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西夏译本_西夏论文

《仁王经》的西夏译本,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西夏论文,译本论文,仁王经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仁王经》全称《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记述佛以大乘空宗理论讲解守护佛法及国土的因缘,是中国佛教史上著名的“疑经”之一。1909年,《仁王经》的西夏文译本和大批文献一并出土于内蒙古额济纳旗的黑水城遗址,今藏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原件迄今未获刊布。本文试图对这部佛经的翻译背景和刊印原委进行初步探索,目的是为中国佛教史研究提供一份前所未见的基础素材。

西夏本《仁王经》上下二卷,著录首见于西田龙雄的《西夏文佛经目录》第289号,①其后有克恰诺夫给出的版本和内容描述。②据克恰诺夫介绍,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保存的《仁王经》凡三件,都是经折装刻本,编号分别为инв.№ 592、683和7787。三个刻本形制各异,并非出自同一雕版,其中只有инв.№ 683号首尾完整,但仅为下卷,另外两本均有不同程度的残缺。核查上海古籍出版社蒋维崧、严克勤二位先生上世纪末在圣彼得堡拍摄的照片,инв.№ 592号现存9个经折页,内容相当于不空译本卷下《不思议品第六》的“愿过去现在未来诸佛常说般若波罗蜜多”到《奉持品第七》的“住无分别化利众生”;инв.№ 7787号现存10个经折页,内容相当于不空译本卷上《菩萨行品第三》的“住百万亿阿僧祗微尘数佛刹作三禅梵玉”到“永无分段超诸有”。

保存完整的683号有蓝绢护封,系夏桓宗天庆元年(1194)罗太后在纪念仁宗皇帝去世一周年法会上的印施发愿本,卷端题“”(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护国品第五,卷下),经题后有两行译者题名:

[特进试鸿胪卿大兴善寺三藏沙门大广智不空奉诏汉译]③

[救德主国增福正民大明皇帝依汉本御译]

后面一个皇帝尊号缺乏汉文文献的佐证,目前还不敢保证解读一定精确,不过无论如何,这个皇帝是1067-1086年在位的西夏惠宗秉常,④这一点在西夏学界没有疑义。由此我们知道,西夏文《仁王经》是11世纪70年代前后由夏惠宗具名从唐不空的汉译本转译来的。当然更加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译本的卷尾保存有一段译经题记和一篇施经发愿文,是我们此前尚不了解的西夏佛教史资料。其中的施经发愿文凡37行,行15字,下面依次给出加上标点的原文、汉译和注释:

原文:

汉译:

恭惟人迷至觉,不知衣系神珠[1];佛运悲心,开示尘封大典。常藏书于龙府,先说法于鹫峰,藉阐和性之究竟,启悟黔首之执迷。是以愈诸烦恼,定依法药[2]之功;超度死生,实赖慈航之力。今此《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者,诸宗之大法,众妙之玄门,穷心智而难知,尽视听而不得。开二谛则胜义明,消七难[3]则吉庆显。万法生成,看似水漂浮泡;三世善恶,说如云雾遮空。得闻二种名号,胜过布施七宝。普王[4]一时闻偈,定证三空;帝释百座宣经,拒四军众[5]。故斯经岂非愈疾之法药、渡苦之慈航耶?哀哉!因念先帝宾天,施福供奉大觉。谨以元年亡故之日[6],请工刊刻斯经,印制番一万部、汉二万部,散施臣民。又请中国大乘玄密国师并宗律国师[7]、禅法师,做七日七夜广大法会。又请演义法师并慧照禅师,做三日三夜地水无遮清净大斋法事。以兹胜善,伏愿护城神德至懿太上皇帝[8],宏福暗佑,净土往生。举大法幢,遨游毘卢之华藏;持实相印,入主兜率之内宫。又愿皇图永驻,帝祚绵延,六祖地久天长,三农风调雨顺。家邦似大海之丰,社稷如妙高[9]之固,四方富足,万法弥昌。天下众臣,同登觉岸;地上民庶,悉遇龙华[10]。

天庆元年岁次甲寅九月二十日,皇太后罗氏谨施。

注释:

[1]衣系神珠(),譬喻自身藏宝而不知觉。典出《妙法莲华经》卷4(第9册第29页上栏)⑤:“譬如有人至亲友家,醉酒而卧。是时亲友官事当行,以无价宝珠系其衣里,与之而去。其人醉卧,都不觉知。起已游行到于他国,为衣食故,勤力求索,甚大艰难。若少有所得,便以为足。”

[2]法药(),《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的异名。《仁王经》卷下(第8册第844页下栏):“佛告:‘大王!此经名为《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亦得名为《甘露法药》。若有服行,能愈诸疾。大王!般若波罗蜜多所有功德,犹如虚空不可测量。’”

