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森和他的电影_吴宇森论文

吴宇森和他的电影_吴宇森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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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以导演《英雄本色》、《喋血双雄》等系列“英雄片”著称的香港导演吴宇森,应美国环球影片公司的邀请,执导了动作片《终极标靶》并取得初步成功,从而开始了他电影创作生涯的一个新的阶段。1995年,他为福克斯公司拍摄的军事惊险动作片《断箭》,在国际电影市场上更引起广泛注视。作为好莱坞首次从美国境外聘请的华人导演,吴宇森的电影风格的确有其独特之处。然而,他既未受过专业训练,也未进过高等学府,在艰苦的实践中全凭一股奋发向上的精神和善于汲取中外著名导演的经验,造就了自己的成功。

物质贫困而精神向上的童年

吴宇森原籍广西,1948年生于广州。父亲是一位熟谙孔孟之道的文人。母亲曾任教师,是一位典型的的传统妇女。吴宇森系家中长子,出生后不久即随家人迁居香港。当时,由于父亲患肺病久治不愈,母亲也无法继续教学,一家人全靠母亲做泥石工维持生活。他家所住的石峡尾徒置区,是个良莠不齐的地方,青少年很容易误入歧途。但由于双亲家教有方,所以孩子们都能“出淤泥而不染”,人虽穷而志不短。父亲关于做人要有尊严和气节的教导,更牢印在吴宇森的心田。

到了读书年龄,家中无力为吴宇森交纳学费,幸而得到教会的帮助,才使他念完中小学。这期间,基督所宣扬的仁爱和牺牲精神,曾对他产生重大影响。他平时所喜欢看的《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刺客列传》等充满豪情侠义的小说,更为他打下深深的烙印。当然,他最喜欢看的还是电影,但是小说可租可借,看电影却没钱买票。有一次,他就曾抱着弟弟趁戏院入场时悄悄溜进了楼上,不料被带位员发现,一个巴掌就把他打滚到楼下,岂知,这时他一转身又溜进了楼下观看。中学时代的吴宇森显示出多方面的才华,除曾参加《清宫怨》、《父母心》等话剧演出外,还擅长跳民族舞和绘画,有时还写些散文和诗歌投稿。这时,他看电影的愿望也得到了满足。因为林悦恒先生和友人此时曾共同筹办了一个供大中学电影爱好者活动的“大学生活电影会”(简称“大影会”),按期放映电影和举办研讨会,并组织拍摄实验电影的活动。吴宇森积极参加这个组织的各项活动,并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当时,他最喜欢看的是具有侠义精神的西部片、滑稽可笑的动画片和节奏感鲜明的歌舞片。这些,对他后来拍摄“英雄片”、喜剧片等在动感中赋予舞蹈语言及节奏,都有潜移默化的影响。60年代的法国新浪潮电影,更打开了吴宇森和他的伙伴们的眼界,认识到电影原来有许多不同的风格特征。他最喜欢的是戈达尔的《精疲力尽》,特吕弗的《胡作非为》、《乔与詹姆斯》,夏布罗尔的《表兄弟》,而让—比埃尔·梅尔维尔的《莱昂·摩林神父》、《独行杀手》则更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此刻,他和伙伴们已迫不及待地拿起小型摄影机拍摄自己的实验电影。1967年,他曾与石琪合拍了《偶然》和《死结》两部短片,虽属牛刀小试,但皆比较成功。这时,吴宇森已深刻认识到:借助电影把正义和人间美好的事物传达给观众,也是对社会的一种贡献。为此,他曾想进一步学习电影,但香港却没有电影学院,而到台湾去读艺专又买不起船票,因而只好钻进图书馆苦读电影理论,并且在拍片实践中进行认真的探索。

在奋斗中逐渐走向成熟

吴宇森真正接触电影,是从1969年进入国泰影片公司当场记开始的。自此,他走过一段相当长的曲折起伏道路,并逐渐走向成熟。

并非科班出身的吴宇森,刚刚年满20岁,即有机会到国泰这样的大公司工作,应该说是很幸运的。然而,正当他事业开始之际,这家公司却在1970年宣告歇业。在失业潦倒中,有人曾断言他不是搞电影的材料,但张彻、邹文怀、何冠昌等著名影界人士,却十分欣赏他的工作态度和艺术才华。千里马遇伯乐,他在1971年又进入邵氏影片公司,并成为张彻的固定副导演。在短短的两年里,从《水浒传》开始到《刺马》为止,这两位师徒共拍摄了11部影片。在张彻毫无保留的教导下,吴宇森的导演技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并深受张彻影片风格的影响。人们在他后来的动作片中,往往都会看到张彻武侠片的影子。

