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波竹简“诗论”第二章解读_诗论论文

上博简《诗论》第二章解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第二章论文,诗论论文,上博简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1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017(2004)03-0001-06

上博简《诗论》第二章(注:按:本文所言《诗论》分章、所引《诗论》释文及引李学勤先生说,皆据李学勤《〈诗论〉简的编联与复原》[J],《中国哲学史》2002年第1期。)引孔子曰凡论诗四篇,其文曰:

吾以《葛覃》,得氏初之诗。民性固然:见其美,必欲反其[本]。夫葛是见歌也,则以叶萋之故也;后稷之见贵也,则以文、武之德也。吾以《甘棠》,得宗庙之敬。民性固然:甚贵其人,必敬其位;悦其人,必好其所为,恶其人者亦然。[吾以]……[得]币帛之不可去也。民性固然:其吝(隐)志,必有以俞(抒)也。其言有所载而后内,或前之而后交,人不可车也。吾以《dì杕杜》,得雀(爵)[服]……如此可,斯雀(爵)之矣。离其所爱,必曰吾奚舍之,宾赠是也。

按此文句式,与《孔丛子·记义》篇“孔子读《诗》”一段完全相同,如彼曰:“吾於《周南》、《召南》,见周道之所以盛也;於《柏舟》,见匹妇执志之不可易也;於《淇澳》,见学之可以为君子也;於《考槃》,见遁世之士而不闷也”云云。所以,这里的“以”,皆当如彼读为“於”。因为“以《某某》得某某”,于语不通;而“於”之与“以”,音相转,古书恆互用。“吾以(於)《某某》得什么,又是何以得(或看)出的,所言是否有道理呢?以下分篇说之:

吾以《葛覃》,得氏初之诗。民性固然:见其美,必欲反其[本]。夫葛是见歌也,则以叶萋之故也;后稷之见责也,则以文、武之德也。

首句是说他从《葛覃》篇看到了“氏初之诗”。原考释云“‘得氏初之诗’不易解释”。今按“氏”显

然是一借字。廖名春先生读为“祗”(注:按:本文所引廖名春先生说,皆据廖名春《上海博物馆藏诗论简校释》[J],《中国哲学史》2002年第1期。)可从。祗,敬也。初,始也,有“本”义。《左传·隐公元年》“初,郑武公”《疏》:“凡倒本其事者皆曰初。”《庄子·缮性》“无以反其性情而复其初”注:“初,谓性命之本。”所以,“祗初”就是敬本。然“得祗初之诗”亦不辞。廖名春先生读“诗”为“志”,曰:“‘祗初之志’,即敬初之心,也就是下文所谓‘见其美必欲反其本’之心。”愚谓“诗”读为“志”亦可从,只是“祗初之志”当直释为“敬本的思想”。那么《葛覃》是否真有敬本的思想呢?有必要了解原诗。原诗三章章六句,曰: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归宁父母。(注:按:本文所引《诗经》原文及《诗序》,皆据《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M],中华书局影印本。)

葛,一种藤皮可以织布的植物。覃,借为“藤”,音相转。施,读“亦”音,借为“延”,延伸。中谷,即谷中, 山谷之中。维,语词。萋萋,形容茂盛的样子。黄鸟,鸟名,即黄鹂。“于飞”之“于”,助动词。喈喈,象声词,犹唧唧。莫莫,形容茂密的样子。刈,割。濩,煮。絺,细葛布。绤,粗葛布。,厌也。言告,报告、告诉。师氏,官名,主管教导王公子弟。《周礼·地官司徒·师氏》:“掌以三德教国子……凡国之贵游子弟学焉。”归,据后文“归宁父母”,知为回娘家。有师氏,知此妇人为后妃之类。薄,借为“迫”,急促。污,去污,清洗。私,内衣。澣,同“浣”,洗。衣,外衣。害,读为“何”。否,据意当是“污”,疑以音误。宁,问安。全诗语译过来,是说:

葛之藤啊,伸到了山谷中,叶子碧萋萋。黄鹂鸟飞啊,落在了灌木中,叫声啾唧唧。

葛之藤啊,伸到了山谷中,叶子茂密密。割回来煮啊,再织成布,穿上美滋滋。

报告师氏啊,我要回娘家。赶紧洗内衣,赶紧换外衣。为什么洗、为什么换?因为回家看父母。

可见这是一位嫁给公室的女子在其行将归宁父母,换洗衣服之时所唱的歌。歌词之中,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又抑制不住归宁前的激动和喜悦。娘家,是她的初生之地;父母,是她的根本所在。她虽然没有厌倦夫家的生活,但仍然不忘急切地回娘家看望父母,说明她怀有强烈的敬本思想——正是所谓的“祗初之志”。看来孔子确实掌握了诗的本旨。“叶萋”二字,无疑从“维叶萋萋”句来。或释为“絺绤”,非是。《诗小序》曰:

《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当作夫家),则志在于女功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则可以归安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

虽未背离诗义,但与诗之主旨已有距离,而且有明显的封建说教色彩。相比之下,还是孔子之论比较平实可信。那么“见其美,必欲反其[本]”又从何说起呢?很清楚,还是从“祗初”——敬本引出。所谓反其本,就是追溯其根本。凡事有了好的结局,必然会追溯其根本,是人的正常心理,所以孔子说“民性固然”。孔子从诗中女子既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又欲归宁父母,联想到见其美必欲反其本,无疑已是义理之说。既然见其美必欲反其本是民之本性,那么叶子美自然就要歌其藤,文王、武王之德美,自然就要贵其始祖后稷。由自然到人文,由诗里到诗外,看来孔子最终所要歌颂的,还是文、武之德,表现了他的思想崇拜,真可谓三句话不离本行。

吾以《甘棠》,得宗庙之敬。民性固然:甚贵其人,必敬其位;悦其人,必好其所为,恶其人者亦然。

首句是说他从《甘棠》篇得(看)到了宗庙之敬。《甘棠》本是纪念召伯的诗,怎么又能从中得宗庙之敬呢?看来也必须对原诗作进一步地了解。原诗三章章三句,曰:

蔽茇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蔽茇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蔽茇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蔽芾,形容枝叶茂盛,树荫大。《毛传》释“小貌”,非是。翦,铲除,谓铲其根。伐,谓砍其干。败,谓损其叶。拜,同“攀”,谓折其枝。茇,草舍,做动词。所茇,搭过草蓬的地方。搭草蓬,露宿也。憩,憩息、休息。说,“税”字之误。《释文》:“本或作‘税’。”税,借为“睡”。《说文》:“睡,坐寐也。”即今所谓打盹。可见其诗是说:

茂盛的甘棠树,莫铲也莫砍,召伯在下边露过宿。

茂盛的甘棠树,莫铲也莫伤,召伯在下边歇过脚。

茂盛的甘棠树,莫铲也莫举,召伯在下边打过盹。

敬其人,连与之有过一点关系的树也如此之爱护,反映了诗人对召伯的无限敬仰和尊敬。为什么如此尊敬召伯呢?原来这位召伯(召伯虎)(注:说见黄怀信《〈甘棠〉非美召公奭考》[J],待发。),曾受宣王之命为王母舅申伯“定宅”、“城谢”、“彻土田”、“营宗庙”、“峙粮米”、“彻土疆”(注:按:此事明记《诗·大雅·嵩高》篇。),有大恩於申伯及谢人,所以申谢之人作此歌以纪念之。尽管歌中没有描写宗庙之敬,但可以据常理推想:於有恩之人尚且如此之敬,那么对宗庙之敬不就可想而知了吗?因为宗庙是祖宗灵位之所在,地位远在恩人之上。《孔丛子·庙制》载孔子答子羔之问曰:“诗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邵伯所憩。’周人之於邵公也,爱其人犹敬其所舍之树,况祖宗其功德而可以不尊奉其庙焉?”正是此意。可见“於《甘棠》得宗庙之敬”,完全出於孔子的推想。这无疑是其义理之学的又一种表现。其下又讲到民性,认为甚贵其人,必敬其位;悦其人,必好其所为,恶其人者亦然,是人的一种本性。这一方面是为了说明敬宗庙、爱甘棠实际上是很自然的事;另一方面,无疑是为了说教,他要教育人们贵其人当敬其位,悦其人当好其所为,恶其人亦当然。可见他“诲人不倦”的精神无处不有。《孔丛子·致思》引孔子曰:“吾於《甘棠》,见宗庙之敬甚矣。思其人必爱其树,尊其人必敬其位,道也。”其后句无疑是对《诗论》孔子之言的改造。《说苑·贵德》引孔子曰:“吾于《甘棠》,见宗庙之敬也。甚贵其人,必敬其位。”亦当与《诗论》同源。《诗论》第一章作者论《甘棠》曰:

《甘棠》之保《报》,……曷?

