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慈善捐赠是一种“政治贡献”吗?市委书记更迭的证据_政治献金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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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EL Classification:G38,D53,D60

       一、引言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政治体制改革取得的较大进步之一,就是为了遏制官员的官商勾结等腐败行为,地方官员的定期轮换更替已经成为一种常态(王贤彬等,2009)。由于中国实行政府主导型市场经济发展模式,加之官员之间存在个体异质性,因此中国地方政府的换届,也就是主政官员的更替对当地经济和企业发展的影响,相比于西方成熟市场经济国家而言无疑要更为明显。这也正是近年来国内学术界越来越关注地方官员更替对地区政治生态变化,以及这种变化究竟会对地区宏观经济发展和微观企业行为产生何种影响的重要原因。

       在宏观层面,已有的实证研究成果主要验证了地方官员更替会显著影响地区的宏观经济增长(Denis & Denis,1995;Jones & Olken,2005;Li & Zhou,2005;张军和高远,2007;王贤彬等,2009);在微观层面,目前的研究主要聚焦在地方官员更替对企业投资行为的影响方面。国外已有的文献表明企业在国家大选年度为了规避政治不确定性,会显著降低投资水平(Julio & Yook,2012)。国内相关文献也发现,省委书记和市委书记的更替会显著减少企业投资支出(曹春方,2013;徐业坤等,2013)。那么,企业在面临地区政治环境的不确定性风险时除了改变投资决策外,是否还会采取其他的应对措施?这是本文将要研究的焦点问题。

       在中国,地方政府在土地、矿产、进出口配额、信贷等重要资源的分配,以及各种商业行为的行政审批和管制中都拥有较大的自由裁量权,且这些权力又主要集中在少数政府高官(特别是作为地方政府一把手的书记)的手中。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目前地方官员的决策权力有时仍缺乏有效的监督和约束,这就使得“政商关系”在政府资源的配置过程和经济活动的监管过程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相关文献已证实拥有政治关系的企业能够获得诸如投资机会、融资便利、政府补助等多方面的好处(吴文锋等,2008;潘越等,2009;余明桂等,2010)。因此,与政府进行良性互动、构建政治关系对于中国企业的生存和发展有着特殊的意义。对企业而言,每一次的地方官员换届,都意味着企业间原有政治关系的重新洗牌。因此,在这一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关键时刻,企业除保持谨慎、减少或延缓重大投资等对策外(曹春方,2013;徐业坤等,2013),更有可能采取积极的策略,主动建立与新任领导之间的政治关系,以期在新一轮政府资源分配中赢得竞争优势。

       诚然,关于企业慈善捐赠(Philanthropy),目前学术界的标准定义是:“企业以自愿非互惠的方式无条件地提供资金或者物资给政府或者相关机构”(Financial Accounting Standards,1993)。然而,谁也不能排除有些企业家也可能会借助慈善捐赠的方式,通过对作为利益相关者(Stakeholder)的地方政府给予支持和帮助,以此赢得政府高官的信任和好感,也就是说将慈善捐赠异化成为建立政治关系的一种特殊途径。国外已有文献就已经表明,慈善捐赠是企业保护产权、建立政治关系的重要渠道(Mossion,1968;Shleifer & Vishny,1994)。因此,本文试图探究这样两个问题:第一,当地方政府换届后,中国企业是否会将慈善捐赠作为一种为主动建立政治关系而支付的变相的“政治献金”①?第二,这种“政治献金”又能否真正帮助企业在新一轮的政府资源争夺中获得竞争优势?