1973年,吴宇森转入嘉禾影片公司并升为导演,从而开始他导演生涯的第二个阶段。此时,香港影界是颇讲资历的,然而嘉禾公司却放手让当时年仅25岁的吴宇森导演了一部以20世纪初期为背景的动作片《过客》,并取得了成功。接着又让他拍了《女子跆拳群英会》和《少林门》。这两部影片虽属低成本的动作片,但吴宇森在写情方面拍得相当出色。1976年,他又拍了古装戏《帝女花》,歌颂了长平公主的忠孝和对爱情忠贞的崇高情操,也颇受观众欢迎。此后,他除为许冠文的喜剧电影《鬼马双星》,《半斤八两》担任策划外,主要就是按照公司的意图拍喜剧片了。吴宇森对工作一向严谨认真,尽管他对这类影片并无兴趣,但却能借助动画片手法和从许冠文那学来的经验,通过喜剧来嘲讽社会的黑暗与不公,从而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显露出他拍摄喜剧的才能。

1977年拍摄的《发钱寒》是他对喜剧片的首次尝试。在这部描写两股侦探在追查、押解贼赃的过程中造成种种误会的喜剧中,对现实社会中人的贪婪,也有深刻的讽刺。他采用极度夸张和动画片手法来铺排笑料和情节,但又恰到好处,不给人以刻意逗笑和堆砌的感觉。1978年他在拍摄《大煞星与小妹头》时,采用现场随意创作和更为夸张的手法,也为观众带来了一份新鲜感。上述两部喜剧片都取得较高票房。1979年,吴宇森曾拍了一部武侠片《豪侠》,本想以舞台化的手法和采用现代人的对白方式,写出自己对情、理、义的感觉,只因武侠片已不适合潮流,剧本也欠完整,因而造成票房失利。1980年,他又拍了一部喜剧片《钱作怪》。与《发钱寒》对比,这部描写人们受金钱控制而不得自由的影片主题更为明确,社会意识更强。他在拍此片时全凭自己的情绪和感觉,全片放弃中、远景,只用近景,使观众更可以看清创作者所描写和讽刺的这些视财如命、贪得无厌的10种病人的面部表情和细小动作,从而加强了观众的参与意识。导演更安排了一座巨大的金块,让这些病人望着它惊奇得口舌打结说不出话来,产生了强烈的喜剧效果和发人深省的思索。

1980年,由黄百鸣、麦嘉、召天组建的新艺城影片公司宣告开业,其创业作是向喜剧大师卓别林表示敬意的《滑稽时代》。为确保成功,黄等人便请吴宇森导演。尽管他当时尚为嘉禾公司的合约导演,但出于友谊,还是化名吴尚飞执导了此片。结果这部低成本制作的影片上座率非常之高,从而为新艺城带来了良好的开端。1983年,吴宇森在为嘉禾拍摄《黄昏战士》时,由于公司当局不喜欢此片的悲剧性和对手足情的过多描写,他本人则不同意修改,同时也感到需要转换一下环境,于是便离开嘉禾转入了新艺城,并出任该公司驻台湾的制作总监。在台湾期间,他还导演了《笑匠》和《两只老虎》,但皆由于过分动画片风格而在票房上失利。

纵观吴宇森导演这十多年来的作品,基本上可分为武侠片和喜剧片两大类,其中又以喜剧片居多。但不管是哪类题材,他都不放过讽刺和自嘲,所传达的讯息都是围绕着情和义。至于他真正喜欢的那种侠义心肠的浪漫情怀,却一直没有机会充分发挥。1986年,《英雄本色》终于为他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奠定地位之作《英雄本色》

1986年,由吴宇森自编自导、徐克监制、周润发和狄龙等主演的《英雄本色》,既是吴宇森奠定地位和言志之作,也是周润发表演事业的一个巅峰。进入80年代末期的香港,作为电影主要观众的年轻人情绪和心态都不十分稳定,他们对现实不满,需要自己心中的英雄偶像。基于对市场的调查,这部被称为80年代香港代表作之一的影片便应运而生了。

此片讲述了一个江湖悲剧:子豪和小马哥是一个伪钞集团的首脑,彼此亲若手足。子豪在弟弟子杰当上警察后产生了收心之意,但当他在台湾做最后一笔交易时被同伙阿成出卖,结果父亲被杀,自己也被判三年徒刑。小马哥为替子豪报仇,在血战中不幸受伤跛了一只脚。子豪刑满释放后返回香港,本想洗心革面当出租汽车司机,但一心想往上爬的弟弟却常来找他麻烦。此时,小马哥则因阿成篡权而沦落街头,正待子豪归来携手铲除敌人重坐江山,然而子豪并无此意。居心险恶的阿成设计陷害他们二人,在这种情况下,子豪为向子杰有所交待,便与小马哥联手对敌,结果小马哥被杀,子豪则接受法律制裁而再次入狱。

