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概念思辨”到“资本论”--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向传统辩证法的转化与本质_马克思恩格斯选集论文

从“概念思辨”到“资本论”--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向传统辩证法的转化与本质_马克思恩格斯选集论文

从“概念思辨”到“资本批判”——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对传统辩证法的改造及其实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辩证法论文,思辨论文,马克思主义论文,实质论文,资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关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是“物质辩证法”还是“实践辩证法”的论争,是贯穿我国近30年来哲学研究的一条主线。这场论争虽然推进了问题的研究,但并没有真正取得突破性进展。这主要表现在:争论方法仍停留在直观或概念思辨层面,以至于不仅争论双方相持不下,而且未能阐明马克思“颠倒”黑格尔辩证法的真义。其根源就在于人们忽略了如下史实:马克思颠倒黑格尔辩证法的关键在于用“资本批判”取代“概念思辨”,即通过科学批判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颠覆黑格尔辩证法得以产生的现实根基,从而把辩证法从“使现存事物显得光彩”的“德国的时髦东西”,提升为“引起资产阶级及其夸夸其谈的代言人的恼怒和恐怖”(《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12页)的“历史科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66页)。因此,只有根据马克思的思路诊断传统辩证法的主要缺陷,并阐明马克思“颠倒”黑格尔辩证法的真义,才能有效揭示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实质。

一、传统辩证法的根本缺陷

包括直观辩证法与概念思辨辩证法在内的传统辩证法,作为区别于自在辩证法的自为辩证法,由于离开现实实践及其历史发展来解决思维与存在的“统一”与“发展”的对立统一关系,主要存在着两个缺陷:

1.未摆脱形而上学的阴影。哲学史表明,传统辩证法对形而上学的批判是以形而上学告终的,即从对哲学前提的批判转向了对哲学前提的非批判信仰。(参见孙正聿,第93页)

第一,直观辩证法对事物矛盾运动的理解是以对自身哲学前提的非批判信仰为鹄的的。直观辩证法表明人们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意识到个别包含着一般、殊相蕴含着共相,但还未达到用概念来表达这种关系的思维水平,而只能用感性表象来表达这种关系,即用某种个别来代表一般,用某种殊相来代表共相,因而始终保持着对自身哲学前提的非批判信仰。其一,它将世界的运动变化建基于永恒不变的“基质”之上,这表明它对形而上学的批判是以对自身哲学前提的信仰为前提的。其二,它从永恒不变的“基质”之外去寻找说明世界生灭变化的“动因”,这表明它未能把世界的“变”与“不变”或“运动”与“静止”的矛盾了解为“基质”的内在矛盾,从而只是外在地批判形而上学。其三,它对世界运动变化的一般原则性说明仍局限于对事物变化的直观描述或猜测,而未意识到思维用概念表达事物的运动必然会出现概念的一般性、凝固性、超越性、无限性与事物具体运动的个别性、特殊性、易逝性、有限性之间的矛盾,从而未达到用“概念的矛盾逻辑”去表达这一矛盾的思维水平。因此,直观辩证法陷入了对自身哲学前提的非批判信仰。

第二,概念思辨辩证法用“概念的矛盾逻辑”去揭示和表达思维与存在的关系,是以对“无人身的理性”的非批判信仰为前提的。概念思辨辩证法作为对哲学基本问题的一般与个别或思维与存在的矛盾关系的一种自觉意识,揭示了思维用概念把握存在的矛盾,是辩证法的一种重大推进。但是,黑格尔的概念思辨辩证法却把“无人身的理性”当作了自身哲学前提。其一,它将思维用概念把握存在所必然产生的一般与个别、理性与感性、思维与存在的矛盾,肯定为理性逻辑的矛盾,这虽然超越了对矛盾的直观,但却把理性夸大为矛盾的“生产者”。其二,它将一般与个别、理性与感性、思维与存在的矛盾看作内在于哲学基本问题的矛盾,这虽然超越了直观辩证法的外在批判,但却把矛盾消解在“无人身的理性”的逻辑之中。其三,它将矛盾运动看作“历史—逻辑”的展开过程,这虽然从形式上把握了事物的联系和发展的对立统一关系,但却是以把“历史”和“事物”了解为内在于“绝对理性”这一最高原则为条件的。质言之,概念思辨辩证法对思维与存在矛盾的克服,是通过在思维与存在的关系之外设置神秘的“主体”,从而把二者的矛盾转变为神秘实体的计划或“预成逻辑”的环节来完成的。这就陷入了对“无人身的理性”的非批判信仰。