       为回答上述问题,本文选取2006—2011年深沪两市A股上市公司共计7517个样本,实证检验了地方市委书记的更替对当地企业慈善捐赠行为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深入探讨了这种影响机制在企业产权性质、新官来源以及市场化程度三个因素相异的样本组中不同的表现,最后还考察了在地方政府换届时增加慈善捐赠的企业是否在融资便利、政府补助以及投资机会等方面获得了更多的优惠。与前人的研究相比,本文的研究贡献主要在于:第一,拓展了地方政府换届对企业微观行为影响的研究范围。本文跳出以往主要围绕政府换届对企业投资行为产生什么影响的研究习惯,首次从“慈善捐赠”的新视角,探讨了企业在因地方政府换届而面临地区政治不确定性风险时,除了改变投资决策外,企业是否还会主动利用慈善捐赠作为“政治献金”来新建或维系政治关系的可能性;第二,丰富了现有文献关于企业慈善捐赠动因的研究。现有文献主要研究企业家因其已有政治关系(贾明和张喆,2010;梁建等,2010;高勇强等,2011)或企业因受政府审查(Gan,2006)与其慈善捐赠行为之间关系的研究,并得出了企业拥有的政治关系越强,其慈善捐赠也越多的结论。本文则选取地方政府换届这一外生事件为出发点,通过“政府换届—政治关系洗牌—慈善捐赠(政治献金)—政治关系重建—经济利益”的研究逻辑,更加完整而清晰地揭示企业在地方政府换届后主动进行慈善捐赠背后的政治动因,表明慈善捐赠不仅会受到已有政治关系的被动影响,其捐赠行为本身亦有可能成为企业家主动建立政治关系的新途径。本文对于后者的研究能够为证明“政治关系—慈善捐赠”之间存在相辅相成的双向关系提供来自转型国家的经验证据。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地方政府换届与企业慈善捐赠

       与西方成熟的市场经济国家相比,在政府主导型经济发展模式下,中国地方政府官员在经济发展中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他们在推动经济体制改革、招商引资、改善地方基础设施和民生等方面均发挥了重要作用(王贤彬等,2009)。

       官员的作为通常是对上级政治激励的理性反应。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地方政府官员升迁的主要考核标准由过去的政治表现转为经济绩效,各地官员从此开始围绕GDP增长展开了激烈的“晋升锦标赛”。而且,为了减少考核误差、增加激励效果,中央或上级领导在考核地方官员任期内绩效时,会理性运用相对绩效评估的方法来决定谁更应该获得升迁(周黎安等,2005)。在这种特殊的政府体制下,新上任官员不仅期望在新的工作职位上做出新的成绩,超越前任,而且期望能从众多同级官员中脱颖而出。这种与前任官员无形的“纵向竞争”和众多同级官员之间的“横向竞争”效应强化了地方官员经济竞赛的政治激励(宋凌云等,2012)。

       对企业而言,这种因官员更替而带来的资源和政策的不连续性,会增加企业投资和运营的政治风险,企业通常会选择在官员更替时以延缓或减少投资作为相应的对策(Durnev,2010;Julio & Yook,2012;曹春方,2013;徐业坤等,2013)。但更为重要的影响是,当地方官员更替特别是地方一把手更换时,政治气候发生改变,地方企业间拥有的政治关系资源配置格局极有可能会重新洗牌。徐业坤等(2013)就发现市委书记更换时,原有强势企业先前的政治关联基础削弱,投资下降得更为显著,并且原先的信贷资源优势也随之减弱。无论先前是否拥有政治关系,在官员更替这一政策“空档期”,企业都会有动机去思考如何赢得新一届政府的信任与好感,构建或更新其政治关系,以争取政府资源博弈中的优势地位。

