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穿八、九十年代文学的血脉--对“反思性文学”的思考_文学论文

贯穿八、九十年代文学的血脉--对“反思性文学”的思考_文学论文

贯穿于八、九十年代文学中的一条血脉——“反思文学”的反思,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血脉论文,文学论文,文学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反思文学”作为特定指称的概念,一般都用来概括80年代初继“伤痕文学”之后的一种文学思潮。那个时期,随着伤痕文学创作的逐步深入,人们已不满足于对“四人帮”极“左”路线的一般性地揭露和控诉,而是要求文学的视野更加开阔,思考的问题更加深远。于是,作家们以勇敢的探索精神把笔锋向历史的纵深掘进。他们用自己的创作和人民群众一起探求这场空前浩劫的成因和根源,对我国当代曲折的历史进程、对一些颠倒了的历史是非进行再认识、再评价。这些作品以真实而严肃的回顾,从我党的路线及传统的变迁中,从整个社会的思潮的升沉中形象地总结经验教训。当年涌现出的一批优秀作品,如茹志鹃《剪辑错了的故事》、高晓声的《李顺大造屋》、张一弓的《犯人李铜钟的故事》、鲁彦周的《天云山传奇》、汪浙成、温小钰的《土壤》、王蒙的《蝴蝶》……都是脍炙人口的创作,成为反思文学中的代表著。

反思,是作家们对国家、民族命运的深切关怀所致,是以更好地认识现实、推动现实为根本目的的。将历史的风云变幻,用思想解放的态度真实地反映出来,并与现实的复杂矛盾紧密结合,侧重开掘人物的心路历程,从哲理的高度剖析生活的底蕴,显示出浓郁的思辨色彩,是当年反思文学的显著特点。它可以称得上是锋利的“解剖刀”。它剥离掉由“左”的细胞聚集成的、潜藏于祖国母体和人们思想中的“肿瘤”。这其中有淋漓的鲜血、有痛苦的呻吟、有术后的挣扎……当然,更有获取新的生命力的振奋和欣悦。

时光荏苒,至今,当代文学又走过了十多年的历程。当我们经历了众多的文学思潮的升沉起伏之后,当我们被五光十色的艺术现象弄得目不暇给的时候,应该说我们对“反思文学”加深了理解,众多的参照系给我们提供了对之进行再认识的可能性。

反思文学的精髓就是向历史的纵深突进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思辨方法、一种无畏态度、一种批判精神。它的这种哲学底蕴也就是它作为一种文学思潮的标识。从这一认识基点出发,我以为,我们对反思文学思潮的界定太狭窄、太局限了。我们仅仅把80年代初的那三、四年间所呈现的政治型反思的文学作为这一思潮的始末,把政治视角的反思创作认定是思潮的主干作品,今天看来是很不全面的。这无疑会低估了反思文学的总体价值和历史地位。

如果从比较宽泛的意义上来探讨,应该看到,反思文学是新时期以来第一个思潮,也是绵延时间最长、获得成就最大、社会影响最深的一个思潮。在80、90年代的文学发展进程中,它几乎是以中轴线的地位贯穿全程。有渊源,有发端,有初创,有巅峰,有余音……

我们在习惯上将伤痕文学与反思文学作为并列的文学潮流称谓。但认真考察起来,伤痕文学很难作为一个内涵鲜明的文学思潮而独立存在。伤痕文学实质是包容在反思文学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最初的、奠基的组成部分。伤痕文学创作更多意义上是以题材的趋同而加以定位的。这些创作是以揭露“四人帮”和极“左”思潮所带来的公理被践踏、人民受迫害的惨不忍睹的国情世态作为总的主题。政治悲剧、家庭悲剧、人生悲剧,是题材上的一致。由于当时历史条件的限制,作家们更多揭示的是一些人妖颠倒、是非混淆的事件的进程和表象。虽然也涉及到一些“精神内伤”的描绘,但大都缺乏深层次的开掘和探究,缺乏历史的纵深感和哲学的深远感。另一方面,在一部份伤痕文学的代表作品中,已经显示出反思精神的端倪,显示出在抚摩伤痕中反思,在反思中深化认识伤痕的相互结合的情态。以问世最早的刘心武的《班主任》为例,就可以发现其中具有浓郁的反思色彩。它触及到一个重要的拨乱反正的课题:“四人帮”用最革命的逻辑和口号,掩盖其最反动的愚民政策。作品通过谢惠敏的形象塑造已深入到“左”倾思潮长期的欺骗性的危害之中。从这一层意义上看,伤痕文学其实是反思文学的发端。

