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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辖这一官名,人们并不陌生。凡是读过《水浒传》或听过水浒故事的人,都知道经略府有一个提辖名叫鲁智深。这种官,不见于五代以前各王朝,但辽、宋两朝都有。官名虽然相同,但其职掌并不一样。今稍作探讨。
一、从辞书解释“提辖”一词说起(宋代提辖官)
为研究辽代的提辖官,笔者曾查阅了近十余年来出版的辞书,因而发现几部辞书虽然都有“提辖”这个辞目,但都只解释、介绍了宋代的提辖官,而对于辽代的提辖官则无一涉及。其实,辽代的提辖官设置较早,就其官职地位、权力和作用来讲,大都不同于宋代。即使就各辞书所介绍的宋代提辖官而言,亦都不全面,也就是说,都有所遗漏。
修订本《辞源》说:“提辖,官名。1、宋代州郡多设置提辖, 或由守官兼任,专管统辖军队,训练教阅,督捕盗贼。”并举《水浒传》为例,“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个提辖,便都认得”。接着说明“此指经略府提辖鲁智深”。“2、宋制,榷货务都茶场, 杂买务杂卖场,文思院,左东西库,皆置提辖官领之。”
修订本《辞海》说:“1、宋代一路或一州所置的武职, 有称提辖兵甲者,简称提辖。2、南宋时,掌茶、盐、香、 矾等专卖的榷货务都茶场,掌采办宫廷、官府所需杂物的杂买务杂卖场,掌制供应宫廷的珍巧器物的文思院、储金银钱帛的左
库,各设提辖官掌管,合称四提辖”。
《中文大辞典》说:“提辖,官名。(一)为军官,宋于各州郡多置之,或以守臣兼代,掌统治军旅,训练校阅,以督捕盗贼,肃清治境。凡诸营名(原误作尺)籍赏罚之事皆掌之。(下引《宋史·职官志》原文从略)(二)为事务官。宋于文思院,左东西库,榷货务都茶场,杂买务杂卖场等衙署皆置之。《文献通考·职官考》、《建炎以来朝野杂记》曰:四提辖谓榷货务都茶场,杂买务杂卖场,文思院,左
东西库是也(下略)。”
《中国历史大辞典》宋史卷也有“提辖”条,解释与《辞源》、《辞海》基本相同,不另征引。此外,它还有一条“提辖修仓所”,解释云:“官署名。属司农寺。掌修缮仓屋等。绍圣元年(1094),废,事归将作监”。按此所于元祐八年(1093)设置,次年即罢,存在时间甚短。
从上引诸辞书对于“提辖”一辞的解释来看,内容基本一致,只是叙述文字稍有详略不同,根据也都一样:都是根据《宋史·职官志七·经制边防财用司·总管铃辖司》、《文献通考》卷60《职官十四》和《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四提辖》等文献撰写而成。因此,可以说都对,但都不全面。
宋代除上述两种提辖官之外,还有两种提辖官。
一是督催检查纲运的提辖官。北宋京师开封府广大军民的食粮大都仰仗南方各地供应,南方出产的上贡物资等都由水路辗转北运,每批以若干船只编为一组,编定字号,以便稽查,称为纲运。纲,即船队。运粮的船队,称粮纲;为宋徽宗造万寿山,运送奇花异石的船队称花石纲。主管纲运的提辖官,宋神宗时已经设置,当时御河有“御河催纲一人,以三班充;提辖官二人,安利、永静二军知军充,分辖沿河州县”(注:《宋会耍辑稿》《职官》四二之五引《神宗正史职官志》。)。御河,即惠民河,流经汴京,故当时称为御河。见于记载的纲运的提辖官,宣和五年(1123)有“东南六路提辖官”,“每路并差提辖官一员”;又有“江湖四路提辖官”;“诸路提辖纲运官,淮、浙各两员,江湖四路各止一员”。他们的任务是“依法自本路至国门,往来催促纲运,检查违滞”,“并受发运司常切检查”(注:详见《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二之一○。)。