2.未看到人类实践及其历史发展构成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运动的现实基础。传统辩证法不能摆脱形而上学阴影的深层根源,就在于它离开人类实践及其历史发展来看待和建构哲学世界观。

第一,直观辩证法不懂得人类实践及其历史发展构成思维的现实基础。直观辩证法主要是在“感性确定性”层面肯定事物的矛盾运动,而未能用“概念的矛盾逻辑”去揭示和表达事物的矛盾运动,即自觉地从“思维与存在的对立统一”中去揭示事物的矛盾运动,因而不能以矛盾观点去看待和表达其关于世界“基质”的观点。“辩证思维还以原始的朴素的形式出现”。(《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87页)然而,辩证法与形而上学的根本区别并不在于是否承认事物的矛盾运动,而在于能否自觉地用概念的矛盾逻辑来揭示和表达事物的矛盾运动。因此,直观辩证法的根本缺陷就在于离开人类实践及其历史发展来直观事物的矛盾运动,从而把它关于世界的统一性原理变成了一种无条件的承诺。

第二,概念思辨辩证法也不懂得人类实践及其历史发展构成思维和存在矛盾运动的现实基础。概念思辨辩证法自觉到了思维与存在的矛盾关系,并致力于用概念的矛盾逻辑来揭示这种矛盾关系,但它却曲解了思维的内容与形式之间的关系,以至于只能分别地考察存在和思维各自的矛盾运动,而未能说明思维和存在“在统一中的发展”与“在发展中的统一”。因此,黑格尔的概念思辨辩证法虽然系统地阐发和表述了思维与存在的矛盾关系及其意义和形式,但仍具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只在理性逻辑内部抽象地讨论思维与存在的矛盾关系;二是只从思维的“内容”或“形式”的统一去回答思维与存在的关系,而没有从“内容”与“形式”的统一去回答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因此,概念思辨辩证法只是在纯粹理性逻辑内部实现了思维与存在的抽象的、思辨的统一。换言之,概念辩证法同样陷入了离开人类实践及其历史发展来无条件地承诺世界的统一性原理的缺陷。

综上所述,传统辩证法否认了哲学世界观本身的矛盾和发展,即把哲学关于“世界的统一性原理”变成了“不自觉的和无条件的”承诺。这正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所要超越的地方。

二、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颠倒”

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对传统辩证法的改造,主要是通过马克思“颠倒”黑格尔辩证法来完成的。这种看法虽已成为学界的共识,但是其中也不乏关于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颠倒”的误解。这主要表现在:某些“物质辩证法”论者为了凸显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唯物主义性质,往往把马克思的“颠倒”看做用费尔巴哈的“物质”直接倒转黑格尔的“绝对理性”;而某些“实践辩证法”论者则为了凸显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实践指向,往往把马克思的“颠倒”看做用“实践”置换黑格尔的“绝对理性运动”。尽管“实践辩证法”论者克服了直观或抽象地理解“物质”的局限,但是,他们对“实践”的理解却与“物质辩证法”论者理解“物质”的思路惊人地一致。如果说“物质辩证法”论者因为直观地理解“物质”,而未能把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与“自在的物质辩证法”或“直观的物质辩证法”区别开来,那么,“实践辩证法”论者则因为直观地看待实践(即把实践直接等同于独立于意识的各种经验活动的总和),而未能把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与“自在的实践辩证法”或“直观的实践辩证法”区别开来;如果说“物质辩证法”论者因为抽象地理解“物质”,而未能把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与“思辨的物质辩证法”区别开来,那么,“实践辩证法”论者则因为抽象思辨地看待实践(即把实践看做是独立于思维的各种实践活动的一般本质或统一性),而未能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与“思辨的实践辩证法”区别开来。因此,论争双方不仅相持不下,而且都未能阐明马克思“颠倒”黑格尔辩证法的真义。