反思文学的渊源一直可以追溯到10年浩劫中的“地下文学”中。这种特定时代、特定政治条件下的产物融注了人民群众对动乱岁月中许多“奇闻怪事”的思考、对许多“不理解”的问题的探索。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中表现出的对中国知识分子坎坷命运的关注和追寻,就表现了这种反思的意向。

“地下文学”和伤痕文学中的反思色彩存在一个明显的不足,即缺乏一种自觉的意识和理念的高度,对“左”的根源的探寻还停留在“感觉”的浅层次上。这些作品对文化大革命造成的民族灾难还仅仅是从政治的、人际关系的角度去考察,对罪行的谴责也往往停留在“坏人干坏事”的逻辑中,而缺少从文化积淀、从传统心理、从整个民族弱质内因上的独特审视。孙犁在《读作品记》中精辟地指出:“如果写,今天则需要进一步深挖一下:这场运动是在什么思想和心理状态下,在什么经济、政治情况下发动起来的?为什么它居然能造成举国若狂的局面?它用了我们民族、人民群众的哪些弱点?它在每个人的历史、生活、心理状态上的不同反映又是什么?”而对这些问题的初步回答,恰好是在后来的反思文学中开始的。

作为这一文学思潮的潮头——政治型反思创作还多处在对建国以来党的种种政策的失误上的纠偏,处在揭示极“左”思潮所带来的方方面面的不幸后果。如农村生产关系形式的过频的更换,大跃进所造成的粮食匮乏,“反右”斗争扩大化带来的人生悲剧,“左”的意识对人的灵魂的无形的蚕蚀等等。问题提得十分尖锐,情景描绘非常惨烈,危害揭示分外严重,然而,视角的单一化、主题的单纯性往往局限我们获得一种立体的认识和全方位的把握。高晓声的《李顺大造屋》是从农民基本生存的“住房”问题上进行反思的,小说把李顺大三次造屋失败突出地归结为党的经济政策和路线导向的错误上。这是毫无疑义的。而作家在创作的同时就有更深远的理性思考。他在《〈李顺大造屋〉始末》一文中严肃地质问:“……当我探究中国历史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浩劫时,我不禁想起李顺大这样的人是否也应该对这一段历史负一点责任。九亿农民的力量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难道九亿人的力量还不能解决十亿人口国家的历史轨道吗?看来,他们并不曾真正成为国家的主人,他们或是想当而没有学会或者是要当而受着阻碍,或者径直是诚惶诚恐而不敢登上那个位置。造成这种情况的历史原因和社会原因值得深思。”观点表述得何等痛快淋漓、耐人寻味,遗憾的是作品中形象塑造的自身还未能达到这样的思考水准。

在政治型反思之后,反思文学根据时代演进和读者的需求,根据自身的逻辑发展,同时在两条轨道上得到了扩展和深化,使这一思潮的涌动愈加壮阔。

一条是主题和题材扩展的轨道,犹如一条主河道奔流之后,分出若干的支流并行不悖地发展。在政治型反思之后,相继出现了文化型反思、人性型反思、道德型反思、性格型反思、生命本体型反思、人类学型反思等等。在反思文学的主潮巅峰态过去后,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它们构成一个交织错综的网状态继续生存着、运作着。

文化型反思:在80年代中期“文化热”的推动下,人们逐渐从文化的角度探寻我们民族走过来的历史道路,探寻民族文化积淀中的优劣良莠,探寻深层次的文化心理的得与失。叶蔚林的《五个女子和一根绳子》,王兆军的《拂晓前的葬礼》,邓友梅的《那五》、《烟壶》,陆文夫的《井》,王安忆的《小鲍庄》等等,都是这方面的代表性作品。以文化性的反思作为铺垫和依托,政治性反思无疑也增强了力度。文化型反思的发展促成了后来“寻根文学”的萌发和成熟。