吴宇森早就想拍这样一部充满阳刚气和重情义的影片。他这一想法终于得到了徐克电影工作室的全力支持,徐本人并亲自担任监制。吴宇森得此机会乃倾注自己全部心血,力求以新的手法把对传统感情关系描写推到新的层次。他除邀请狄龙、张国荣扮演子豪、子杰外,还特别选定在性格和外形上皆与角色相近的周润发扮演小马哥这一突出人物。结果,与当时同类题材影片相比,吴宇森确实拍出了新的水平,此片不但在写情写义方面深化了一步,对人物性格的刻画也较深刻,而且包装形式新颖,并在火爆的场面中显露了“暴力美学”的特色。他把江湖义气和同胞感情都推到了极致,给予角色的尽情宣泄的机会,从而构成了一幕幕悲愤凄怆的场面。影片对子豪的沧桑与无奈,小马哥的无畏与疾恶,子杰的冷酷与贪婪,乃至阿成的深藏不露等,都有出色的刻画,其中尤以对小马哥的塑造最为成功。在人物处理方面,影片中的黑社会人物,已不是满口脏话和动辄就打的旧式帮会分子,而是衣冠楚楚的绅士。他们出入高级办公楼,以名牌汽车代步,更掌握了现代科技手段做案。在火爆的枪战场面中,导演并未采取当时流行的快节奏,而是大量运用了慢镜头。他更把传统的武术敏捷身手和现代武打设计融为一体,并从舞蹈动作中撷取灵感,在流畅的影像配合下取得了综合的动感效果。这部被冠以“英雄片”的电影,自始自终都充满一种“浪漫英雄主义”情怀,可说是六七十年代香港新派武侠片的回归,意在隐喻80年代香港人际关系的冷淡和流离。然而,它对情和义的强调和对人性更深一层的探索,以及“黑变白,白变黑”等对白,则又有悖于过去正、反面人物截然对立的传统观念,从而又具有“反英雄”的寓意。影片对黑社会人物也有美化之处,如他们只印美元,扰乱外国经济等等。但总的来看,创作者对他们的行径是持否定态度的。这首先从吴宇森本人在此片中所扮演一名作为公允化身的台湾警务人员身上反映出来。当他目睹小马哥在台湾报仇,横尸遍地的情形时,面部立即表现出一种惊愕和悲愤的表情。其次,当子豪决定重返黑社会而离开孩子合唱团演唱《明天会更好》的后台时,他本人虽好似在巨大的黑幕中消失,但歌声依然清脆可闻。这种铺排,显然反映了作者更憧憬美好明天的善良愿望。当然,最明显的还是剧终时让子豪自己扣上手铐,接受了法律的制裁。不难看出,创作者所向往的乃是一个没有血腥暴力、遵守法律、彼此和睦相处的乌托邦式的社会。此片在当年曾创下了3465万港币的最高票房纪录,并获第2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的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狄龙)、最佳摄影、最佳录音奖。1987年,又获第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奖(周润发)。

《英雄本色》的出现,在80年代后期持续引起了拍“英雄片”的热潮。吴宇森也曾再接再厉,于1987年自编自导并基本上以原来班底拍摄了故事情节与上集略有衔接的《英雄本色Ⅱ》。然而,尽管他动用了更多的制作费,对情义也做了更多的描写,并营造了更多的火爆场面,但人们的反应并不如上集强烈。至于1989年徐克执导的《英雄本色Ⅲ》,其故事情节则与一、二集毫无关系。

自《喋血双雄》开始走向国际

自《英雄本色》后,吴宇森又陆续拍摄了《喋血双雄》、《喋血街头》、《纵横四海》、《辣手神探》等四部“英雄系列片”。这些影片和《英雄本色》在港台和海外所引起的热烈反响,使吴宇森成为香港最著名的动作片导演之一,并从此冲出亚洲而走向世界。

1989年,由吴宇森执导,徐克监制,周润发、李修贤、叶倩文等主演的《喋血双雄》,同样也是一部追寻失落情义的现代武侠片。从角色塑造、人物关系和场面设计来看,此片也可说是《英雄本色》的变奏,是吴宇森“阳刚电影”的第二个高潮。