《甘[棠]思》及其人,敬爱其树,其保(报)厚矣。甘棠之爱,以召公……

则是从“报”(报恩)的角度立论,应该说不如孔子所见高远。《诗序》曰:“《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国。”《毛传》曰:“召伯,姬姓,名奭。”以“召伯”为召公奭,误矣。

[吾以]……[得]币帛之不可去也。民性固然:其吝(隐)志,必有以俞(抒)也。其言有所载而后内,或前之而后交,人不可也。

此论失诗篇名,廖明春据简19“《杕杜》前是《木瓜》”补“《木瓜》”,甚是。孔子说他从该篇得(懂得了)币帛之不可去的道理,遍考三百篇,唯《木瓜》篇于此有所表现,而其它篇则无。其诗三章章四句,曰: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赠也。木瓜,一种野生植物的果实,似棉桃而小;木桃,即桃子;木李,即李子,皆贱物也。报,报答,回赠。琼琚、琼瑶、琼玖,皆玉佩名,瑰宝也。匪,同“非”。永以为好,结百年之好也。可见这是一首男女互赠信物的诗。朱熹亦云:“疑亦男女相赠答之辞,如《静女》之类。”(注:据朱熹《诗经集传》[M]卷二,中国书店影印本。)女子赠男子一颗野木瓜,男子回赠她一块玉佩;女子赠男子一颗桃子,男子也回赠她一块玉佩;女子赠男子一颗李子,男子同样回赠她一块玉佩。看起来回报太重,但男子的本心并不是简单的回报,而是为了结百年之好。从此故事,很容易联系到币帛之事,因为币帛就是客人之间互相赠答的礼物。而客人之间互相赠答礼物,无非是为了互相结好,以至永结其好。显然,没有木瓜,就不会有琼琚之报;没有琼琚之报,就不会有百年之好。同样,宾客之间没有币帛之赠,就没有币帛之答;没有币帛之赠答,就不能永结其好。可见礼物、币帛之重要。所以孔子说,他于《木瓜》“得币帛之不可去也”。而《诗序》则曰:

《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

卫人或借此诗以表达欲厚报桓公之心亦有可能,但若谓专为其事而作此诗,则无疑是不可能的。因为诗之本旨不在厚报本身,而在于永结其好。可见《小序》之不可信。不过言“厚报之”,也未离诗义,只是比较表象而己。看来还是孔子理解得比较深刻。那么为什么下面又说“民性固然:其吝(隐)志,必有以俞(抒)也;其言,有所载而后内,或前之而后交,人不可干也”呢?若不是《诗论》第三章又有“《木瓜》有藏愿而未得达也,因《木瓜》之报,以俞《抒》其悁者也”之说,真使人怀疑这里所论是否果为《木瓜》。今既有之,说明上之所论的係《木瓜》。《木瓜》讲赠答,讲币帛,何以又说隐志、说藏愿、言“抒”?仔细体味,似乎与答报之慷慨及目的有关。赠以些许之贱物,而报以珍奇之瑰宝,此在常人难以做到,所以孔子又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认为此人是有隐志而借机抒发。所谓隐志,就是隐藏着的心愿(思想)。人之常情:有隐志,必找机会想办法表现出来,抒发出来。所以说民性固然。男子“永以为好”这一不便直言的思想,正是他的“隐志”;所以他借回赠礼物之机表达出来,正所谓“有以抒”也。《诗论》第三章曰:“《木瓜》有藏愿而未得达也。因《木瓜》之保(报)以俞(抒)其(愿)者也。”达,即表达。,疑亦当读为“愿”。正是对孔子“其隐志必有以抒也”的进一步解释。可见,“吝”、“俞”二字李学勤先生分别读“隐”、“抒”是正确的。马承源先生“吝”字读为“离”(注:按:本文所引“原考释”及马承源先生说,皆据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孔子诗论》[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1月版。)。离志,于此显然讲不通。廖名春先生读为“愍”,释“不明”,似也不如读“隐”确切畅顺。“俞”字马承源先生读为“逾”,云“大意为若废去礼赠的习俗,这个使人们离志的事情太过份了”,似未得其旨。廖名春先生读“俞”为“谕”,释“告也”。然诗中并未见有告,所以也不可从。“其言有所载而后内,或前之而后交,人不可干也”,又是什么意思呢?其,承前指“币帛不可去”。载,即车载之载,谓装载、携带。有所载,指币帛。内,读为“纳”,接受。有所载而后内,是说聘问之时,必须先带有一定的礼物,然后才能接受主人的回赠。前,指结交之前。之,适也,往也,谓以币帛往。前之而后交,就是事先送去礼物,然后再与之“交”——正式会面。,廖名春先生从周凤五读“干”,近是。干,疑借为“干湿”之“干”,不带水分也,引申谓不带礼物。今关中俗语有“干指头蘸盐”,意为不付出一点点就想得到好处,正是此义。不可干,即不可以“干指头蘸盐”。然则孔子之意连贯起来便为:

我从《木瓜》篇,懂得了“币帛”不可缺少的道理。人性本来就是这样:隐藏着的思想,必定会找机会表达出来。所谓币帛不可缺少,是说去的时候车上一定要装点礼物,然后才能接受主人的回赠;或者先把礼物送去,然后再与对方见面,总之,人不能“干指头蘸盐”。

《孔丛子·记义》篇孔子曰:“吾於《木瓜》,见包且之礼行也。”包且(苴),即币帛。可见思想是完全一致的。(此亦可见《孔丛子》之不伪。)

吾以《杕杜》,得雀(爵)[服]……如此可,斯雀(爵)之矣。离其所爱,必曰吾奚舍之,宾赠是也。

考以《杕杜》名篇之诗,全《诗》有二:一属《唐风》,一属《小雅》。另外,《唐风》还有一篇名《有杕之杜》。所以论者于此,看法颇有不一。究竟所指何篇,仍需从原诗入手,看其有无反映“雀(爵)”、“离”、“所爱”之事及人。“雀”之读“爵”,古书常见。《说文》亦云:“雀,……读与‘爵’同。”所以“雀”指爵服应该没有问题。那么先看《唐风》之篇,其诗二章章九句,曰: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有杕之杜,其叶菁菁。独行瞏瞏,岂无他人?不如我同姓。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有,词头。杕,树木孤立的样子。杜,树名,俗名杜栗。湑湑,枝叶茂密的样子。踽踽,孤独的样子。同父,亲兄弟。胡,何。比,靠近。佽,帮助。菁菁,茂盛的样子。瞏瞏,孤单的样子。全诗意思是说:

孤立的杜栗树,枝叶密湑湑。独身行路的人,自己孤零零。难道就没别人?不如亲兄弟。同路的人啊,何不靠近我?人家没兄弟,何不帮助他?

孤立的杜栗树,枝叶茂菁菁。独身行路的人,自己孤单单。难道就没别人?不如同姓人。同路的人啊,何不靠近我?人家没兄弟,何不帮助他?

可见这是一首出门在外独行无助的人所唱的歌,与“爵服”无关。《小序》亦曰:

《杕杜》,刺时也。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独居而无兄弟,将为沃所并尔。

也无爵服的影子。所以孔子所言非此篇可以肯定。廖名春先生读“雀”为“诮”,释“责也”,谓“诮”即“刺”。但诗本义并无刺意,《小序》乃义理之说,不可据。再看《有杕之杜》篇,其诗二章章六句,曰: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来游?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噬,《毛传》释逮,朱熹以为发语词,似皆非,疑借为“谁”,音相转。适,之也。谁肯适,无人走近也,缘“其蔭不足以休息也”(朱熹语)故也。我,杜树自谓。中心,即心中。曷,同“何”。饮食,偏谓食,食其果也。全诗意思是说:

孤立的杜栗树,就长在路左边。那些君子们,谁肯走近我?心里喜欢它,何不尝几颗?

孤立的杜栗树,就长在路旁边。那些君子们,谁肯树下游?心里喜欢它,何不吃几颗?

