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青年史”中成吉思汗形象的新观念_成吉思汗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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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140(2004)03-0129-05

在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作为某种思想或道德观念的衍生物,蕴涵着十分重要的社会价值和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在蒙古文学史上的第一部历史小说《青史演义》中,作者倾力塑造的成吉思汗形象是维系这部小说的艺术灵魂。尹湛纳希以历史人物为依托,重新塑造出成吉思汗这一新的艺术形象,反映了蒙古文学审美意趣的新趋向。他笔下的成吉思汗是一位胸怀博大的开明君主——睿智、宽厚、仁爱、贤德和高瞻远瞩,这些突出的性格特点,是对已往蒙古历史文学中成吉思汗形象的重大变更。通过《青史演义》与《蒙古秘史》和《罗黄金史》《蒙古源流》等蒙古传统史传著作中成吉思汗形象的比较,反映出成吉思汗形象的演变轨迹。

《蒙古秘史》《罗黄金史》和《蒙古源流》是不同时代受不同主导思想影响的史传作品。最早记载成吉思汗事迹最详细的《蒙古秘史》是在原始萨满教思想影响下产生的蒙古族最早的史传著作。当时的蒙古史家认为成吉思汗做大汗、成就大业是天神的旨意,他们把成吉思汗的成功归于“长生天”的庇佑。在《蒙古秘史》中除了反映具有神意的成吉思汗外,也反映了氏族部落时代成吉思汗身上那种凶狠、果敢、忠诚、信义的精神,对不忠、不诚、不信、不义的人和事严惩不贷。对自己的敌人能及时地予以毁灭性的打击。因此,《蒙古秘史》中成吉思汗形象更突显出天赋的勇敢和氏族部落时代的英雄气质。譬如,《蒙古秘史》卷四第一百四十节记述了成吉思汗命令别勒古台和不里孛阔相角力,暗示别里古台致死不里孛阔,即反映了成吉思汗所具有的这样一种品质。不里孛阔是成吉思汗的叔伯叔父,他与成吉思汗是同一家族,但当本家族与主儿勤家族发生矛盾时,他却站在主儿勤家族一边。不里孛阔是全国最负盛名的力士,所以成吉思汗只好利用角力比赛来除掉他。当不里孛阔倒下时,作者写到:“别勒古台压不住他,就抓住他肩膀,骑上他的臀部。”这一细节说明,不里孛阔是背向对方,他只是为了防御,根本没有打算进攻,因他知道赋有天神意志的可汗是不会放过他的。作者紧接着写到:“别勒古台回头看成吉思汗。可汗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别勒古台明白可汗的意思。”在成吉思汗的示意下,别勒古台“就骑在他身上,从两边交错地扼住他的颈项,向后扯,用膝盖按住,折断了他的脊骨。”这些细节说明,别勒古台是故意致死人命,且方式残忍。不里孛阔临死时说的话,起到了画龙点睛的妙用:“我本是不会被别勒古台所胜的!因为怕可汗,故意倒下,我在犹豫之间,丧了性命!”最后作者又写了一句:“别勒古台把他的脊骨折断,拖了一下撇下走了。”作者轻松地描写的这些细节,充分塑造了政治斗争中成吉思汗的凶狠又果敢、沉着又理智的部落英雄形象,具有强大的震撼力。

于17世纪成书的《罗黄金史》和《蒙古源流》则是受印藏佛教史学观影响的蒙古史传著作。在罗桑丹津和萨囊彻辰的笔下,成吉思汗是受天命而降生人间的神人,之后降服了给众生带来苦难的72个暴君,“向五色四夷及阎浮提三百六十一种姓氏、七百二十种语言之国征收赋役,使人民手足有别,世道太平,生活安宁,扬名如转轮王”。因此,在作者的意识中,成吉思汗越勇猛地消灭敌人,也就越显示出其英雄本色和崇高的正义。即使是成吉思汗报家族世仇的事迹,因作者的主导思想不同,记载的方法也不同。譬如,同样对成吉思汗报家族世仇的记载,《罗黄金史》和《蒙古源流》中的记载就有所不同。《罗黄金史》只转录了《蒙古秘史》中有关成吉思汗灭塔塔儿部的记载。但是,由于创作者支配思想的不同,《罗黄金史》中的成吉思汗已不是《蒙古秘史》中的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征灭塔塔儿部,已经超越了血亲复仇,具有“上天之子”成吉思汗为民锄灭暴虐的意义。在《蒙古源流》卷三中,有关成吉思汗征灭塔塔儿部的事迹只以“岁次癸丑,年三十二岁时,纳塔塔儿部也克绰罗之女,济苏、济苏凯姊妹二人为夫人矣”一句代过。但是,却详细记载了同年成吉思汗灭世仇泰赤兀惕部布克齐勒格尔的事迹。其内容大概是,成吉思汗在母亲诃额伦夫人的提醒和众兄弟及9位大将的协助下,击碎了泰赤兀惕部布克齐勒格尔在房中掘穴欲陷害成吉思汗的阴谋,收服了叛众,又简述了成吉思汗家族与泰赤兀惕部结仇的历史渊源。紧接着补写的一段文字,则表明了作者萨囊彻辰的心迹。暂且不论《蒙古源流》史料的来源问题,只借其对同一类事件的处理方式,就可说明创作者们不同的思想认识。现转录其记载如下:

至此,踏彼夙仇于脚下,收彼妒者于掌中振旅而还。正坐宫中,忽然天窗落下一玉碗,降于主上手中,内有满盛而不溢,若酒而奇香之饮物。主上独自饮之,则其四弟曰:“主上奈何独享天之所赐也?”上然之。遂赐其所余,四人更相啜之,而未能下咽。四弟乃奏曰:“此乃汝父玉皇天尊赐与汝圣主天子之宝器甘露也,我等过言而争之矣。汝真我等命世之主也。后行此事,愿听令旨。”上乃降旨曰:“以我承皇天之命,即合罕位时,赐我以龙君之玉玺焉。而今值此胜夙仇也,天帝赐以甘露矣。以此度之,汝等所言盖是也。”

《蒙古源流》中的成吉思汗形象已从《蒙古秘史》中较现实的历史人物上升为佛陀再世的神,肩负着“铲除暴虐,拯救众生”的人生使命。因此,成吉思汗的一系列的征战都是在完成着再生神的使命。但是,这只是对成吉思汗的历史事件给予佛教的解释,与其性格特征并不矛盾,它仍延续着《蒙古秘史》中成吉思汗阳刚坚韧、血性凶狠的英雄形象。只是,在创作手法上,作者把历史人物成吉思汗转变成再生神,向文学形象迈了一大步。

相同的内容在19世纪成书的《青史演义》中有了不同的处理。在第七章中写到:

却说当归降的各部落都由其木德部落的乌勒呼大臣和巴尔拉斯部落的乌云格瓦二人统管。他们将新归降的九个部落的人口登记造册,然后晋见太祖,敦请太祖封任各部落诺彦。洪格坦部落的蒙格利克对太祖说道:“这九个部落里只有岱其古德部落跟我们结下三代深仇,他们趁君主您年幼的时候不断欺压凌辱我们。因此,把岱其古德部落的人统统杀掉才是!”当时布呼别勒古岱也在太祖身旁。他从太祖帐里出来,听说岱其古德部落的其勒格尔布和骑着马只身从军中逃跑,去投奔萨尔拉格国的扎利图苏勒德罕,这里只有岱其古德部落的塔尔古岱、塔勒布岱准备归顺留在军中。这二人见布呼别勒古岱出来连忙接住问道:“刚才帐中如何议论我们?”布呼别勒古岱听了十分生气,顺口说道:“过去你们岱其古德部落在我哥哥还很小的时候,把他抓去手脚带上镣铐,因此今天要杀掉你们,看你们还敢不敢再欺压人?”塔尔古岱、塔勒布岱兄弟二人听了布呼别勒古岱的话吓得魂不附体,当天服毒而死。岱其古德部落很多人也自寻死路,顿时大乱。木华黎闻讯以后,立报太祖。太祖发令一概免死。岱其古德人这才放心平静下来。太祖听说此事长叹一声说道:“布呼别勒古岱虽然身体硬实,然而心地不硬;虽然腰杆很硬,然而嘴头不硬。今后商议军机大事,不要让布呼别勒古岱参与。