《喋血双雄》主要描写这样一个故事:富有同情心的杀手小庄,本想退出黑社会,只因在枪战中误伤了女歌手珍妮的眼睛,为筹集资金为其治伤,又重操旧业。富有正义感的警探李鹰在追捕小庄过程中,目睹庄曾冒死抢救儿童,在自己遇险时又被其所救。由此,他们俩从互相对立到彼此了解,乃至最后患难与共并肩对敌。在这部人物充满传奇色彩的影片中,也表现了两派黑帮间的争斗,以及老杀手冯刚对小庄的情义和背叛。最后则以小庄被杀李鹰被捕而告终。从故事梗概中可以看出,吴宇森这次又从否定“正邪不两立”的概念中前进了一步,把友情和道义放到了超越正邪的位置。小庄和李鹰虽都具阳刚之气和疾恶如仇性格,但彼此的职业则是对立的。对于这两种职业的人来说,重感情乃是最大的忌讳。但导演偏偏要把他们性格中重感情的一面挖掘得淋漓尽致,从而表现出一种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的悲剧性命运,散发出独特的魅力。小庄表面上虽很冷酷,但实则善良多情,邪中有正。李鹰忠于职守却屡遭只顾向上爬的上司谴责,反而在杀手小庄身上发现了可贵的情义,从而与他结成生死之交。而冯刚这个人物,影片既写出了他卖友保命的卑鄙,也表现了其最后还能为朋友赴汤蹈火的江湖义气。此外,吴宇森还特意在火爆的枪战中,糅合了武侠片的夸张和浪漫的手法,把血腥和暴力风格化起来。他不断变化枪战的环境和形式,如攀越电车追杀,快艇追逐,车场火并,急症室对峙,直至教堂以寡敌众等等,都充满激情。

此片曾获1989年度第9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最佳剪辑奖。由于它所推崇的男性友谊和所表现的暴力美学,一向是吸引外国观众的重要元素,因而一经推出就立即引起国际影坛的注视。1989年,此片在第4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中曾获“电影市场最佳影片奖”,并曾在法国30家影院公映。1990年,它更以《杀手》之名,在全美西片院线放映。这是十几年来,继李小龙的《精武门》之后,第二部打进美国商业片市场的中国影片。据说,美国三星电影公司已买了此片的版权,准备重写剧本拍摄。

如果说《英雄本色》、《喋血双雄》是刻意塑造出的“英雄人物”,那么,他在1990年拍摄的《喋血街头》则是一部以其在年轻时代见闻为依据的浪漫写实“英雄片”。此片在60年代末期的香港和战乱中的越南为背景,从三个年轻人的友情故事展开,并通过战争的考验描写人性的变化,表现血性男儿的情义,也鞭挞了人性可卑的一面。在拍摄战争场面时,曾动用大量直升飞机和坦克,战斗异常激烈,视野广阔壮观,可说是香港一部不可多得的大制作。此片曾获第1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剪辑奖,并获第35届亚太影展最佳技术贡献奖。由于种种原因,此片在香港票房不甚理想,但却颇受外国片商欢迎,在米兰影展中是卖价最理想的一部。

1991年,吴宇森的《纵横四海》是借鉴于特吕弗的《乔与詹姆斯》而拍摄的一部娱乐性极强的贺岁片。他一改过去以男性为主题、悲剧收尾和紧张火爆的格调,加入了对爱情的描写和化险为夷的乐观态度。这部带有喜剧风格的影片,拍得相当成功,几乎每场戏和每句对白都使观众目不暇接和忍俊不禁。特别是两个男主角潜入法国古堡大破机关阵,以及在香港大闹拍卖行保险库这两场戏,都拍得曲折离奇,充满杂耍动作,堪称多年来各国电影中罕见的盗宝场面。然而,尽管影片加入了大量商业元素,但导演在题材方面仍能把握的感情为主线,所以仍不失为一部严谨之作。

1992年的《辣手神探》是吴宇森赴好莱坞前所拍摄的一部弘扬正义之作。影片主要描写的是两名香港警探携手歼灭军火走私集团的一段曲折故事。从《英雄本色》直至《纵横四海》,吴宇森所表现的“全灰色地带”里,都是些正中有邪、邪中有正的人物,有时甚至把友情和道义放到超越正邪界线的位置。而在这部影片中,他则明确划清了界线,宣扬正义,反对邪恶。据说,他这一想法,是从伊拉克侵略科威特和香港治安状况日益恶化中所引发出来的。也许正因如此,导演似乎刻意以更加夸张的手法,把香港描绘成了一个“军火库”。这样,尽管此片拍得非常火爆激烈,片尾医院追杀一场更是十分精彩,但总的来看,则会使人感到火药味过重而剧情不足。此片曾获第1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剪辑奖。