二是提辖措置坑冶铸钱官。北宋末年,国难日亟,财政匮乏,故多方寻找矿产(坑冶)资源,开采铸钱,以弥补国用不足。当时设置的官署称司,“大观六年十二月,尚书省奏:五路坑冶已有提辖措置专司”(注:《宋史》卷185《食货志下》。)。 如提辖措置京东路坑冶司,河东路提辖措置坑冶钱监司,河东路提辖践踏措置坑冶钱监司,提辖措置河北路坑冶铸钱司等。其职官称提点提辖坑冶铸钱官,提辖措置坑冶铸钱官,西路提辖坑冶铸钱官,陕西路提辖措置坑冶官,陕西河东路提辖铸钱坑冶官等;有简称提辖措置的,也有直称提辖措置陕西川路坑冶催促铸钱的(注:详见《宋会耍辑稿》《职官》四三之一二○至一三六。),名称繁多,不相统一,足以反映当时的混乱情况。所设提辖官虽多,而坑冶之利所获甚微。如政和六年(1116)十月十四日陕西河东路宣抚使童贯奏:“契勘陕西路提辖铸钱官近已有指挥未得鼓铸,所领坑冶依旧管勾。窃缘坑冶之利,所出不见,浩瀚虚设提辖官吏等委是冗员,欲望特降御笔,将陕西河东路提辖铸钱坑冶官并罢。所有现领职事并归提举常平司”。于是,“诏令常平司兼领”(注:《宋会耍辑稿》《职官》四三之一三六。)。陕西河东路如此,其他各路的提辖铸钱官的情况也可以略知一二了。
此外,南宋太府寺所属左南库(皇帝专用)以侍从官提领,“又置提辖检查官一员”,见于《宋史》卷165《职官志五》。 南宋还有“掇梢提辖”,见于潜夫《武林旧事》卷2《御教仪卫次第》中, 其前是“圣驾供鞭通管二员”,接着是“掇梢提辖二员”,可知这两个提辖的任务是专为“圣驾供鞭通管”提供鞭梢的。
二、从《辽史》记载看辽代的提辖官
《辽史·兵卫志》载:“太祖以迭剌部受禅,分本部为五院、六院,统以皇族,而亲卫缺然,乃立斡鲁朵法,裂州县,割丁户,以强干弱支,诒谋嗣绪,世建宫卫。入则居守,出则扈从,葬则因以守陵。有兵事,则五京二州各提辖司传檄而集,不待调发州县、部族,十万骑军已立具矣”。这段记载把宫卫骑军设置的意义及其重要作用写得言简意赅,真实生动。
宫卫骑军是辽朝特有的仅次于“御帐亲军”的重要军种,而提辖司就是该军的统帅部。各个斡鲁朵都有提辖司,少则一个,多则六个,多数是三个或四个。只有道宗的太和宫、天祚帝永昌宫不见提辖司,据元修《辽史》说:这二宫“旧史不见提辖司,盖缺文也”。“旧史”当指耶律俨、陈大任所修《辽史》,可知辽代的原始史料有残缺,所以太和、永昌两宫没有提辖司。现根据《辽史》卷31《营卫志》和卷35《兵卫志》的记载列一《辽代十二宫一府提辖司统计表》如下:
辽代十二宫一府提辖司统计表
宫主 汉语宫名 契丹语
提辖 提辖司地点
宫名 司数
太祖 弘义宫算斡 4
南京 西京 奉圣州 平州
鲁朵
太宗 永兴宫国阿辇4
南京 西京 奉圣州 平州
斡鲁朵
世宗 积庆宫耶鲁 4
南京 西京 奉圣州 平州
斡鲁朵
应天 长宁宫蒲速 4
南京 西京 奉圣州 平州
太后斡鲁朵
穆宗 延昌宫夺里本3
南京 平州 中京
斡鲁朵
景宗 彰愍宫监母 4
南京 西京 奉圣州 平州
斡鲁朵
承天 崇德宫孤稳 3
南京 西京 奉圣州
太后斡鲁朵
圣宗 兴圣宫女古 4
南京 西京 奉圣州 平州
斡鲁朵
兴宗 延庆宫窝笃 4
南京 西京 奉圣州 平州
斡鲁朵
道宗 太和宫阿思
斡鲁朵
天祚阿鲁
帝永昌宫斡鲁朵
孝文赤实得本
皇敦睦宫斡鲁朵 1
南京
耶律 文忠 6 南京 西京 奉圣州 平州 中京 上京
隆运 王府
总计
41 11