与《蒙古秘史》和《蒙古源流》中相关内容相比较,《青史演义》的记载有了以下变化:其一,内容情节上合二为一,即把《蒙古秘史》中征灭塔塔儿部的事迹和《蒙古源流》中征灭泰赤兀惕都的事迹融合成一个故事。由此可以看出作者以蒙古文历史著作为依托创作《青史演义》的事实。其二,事情的原由不同。《蒙古秘史》和《蒙古源流》中记载是成吉思汗主动出兵征讨;《青史演义》中则是9个部落主动归降。说明作者并不认同成吉思汗主动出击征讨其他部落的事迹。其三,责任人不同。《蒙古秘史》中,成吉思汗是与亲族商议诛灭塔塔儿部;《青史演义》则是洪格坦部落的蒙格利克提出诛灭塔塔儿部的建议。说明作者并不赞同以往史传著作中关于成吉思汗的一些行为特点的描写。其四,导火线不同。《蒙古秘史》中布呼别勒古岱以其诚实淳朴的性格,无意间泄密;《青史演义》中则是别勒古岱怄气、鲁莽,故意说出秘密。说明作者以此“偷梁换柱”,认为布呼别勒古岱应负主要责任。其五,处理结果不同。《蒙古秘史》中,成吉思汗下令诛杀塔塔儿部全部男子,塔塔儿人奋起反抗而死;《青史演义》中则是泰赤兀惕人服毒自杀,成吉思汗下令一概免死。显然,创作者的用意是要突出成吉思汗的宽厚仁德。之所以产生这般变更,与作者尹湛纳希生活的历史时代和他接受内地思想文化影响有关。与内地接壤的生活环境和19世纪的时代背景,使尹湛纳希接受到初期民主主义思想,萌发出具有进步倾向的近代民族启蒙意识。他不再满足于将民族的伟人成吉思汗仍然塑造成部落时代的氏族英雄,也不再相信成吉思汗是佛陀再世的荒诞,更不能容忍其他民族的学者和作家对成吉思汗历史功绩的否定。在新的历史和文化环境下,尹湛纳希更注重描写成吉思汗的事迹,他努力把蒙古历史著作中的部落英雄成吉思汗形象重新塑造成封建时代的开明政治君主,即着力表现成吉思汗性格中的睿知、宽厚、仁德。在这重新打造的过程中,汉文历史典籍《元史》等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原史家的主体思维意识在儒家文化精神的支配下,往往规范人在伦道德上的认知。《元史》等历史著作的编撰者对成吉思汗事迹的记载,也呈现出以伦理本位审美为主体框架的思维结构。他们认为,成吉思汗能够成就大业,开创蒙古帝国,是因为他有儒家仁君的品德。因此,他们在《元史》和《资治通鉴纲目》中,突出记载了成吉思汗“宽厚仁德”的各类事迹。有趣的是,征灭塔塔儿部及泰赤兀惕部人的记载在《元史》等汉文史料中并未出现,即倍受中原史家重视的事迹,恰恰是蒙古史家所忽略或冷落的。在《蒙古秘史》等蒙古历史著作中未被记载的,譬如成吉思汗帮助贫困弱小的照烈部的事迹,作为“帝功德日盛”的实证,却受到中原史家的重视,收录在《元史》和《资治通鉴纲目》中。从《元史·太祖本纪》中转录原文如下:

当是时,诸部之中,惟泰赤乌地广民众,号为最强。其族照烈部,与帝所居相近。帝尝出猎,偶与照烈猎骑相属,帝谓之曰:“今夕可同宿乎?”照烈曰:“同宿固所愿,但从者四百,因糗粮不具,已遣半还矣,今将奈何?”帝固邀与宿,凡其留者,悉饮食之。明日再合围,帝使左右驱兽向照烈,照烈得多获以归。其众感之,私相语曰:“泰赤乌与我虽兄弟,常攘我车马,夺我饮食,无人君之度。有人君之度,其惟铁木真太子乎?”照烈之长玉律,时为泰赤乌所虐,不能堪,遂与塔海答鲁领所部来归,将杀泰赤乌以自效。帝曰:“我方熟寐,幸汝觉我,自今车辙人迹之涂,当尽夺以与汝矣。”已而二人不能践其言,复叛去。塔海答鲁至中路,为泰赤乌部人所杀。照烈部遂亡。时帝功德日盛,泰赤乌诸部多苦其主非法,见帝宽仁,时赐人以裘马,心悦之。若赤老温、若者别、若失力哥也不干诸人,若朵郎吉、若札剌儿、若忙兀诸部,皆慕义来降。