以上几部“英雄系列片”,尽管其风格和样式有所不同,但都表现了激烈壮观的枪战场面,更贯穿了吴宇森一向重视的情和义。这种情和义,不但往往在两个男主人公的关系中得到抒发和升华,而且还常常插入冒险抢救儿童的片断。如在《喋血双雄》中,小庄在被追杀中,冒死送受伤小孩子入院,在《纵横四海》中,阿占在海边的枪林弹雨中抢救无辜的儿童。在《辣手神探》中,警探们在火海中抢救婴儿……这些情节虽有些雷同,但都反映了导演对情义的弘扬和对代表未来的孩子们充满希望。

应邀赴美导片取得初步成功

近些年来,好莱坞的枪战动作片,基本上已陷入固定程式化的模式。这类影片在内容上大多雷同和苍白无力,在动作上也不见新的招数和美的动感。而此时的吴宇森,则正以其作品所展示的暴力美学和中国侠义精神,引起国际影坛的注视。在这种情况下,便有多家好莱坞公司不惜以重金邀请他前往导片,意在借助其专长为美国动作片带来新的面貌和变化。经过审慎考虑,1993年吴宇森选定与各方面条件比较优厚的环球公司合作,并以约翰·吴(John Wu)的名义成功地完成了第一部影片《终极标靶》(Hard Target),从而也开始了他电影生涯的一个新阶段。

作为好莱坞第一次从美国境外聘请的华人导演,吴宇森此行备受各方的注视。他面对的有利条件是:这次是应邀而来,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了主动权,而影片内容也大体属于他所熟悉的“英雄片”题材;摄制组所有人员都很有成就感,做事认真负责,这正符合他对总体成绩的要求,最使他兴奋的还是那些先进技术,可以帮助他把平时对动作场面和动感的一些想象变为现实。然而,他所碰到的困难则更多。首先,好莱坞的“制度化”使他难以适应,剧本不能修改,预算不能超支,拍摄期不得延长,而且不能享有最后剪辑权。这些,都使一向喜欢无拘无束、边拍边改并牢牢掌握最后剪辑的吴宇森大有羁勒之感。其次,制片人过分膨胀的自我和一些陈旧观念,也使他感到无奈,一部影片的制片竟有8人之多,他们分别把守各个环节,百般进行挑剔。而好莱坞那些男主角不能死、动作片情节不能太复杂的不成文规定,也绑住了他的手脚。再次,公司的不信任感和某些人的种族傲慢态度,使他感到气愤。公司当局对他总不放心,及至开拍前3周才把2000万美元的预算交给他,以致影响了筹备工作。个别白人演员和摄影师则按捺不住骨子里对有色人种的歧视,也曾试图给他来个下马威。面对上述新的环境和挑战,吴宇森充分利用有利条件,并坚持中国人的傲骨,据理力争,迎击各种困难,终以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中国导演同样能够拍好美国片,并获得较高的票房价值。

《终极标靶》的故事比较简单,主要描写一名身手不凡、机智勇敢的商船水手钱斯在协助女律师娜塔莎·宾德寻找父亲的过程中,揭开了一个“猎人”集团的内幕。这帮罪恶分子以金钱为诱饵,让流浪汉和退役军人充当猎靶,供富豪们享受猎杀真人的快感。影片的结局则是钱斯获得了英雄式的绝对胜利。在此片中担任男主角的是比利时裔好莱坞动作明星琼·克劳德·范·戴姆。吴宇森为站稳脚跟以求逐步发展,在这首次拍摄中虽作出了必要的妥协,但也尽力拍出了自己的风格。他虽不喜欢重复自己,但作为第一次在美导片,还是首先把美国人所喜欢他过去那些慢镜头、停格和舞蹈式打斗等表现暴力美感的手法搬上了银幕。尽管剧中人物的性格不如他过去电影中角色那样鲜明有力,难以尽情抒怀,但他也尽力糅入了些东方的侠义精神,从而使影片多了一份中国色彩。碍于男主角不能死的不成文规定,他索兴在其动作上多下功夫,增添其英雄色彩,而把自己所喜爱的悲剧性格移植到配角的身上。与此同时,他在现有的条件下也力图创新,其所设计安排的摩托车与汽车对面相撞的高难特技、以200粒爆破弹制作的枪战烟火特效,以及飞腾在空中的汽油桶被枪击中爆炸的壮观场面等,都使美国人眼界大开。尽管吴宇森在表现暴力时已有所约束,但此片在制成时仍被定为NC—17级即相当于目前的X级,经7项修剪后才获得了R级即限制级的准演执照。此片在试映过程中即引起轰动,在1600家戏院公映后,更是好评如潮。制片人杰克斯说:“吴很有想象力,是个伟大的电影工作者。这部影片将会改变一般人对动作片的态度。”《华盛顿时报》说:“这部幽默而刺激的电影,充分展现了吴宇森夸张的叙事才华,在吴的指导下,男主角的表演也显得更有效率和更具英雄本色。”《今日美国报》更称赞此片“生气勃勃充满动感的剪辑,使萨姆·佩金帕已经找到了传人。”总之,这部影片对吴宇森来说,在其无法全然掌握的情况下,显然并非最理想之作,他本人只给打70分,但作为把它介绍给好莱坞制片人的首部作品,则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对环球公司来说,一部中级影片的制作,先在美国本地上映即为它赢得了4000万美元的票房收入,自然也增强了信心。