9 9 92
1
宫主 说明
世宗 地点原缺,据《校勘记》补
应天太后 地点原缺,据《校勘记》补
景宗 地点原缺,据《校勘记》补
圣宗 地点原缺,据《校勘记》补
兴宗 地点原缺,据《校勘记》补
道宗 斡鲁朵数及地点均缺
天祚宗斡鲁朵数及地点均缺
孝文皇太弟
由这个表可以看出《辽史·兵卫志》所说的“十二宫一府,自上京至南京总要之地,各置提辖司,重地每宫皆置,内地一二而已”的布局。所谓“总要”之地系指南京、西京、奉圣州和平州;内地指上京和中京。这段话是从辽国全国的总形势而立论的。提辖司的布置具有十分重要的国防意义。南京和平州设置提辖司,目的在于备御南朝的宋,西京设置提辖司则在于备御西夏;至于奉圣州之所以设置提辖司,则由于其地位置重要,“东南至南京三百里,西北至西京四百四十里,兵事属西京都部署司”,其他即“总山后八军”,又据有龙门山等山川险要,为“塞北控扼之冲要”(注:引文俱见《辽史》卷41《地理志四》奉圣州。)。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于此置提辖司,可以备西夏,也可以防南宋。辽朝契丹统治者这种军事战略思想以及按此战略思想而采取的对宫卫骑军的部署是有深远见识的,所以史家称赞之为“此军制之良者也”(注:《辽史》卷35《兵卫志中》宫卫骑军。)。
除上述之外,见于《辽史》记载的还有几个提辖司,如东京路诸宫分提辖司、怀州提辖司、云州提辖司、黑水河提辖司都不在四个提辖司之内,原因何在?经研究,可能都是因为不在“总要之地”而被撤销了。撤销的措施就是以提辖户改设州、县,从而将提辖户降为普通州县之民。《辽史·圣宗纪四》统和八年(990)秋七月载: “诏东京路诸宫分提辖司,分置定霸、保和、宣化三县,白川州置洪理,仪坤州置广义,辽西州置长庆,乾州置安德各一县”。查《辽史》卷37《地理志一》云:“定霸县,本扶余府强师县民,太祖下扶余,迁其民于(上)京西,与汉民杂处,分地耕种。统和八年,以诸宫提辖司人户置,隶长宁宫”。可知定霸县民包括三部分人:一部分是从扶余府迁来的强师县民,一部分是原居于此地的汉人,第三部分是从东京路迁徙来的诸宫分提辖户。
《地志》又云:“保和县,本渤海国富利县民,太祖破龙州,尽徙富利县人散居(上)京南。统和八年,以诸宫提辖司人户置。隶彰愍宫”。此外,统和八年以诸宫提辖司户所置的县还有上京临潢府的宣化县,上京仪坤州的广义县,中京白川州的弘(圣宗纪作洪)理县,东京辽西州的长庆县。这些县的设置情况都见于《地理志》,与《圣宗纪》所记相符。只有乾州不见安德县,而见于中京兴中府所属的安德州。安德州下记云:“以霸州安德县置,来属。统县一:安德县。统和八年,析霸城东南龙山徒河境户置。初隶乾州,更属霸州。置州来属”。可知安德县起初确属乾州,后划归霸州。及安德州建立,又“隶属”安德州。至于安德县的人户,《地志》仅说“统和八年析霸州城东南龙山徒河境户置”,未说有“诸提辖司人户”。按上述其他各县都是以当地原有的住户(其中有俘户、有汉民)与诸宫提辖司人户,共同建为一个县。安德县未有“以诸宫提辖司人户置”的记载,当属于遗漏。
怀州和云州两个提辖司所以不在41个提辖司之列,这是因为已经分别编入太宗永兴宫、世宗积庆宫为宫户。如《营卫志》说:“国阿辇斡鲁朵,太宗置,是为永兴宫。以太祖平渤海俘户,东京、怀州提辖司及云州怀仁县、泽州滦河县等户置”。又说:“耶鲁斡鲁朵,世宗置,是为积庆宫。以文献皇帝(东丹王耶律倍)卫从及太祖俘户,及云州提辖司,并高、宜等州户置”。足以为证。