[3]七难(),国家可能遇到的七种灾祸。《仁王经》卷下(第8册第843页上栏):“波断匿王言:‘云何七难?’佛言:‘一者日月失度,日色改变,白色、赤色、黄色、黑色,或二三四五日并照;月色改变,赤色、黄色,日月薄蚀,或有重轮,一二三四五重轮现。二者星辰失度,彗星、木星、火星、金星、水星、土等诸星,各各为变,或时昼出。三者龙火、鬼火、人火、树火,大火四起,焚烧万物。四者时节改变,寒暑不恒,冬雨雷电,夏霜冰雪,雨土石山,及以砂砾,非时降雹,雨赤黑水,江河泛涨,流石浮山。五者暴风数起,昏蔽日月,发屋拔树,飞沙走石。六者天地亢阳,陂池竭涸,草木枯死,百谷不成。七者四方贼来,侵国内外,兵戈竞起,百姓丧亡。’”

[4]普王(),“普明王”省称。“普明王闻偈”典出《仁王经》卷下(第8册第840页中栏):“昔天罗国王有一太子,名曰斑足。登王位时,有外道师,名为善施,与王灌顶,乃令斑足取千王头,以祀冢间摩诃迦罗大黑天神。自登王位,已得九百九十九王,唯少一王。北行万里,乃得一王,名曰普明。其普明王白斑足言:‘愿听一日礼敬三宝,饭食沙门。’斑足闻已,即便许之。其王乃依过去诸佛所说教法,敷百高座,请百法师,一日二时,讲说般若波罗蜜多八千亿偈。时彼众中第一法师为普明王而说偈言:‘劫火洞然,大千俱坏,须弥巨海,磨灭无余。梵释天龙,诸有情等,尚皆殄灭,何况此身?生老病死,忧悲苦恼,怨亲逼迫,能与愿违,爱欲结使,自作疮疣,三界无安,国有何乐?有为不实,从因缘起,盛衰电转,暂有即无。诸界趣生,随业缘现,如影如响,一切皆空。识由业漂,乘四大起,无明爱缚,我我所生。识随业迁,身即无主,应知国土,幻化亦然。’尔时法师说此偈已,时普明王闻法,悟解证空三昧。”

[5]“帝释百座宣经,拒四军众”即“帝释退顶生王军”事,典出《仁王经》卷下(第8册第840页中栏):“往昔过去,释提桓因为顶生王领四军众,来上天宫,欲灭帝释,时彼天主即依过去诸佛教法,敷百高座,请百法师,讲读《般若波罗蜜多经》。顶生即退,天众安乐。”

[6]元年亡故之日(),即愿文结尾所署“天庆元年(1194)九月二十日”,亦即夏仁宗皇帝去世一周年纪念日。《宋史》卷486《夏国传下》记载:“绍熙四年(1193)九月二十日,仁孝殂,年七十。”

[7]大乘玄密国师()、宗律国师(),并见夏乾祐二十年(1189)仁宗皇帝《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发愿文》:“谨于乾祐己酉二十年九月十五日,恭请宗律国师、净戒国师、大乘玄密国师、禅法师、僧众等,就大度民寺作求生兜率内宫弥勒广大法会。”⑥

[8]护城神德至懿太上皇帝(),夏仁宗的“城号”。其中“护城”已为西夏学界熟知,而“神德至懿”于此似为首见。

[9]妙高(),须弥山。西夏字面义为“妙山”,即“妙高山”省称。《大唐西域记》卷1(第51册第869页上栏):“苏迷卢山,唐言妙高山。旧曰须弥,又曰须弥娄,皆讹略也。四宝合成,在大海中。”

[10]龙华,“龙华树”省称,相传弥勒在树下成道,此处喻指弥勒佛。鸠摩罗什译《佛说弥勒下生成佛经》(第14册第424页中栏)谓弥勒“坐于龙华菩提树下,树茎枝叶高五十里,即以出家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另一则值得注意的资料是僧官智能的校译题记,原文用小字刻在卷尾经题之后,罗太后发愿文之前,全文凡5行,行16至18字不等。下面依次给出加上标点的原文、汉译和注释:

原文:

汉译:

此前传行之经,其间微有参差讹误衍脱,故天庆甲寅元年中皇太后发愿,恭请演义法师并提点智能[1],共番汉学人等,与汉本注疏[2]并南北经[3]重行校正,镂版散施诸人。后人得见此经,休生疑惑,当依此而行。

注释:

[1]智能其人不见其他史料记载。从文中估计,“演义法师”是他的封号,“提点”是他的官职,亦即“偏袒提点”,西夏政府中管理佛教事务的官员。

[2]汉本注疏,似指唐永泰二年(766)良贲著《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多经疏》七卷。⑦这部注疏的产生仅在《仁王经》译出之后数年,当时不空依然在世。