《断箭》再创佳缋

好莱坞一向是很讲现实的。吴宇森初战告捷后,许多公司、编剧和著名影星纷纷表示愿与其合作。经一番选择,他已于1995年为福克斯公司拍摄了一部军事惊险动作片《断箭》(Broketn Arrow)。这部耗资6000万美元的大制作,由著名影星约翰·特拉沃尔塔和克里斯琴·斯莱特主演。“断箭”系一句军事暗语,意指核弹头遗失,影片所讲述的就是两名飞行军官保护和窃取核弹头的故事。年轻的赖利·海尔少校和资深的皮克·迪金斯上校,是同驾B—3隐形飞机的好友。迪金斯对自己20年未获晋升心怀不满。在一次执行运送试验用的核弹头的任务时,他趁海尔不备,按动座位紧急弹射装置的电钮将其弹出机外。迪在窃得两枚核弹头后,便以和恐怖分子作交易相要挟,向五角大楼索取2.5亿美元赎金。美军高层恐慌万状。海尔跳伞得救后,在公园女巡逻特丽的协助下,奋力夺回被窃的核弹头,于是便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

尽管这种两个角色,一正一邪,彼此亦师亦友亦敌的情节,恰正符合吴宇森作品一贯的人物和故事框架。但他经深思远虑,在总结《终》片得失的基础上,却采取了一种新的创作方法。他深知自己尚处打基础阶段,风格不能太个人化。首先应拍一些易为人们接受的东西,使自己成为大家都接受的导演,然后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身处面向世界市场的好莱坞,“若要拍国际化的电影,就必须用一种国际语言去表达自己所欲表达的东西,否则只会吃力不讨好”。因此,便选择了一种既保持自我,又能令众人接受的“中庸”平衡创作手法。与他以往作品相较,此片有以下特点:①淡化了暴力,使角色更人性化。鉴于此片故事本身就不太真实,导演对各方的处理便未过分夸张。他吸取《终》片被剪的教训,适当减少了暴力场面,并减弱其在视觉和形象上的效果,而侧重在意识上的描写。他以迪金斯与海尔之间“暧昧的敌友关系”贯穿全场,带出了人性的善恶、尊严、义气与友情的失落。正邪之间虽鲜明对立,但却不过于冷酷,在激烈的打斗中也不失机智与幽默,一切似更趋于自然。尤其是他选用有“天使般面孔和笑容”的约翰·特拉沃尔塔,来扮演像周润发那样亦正亦邪的反面角色,在个性上虽有些夸张,但却使人感到十分可爱。此外,导演在此片中还刻意塑造了女巡逻特丽的独立、勇敢、刚强的形象。这与他以往作品中女性常处于被保护地位,也是大不相同的。②在展现“暴力美学”时,导演除依然将舞蹈般打斗场面和凌空双枪射击、借助镜子或玻璃窥视敌人动向等技巧设计发挥得淋漓尽致外,从全片节奏考虑,适当减少了在快速追逐打斗中频繁穿插的慢动作影像。然而,这种慢镜头虽少,却运用得更为出色。比如,当人们都以为迪金斯已死时,他却从山中慢慢走了出来,背着太阳,活像幽灵一般。导演也有意借此表现他是个做事有周密计划,有别于乌合之众的人。影片中迪金斯与海尔一起步向机舱的慢镜头,则显现了二人之间的友情的点点浪漫情杯。③在专业人员的配合下,充分运用最新特技与电脑合成技术,显现了好莱坞大制作、大场面的特色。影片对能躲过一般侦察手段的隐形飞机作了描写,其穿越高山和沙漠时的景象,令人耳目一新。所虚构的核弹在地下爆炸时波及地面,把湖水像擎天柱般高高掀起的景象,更为壮观。影片中所呈现上述特点,表明吴宇森身处好莱坞,能从实际出发,因势利导,在处理手法上已更趋成熟,而并非一种妥协。