可见这是一首借杕杜之树的“口”而求伴侣的诗。所以《小序》亦曰:

《有杕之杜》,刺晋武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贤以自辅焉。

说明确与爵服无涉,所以孔子所论亦当不为此篇。再看《小雅》之篇,其诗四章章七句,曰:

有杕之杜,有睆其实。王事靡,继嗣我日。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止。

有杕之杜,其叶萋萋。王事靡,我心伤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归止。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王事靡,忧我父母。檀车,四牡痯痯,征夫不远。

匪载匪来,忧心孔疚。期逝不至,而多为恤。卜筮偕止,会言近止,征夫迩止。

有,词头。睆,果实浑圆的样子。王事,周王之事、国家之事。靡,无也。,《郑笺》释“不坚固”,非,当同“固步自封”之固,休止也。嗣,续也。阳,热也。止,同“之”,语助词。女,妻子也。征夫,出门服王事之丈夫也。遑,旧释“暇也”,不确,当借为“徨”。《召南·殷其雷》“莫敢或遑”《释文》:“遑,一本或作徨。”是二字互用之证。《小尔雅·广言》:“徨,往也。”萋萋,形容茂盛的样子。我,征夫自谓。卉,草也。萋,犹萋萋。陟,登上。言,语助词。杞,枸杞。檀车,役车。,破旧的样子。牡,指雄马。痯痯,疲惫的样子。匪,同“非”。载,乘车。孔,很。疚,苦痛。期,约定的期限。逝,过。恤,担忧。卜筮,占卜(用龟占)占筮(用蓍草占)。偕,同也。会,合也。迩,近也。全诗意思是说:

孤立的杜栗树,果实圆溜溜;王事无休止,一日接一日。天气正炎热,妻子心伤悲,征夫出门去。

孤立的杜栗树,叶子碧萋萋。王事无休止,我的心中悲。草木正茂盛,妻心正伤悲,我就要回归。

登上南山坡,去把枸杞摘。王事无休止,使我父母忧。役车破又旧,四马疲又惫,我快到家了。

不见车子回,心里真苦痛。过期还不归,让人多担忧。占卜又占筮,都说快到了,征夫离近了。

可以看出,这是一首夫妻对唱的歌:一、四两章,是妻子所唱;二、三两章,为征夫自唱。妻子在家挂念征夫,征夫在外思念家人。即便如此,也无可奈何,因为“王事靡”。可见“征夫”是有王事在身。那么既服王事,必食王禄,说明他是有爵服之人。“女心伤止,征夫遑止”,无疑是离其所爱。所以,孔子所言《杕杜》,当指此篇。原简“雀(爵)[服]”以下阙,据义当是“之不易当”之类。全句是说:我从《杕杜》篇,看到了爵服之不易承受。以下“如此可”上阙文,当是“劬劳”、“忠厚”之类。斯,犹“则”。言只有如此劬劳忠厚之人,方可赐予爵服也。马承源先生谓“可斯,篇名,或读为‘何斯’。今本《诗·小雅·节南山之什》有篇名《何人斯》,但诗意与评语不谐。”考今《诗》无《可斯》之篇,《何人斯》篇亦确无“雀(爵)之”及“离其所爱”之义,故“可斯”不为篇名可以肯定。又遍考三百篇,无一明言“吾奚舍之”者,其言“舍”者,亦无一有离其所爱之义。所以,“离其所爱,必曰吾奚舍之”,当从此《有杕之杜》之“女心伤止,征夫遑止”二句出。丈夫要出远门,不是离其所爱乎?心中伤悲,不有不舍之意乎?此言说给丈夫,不犹宾客赠言乎?故曰“宾赠是也”。看来孔子之论十分确切。又全诗既言离别之情,又言思念之情,夫妇之情,父母子之情,充溢着爱情、亲情;妻子从征夫尚未出门就有难舍之情,直至后来征夫逾期未归又为之卜筮问卦,无非是盼其归至。当得知丈夫将至之时,无疑是喜出望外。所以第三章又曰:“《杕杜》则情,喜其至也”。可见也归纳得非常到位。说明所言《杕杜》,确指此《有杕之杜》篇。同时可见,李学勤先生之编联及读“爵”读“离”是完全正确的。《诗序》曰:“《杕杜》,劳还役也。”其理解去孔子之论相差远矣。

收稿日期:2002-10-29

标签:;  ;  ;  ;  ;  ;  ;  

上波竹简“诗论”第二章解读_诗论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