[3]南北经,指西夏当时有可能见到的《开宝藏》和《契丹藏》、《赵城藏》。⑧

从智能的题记可知,罗太后在印施《仁王经》之前曾请他主持了一次校译,而инв.№ 683正是这次校译之后的定本。在此基础上可以进一步猜想,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收藏的另外两件《仁王经》是未经校改的惠宗初译本。这个猜想可以通过与инв.№ 592的现存相应部分对读来得到证实——我们看到智能在其中进行了十处改动:

可以理解,西夏新译本在多数情况下总是会尽最大努力贴近汉文原本,可是我们同时也看到,智能对《仁王经》卷下那首长篇陀罗尼的翻译却没能和汉文形成逐字的严格对应,令人感到似乎是在遵循着一套别样的翻译规范。下面选取陀罗尼的前八句,把梵文原文、(16)不空所译汉文和西夏译文做一对照:

毋庸讳言,目前我们还不能逐一说出智能对旧译做出每项改动的理由,但我们毕竟可以清楚地感到,这个经过智能校译的新译本要比惠宗的旧译本胜过一筹。

众所周知,在12世纪下半叶的仁宗皇帝统治期间,西夏政府曾组织人力对前代翻译的佛经进行过大规模的校译。然而遗憾的是,中国学术界迄今仅仅是从夏译佛经的题款中概略地了解到当时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个事件,(21)对于具体的校译细节几乎还一无所知,原因是除了西田龙雄之外还很少有人利用同一佛经的新旧两种译本从事过细致的对勘研究。(22)事实上,译自汉文本的西夏佛经,特别是有刻本存世的著名佛经,应该大都可以区分出旧译和新译两种不同的本子。本文介绍的桓宗时期重校本《仁王经》是全部校译本中成书时代较晚的一部,只可惜旧译本残缺严重,我们无法据以做出全面的整理。可以预料,将来如果有条件取得各种佛经的各种译本进行综合对勘,那么我们必然能够从中总结出12世纪下半叶西夏校译佛经的具体原则和规范,从而为中国佛教史补充新的、不可或缺的一页。

注释:

①参见西田龙雄:《西夏文华严经》第3册,京都大学文学部1977年版,第56页。

②参见Е.И.Кычанов,Каталог тангyтских бyддийских памятников,Киото:Университет Киото,1999,стр.289—290。

③有趣的是,这里的“特进”、“试鸿胪卿”、“大广智”都是不空生前接受的封号,而他生前没有接受的封号或者圆寂后追赠的“开府仪同三司”、“司空”、“肃国公”等虽然屡见于后世藏经,在这里却一个也没有出现。参见《佛祖统纪》卷29,高楠顺次郎、渡边海旭等编:《大正新修大藏经》第49册,大正一切经刊行会,1934年,第295页下栏。

④参见E.И.Кычанов,Каталог тангутских буддйских памятников,стр.6—7。

⑤本文参照的佛经诸本为《大正新修大藏经》本,引用时对原书的标点有改动。括号里面给出的是引文在《大正藏》中的位置,下同。

⑥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编:《俄藏黑水城文献》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47—48页。

⑦通行本见《大正藏》第33册,第429—523页。

⑧参见史金波:《西夏佛教史略》,宁夏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82—83页。

⑨参见李范文:《同音研究》,宁夏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433页。

(16)《仁王经》的梵文原本并没能保存下来,本文使用的梵文是根据不空译文“构拟”的。由于所涉及的词语均为佛经中所常见,所以我们对构拟的正确性可以说有绝对的把握。

(17)不空译文“娜莫[,引]”里的小“引”字当在“阿”之后,因为梵语的namo不可能有长元音形式namō。

(18)不空这里的翻译实际上是把Tathagatāyā(如来)、arhate(罗汉)两个词连读成了Tathagatāyārhate。

(19)应该指出,西夏译本表示梵语复辅音的方法并不整齐划一,也就是说,有时采用“大字+小字”的组合,有时采用“小字+大字”的组合,其闻看不出有什么规律。其他佛经译本中也多见此类情况。

(20)关于西夏的这套翻译规则,参见孙伯君:《西夏佛经翻译的用字特点与译经时代的判定》,《中华文史论丛》2007年第2期;《吉祥遍至口合本续)中的梵文陀罗尼复原及其西夏字标音》,杜建录主编:《西夏学》第三辑,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21)参见史金波:《西夏佛教史略》,第79—83页。

(22)包含有对勘研究内容的著作迄今只有两部,均出自西田龙雄之手,见所著《西夏文华严经》(第1、2册,京都:京都大学文学部,1975、1976),以及《口ツア科学ア力テミ一东洋学研究所サソクトペテルブルク支部所藏西夏文〈妙法莲华经〉写真版》(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日本创价学会,2005)。这两项研究似乎表明夏仁宗时期的校订重点放在了音译用字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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