分析中，风险和预期收益的权衡决定着资本的流动，资本永远追逐着风险一定情况下的收益最大化。一国资本的流出或流进将造成该国货币汇率的贬值或升值。而资本流动决定于投资者的预期。但对预期分析困难的是，影响预期的因素太多：大到一国经济政策的变化、经济增长与萎缩；小到投资者情绪的波动、“消化是否良好”；外国投机资本的冲击等等。这些影响因素在理论上和实践中都是不可测的，那些认为可以采用数学模型来处理预期从而预测汇率的思想或理论不是幼稚、无知就是哈耶克所批评的“理性的狂妄”。
问题的复杂性还在于，汇率最终决定于以上两个层面的综合影响，即由实质经济所派生的外汇供求与由金融经济所派生的外汇供求同时决定了外汇（或本币）的汇率。有意思的是，大多数经典文献认为：人们持有金融资产的最终目的在于对产品和劳务的消费，因而汇率在短期内可能决定于资本的流动，但从长期来看最终还是决定于对实质经济的供求所派生的外汇供求。这可表述为：资本流动在短期内决定了汇率水平，购买力平价在长期内是成立的。问题是，多长时间算作长期或短期呢？随着金融原生产品与衍生产品的大规模产生与交易，整体经济结构已经从过去正三角形演变成倒三角形结构，金融经济无论在规模还是数量都大大超越了实质经济，金融经济已严重脱离了它以前所赖以存在的躯体——实质经济而自我运行。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即使从一个较长的时间周期来看，庞大的金融交易依然存在。故一国开放经济条件下，即便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间隔内，一国货币汇率也主要决定于资本的流动。
原则上讲，以上关于汇率决定的市场理论可以用于对人民币汇率决定的分析。但这个以市场决定为基础的理论分析要受到以下两个前提条件的约束。(1)在中国金融渐进改革与开放过程中，虽然资本项目上已经实行了QFII，亦正准备实行QDII，但迄今为止资本项目仍未大规模的放开，QFII的规模也仍极为有限。故资本流动对人民币汇率生成的影响相当之小。所以，人民币汇率的生成主要决定于由经常项目所派生的外汇供求。又由于经常项目中的非贸易项目，如旅游、资金转让等项目的用汇受到多种限制，仅仅在贸易项目下是自由兑换，人民币汇率又主要决定于经常项目中的贸易项目。(2)在改革过程中建立起来的中国银行间外汇市场还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汇市。一是中央银行对市场参与主体——商业银行实行行政方式的头寸限制，银行不能意愿地持有外汇头寸，市场交易中明显地存在中央银行管制定价的方式；二是在“结售汇”制度安排下，本国居民与相当多数的企业不能意愿地持有外汇头寸；三是相当数量的外汇以中央银行干预汇市的方式形成国家的外汇储备，缺乏民间的外汇“蓄水池”，外汇风险集中于政府。在以上两个约束条件下研讨人民币汇率的生成机制与人民币汇率的走势时，我们不难发现，市场供求关系的扭曲、需求被各种形式管制的抑止使得人民币汇率价格传递的信息失真，目前外汇市场上汇率的变化基本不能反映真实供求的变化，从而也无法较为准确地从市场获知人民币应该升值、贬值还是稳定？有意思的是，在“市场失灵”的情况下，一部分研究人员、政府工作人员与学者试图利用数学模型来计算人民币的均衡汇率水平，以此作为调节人民币汇率水平的依据。事实上，这些看似科学的、复杂的数学模型计算其实是反科学的。第一，影响货币资产价格——汇率的因素太多，对这些因素量化不仅困难而且不可行，尤其是人们的预期千变万化。第二，如果资产的价格都可以用模型来量化决定，理论上模型的开发可以赚取无穷的利润，但在现实世界我们没有观察到这种情况的出现。第三，如果资产价格可量化决定，计划经济也就成功了，无需市场价格的引导。信息经济学从理论上证明了计算机式的计划经济信息费用远远高于市场价格传递的信息费用，资源配置的效率低得太多。
所幸的是，在目前扭曲的人民币汇率生成机制约束下，我们仍然可以利用前面理论分析的框架来大致判断人民币汇率的基本走势。给定以上约束条件，以下因素均会导致人民币的升值：
1.目前QFII的实施使得外国资本具有了流进中国证券市场的合法渠道，外资的流入必将造成人民币的升值压力。当然未来某个时点这些资金的流出也会对人民币构成贬值的压力。