黑水河提辖司所以不在41个提辖司之列,则因为已以其人户置黔州。《地理志三·中京·兴中府》云:“黔州,本汉辽西郡地。太祖平渤海,以所俘居之。隶黑水河提辖司,安帝置州,析宜、霸二州户益之。初隶永兴宫,更隶中京,后置(兴中)府,隶属”。安帝,指穆宗,因穆宗谥“孝安敬正皇帝”,此为简称。既立为州,提辖司之名当然就不复存在了。
辽代提辖司虽有41个之多,而其官制却“未详”(注:《辽史》卷45《百官志一》。)。通检全部《辽史》,只有马人望一人曾“迁南京诸宫提辖制置”(注:《辽史》卷105《马人望传》。)。 这是在《辽史》中惟一可见的辽代提辖司的职官。制置,当为制置使的简称。始置于唐,负责经营边防军务(注:《文献通考》卷60《职官16》制置使。)。此官辽代亦有,如《辽史·地理志》载:“兴中府,号霸州彰武军,节度。统和中,制置建、霸、宜、锦、白川等五州”。朝阳市东塔塔基出土的《开泰六年经幢》就是“建、霸、宜、白川、锦等州制置使韩绍基施财”建立的。
提辖司,本是官署,而《辽史·国语解》却释为“提辖司,诸宫典兵官”。以衙署释作带兵的官,显然是不对的。
由上述情况可知《辽史》对于提辖司、提辖官的记载很不完备,而且是有错误的。
三、从出土墓志、碑文看辽代的提辖官
辽代的墓志、碑文也有记载提辖官的。但迄今为止,辽代墓志大约出土百余方,其中涉及提辖官的仅有少数。
1.《刘存规墓志》(注:《全辽文》卷4。)中的提辖官。 该《墓志》出土较早,清乾隆时编《古今图书集成》,即已将该《墓志》收入《职方典》;因出土于密云县,以后又收入《密云县志》。但都是节录,而非全文。《刘存规墓志》:“存规,字守范。(西汉)河间王(名德)二十四代孙。大辽间,屡著奇功,拜积庆宫都提辖使。金紫荣禄大夫,校尉(疑原作检校)司空,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应历五年(955)卒。”刘氏之墓在密云县嘉禾乡提辖庄。庄即因刘氏在辽曾任积庆宫都提辖使而得名。提辖庄迄今仍存在,抗日战争时期,日伪军曾一度强占为据点,后经顺义县焦庄户村民兵利用地道配合八路军攻克了这个日伪据点,取得了胜利(注:吴红晓:《地道战的悲喜变迁:访北京顺义县庄户村》,1995年7月9日《沈阳日报》。)。
积庆宫,为辽世宗的宫卫,有提辖司四,但未书明所在地点。中华本《辽史·校勘记》认为“应与弘义、永兴两宫同”,即分设在南京、西京、奉圣州、平州四个要地。所任“积庆宫都提辖使”,当是积庆宫所属四个提辖司的总头领。
2.《张建立墓志》(注:《辽金史论集》第4辑《张公墓志》, 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9年版。)中的提辖官。《张建立墓志》1983年出土于辽宁省凌源县宋杖子乡二十里堡村北山。现收藏于凌源市博物馆。
张氏为平州卢龙人。其父名守贞,曾任沧洲马步军都指挥使。母郑氏。关于其家世及任职,《墓志》说:“迹本海隅,荒鸡叫而舞袖开,铁马挥而雄风振。□□□□弑主北闻,扬威居家。奈边境多虞,因滋向化。身浴沐先皇眷泽,偏历诸难。后任榆州刺史兼番汉都提辖使。天显五年十月十六日染疾,卒于公府,春秋四十有七”。关于张氏《墓志》考释,笔者撰有《读后记》一篇,详见《北方文物》1997年第1期。
张建立的全衔是“银青崇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行榆州诸军事,榆州刺史,兼西南路番汉都提举使,兼御史大夫,上柱国”。他的主要官职是榆州刺史,兼西南路番汉都提辖使。