吴宇森通过《终》片所展现的实力,大大改善了第二次创作的环境,公司当局同意修改剧本,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也通力合作。对剧本首尾的修改,表明他的经验比该片著名编剧格雷厄姆·约斯特略高一筹。剧本原来的开场是两个男主角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打赌直播拳赛。吴宇森认为这对刻画角色性格不够有力,也难以吸引观众。于是便将这场戏改为二人亲自上场拳击的紧张场面,既显示了在二人友情中有暗流相斗,也为剧情的发展埋下了伏笔。与此相呼应,结尾则改为二人被困在一个车厢内,不能用枪射击,而只能拳来拳往。以上两次小小的“手术”,大大加强了戏剧张力。首次扮演反面角色的约翰·特拉沃尔塔,一直是吴宇森的忠实观众。为演好这部戏,他曾花一个半月时间练习拳击,一切高难动作皆坚持亲自演出。他还重新观看了吴导演以往的作品,以致使人感到他在此片中那种叼着烟满不在乎的样子,颇有几分周润发“小马哥”的影子。克里斯琴·史莱特也十分敬业,亲自演出了躲在疾驰火车底下的极危险动作,使镜头更加逼真。1996年,吴宇森除将自己的《纵横四海》改拍为电视电影外,还为派拉蒙公司执导一部耗资8000万美元的大制作《变脸》(Face ozz)。

独特的电影风格

在电影艺术中,任何创作都离不开传统,没有纯粹原创的东西,有的只是在广泛吸收传统或外来经验基础上,以自己独特的样式加以发扬。吴宇森就是在广泛汲取中外电影艺术精华的基础上,浑然一体而形成自己独特风格的。

吴宇森的创作以动作为主,在这方面对他有较大影响的,一是张彻电影里对暴力的刻画,尤其是对情感与侠义毫无保留的描绘,即那种仁义道德的精神和热血冲动的性格。二是60年代法国电影新浪潮,特别是当时卷入新浪潮的老导演让—比埃尔·梅尔维尔的系列枪战警匪片中所表现的冷峻和孤独情感。难能可贵的是,吴宇森竟能把张彻和梅尔维尔强调的两种极端情感吸收于一体,形成英雄视死如归、侠客自我牺牲和浪漫凄然于一身的电影风格。此外,美国暴力影片大师萨姆·佩金帕和艺术影片大师马田·斯科西斯的叙事方法,以及曾流行于美国和法国的黑色影片,对他的电影风格的形成也都有重大影响。

具体分析吴宇森的中、外“英雄系列片”风格,大体可看出以下特点:

1.以情和义为电影的主题

吴宇森重情讲义,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他对情义世界的向往充满浪漫色彩,但香港的社会现实却使他感到无奈。目睹人们只知拼命赚钱,彼此关系疏远,而应该推崇的互助友爱和自我牺牲精神已不受重视等社会现状,他毅然逆行而上,力图借助电影激发起潜藏在人们心底的善良感情,唤起年轻一代对情义的重视。从《过客》特别是从《英雄本色》开始,他就一再重复演奏一首情义的哀歌,一再重复歌颂一个情义的世界。小马哥、小庄等人物,仿佛就是战国末西汉初的游侠,潇洒飘逸而肝胆相照,为了情和义而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即使在美国人编剧的《终极标靶》和《断箭》中,也尽力糅入东方的侠义精神。他曾坦言在所拍的一些影片中有自己的影子,有的是自己爱好的东西,有的则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因此他的作品都拍得引人入胜,观众在投入其中的同时,自然也受到了启迪。在他的作品中,虽然常流露明显的反神色彩,不相信命运注定,然而一些英雄人物却又都摆脱不了悲剧的命运,这在一定程度上又反映出他对生命、社会和人际关系的无奈和宿命色彩。也许,好莱坞关于“男主角不能死”的不成文规定,对他今后作品有些积极影响。