显然,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颠倒”之真义,只能根据马克思的独特思路来阐释。在马克思看来,简单地指出并否定黑格尔辩证法的虚妄性和神秘性已经被费尔巴哈机智地做到了。费尔巴哈的“机智”就在于将黑格尔的“主词”与“宾词”的关系直接倒转过来。但是,费尔巴哈并未真正超越黑格尔。因为,他不仅未触及黑格尔辩证法的认识论根源,而且还遮蔽了黑格尔所把握住的“事物本身的、真实的叙述”。马克思在批判宗教时曾指出:“事实上,通过分析来寻找宗教幻想的世俗核心比反过来从当时的现实生活关系中引出它的天国形式要容易得多。后面这种方法是唯一的唯物主义的方法,因而也是唯一科学的方法。”(马克思,1975年,第410页)后面这种方法也就是马克思颠倒黑格尔辩证法的方法。因此,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颠倒”,不可能通过直接倒转黑格尔哲学中的思维与存在的位置关系了事,而是必须在澄清黑格尔辩证法的“合理内核”及神秘性的前提下,重新将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逻辑奠立在思维最切近、最本质的现实基础之上来完成。因此,马克思主要通过三个步骤完成了对黑格尔辩证法的“颠倒”:

第一,澄清黑格尔辩证法的合理内核。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辩证法是总结思维发展史的成果,从而把自在辩证法与直观辩证法真正提升成为自觉自为的概念辩证法。因为黑格尔特别突出了概念在思维把握存在过程中的重要地位:概念是对外部世界的思维规定,是自在的客观世界对自为的主观世界的生成;同时,概念也是客观世界在思维中的观念形态,即自为的主观世界对自在的客观世界的生成。(参见孙正聿,第168页)质言之,概念被黑格尔视作客观与主观双向生成的中介,即物的尺度与人的尺度的统一,或者说是具有客观意义的主观目的性。也就是说,世界是通过概念的“外化”、“对象化”即外部的现实性活动而生成的。这就意味着黑格尔以思辨形式把握了实践活动在思维与存在的矛盾运动中的中介作用。“黑格尔的《现象学》及其最后成果——辩证法,作为推动原则和创造原则的否定性——的伟大之处首先在于,黑格尔把人的自我产生看作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作非对象化,看作外化和这种外化的扬弃;可见,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同上,2000年,第101页)既然人是劳动的结果,那么,人的思维用概念把握存在的意识的发展,也就是由劳动所创造、推动的一个具体的、历史的辩证运动过程。由此,黑格尔便揭示和阐明了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的具体性、历史性。“黑格尔常常在思辨的叙述中作出把握住事物本身的、真实的叙述。”(《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76页)所谓黑格尔“在思辨的叙述中作出把握住事物本身的、真实的叙述”,就是指他以思辨形式实现了对进步与异化并存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运动的逻辑叙述,因为对黑格尔而言,资本成为整个社会以及人们的行动、观念、语言等等的最高权力或最高原则,也就等于“绝对精神”成了“世界历史”的主宰。质言之,黑格尔用“新时代受观念统治”的概念逻辑,表达了“个人”现在受资本的“抽象统治”的现实历史。“抽象或观念,无非是那些统治个人的物质关系的理论表现。”(《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第111页)因此,只有那隐藏于黑格尔思辨形式中的“超越资本的抽象统治”的历史辩证法,才是其真正的合理内核。