张建立所任的西南路番汉都提辖使,当属于西南路招讨司。西南路招讨司设在丰州(今呼和浩特市东),距榆州颇为遥远,而于榆州设西南路番汉都提辖使,亦足以说明这一地区居住的番汉户是较多的,不然,不能于此设置如此职位较高的提辖官。但这种提辖官显然与宫卫提辖司的提辖官不同,而是属于地方性质的提辖官,其任务可能与宋代州的武职提辖相似,如统辖军队,训练校阅,督捕盗贼,处理番汉纠纷等。
张氏《墓志》又云:“男彦英,亦曾任榆、惠二州刺史,知榷场事,兼兵马都监,□□任西南路都提辖使,充乣使,银青崇禄大夫,检校司徒”。
彦英卒于保宁元年(969),年五十有三,以此上推, 当生于神册二年(917)。他的上述任职应主要在辽穆宗时期(951—969)。 惠州,亦属中京。《地理志三》说:“惠州,惠和军,中,刺史。本唐归义州地。太祖俘汉民数百户兔麛山下,创城居之,置州”。既称“归义州地”,可知这里是归顺于唐朝的众多民族聚居之地。外族商人前来贸易的也多,故辽朝在此设有榷场,由地方官“兼知榷场事”。兵马都监属北面边防官,《百官志三》“诸部署职名总目”中于兵马都部署、兵马副部署之下,列有兵马都监,属北面边防官。由张彦英曾任兵马都监和检校司徒来看,他的官职、品级较其父为高。但他所任的西南路都提辖使,可能就是其父所任的西南路番汉都提辖使,不过《墓志》作者在此省略“番汉”二字而已。因为一地不能设两个都提辖使,既设西南路番汉都提辖使,再设一个西南路都提辖使,叠床驾屋,那是没有必要的。
3.《平州提辖使赵府君墓志》中的提辖官。《赵府君墓志》1977年9月在朝阳县馒头营子公社商家沟生产队发现。
《墓志》首行全文:“大辽故永阳宫平州提辖使银青崇禄大夫兼监察御史武骑尉天水郡赵府君墓志铭并序”。
根据墓志残文,知墓主姓赵,其家人中有讳匡□的,曾任节度使。据《秋涧集·卢龙赵氏家传》及《赵匡禹墓志》,知赵思温第五子延威有子二人,长名匡舜,次名匡禹。《圣宗纪》统和三年四月,见保静军节度赵匡符。《王悦墓志》称“悦娶保静节度使赵匡尧女”。金人修《辽史》,因避讳金世宗父宗尧的“尧”字故改尧为符。匡尧、匡符实是一人。即赵思温之孙。这个“讳匡□”的人虽不知是谁,其为赵思温的后裔则可无疑。
“大辽故永阳宫平州提辖使”,按辽十二宫之中没有永阳宫,也没有以“阳”字命名的宫名,以“永”字命名的则有两个,一个是太宗的“永兴宫”,一个是天祚帝的“永昌宫”。永昌宫没有提辖司,前面已经谈过,则此“永阳宫”可能就是永兴宫,因“阳”字字迹模糊而抄错。永兴宫在平州设有提辖司,则永兴宫平州提辖使自然是永兴宫平州提辖司的长官。
4.《宋匡世墓志》中的提辖官。《宋匡世墓志》,解放前出土于辽宁省凌源县北小城子附近。志石现存辽宁省博物馆。
《墓志》开头题衔为:“故儒林郎,前守北安州兴化县令,晋国公主中京提辖使宋府君墓志铭”。
晋国公主是谁?查《辽史·公主表》:圣宗第三女塑古由“越国公主进封晋国”。但阎万章教授据金人王寂《辽东行部志》等书考证,圣宗第二女岩母堇也有晋国公主封号。并认为这个晋国公主应是岩母堇而不是塑古(注:详阎万章:《辽代成州考》,载《辽宁省博物馆学会会刊》1981年。)。
王寂《辽东行部志》说:“乙巳,次同昌,旧名成州。长庆军节度使,始建于圣宗女晋国公主粘术,以从嫁户置城郭市肆,故世传公主成州是也”。粘术,是岩母堇的不同音译。成州,原名睦州,始建于太平元年。《辽史·圣宗纪》记载:太平元年三月“庚子,驸马都尉萧绍业建私城,赐名睦州,军曰长庆”。萧绍业,即岩母堇最先“下嫁”的萧啜不。《契丹国志·兴宗文成皇帝》太平十年(按应作十一年)也载:“是年,帝即位,尊所生母顺圣元妃曰法天皇后,嫡母为齐天皇后”。“齐天后有子皆不育。元妃生子,长即今帝也。次曰达妲李,又生楚国公主,燕国公主。承天太后以楚国公主(岩母堇)嫁其(按指齐天后)弟萧徒姑撒(即萧啜不),为筑城以居之,曰睦州,号长庆军。徙户一万以实之,曰从嫁户”(注:详阎万章:《辽代成州考》,载《辽宁省博物馆学会会刊》1981年。)。