       一般认为,企业股东或高管具备政府背景,或企业家获得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等政治身份是企业拥有政治关系的标志。但在书记更换这一短暂的政策“空档期”内,企业很难迅速利用这些渠道建立起或更新自身的政治关系,也难以立刻通过制定长期决策(如提高缴税额度或增大投资力度等)来吸引新任官员的关注。而慈善捐赠能够快速、有效地帮助企业建立与新任政府官员沟通、互动的桥梁。当代企业的慈善捐赠已并非出于单纯的利他主义和社会责任感的驱动(Wood & Jones,1995:Sánchez,2000),它不仅能给企业带来广告效应和抵税作用,增加企业的经济利益从而达到“战略性捐赠”的目的(Navarro,1988;Bennett,1998;山立威等,2008;Zhang et al.,2010),而且它能够协助达成政府的政治目标,为作为利益相关者的政府提供支持和帮助,成为一种建立政治关系的快速有效的途径。Mossion(1968)的研究指出,如果将政治联系作为公司一种关系资产来对待,那么公司参与慈善活动的水平与这种关系资产的价值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Shleifer & Vishny(1994)指出企业在政府支持的项目上进行的慈善捐赠是一种与政府建立类似“战略关系”的有效途径。Shapira(2010)的研究指出,公司慈善捐赠行为具有显著的信号效应,即现金捐赠越多的公司预示着财务实力更为雄厚,而慈善捐赠规模的扩大则被看作是公司前景足够良好的信号。因此,企业如果选择在新任官员上任时进行慈善捐赠,不仅能够向新一届政府表明自身的社会责任感,更可以彰显自身雄厚的经济实力,从而在新任政府官员心目中留下良好印象。

       除此之外,慈善捐赠相较其他建立政治关系的途径(如聘请有过政府工作背景的官员作为公司高管或是与现任官员建立私交等)而言具有更好的安全边际。国外企业可以通过赞助选举、政治捐赠、游说等多种方式建立其政治关系来合法地为自己谋取利益,但中国缺乏这样公开、合法的寻租机制,因而慈善捐赠作为一种变通的政治公关策略,通过扩大受赠范围有效降低了受赠者的政治风险和自身的寻租风险(钟宏武,2007),同时又能够帮助捐赠者达到建立政治关系的目的。

       基于上述分析,当地方政府换届导致政治环境不确定时,企业有动机去建立或更新其政治关系。而慈善捐赠作为一种公开、安全的“政治献金”,能够帮助企业快速有效地建立起与新任政府官员的政治关系,以期赢得新一轮政府资源配置竞争中的优势地位。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地方政府换届会增加企业的慈善捐赠规模和捐赠倾向。

       (二)产权性质对政府换届与企业慈善捐赠关系的影响

       本文认为,尽管总体而言地方官员的更替会对所有企业的慈善捐赠行为都可能产生一定的影响,但这种影响的程度却有可能因企业产权性质的不同而存在显著差异。对国企而言,由于其特殊的所有制身份,使得其拥有与生俱来的政治关系优势,而且其与新任政府官员正式沟通的渠道也比较多,因此不必急于像民企一样刻意去通过慈善捐赠这样的方式,引起新任官员的关注和好感,并藉此建立其与新任政府官员的政治关系;而对于民营企业而言,情况却大不相同。由于新任官员对当地民营企业及其企业家的情况可能不太熟悉,且新官上任时民企与官员正式沟通的渠道也比较有限,因此民营企业在当地主要政府官员发生更替时,更有动机通过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多为政府排忧解难(增加就业、慈善捐赠等)等公开方式来进行政治参与,构建其与政府的良好关系(郭剑花和杜兴强,2011)。不仅如此,慈善捐赠作为一种关注民生、服务社会的利他行为,也有助于民营企业家获得社会支持和尊重,进而凭借个人的良好声誉当选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②,从而进一步加强企业与新任领导的政治关系。因此,本文提出第二个假设:

       假设2:相对于国有企业而言,地方政府换届对民营企业的慈善捐赠规模和捐赠倾向的影响程度更大。

       (三)新任官员来源对政府换届与企业慈善捐赠关系的影响

       除了企业的产权性质会影响地方政府换届对企业慈善捐赠的激励作用,新任官员的来源亦可能会影响这种作用的发挥。新上任的地方官员期望在新的工作职位上做出新的成绩,特别是做出与前任相比更加突出或者不同的成绩,因此,新上任官员就有很强的动机去实施差异化策略(王贤彬等,2009)。但企业受此波及的程度可能会因新任官员的来源不同而有差异:如果新任官员直接由本地官员提拔而来,考虑到其与本地企业家群体之间关系都比较熟悉,以及对前任领导的情面等因素,一般不会轻易打破原先政企关系的格局,因此企业受政策性波动的影响会比较小。但如果新任官员从外地调任且不曾有过本地工作的经验,其任职后的政策不确定性显然要大于本地升任官员。这种变化无疑会增加企业面临的政策风险,特别是对于原先拥有政治关系优势的本地企业,外地调任的官员甚至可能基于自身私利的考虑对其“开刀”,收回或减少某些优惠(徐业坤等,2013);而对于原先不具有政治关系的企业,外调的新任官员反而有可能为其带来一次建立亲密政治关系的公平竞争机遇。因而,无论企业先前是否拥有政治关系,外地调任官员能够激发企业更为强烈的建立和更新政治关系的热情。同时,由于外地调任官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新的职位、新的地方环境(王贤彬等,2009),更长的“空档期”增加了企业选择领导期望得到捐赠的项目或安排资金进行慈善捐赠的可能性。因此,本文提出第三个假设:

       假设3:相对于本地升任官员而言,外地调任官员的政府换届对企业慈善捐赠规模和捐赠倾向的影响程度更大。

       (四)地区市场化程度对政府换届与企业慈善捐赠关系的影响

       最后,地区市场化程度也可能会影响地方政府换届对企业慈善捐赠行为,但这种影响在逻辑上可能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作用机制:

       一方面,市场化程度高意味着政府对市场干预的减少,以及企业对政府依赖的减少。因此,但凡在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政府对企业的行政干预通常更为严重,企业发展所需要的稀缺资源必须更多地倚赖于地方政府的扶持,因而企业在官员更替时更有动机去构建或更新自身的政治关系。同时,在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外生的产品市场竞争程度降低,导致该地区拥有政治关系的企业能够获得更高的垄断利润,进而提高了其进行慈善捐赠的支付能力。从这个角度来说,市场化程度较低地区的企业在地方政府换届时会更有可能通过加强慈善捐赠规模或倾向来建立或强化与政府官员之间的政治关系。

       但另一方面,市场化程度的重要标志是非公有制经济特别是民营经济的发达程度。然而,由于中国经济的市场化改革并没有与政治的民主化同步发展,因而在中国经济的市场化进程中,政府官员仍然在资源配置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政府官员仍然掌握着大量民营企业创立和发展所需的经济资源和行政资源,并且这些资源的分配往往是不透明且缺乏有效的司法监督(周黎安和陶婧,2009)。周黎安和陶婧(2009)的研究利用樊纲等主编的《中国市场化指数》的几组数据探究了各省市场化水平对该地区腐败案件数量的影响,结果发现,在法制建设不完善的情况下,民营化和市场化可能在一定时期内加剧而并非减轻腐败现象的发生。这种情况必然会导致在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区,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建立或者强化政治关系的动机也就越强烈。从这个角度来说,在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其企业在当地政府官员换届时进行慈善捐赠以建立政治关系的动机会更加强烈。

       基于以上两个方面的分析,本文提出以下两个对立的假设:

       假设4a:在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地方政府换届对企业慈善捐赠规模和捐赠倾向的影响程度更大。

       假设4b:在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地区,地方政府换届对企业慈善捐赠规模和捐赠倾向的影响程度更大。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06—2011年中国深沪A股市场的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并按照以下标准筛选样本:(1)剔除经过ST或*ST处理的公司;(2)剔除金融、保险业公司;(3)剔除同时发行B股或H股的公司;(4)剔除数据缺失的公司;(5)剔除2008年四川省A股上市公司、2011年青海省A股上市公司,同时剔除当年经新浪财经公布的针对汶川和玉树地震进行捐赠的公司样本;(6)剔除注册地城市发生改变的公司;(7)剔除2011年巢湖市(被撤销)上市公司样本。最终获得7517例样本观测值。相关数据来源情况如下:

       1.慈善捐赠数据:来自国泰安CSMAR数据库内财务报表附注中披露的“营业外收支——(非)公益性捐赠”一栏。

       2.地方政府换届数据:周黎安(2008)认为,我国历来有“一把手”负责制,在中国条块管理的模式下,领导决策体制又强调“一元化”领导,即地方政府的权力集中于地方党委,地方党委集中于常委会和党委书记。钱先航(2012)指出,在我国,市长的影响事实上也包含了市委书记的烙印,尽管市长是地方政府的行政长官,但从我国的现实情况来看,市委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因此,曹春方(2013)、徐业坤等(2013)分别采用省委书记更替、市委书记更替来表征地方政治环境的改变。参考以上文献,本文也采用地方权力中心——市委书记的更替来代表“地方政府换届”。③本文利用择城网、人民网及百度百科等网络资料,手工整理了样本公司注册地所在城市(市、自治州、盟、地区,下同)的市委书记(含州委书记、盟委书记、地委书记,下同)的更替信息。④

       3.其他数据:产权性质数据来自中国经济金融数据库(CCER)中的色诺芬(SINOFINO)产权性质数据分库;市场化水平数据来源于樊纲等(2012)编写的《中国市场化指数——各地区市场化相对进程2011报告》⑤;地区GDP数据来源于(新浪财经)中国宏观经济数据库;相关财务数据和公司基本信息来自于国泰安(CSMAR)数据库。

       (二)检验模型与变量说明

       为检验本文提出的假设1,本文分别构建以下两个模型:

      

       另外,检验假设2、3、4的模型基于以上两个模型分别按不同标准将总样本分组后进行同归。

       1.因变量

       捐赠规模(Lndonate):若该公司换届影响年份的年报披露了公益性或非公益性捐赠数值,则将二者相加作为慈善捐赠的总数,未披露该信息的样本该项取0;然后将这一数值加1后取自然对数来衡量该公司当年捐赠规模。

       捐赠倾向(Donatedum):虚拟变量Donatedum表示该公司换届影响年份的捐赠倾向(是否捐赠),若在当年财务报表附注中披露慈善捐赠信息的取1,否则取0。

       2.实验变量

       地方政府换届(gt):本文使用市委书记的变更衡量地方政府换届所导致的政治不确定性。参考曹春方(2013)定义“省委书记变更”的做法,本文将6月30号以前市委书记发生变更的,当年记作1;6月30号以后市委书记发生变更的,下一年记作1,其他年份记作0。同一年中发生两次变更的,如2007年上半年习近平当选上海市市委书记,下半年俞正声当选市委书记,则以后一个信息为判断依据,即上海市2007年记作0,2008年记作1。

       3.控制变量

       综合以往研究影响公司慈善捐赠因素的文献,本文选取资产规模对数(Lnasset)、货币现金对数(Lncash)、资产收益率(ROA)、资产负债率(Lev)、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Big)、赫芬达指数(Herfindal)、与消费者直接接触的行业(Consumer)⑥以及年度(YearDummy)和省份(ProvinDummy)等指标共同作为控制变量。

       4.分组标准

       企业产权性质:根据色诺芬(SINOFINO)数据库中对实际控制人类别的判定标准,删除不能识别的样本,将国有控股企业划入“国有企业”组,民营控股企业划入“民营企业”组。

       官员来源:若新任市委书记就任前有过在本地工作的经历(晋升或市长转为市委书记),则将该组划入“内升”组,即在该组内只把“由本地官员出任市委书记”定义为政府换届;否则划入“外调”组,即在该组内只把“由外地官员出任市委书记”定义为政府换届。

       市场化程度:本文根据樊纲等(2012)的市场化进程总得分,将位于各年该得分中位数以上的样本划入“市场化程度较高地区”组,否则划入“市场化程度较低地区”组。

       四、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和单变量分析

       对于主要连续变量,为消除极端值的影响,本文首先对极端值样本按照1%分位数进行了Winsorize处理。表1报告了观测区间内各年度A股上市公司进行慈善捐赠的比例、年度捐赠额均值以及该年度市委书记发生更替的城市数。从表1来看,即使样本中已经剔除了针对“汶川地震”捐赠的公司样本,但无论是从捐赠比例还是捐赠额均值来看,2008年都高于其他各年,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该年度发生的“汶川地震”使慈善行为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企业普遍提高了对于公益性事业的热情;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2008年恰好召开中央两会,许多地方的一把手在两会召开后进行了更换。从表1中也可以看出该年更换市委书记的城市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102个,这可从一定程度上直观地说明企业的慈善捐赠行为会受到地方政府换届的影响,导致其提高了捐赠倾向和捐赠规模。