2.别具一格的暴力美学

吴宇森作为优秀的动作片导演,却从未开过枪,而作为表现暴力美学的能手,他又十分讨厌暴力。他是个唯美主义者,又具有舞蹈和绘画专长,所追求的是一种动态美。他曾说:“所谓的动作,所谓的暴力,对于我来说是舞蹈,是动态的美感”。“我的电影所宣扬的一向是道德与正义,善恶分明,虽然几个人死了,但是你看不到血的,就像漫画一样,所以我的电影并不暴力”。他拍片时是很情绪化的,正因为他讨厌暴力,所以才要将它加以美化,以此来表达个人的情绪。他所表现的暴力美学是服务于侠义精神和浪漫情怀的电影主题的,而传统武侠对峙气氛的堆叠与营造,以及从舞蹈和绘画中去撷取灵感,则是其暴力美学的精髓。他通常的表现手法主要是:在人物造型方面,《英雄本色》中的小马哥虽然跛足致残,但动作起来却全然不给人们以丑陋的感觉,而是一种在残缺步履中带有舞步式的美感;《终极标靶》中的男主人公,梳着马尾小辫,在枪战的慢镜头中,飞扬起的长发,腾飞式的跳跃,显示了男子芭蕾舞阳刚舞姿的力度和美感。在表现不同环境、形式的枪战方面,大量运用慢镜头、停格、注意动作的节奏感。早在邵氏拍武侠片时,他便开始运用慢镜头。当时的用意只代表暴力和动作,后来才把这种方法变为自己的风格。他最喜欢用慢镜头、大特写,让观众看清部分动作。对中枪身亡的反应,他也常用慢镜头加以描绘,使影片充满悲壮激越和富于诗意。他还擅长把传统武术、京剧敏捷的身手融为一体运用在枪战中。在他的作品中,每个打枪的姿式都不同,每个中弹者的死法都不一样,而每颗子弹的发射既是声音效果又是电影的节奏。这些,在流畅的画面效果配合下,更取得了十分引人入胜的视觉效果。

3.黑色影片的某些特征

好莱坞在四五十年代所拍摄的一种从城市昏暗街道为背景,描写犯罪和堕落的黑色影片,曾一度引起以警匪片大师梅尔维尔为代表的法国导演的极大兴趣,并力图加以发挥。这种影片的主要特征是黑夜场景较多,给人以阴沉恐怖和前途莫测的感觉。同时,又以表现主义摄影手法营造紧张气氛,令人恐惧不安。而主人公又多是具有双重人格、孤独失落和在死亡中也必然自觉或不自觉的流露出在这方面所受的影响。如在《英雄本色》中,子豪的两次被捕、海边决战的背景,就都是昏暗的街道和码头。而当主人公在《明天会更好》的合唱声中从后台离去的刹那间,则好似被黑暗所吞没,从而营造了一种危险氛围。他对《喋血双雄》教堂决斗一场戏的处理,无论在场景布置、灯光照明和演员表演等方面,都具有表现主义的色彩。人们只见数以千计的白烛照得通明,一群白鸽在教堂内随意飞翔,庄严的圣母像凌空而立。小庄与既友亦敌的杀手冯刚间的表情冷峭,对话凌厉。就是在这样棱角分明的画面构图空间中,导演既表现了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机,也表现了人物间的情谊和身在江湖不由己的无奈。教堂的多次出现,也是对现实生活中难以实现的道德价值的一种隐喻和嘲讽。而在这两部影片中所塑造的小马哥和小庄,则又都是性格上既善良重义气又冷酷无情并最后走向死亡的反叛者。世上的事物总是相互影响的,发源于好莱坞的这种黑色影片,曾引起法国一些导演的浓厚兴趣,而深受这些法国导演影响的吴宇森所导演的作品,如今又颇受好莱坞的青睐,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有趣的循环。

4.东方情感与西方技术的巧妙融合

到好莱坞发展后,雄厚的资金和先进的技术,虽使吴宇森如虎添翼,但他依然要走自己的路。然而,面对整个国际市场,又使他不得不作更多的考虑,把东方人的浓烈感情特别是中国的侠义精神,与西方的先进技术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将是他今后发展总的方向。他将广泛运用各种电影元素,但又恰到好处。其作品与好莱坞模式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一部戏中可同时融入动作、爱情、人性与机智、幽默,而并非单一取向,且重视以节奏和气氛来传达人性的本质。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将尝试自编自导,以求尽情发挥,创造出为国际社会所能接受的具有个人特色的作品。

目前,吴宇森的“暴力美学”在好莱坞已产生广泛影响,不少动作片导演竞相模仿其武打设计和动作招数,这已形成一种风尚。回想当年,美国的铁路是华工以血汗筑成的。如今,吴宇森在好莱坞已取得初步成功,而在拍片时又非常喜欢使用推轨移动镜头,好像他正在建筑自己的铁路,而使用的却是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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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宇森和他的电影_吴宇森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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