人性型反思:人性、人道主义是80年代文学创作的一个重要的基本主题。人性的反思更触及到文学创作的主体对象,也就更具紧迫性和针对性。它自身也有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从思考人的尊严与人格到探讨人的价值,人的权利,再进而追寻人的生存需要和生存困境。这类反思往往同新时期文学中心理描写的深化联系着,更显示出其“内省”的色彩。李国文的《月食》,宗璞的《我是谁》,戴厚英的《人啊,人》,刘心武的《如意》,谌容的《杨月月与萨特之研究》,王蒙的《活动变人形》,张抗抗的《隐性伴侣》,锦云的《狗儿爷涅槃》等等,显示了这方面的实绩。这些作品是把“左”的思潮对人性的扭曲、摧残的揭示与批判作为基点进行综合探讨的,从而对一般性的政治型反思出现了质的超越。

道德型反思:在现代意识的观照下,对传统的道德观和道德领域中的习惯势力进行剖析和挑战,构成了这种反思的核心特点。道德型反思由于题材因素的制约,比较集中于爱情、婚姻、家庭等生活领域的描写。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较早发难。它那种对“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的大声疾呼,表达这方面反思的震撼性,激发了多少读者的联想与思考。航鹰是道德题材领域创作的重要作家,其作品《东方女性》、《枫林晚》等都是这方面反思的成功之作。

性格型反思:谌容的中篇小说《错,错,错!》是这方面罕见的创作。一段爱情——曾经是刻骨铭心的爱情,却成为“一个追悔莫及的终身的错误”。两个人情感裂痕中寻觅不到什么政治的、社会的原因,更多的是个性、气质、趣味以及对待爱情的理解的差异。这部小说给我们拓宽反思文学的创作视野很好的启示。

在80、90年代之交的文苑中,涌现出一些生命本体型和人类学型的反思创作。探讨生命的意义、生命的前景、生命自身运动的规律,探讨诸如环境保护、生态平衡、自然资源等全人类生存发展的共同问题,构成了新的创作母题。

另一条是时间和空间深化的轨道,也就是反思的历史推移从近距离深入到中距离,进而深入到远距离。在政治型反思阶段,作家们探索十年浩劫的历史渊源,一开始只认识到六、七十年代“左”倾思潮的恶性膨胀,逐步地往深处开掘,进而探寻到近百年来我国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国民性的落后、僵持和闭塞,更往历史纵深突进,剖析几千年来形成的传统文化的负面形态。这种趋向清晰地标示出反思文学与寻根文学的内在联系。韩少功在《文学的“根”》一文中就强调:“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里…寻求我们民族的思维优势和审美优势。一方面对传统文化中保守落后意识给予现实的影响进行揭露和批判,另一方面则吸取精华,注进现实生活,光大发扬,给当代人来个扶阳补气,益精固本。”反思文学可以说是中国的知识精英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对民族性自我剖析的一次新的总结,是林则徐、鲁迅等不断“睁开眼看世界”的进程的继续和发展。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新时期以来的反思文学几乎有一个相当完整的进程:十年浩劫中的地下文学是其最早的渊源阶段,刘心武的小说《班主任》是其发端,而我们习惯上称之为的“伤痕文学”是它的早期形态、萌发阶段,而我们一般意义上称谓的“反思文学”仅是这一思潮的高潮、巅峰时期,而后其多向分脉的流淌,直延续到当今的文学创作中。

应该看到,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文化传统的民族。几千年来,这个伟大的民族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有一代振兴的骄傲,也有受制外强的屈辱;有改换山河的巨变,也有死水一潭的僵滞。这其中蕴藏着极其丰富的历史经验与教训——一笔无价的、受用无穷的宝贵财富。十年浩劫是这长长的历史链条中的一环。它引发出民族的深沉而痛苦的思考,从抚摸伤疤到查寻病根,再深入到追究病因,这一代人负起了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反思文学就是这一使命中的较早的一次艺术实践。当然,也许由于历史沉淀的不足和历史能见度的局限,至今反思文学还缺乏高精品和大手笔,缺乏经得起实践检验和历史考验的经典之作。这也许不是一两代作家能完成的战略任务。但无论如何应该肯定的是,贯穿于八、九十年代文学的这条血脉——反思文学为此做出了良好的铺垫和启动。历史在企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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