      

       表2中的Panel A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情况。从表中数据来看,企业慈善捐赠的平均支出为897868元,标准差较大,说明不同企业的慈善捐赠水平存在一定的差异;捐赠比例均值为68.1%,说明近年来已有平均超出六成的中国上市企业意识到慈善捐赠的重要性;而当地政府发生了换届的企业样本数约占样本总数的21.9%。为了更直观地观察地方政府换届对上市企业慈善捐赠规模和倾向的影响,本文依据公司面临的政治环境(是否受到换届影响)将样本分成两组,表2的Panel B报告了单变量均值差分检验的结果,从表中可以看出,处在地方政府换届影响下的公司在捐赠比例上显著高于未受这种影响的公司;虽然平均捐赠额的差值不显著,但当将各企业的捐赠额除以其营业收入以消除规模影响后,受换届影响企业的平均捐赠规模在10%的水平上显著高于那些未受换届影响的企业。上述描述统计结果基本符合假设1的预期。

       (二)回归结果与分析

       1.地方政府换届与企业慈善捐赠

       本文利用模型(1)和模型(2)分别检验地方政府换届对企业慈善捐赠规模和捐赠倾向的影响。表3前两列报告了假设1的实证检验结果。表3中列(1)(2)的结果显示,地方政府换届变量(gt)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由此假设1成立。因此本文认为企业在地方政府换届后会更倾向进行慈善捐赠,或者增加慈善捐赠规模,以此赢得新任官员的好感,构建政治关系,以期在新一轮资源配置时抢夺有利地位。

       2.不同组别中地方政府换届对企业捐赠的影响差异

       进一步地,表3的列(3)-列(6)和表4反映了不同组别中地方政府换届对企业慈善捐赠行为影响的差异。表3后4列的结果显示,在国有企业的样本组中,政府换届变量(gt)对捐赠规模和捐赠倾向的回归系数均不显著,这说明国有企业在当地政府换届后通过慈善捐赠建立政治关系的动机不强;而在民营企业样本组中,gt的回归系数却均显著为正,这说明在面对当地政府换届,原先的政治关系弱化甚至消失时,缺乏先天政治优势和政商沟通渠道的民营企业具有强烈的动机进行慈善捐赠或增加捐赠来构建或强化自身与新任官员的政治关系。以上结果符合假设2的预期。

      

       接着,表4前4列显示,无论是以捐赠规模还是以捐赠倾向作为因变量,政府换届变量(gt)的系数值及显著性在“外调组”中均高于“内升组”,这充分表明企业在面对由外地官员出任本地一把手的情况时,会更倾向参与慈善捐赠或提高捐赠数额。由此,假设3成立,即外地官员出任市委书记给企业所造成的政治环境冲击更大,增加了企业对于未来资源分配的不确定性预期,而且外地官员需要更长的时间适应环境和实施“新政”,这亦为企业筹措资金进行慈善捐赠提供了时间,因而企业更有动机通过捐赠的方式构建或更新自身与新任官员的政治关系。

       最后,表4中后4列显示,在市场化水平较低地区的样本组中,政府换届变量(gt)的回归系数均不显著;而在市场化水平较高地区的样本组中,gt的回归系数为正且全都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表明假设4b成立,即在市场化水平较高地区,企业在地方政府换届后(较非换届年份)会显著增加捐赠数额和捐赠倾向。这说明在市场化水平较高的地区,非公有制经济更为发达,但由于中国经济的民营化进程并没有与法治化的完善同步,导致监管权力的法律机制与经济自由化存在一定程度的“脱节”,因此这些地区企业对政治关系的依赖性反而更强,更有动机建立或维系其与政府的政治关系。