第二,阐明黑格尔辩证法的神秘性。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正确地揭示了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的具体性、历史性,但却因为把概念的运动凌驾于现实历史之上,即把现实实践及其历史发展变成“抽象的、绝对的思维的生产史,即逻辑的思辨的思维的生产史”(马克思,2000年,第99页),而使之陷入了神秘性。因为,“黑格尔站在现代国民经济学家的立场上……只看到劳动的积极的方面,没有看到它的消极的方面。”(同上,第101页)也就是说,黑格尔未看到他所谓的“外化或异化”劳动就是资本雇佣劳动,从而未看到劳动是一个受制约的客观物质生产过程,即“是人在外化范围之内的或者作为外化的人的自为的生成”。“黑格尔惟一知道并承认的劳动是抽象的精神的劳动。因此,黑格尔把一般说来构成哲学的本质的那个东西,即知道自身的人的外化或者思考自身的、外化的科学,看成劳动的本质。”(同上)对黑格尔而言,概念以自身的生成与“外化”实现思维与存在的统一,现实实践及其历史发展不过是“无人身的理性”借助概念的外化实现自身的内部环节;概念不过是“自我综合、自我深化和自我运动的思维的结果”(《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8-19页),即纯粹理性的产物;而现实历史之所以会产生出与一般概念相矛盾的个别存在的多样性外观,则源于概念本身就是“活生生的、自相区别的、能动的本质”,即是“一个‘被有机地划分为各个环节的系列’”。(《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73页)“理智所创造的抽象本质的生命的各个环节,因而本身就是理智的抽象产物”。(同上,第74页)因此,黑格尔把资本雇佣劳动变成了“一般劳动”,即使现实的劳动及其历史获得了思辨属性,从而使“充满形而上学的微妙和神学的怪诞”(马克思,1975年,第87页)的商品和资本具有了“思辨”的外观。质言之,黑格尔把“资本逻辑”中的“社会抽象劳动”化约成了“精神”或“概念”逻辑中的“思维抽象劳动”,从而把“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思维用来掌握具体、把它当作一个精神上的具体再现出来的方式”当成了“具体本身的产生过程”。(《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9页)可见,离开现实实践及其历史发展来思辨地叙述产生于现实历史之中的概念运动,并用概念运动来说明现实实践及其历史发展,从而遮蔽辩证法的前提和历史界限,使之成为适用于一切时代的药方或公式,这就是黑格尔辩证法的神秘性之所在。

第三,终止黑格尔的思辨方法。在马克思看来,要颠倒黑格尔的辩证法,就必须祛除其神秘性,即终止其思辨方法。黑格尔思辨方法的基本特征在于:“把实体了解为主体,了解为内部的过程,了解为绝对的人格。”(《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第75页)因此,要终止黑格尔的思辨方法,就必须把“辩证法的一般运动形式”建基于实践及其历史发展之上,从而将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了解为实践及其历史发展的内在环节,即:“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形成”。(《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92页)这也就意味着把辩证法对哲学前提的批判从概念的逻辑批判提升到现实实践的历史批判层次,并由此阐明辩证法自身的历史界限。因为,“辩证法的叙述方式,只有在它认识到它的界限的时候,它方才是正确的”。(马克思,1978年,第240页)

所谓“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的形成”,就是用现实实践及其历史展开去说明概念运动,即依据人们的现实生活过程描绘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反响的发展。马克思说:“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73页)也就是说,联系概念生产者的实际生活状况、职业和分工及其发展来说明“概念的前进运动”,是终止黑格尔思辨方法的根本方法。“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黑体系引者所标——引注)得到合理的解决。”(同上,第56页)但是,描述现实实践的辩证法决不是对自在的物质运动或实践活动的直观,而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括”;而且,这种“抽象”决不是黑格尔“辩证法的一般运动形式”的简单变形,因为“这些抽象本身离开了现实的历史就没有任何价值”。(同上,第73-74页)质言之,描述实践过程的辩证法不仅需要从现实实践出发去描述和理解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运动,而且必须阐明这种叙述方法的历史界限。

因此,马克思放弃了直观地或抽象思辨地理解物质世界与人类实践的方法,转而依据人的实践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去揭示和叙述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运动,并始终把在人的头脑中作为“思想整体”而出现的“实在主体”,看作“思维着的头脑”得以产生的“社会”本身,即把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始终视作他用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运动的前提和界限,从而实现了对黑格尔辩证法的“颠倒”。