根据以上考证,再读《宋匡世墓志》,就容易理解。墓志云:“俄属今主上尧阶受册,舜历改元,授毛诗博士,押卤簿导驾。礼毕,会中宫之爱弟,开馆外以亲迎。户民既益于赋租,钱谷复资于主辖,改授晋国公主中京提辖使。”按辽代当时建立头下州的规定:“横帐诸王、国舅、公主许创立州城,自余不得建城郭。朝廷赐州县额。其节度朝廷命之,刺史以下皆以本主部曲充焉。官位九品以下及井邑商贾之家,征税各归头下,唯酒税课纳上京盐铁司”(注:《辽史》卷37《地理志》头下军州。)。公主岩母堇与国舅萧啜不结婚,既以从嫁户建立了头下州睦州,当然需要有人管理,所以就任命他们原有部曲、前曾任守北安州兴化令的宋匡世为提辖使,以主管税收,即《墓志》所谓“户民得益于赋租,钱谷复资于主辖”者是。至于所以称宋匡世为晋国公主中京提辖使,当是因为以赐地所建立的头下州睦州(后改成州)属于中京。这个提辖使的特点是属于头下州的提辖使,所管辖的不是军队而是钱谷赋税。
5.《王泽妻李氏墓志》(注:《全辽文》卷7。)中的提辖官。 《王泽妻李氏墓志》1970年3月出土于北京丰台镇桥南,王泽撰。 内称“有子二人,并登进士科。长曰纪,前知延庆宫提辖”。延庆宫是辽代皇帝兴宗的宫卫。知延庆宫提辖,当为延庆宫提辖使的副职。八年后,王泽逝世时,其长子纪,已晋升为上京留守推官。
6.《刘日泳墓志》(注:《全辽文》卷13。)中的提辖官。《刘日泳墓志》1970年9月在朝阳西大营子下梨树沟王山洼南坡发现。 《刘日泳墓志》称:“妻二人,先娶燕京故永兴宫□□使梁公之孟女”;又称:“有子六人”,“季曰从文,娶燕京故制衙提辖使梁公之孟女”。“永兴宫”以下所缺之字,疑为“提辖”二字,是否如此,有待察看原石,目前只有存疑。所谓:“制衙”,即“提辖制置使之衙”;所谓“制衙提辖使”,即为“燕京提辖制置使”衙内的提辖使,简称“制衙”,负责掌管燕京提辖制置使衙内的军务。
7.《马直温妻张馆墓志》(注:《全辽文》卷9。 )中的提辖官。张馆《墓志》1979年10月出土于北京市大兴县西红门村东南。现藏首都博物馆。
志文记载了提辖制置使一处。“女五人”,其三曰同璋,“许适诸宫提辖制置使李贻训男石,不及娶而卒”。封建社会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辽代的汉人,尤其是燕京的汉人,也不例外。李贻训虽然不见于《辽史》,但他曾于咸雍十年(宋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以太常少卿、史馆修撰的官衔使宋贺来岁正旦(注:《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58。)。他以汉人而能历官至契丹官的燕京诸宫提辖制置使,足证其政治社会地位很高。
8.《时立爱墓志铭》(注:《考古》1962年第12期。)中的提辖官。时立爱,辽末金初人。其墓在河北省新城县北场村,1958年河北省文物工作者发掘。墓内出土时立爱及其妻墓志两合。墓前还有时立爱神道碑一通。《时立爱墓志》为宇文虚中撰,内称:“辽主播迁,大臣议欲立秦晋国主(耶律淳)于燕都,公独倡言以为不可。既立,亦不称贺,遂出为诸行宫提辖制置使。”辽主天祚播迁逃入夹山之年为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公元1122年)三月,皇帝既已播迁,国将不国,时立爱所任之诸行宫提辖制置使,可能是辽朝的最后一任诸行宫提辖制置使了。