       (三)进一步分析与讨论

       前文的分析已经证实地方政府换届会激发当地民营企业慈善捐赠的热情。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有可能是民营企业家想要通过积极参与社会公益事业来构建与新任政府官员的政治关系。而大量实证研究已经表明,政治关系能为民营企业带来融资、补助、投资等多方面的优惠及便利。那么,慈善捐赠这一“政治献金”是否真正能够为民营企业建立政治关系并在新一轮资源争夺中获得更多竞争优势呢?这一问题需要进一步地分析与讨论。下文重点分析了民营企业在政府换届时的慈善捐赠行为,究竟有没有在新一轮政策资源(融资便利、政府补助、投资机会)分配过程起作用。

      

       本文参考了关于政策资源分配的相关文献(段云和国瑶,2012;郭剑花和杜兴强,2011;蔡卫星等,2011),分别选取捐赠下一期的长期借款率较上一年的变化值(%)(△Longdebt)、企业所获得的政府补助较上一年变化额占营业收入之比(%)(△Subsidy)和新增投资支出额占总资产之比(%)(△Invest)作为衡量融资便利、政府补助、投资机会的因变量,换届年份慈善捐赠增加额占营业收入之比(Donateadd)和换届年份是否增加慈善捐赠(Donateadddum)作为实验变量,分别构建回归模型(3)。另外,控制变量包括企业政治关系(PC)、总资产对数(Lnasset)、资产负债率(Lev)、资产收益率(ROA)、应收账款对数(Rev)、固定资产比率(Fix)、营业收入增长率(Growth)、上市年数(Age)、雇员收入比例(Staff)、大股东持股比例(Big)、地区GDP增长率(GDP-Growth)。

      

      

       表5列示了回归结果,其中列(1)、列(2)显示,长期借款变化率(△Longdebt)对换届年份慈善捐赠增量(Donateadd)和是否增加捐赠(Donateadddum)的回归系数均为正,且都通过了10%的显著性检验。这一结果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慈善捐赠作为“政治献金”,的确能够帮助民营企业在地方政府换届时构建与新任政府的政治关系并获得了信贷资源的优惠。

       表5的列(3)、列(4)显示,政府补助变化额(△Subsidy)对换届年份慈善捐赠增量(Donateadd)和是否增加捐赠(Donateadddum)在5%的水平下均存在显著正向影响,这说明慈善捐赠作为一种“政治献金”,能够帮助民营企业在地方政府换届时构建与新任政府的良好关系,然后争取到更多的政府补贴。

       表5第(5)、(6)列的结果则显示,在以换届年份慈善捐赠增量(Donateadd)为因变量的回归模型中,新增投资支出(△Invest)的系数通过了10%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而在以是否捐赠(Donateadddum)为因变量的模型中,新增投资支出(△Invest)的系数虽然为正,但却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受样本数据资料所限,本文无法从企业公开披露的资料中筛选出那些与政府有密切关系的投资项目,本文新增投资支出变量包含的是企业下一期所有的新增投资项目,因此这个指标的代表性受到一定的限制,从而无法充分反映通过慈善捐赠建立的政治关系与新增投资之间的关系。但结合回归模型中呈现部分显著正向关系的系数来看,企业选择在地方政府换届时积极进行慈善捐赠,还是能够为其在一定程度上扩大投资机会、改善投资环境。

       综合上述分析,本文认为,民营企业如果选择地方政府换届时致力于投身慈善事业,能够有效为其构建与新一任政府良好的政治关系,从而在下一轮政策资源配置中获得多方面的竞争优势。这一结论恰好印证了前面的观点,即在政府换届时的企业慈善捐赠行为是一种安全、有效的“政治献金”。

       五、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确认以上结论的可靠性,本文在上述理论假设的基础上进行了以下几方面的稳健性测试,总体上并没有改变原有的研究结论。⑦

       首先,剔除注册地所在城市为直辖市(北京、天津、上海、重庆)的样本。上述4个直辖市属于省一级,因此包含这四个城市的样本观测值可能会导致研究结论的偏差。本文以剔除上市公司注册地所在城市为直辖市后所得的6082个样本进行检验,结果表明主要结论依然成立。