其一,把劳动实践看作与纯粹观念活动相区别的对象性活动,并将其视作包括精神生活在内的人类全部生活的现实前提。马克思指出:“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马克思,1975年,第201-202页)但是,劳动不同于纯粹的自然物质运动。“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通过劳动,人“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他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须使他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同上,第202页)而且,“这种服从不是孤立的行为”,而是一种社会历史行为。人类就是通过这种社会历史行为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从而创造自己的生存环境和全部社会生活的。也就是说,社会劳动实践既是人类物质生活的现实前提,也是人类思维最本质、最切近的现实基础。因此,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的辩证运动始终是以作为“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必然性”(同上,第56页)即劳动的展开为基础和动力的。所以,从现实实践出发,对思维与存在的关系展开分析批判,并由此揭示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运动,也就是把自我否定性的历史实践作为“辩证法的叙述方式”的现实前提,从而将辩证法的批判性本质贯彻到底。

其二,通过揭示实践的社会分工格局及其对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运动的深层影响,将实践最发达的社会组织方式确立为辩证法的历史界限。在马克思看来,意识的独立发展源于实践的社会分工。“分工只是从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的时候起才真正成为分工。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现实地想象:它是和现存实践的意识不同的某种东西;它不用想象某种现实的东西就能现实地想象某种东西。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摆脱世界去构造‘纯粹的’理论、神学、哲学、道德等等。”(《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82页)“概念的前进运动”与历史的前进运动之间可能而且一定会发生矛盾。“因为分工不仅使精神活动和物质活动、享受和劳动、生产和消费由不同的个人来分担这种情况成为可能,而且成为现实”。(同上,第83页)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以及由此造成的阶级分化更是加剧了活动与思维的分化以及物质生产实践与精神生产实践的疏离,以至于使“概念的前进运动”获得了一种“独立的外观”。因为,“分工发展的各个不同阶段,同时也就是所有制的各种不同形式。”(同上,第68页)分工越是发达和细密,在社会生产方式中占据统治地位的阶级及其思想家把握存在的“概念的前进运动”,就越是会表现为或被视作历史上发展着的概念的“自我规定”。黑格尔对历史的“真正的神正论”描述就在于他陷入了这种幻觉,即“把实在理解为自我综合、自我深化和自我运动的思维的结果”,把“范畴的运动”看作“现实的生产行为”,从而将世界看作这种生产行为的结果。但是,黑格尔并不了解这一点“只有在下面这个限度内才是正确的:具体总体作为思想总体、作为思想具体,事实上是思维的、理解的产物;但是,决不是处于直观和表象之外或驾于其上而思维着的、自我产生着的概念的产物,而是把直观和表象加工成概念这一过程的产物”。(《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19页)因此,只有立足于现实实践格局的制高点,即最发达的社会物质生产方式及其内在矛盾,去理解和把握人与世界、思维与存在的矛盾关系,并由此阐明“概念的前进运动”,才能真正从理论层面做到“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同上,第112页)马克思立足于“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制约的全部社会生活展开系统批判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从现实实践的内在矛盾及其历史发展的实际状况来阐明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运动,从而揭穿黑格尔辩证法“虚假的实证主义”与“虚有其表的批判主义”的现实根源。而马克思完成这一任务的成果就主要体现在《资本论》及其一系列手稿之中。因此,用“资本批判”颠覆“概念思辨”,是马克思“颠倒”黑格尔辩证法的关键及其真义之所在。

三、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实质

从现实实践及其历史发展去阐明思维把握存在的概念运动,从而以概念辩证运动的形式叙述资本矛盾运动的辩证过程,并把现实的物质生产方式始终看作这种思维方法和叙述方法的历史前提,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区别于整个传统辩证法的根本标志,也是其最根本的内容。因此,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实质,就在于从现实实践出发以及以对这个实践的科学理解为中介,去揭示人与世界之间的矛盾关系,从而达到对思维与存在、一般与个别、人与世界之间的否定性统一的辩证理解,进而提供从现实历史的深处洞察和审视全部人类生活的矛盾运动的现实规律与趋势的生活智慧。