2.中国目前较高的关税与部分商品进口的控制使得外国商品直接进入中国市场具有较高的成本。同时，转型和发展双重特征造成中国劳动力成本极低。尤其重要的是，中国人勤奋、好学。其聪明才智在向市场的转型过程中得到比较充分的发挥，人力资本的提升程度高且快，与发达国家相比人力资本的回报率却相对较低。这样，就为外国对华直接投资(FDl)绕过关税壁垒，利用中国国内廉价劳动力与人力资本来占领中国市场提供了契机。所以，目前对华直接投资(FDl)世界排名第二，仅次于美国。庞大的外商直接投资也使人民币有升值压力。
3.较低的劳动力与人力资本一方面作为生产要素投入使得商品产出的价格较低；另一方面直接作为产出的价格亦较低，商品与服务的价格优势使得在国际市场具有较强的竞争力，出口的顺差也造成人民币有升值的压力。
4.中国的改革开放与国际化过程中，国际交往越来越大，外国居民对旅游、服务业的需求大幅度增加也使得人民币有升值的压力。
5.在世界经济普萧条的背景下，中国经济高速增长，按照货币主义汇率理论，假定其他条件不变，人民币也将面临升值压力。
所以，如果中国现存的汇率制度不变，对外汇的管制方式不变，那么，人民币汇率面对升值的压力重大。至于人民币升值后对中国经济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如降低了出口产品的竞争力；不利于吸引外资；不利于拉动经济增长等等，那是与此相关的另外一个问题。
汇率与任何其他资产价格一样，具有过度波动的特征。过度波动的汇率一方面会产生较大的外汇风险：另一方面会阻碍一国与其他国家经济的交往，从而损害来自贸易的利益。所以，迄今为止，任何国家与政府或多或少地对汇率进行了干预。国家干预汇率生成的第二个理由是，以世界范围内国与国之间的经济交易为考察背景，每一个国家都是经济学意义上的“经济人”个体，都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因而都会采取措施使汇率向着有利于本国经济发展的方向移动。目前，中国政府采取措施试图保持人民币汇率的稳定是有利于中国经济发展的，该目的也符合“国际惯例”。可更重要的是，一国政府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干预汇率？这决定于在外汇资源的配置过程中，什么样的标准才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效率损失。经济学研究早已证明了唯一没有传统意义上浪费的标准是市场价格标准。因而以外汇市场价格标准来配置外汇资源比任何其他的配置方式更有效率。所以，政府的任何干预都应以市场价格为基础，以此引导汇率的移动。如果中国在现有约束条件下硬行保持人民币汇率不变，一是可能会造成国际经济争端激烈化与复杂化；二是不利于改进国内的汇率形成机制，继续造成外汇资源配置的效率损失。因此，政府更有效、更经济的方法是：利用这次机会进行汇率形成机制的市场化改革，逐步对国内居民放开外汇管制的限制，“藏汇于民”。这样的改革有以下优点：
1.人民币汇率机制的市场化改革将减少不必要的外汇配置效率损失。
2.“藏汇于民”将减少外汇集中于政府所带来的外汇风险。
3.人民币汇率的市场化将为QFII、QDII以及更大程度上的开放提供市场化的基础。
4.中国政府在对外谈判中可以以市场规律来应对各种批评。
5.某种程度上讲，市场化就是我们的目的。
另一重要问题是，市场化的改革是否一定会加大居民对外汇的需求呢？回答是肯定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现象是：中国居民随着收入的增长，对商品与劳务消费占总财富的比例将会越来越小，而对金融资产的需求将会越来越大。而在对金融资产选择的过程中，如果没有任何形式的外汇管制，那么极有可能出现外币对本币的替代，外国金融资产对本国金融资产的替代。这一过程极有可能形成对人民币的贬值压力。
所以，稳定人民币汇率的最佳方式是：改变现有人民币汇率生成的约束条件，如放宽外汇管制；拓宽资本流动的渠道等等，增加本国居民对外汇头寸的持有，形成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币汇率生成的市场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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