       其次,改变换届影响时间的定义。为了完全确保捐赠发生在换届时点之后,本文将发生市委书记变更的下一个年份直接记作1,其他年份记作0。调整这一时间定义后的回归结果显示主要结论未发生变化。

       接着,考虑到企业在汶川、玉树两次大灾难期间捐赠的数额较大,可能会影响后几期慈善捐赠的倾向和支付能力,本文将两次事件中参与捐赠的公司所有年份的数据从总样本中完全剔除,再将剔除后所得的6794个样本进行检验,结果与前文结论一致。

       最后,考虑到企业可以选择是否要通过慈善捐赠的方法来与官员建立政治联系,因为在中国,企业也可以选择通过其他方法来达到这个目的,这就可能造成样本自选择的问题,因此本文参考王贤彬等(2009)、徐业坤等(2013)的做法,构造Heckman两阶段模型,以政府换届(gt)作为因变量构造Probit模型,解释变量为离任市委书记的累计任期和年龄,以此计算出逆米尔斯比率,然后代入到原有模型中,回归结果显示本文的结论仍然是稳健的。

       六、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地方政府换届(市委书记更替)为切入点,通过对中国A股上市公司7517个样本的实证研究,探讨了这一事件对企业慈善捐赠行为的影响,并进一步分析了在企业产权性质、新任官员来源、企业所在地区市场化程度不同的三种情形下,这一影响程度是否会存在差异。在此基础上,本文还研究了企业是否通过换届之年的慈善捐赠获得了政府在融资便利、政府补助和投资机会等方面的特殊利益,从而探讨这种慈善捐赠是否具有“政治献金”的性质。

       实证研究结果表明:(1)地方政府换届确实会激发当地企业慈善捐赠的热情。在换届当年,地方企业显著增加了其慈善捐赠规模、提高了其捐赠倾向;(2)对于国有企业而言,地方政府换届对其慈善捐赠行为的影响并不明显,但地方政府换届对民营企业的慈善捐赠规模和捐赠倾向的正向激励作用却极为显著;(3)如果新任市委书记不是从本市提升,而是从外地调入,那么地方政府换届对当地企业慈善捐赠行为的激励作用就会更为强烈;(4)市场化程度越高的地区,在地方政府换届时,政治生态的改变对企业慈善捐赠行为的激励作用也就越为显著。

       在上述研究的基础上,本文又紧接着考察了民营企业在政府换届时的慈善捐赠行为是否真的能够为其在下一期政策调整或资源配置中赢得新政府的“青睐”。结果表明,选择在政府换届时进行慈善捐赠确实能为民营企业带来融资便利、政府补助、投资机会等多方面的经济实惠,说明以慈善捐赠建立政治关系来争取经济利益的方式在中国确实存在。由此本文也得出了中国民营企业的慈善捐赠具有一定的“政治献金”性质的观点。

       本文的研究启示在于:首先,从企业经营的角度来看,选择在地方政府换届时进行慈善捐赠,确实是目前中国民营企业与新任地方政府官员迅速建立政治关系的有效途径之一,而且这种政治关系也能够为企业带来诸如融资便利、政府补助和投资机会等经济利益。因此,企业要认识到慈善捐赠在转轨时期的中国,既是彰显企业社会责任、提高企业品牌知名度和美誉度的有效手段,也是一些民营企业为了构建政治关系,尤其是当政府换届可能给企业带来政策不确定性风险时,化解政策风险的一种被动但有效的策略选择;其次,从国家治理的角度来看,中央政府相关部门应加强对地方民营企业慈善捐赠行为的监督力度,避免慈善捐赠成为民营企业向新到任政府官员输送政治利益并随后寻租的隐蔽通道,弱化企业慈善捐赠的“政治献金”或“雅贿”性质,还企业慈善捐赠以无偿慈善的真正本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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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企业慈善捐赠是一种“政治贡献”吗?市委书记更迭的证据_政治献金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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