这些关于成吉思汗有“仁君之度”的历史资料,并不是中原史家为了宣扬儒家思想,凭空编造出来的。这可以从拉施特的《史集》中得到证实。

事实是这样的:照烈惕部的住所在成吉思汗住所的附近。有一天,照烈惕部的人们在横亘在大草原中间的名叫札勒马黑的山岭上举行围猎,成吉思汗的狩猎中心向他们靠拢,围猎合拢到了一起,进行得很顺利。天晚了,他们说道:“我们就在这儿同成吉思汗一起过夜吧!”照烈惕部共有400人,由于他们没有带锅和食粮,有200人回自己的住所去了,剩余的200人同成吉思汗一起在这里过夜。成吉思汗下令将他们所需要的锅和粮食都给了他们。第二天又进行狩猎,成吉思汗分给他们的猎物还超过了他们应得的部分。当他们准备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地时,对成吉思汗不胜感激,便说道:“泰赤兀惕部将我们扔在一边,不理睬我们,过去成吉思汗同我们没有什么交情,却厚待我们,给了我们这么多礼物。他(真)是关怀(自己的)部属和军队的(好)君主!”他们一路上对成吉思汗表示感激,并在所有部落中传播他的好名声。当他们回到自己的营地时,部落首领之一的玉律把阿秃儿同马忽带一牙答纳商议道:“我们迁到成吉思汗处去,服从他,听他的吩咐吧!”后来他们和其他部落的人来到了成吉思汗处,对他说道:“我们就像是没有丈夫的妻子,没有主的马群,没有牧人的畜群!长母的儿子们正在毁灭我们!为了你的友谊,让我们一起用剑去作战,去歼灭你的敌人!”成吉思汗回答玉律把阿秃儿说:“我像个睡着的人,你拉扯我的额发唤醒了我!我坐着(动弹不得),你从重负下拉出(我),使我能够站立起来。我要尽力报答你!”……过了一些时候,上述诸部落聚在一起说道:“泰赤兀惕的异密们平白无故地压迫、折磨我们,铁木真太子却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让给(我们),从自己骑坐的马上跳下来(将马)让给(我们),他是个能为地方操心、为军队操心,将兀鲁思好好地掌管起来的人!”经过深思熟虑并商议后,他们都自愿来到成吉思汗处归附了(他)。

比较这两段引文,可以说如出一辙。特别是《元史》中成吉思汗所说的那句话,“我方熟寐,幸汝觉我,自今车辙人迹之涂,当尽夺以与汝矣。”在《史集》中也被完整记载着。这说明《史集》中的这段文字,与《元史》中的记载可以相互印证,证明成吉思汗确实有过帮助照烈惕部的“仁君”事迹。只是,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这样的行为,在《史集》中按照伊斯兰教教义给予解释,而《元史》则被评价为“仁德”。

尹湛纳希在《青史演义》中对蒙古史料的某些记载进行取舍改编的同时,大量吸收《元史》等汉文史料中突出成吉思汗“仁德”的记载。譬如《青史演义》第三章《克伦河畔木华黎初次用兵,塔拉贵山下圣太祖一箭中虎》中,尹湛纳希讲述了成吉思汗援助照烈惕部的故事。原文转录如下:

却说岱其古德部的首领塔哈尔大败而逃,被乱箭射中,身受重伤逃回家园,因伤势过重,回去不到几个月就死去了。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塔尔古岱,一个叫塔勒布岱。塔尔古岱串通其勒格尔布和起兵攻伐岱其古德部,肆意横行,凌辱百姓。他的亲族珠菜部的首领伊如格尔对他不满,想归附太祖,只是不知太祖心地如何,便派了一名使者邀请太祖到达拉嘎德一同狩猎。太祖当即应诺。布古拉尔连忙劝阻:“这珠菜部是岱其古德部的同族近亲,一向和我们不睦。最近又结下了新仇,君王千万不可大意。”太祖道:“我看来者的面色没有什么恶意,俗话说,‘不到狼群,难得狼仔’,我看没啥,去了再说。”陶尔根希拉走出来说:“君王要去,得带一些勇谋双全的卫士。”军师木华黎接着道:“此说甚是!”说着便向布古尔吉、布古拉尔、扎勒玛、扎布、朝莫尔更、希热呼图克等六位大臣传命,叫他们带上三百名强悍兵士出发。走了几天,来到达拉嘎德一看,珠菜部的首领伊如格尔已经来了三天。双方见面不胜欢喜。一块儿打了几天的猎,分给伊如格尔左右近臣好些食物,叫他们吃饱喝足。当时已经到隆冬时节,太祖看到珠菜部的兵士衣着单薄,便打发布古拉尔回去,叫他运来二十驼驮的皮衣。这一年彼塔国的羊群生殖得很多,布古拉尔多运了十驼驮,共运来三十驼驮的皮衣。这时正值天气昏暗,黄尘飞扬,寒风刺骨。太祖给伊如格尔带的四百余名兵士每人分了一件暖和的皮衣。珠菜部的兵士打心眼里高兴,人人欢喜,感谢太祖的欢呼声震天撼地。