9.重熙十八年《螭首造像建塔碑》(注:《文物》1994年第12期。)中的提辖官。此碑在维修辽庆州白塔时于塔内发现。这座白塔原名“释迦佛舍利塔”,位于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右旗索布日嗄苏木(乡),是辽兴宗的母亲“章圣皇太后”所“特建”(注:德新等:《内蒙古巴林右旗庆州白塔发现辽代佛教文物》,《文物》1994年第12期。)。碑文内容除记述建塔时间及葬舍利情况外,主要记载“奉宣提点勾当(建塔)职官员位姓名”的。内有王怀信,其官衔为“前提辖使同勾当钱帛”。可知他是以提辖使而“同勾当(管理、办理)钱帛”事务的。
10.《大辽国懽州西会龙山碑铭》( 注:《大辽国懽州会龙山碑铭》,《阜新辽金史研究》,新天出版社1992年版。)中的提辖官。此碑出土于辽宁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大巴乡半截塔村塔基中。在《碑铭》后的题名中有“李提辖”一名。可能是任职提辖而失其名。
四、结束语
通过以上探索,我们了解到辽代有下列提辖官:(1 )南京诸宫提辖制置(马人望),(2)积庆宫都提辖使(刘存规),(3)西南路番汉都提辖使(张建立),(4)西南路都提辖使(张彦英),(5)永兴宫平州提辖使(赵府君),(6)晋国公主中京提辖使(宋匡世), (7)知延庆宫提辖(王纪),(8)燕京制衙提辖使(梁公),(9 )诸宫提辖制置使(李贻训),(10 )诸行宫提辖制置使(时立爱), (11)提辖使同勾当钱帛(王怀信),(12)李提辖。
从实际情况来看,(3)(4)两条是一种提辖官,前文已经论及。(1)(9)(10)三条是一种提辖官。马人望、李贻训与时立爱三人都在南京,所任官职都是南京诸宫提辖制置使,不过墓志记载有详有略,有的称“诸宫”,有的称“诸行宫”,有的冠以“燕京”,有的则省去。论时间,马人望在先,李贻训次之,时立爱最晚。实际共查出九种提辖官。因为职务不同,以上九种提辖官可以分为四类:一类为宫卫提辖官,主要任务是保卫斡鲁朵和皇帝的陵寝,扈从后妃宫帐;国家有事,奉命出征。其次为路一级的提辖官,地位在州刺史之上,主要掌握番汉相涉及督捕盗贼等事。第三,为头下州的提辖官,任务主要是掌管本头下州的钱帛赋税。第四,为一般提辖官,如《螭首造像建塔碑》中的“前提辖”、《懽州西会龙山碑》中的“李提辖”,他们职位不高,任务非一,在当时这种提辖官可能比较多。
我们所探索出来的辽代提辖官虽然不多,但是,如果推衍开来看,辽代的提辖官是相当繁多的。现以太祖的弘义宫为例:弘义宫有提辖司四,分别设在南京、西京、奉圣州、平州,那么,就应有弘义宫南京提辖使,弘义宫西京提辖使,弘义宫奉圣州提辖使,弘义宫平州提辖使,还应有弘义宫都提辖使。南京有诸宫提辖制置使,则西京、奉圣州、平州也应有诸宫提辖制置使。燕京有制衙提辖使,则西京、奉圣州、平州各提辖使之衙内也都应有衙内提辖使。延庆宫有“知延庆宫提辖”这一副职,则其他宫卫也都应有这样的副职。其实,各类提辖官都应有副职。辽代十二宫一府共有提辖司41个,其提辖官之多可以推知。再加上路一级的提辖官和各头下州的提辖官及一般的提辖官,则其数量之多非以“千”计不可了。
从时间上来看,辽代设置提辖官在建国初期至迟不得晚于天显五年(后唐明宗天成五年,公元930年)张建立病逝之年。 其时宋朝尚未建立,故提辖官出现于历史当以辽朝为最早。WW张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