首先,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是基于人的根本存在方式来揭示思维与存在、人与世界的否定性统一的否定性辩证法。马克思说:“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72页)而在资本时代,“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就是资本所支配的实践过程。实践作为人的根本存在方式,是对象性与非对象性的否定性统一,即人通过自身的实践活动既创造自己的活动对象又创造人自身,从而实现自己的生存和发展。因此,人既是自然存在,又是否定自然存在的社会存在;既是现实的存在,又是按照自己的理想去改变现实的存在,即矛盾中的存在。人的自然性与超自然性、人的现实性与理想性、人创造历史与遵循历史规律的矛盾运动,也就展现为人类现实的实践活动的否定性过程。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正是基于对实践活动的这种否定性过程的科学理解,来把握人的存在以及思维与存在、人与世界的对立统一关系的。“凡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地方,这种关系都是为我而存在的;动物不对什么东西发生‘关系’,而且根本没有‘关系’;对于动物来说,它对他物的关系不是作为关系而存在的。”(同上,第81页)这里所谓的“为我关系”,是由人的实践活动所创造的人与世界之间的关系,而人的实践活动过程也就是“我”的“自我意识”的对象化过程,即把自在的世界改造成“人化自然”或“属人世界”的过程。正是在此意义上,马克思说:“我对我的环境的关系是我的意识”(同上)。但是,“我”不是抽象的、孤立的、自在的“我”,即“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而是作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我”,作为“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的“我”。也就是说,“我”是在实践过程中构成的关系性存在与生成性存在的统一体,即资本时代的“我”就是“利用资本消灭资本”的矛盾体。因此,基于现实实践去理解人的存在以及人与世界之间的关系的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也就是从实践的否定性创造过程去揭示思维与存在、人与世界之间的否定性统一关系的否定性辩证法。

其次,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是运用“从后思索”的方式揭示现实的个人及其历史发展规律和趋势的历史性辩证法。马克思说:“对人类生活形式的思索,从而对它的科学分析,总是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这种思索是从事后开始的,就是说,是从发展过程的完成的结果开始的。”(马克思,1975年,第92页)人以实践为自己的根本存在方式,使自身成为不断地变革自己和重塑自己的存在,即历史性的存在。因此,人的存在并不是停留于某种“原始状态”或“本性”,而恰恰是“原始状态”或“本性”的不断改变,以至于人的“过去”总是被“现在”所扬弃,而“现在”又总是蕴含着“未来”的“征兆”。这就是现实的个人及其历史发展过程的实质。因此,对现实的个人及其历史发展规律与趋势的把握,必须从对“现在”即最发达的社会形式——资本主义社会——的科学理解开始。“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23页)同时,对“现在”的科学理解也就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即从它必然被“未来”社会形式所取代的角度去理解。

最后,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是“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的彻底的革命性辩证法。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人与世界的关系是人对世界的实践关系,也就是人对世界的否定性统一关系。这个否定性的统一关系的展开是一个双向的否定与肯定的二重化过程,即:人对自我的否定和肯定过程以及人对世界的否定和肯定过程。因此,人是创造性的存在,人及其世界总是处于不断被创造和改变的过程之中,“现存的一切”都是“暂时性”的,都是趋于“必然灭亡”的。也就是说,资本所支配的“现存的一切”,包括现实的资本主义社会以及为之作“永恒性”辩护的观念形态,都将被人类实践的历史展开所“扬弃”。正因为如此,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总是坚持从历史的“暂时性”去看待现存的一切,包括其自身关于“世界的统一性原理”。这样一来,辩证法就不再是为现实进行合理性辩护的神秘的概念思辨的辩证法,而是运用现实存在的矛盾来批判现实的彻底的革命的辩证法。正是在此意义上,马克思说:“辩证法,在其合理形态上,引起资产阶级及其夸夸其谈的代言人的恼怒和恐怖,因为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同上,第112页)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辩证法是一种立足于现实实践的否定性本质来探索和揭示世界观的矛盾运动的新世界观,即它不是把关于世界的物质统一性原理作为一种无条件的承诺,而是始终以对现实实践的历史发展的科学理解为前提,来洞察人类全部社会生活的矛盾及其发展规律与趋势的生活智慧。而这种生活智慧的当代化,也就是具体化为引导人们现实地超越“资本的抽象统治”的理论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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