一天,他们打猎到了一座狭长的山谷。伊如格尔突然看见一只老虎,吓得“哎呀”喊了一声。老虎被喊声惊醒。它一见人也不躲避,呲牙咧嘴地吼叫起来。刹那间,这只吊睛白额的老虎四爪抓地,猛地往上一跳,树上的枝叶纷纷落地。老虎的吼叫声震撼山谷,伊如格尔吓得屁滚屎流,急忙勒转马头,拼命逃跑。那老虎风驰电掣般地追将过来,眨眼就要咬住伊如格尔的马尾。这时,太祖看见,连忙催马奔下山来,迎着老虎擦腰而过。接着取出箭支望着老虎前腿射去。箭头穿过老虎前胸,随之倒了下去。珠菜部落的人急忙跑来喊道:“这老虎是我们的主人所射。”说着就把老虎扛走。伊如格尔也不分说,脸上带有傲慢的样子。这边六员大臣看了十分生气,嚷着要把老虎夺回来。太祖摇头制止,面对珠菜部落的人夸奖伊如格尔武艺超群。布古尔吉已知太祖的心意。第二天,他便带着众人围猎,把野牲都赶到珠菜部落人那边。珠菜部落人捕获了不计其数的野牲,满心欢喜。十天的狩猎结束了,太祖带着人马返回时,伊如格尔带着珠菜部落的四百余人马跪在路旁,流泪说道:“岱其古德是我们的亲族部落,但常常派人来抢夺我们的财物和牛羊,百般欺侮我们,没有一点治理国家的样子。依我们看来,当今天下只有明主你方能治理。我们回去之后,把全部落人马带来投奔你。”太祖听了,便用好话安慰,同他告辞。

在这段文字中可看出,尹湛纳希以通俗明白的语言突出了成吉思汗宽厚仁德的“心地”。紧接着,尹湛纳希在《青史演义》第四章中,把《元史·本纪》所记“时帝功德日盛,泰赤乌诸部多苦其主非法,见帝宽仁,时赐人以裘马,心悦之”一句进行了扩展演义,突出了成吉思汗帮助照烈惕部在蒙古高原上的实际作用。他写到:

当时,岱其古德部的其勒格尔布和、塔尔古岱等人横行霸道,蹂躏仆民。仆民们忍无可忍,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商议:“据照烈惕部落的人说,彼塔国的君主铁木真把自己穿的衣服送给别人穿,把自己骑的马让给别人骑,用自己的才能帮助别人,把自己的功劳归于别人。他那宽宏之贤德如同云散见太阳,无尽的仁爱如同驱寒的春风,真是天界白帝降生的天子。倘若我等前去投奔他,可谓寻得明主,一生的福分啊!”人们纷纷传说,互相议论,一夜之间,便有两万多人离开岱其古德投奔彼塔国。

确实,在《青史演义》描述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的过程中,除了少数部落因侵犯彼塔国,战败归附之外,绝大多数部落是感动于成吉思汗的宽厚、仁德,主动归附的。与《蒙古秘史》《蒙古源流》或以佛家教义来肯定成吉思汗统一大业的内容相比较,《青史演义》明显是从人伦道德意义上对成吉思汗的统一大业给予了肯定。

总之,尹湛纳希在吸收《元史》等汉文历史典籍内容的同时,也认同了中原儒家的评价准则。儒家伦理本位思想的内核是“仁”。正如朱熹所说:“仁是根,侧隐是萌芽,亲亲,仁民,爱民,便是推广到枝叶处。”这种以道德的崇高与完善为价值取向的儒家审美准则通过《元史》等史料,已渗透在尹湛纳希的思维认知上。如上文中,岱其古德部落人称赞成吉思汗:“宽宏之贤德如同云散见太阳,无尽的仁爱如同驱寒的春风。”又何尝不是尹湛纳希自己对成吉思汗的评价呢。可以说,《青史演义》是中原儒家思想影响下产生的历史小说。尹湛纳希以蒙汉文史料为依托,遵循儒家的审美准则,加以文学家的灵活手法,塑造出了“应天顺人,怀之以德,慈仁安百姓,情义动三军”的仁君成吉思汗形象。从蒙古史传作品中成吉思汗形象的演变过程,我们也能窥探出蒙古文学审美意趣从佛向儒转变的清晰轨迹。

[收稿日期]2003-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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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青年史”中成吉思汗形象的新观念_成吉思汗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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