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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中学时，我曾深深地喜欢过一个男生。他并不是那种帅气的男孩儿，学习也不特别出色，可我就是喜欢他。我们同届不同班，隔着教室的窗户，我可以看到他教室的窗户。
上课时，我老是走神，向外张望，企图透过两层窗户的隔离，看见他摇头读书的样子。每次，这个小小的愿望都落空，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窗户和屋檐，就是偶尔飞过的鸟。
听着赵传唱的“我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呀怎么也飞不高”。我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只鸟，可以飞进窗户去看他。
他喜欢穿一件绿色的夹克衫，让我想起“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诗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发现他也在注意我，也许是我在校园大会上领奖的时候，也许是我在校报发表文章的时候，也许是我坐在校园操场忧郁发呆的时候。
我看见他在单杠上把双腿凌空盘起，悬在那里，他恰好穿了绿色的夹克，那样子让我想起青蛙。那时的想法真奇怪，没有想过他是我的青蛙王子。
他从来不和我说太多的话，偶尔在校园里遇见，擦肩而过。奇怪的是，每次回家和返校的路上，总会不期然地遇见他。没有相约，没有规律，感觉很宿命。他风似地掠过我的自行车，也从来不等我。
后来，遇见的次数多了，我们之间宛然老朋友一样，有种奇怪的默契，话还是不多。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就是少男少女的初恋，只觉得青春像只白色的鸟，纯洁而飞得贼快。
去食堂打饭，人很多，他排在前面，回头看见我，问需不需要他帮忙，我脸红心跳地说，还是自己排队。旁边的死党都觉得我傻，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我不理死党，心里正在喜悦，想偷偷地多看他几眼。当他回头望我的时候，我羞涩地低下头。
我曾经因为他忽然情绪高涨，忽然情绪低落……
晚自习后，在教室门口遇见，他会关心地对我说，小柑，祝你睡个好觉，明天还要早起呢。每天都是这么一句。我听了心里乱乱的，又觉得很甜蜜。那时我们正忙着高考复习，我觉得我们在朝一个方向努力，虽然不太明白那个方向具体是什么。
我们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有时感觉很近，心里很亲切；有时又觉得很远，似乎没什么交往。但他的笑，他温暖的眼神，泄漏了我们心底的秘密。
我们最亲近的一次，是在冬天晚自习后的一个星夜。稀疏的几颗寒星点缀在幽蓝的夜空，从操场路过遇见他，就一起坐在操场说了几句话。他问我冷不冷，我说不冷，但我的脖子已经往衣服里缩了。他碰了下我的手，冰凉冰凉的。他犹豫了一下，他要帮我暖手，我心里既紧张又害怕，总觉得是不好的事情，我以为他会把我的手紧紧攥在他的手里，但他只是把我的双手夹在他的胳膊下。那会，我很想让他亲我一下，但我很害怕，拒绝了他的拥抱。
再遇见他，感觉少了那份默契。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说笑，我心里很难过。当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距离我远了，后来我才明白，一定是我拒绝了他，他以为我不喜欢他。
高考越来越近，我来不及思索这些事情，大家都在忙着复习，很少再出教室，我很少再遇见他。即使偶尔遇见，也是远远地瞥上几眼，匆匆而过。
我终于考上心仪的大学。同学们各自别离，没有伤感的情绪，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喜悦和向往。年轻就是这样吧，更多地着眼于未来的新鲜，很少去缅怀过去。
开学之际，从家乡奔赴各地的学子很多，那天的汽车上，很多都是我的同学和校友，我看见了他，他微笑示意，我也颔首。
他坐在汽车的前排，我很想和他坐在一起，想在奔赴大学之前和他说一些话，但我强烈的自尊心让我抹不开面子。正好，汽车最后排的同学喊我过去聊天，我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跑了过去。
坐在后排，我没心思和同学说话，我一直在悄悄地望他，我故意大声说话，想引起他的注意。
我看见他微微地回首，好像是在侧耳倾听，又好像是在回头偷望，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下车时，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大学四年里，我也谈过恋爱，但再也没有那种心如鹿撞的忐忑感觉。他去了什么学校，后来又去了哪里，我一无所知，也打听不到。他好像是故意要和我隔绝，切断了和所有中学同学的联系。
我曾试图找过他，写了很多信，都石沉大海。有时候，我还幻想，如果再让我遇见他，我一定很明确地告诉他，我喜欢你！但我再也无法遇见他，青春已逝，只能缅怀，却不能继续。没有人生来就懂得如何去爱的，有些感情永远无法说出口。茫茫人海，我的那段懵懂的感情，停留在了十七岁。美好的事物不可能永远拥有，总有一些会改变的，总有一些会定格在我们成熟的记忆中。
原载《现代交际》（沪），2007.3.4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