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原生态舞蹈文化探析_原生态论文

藏族原生态舞蹈文化探析_原生态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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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J702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840X(2013)02-0053-04

一、原生态舞蹈文化的认知

“原生态”一词是从自然科学中借鉴过来的,意指保持了原始生物的生理特性和生活习性的事物。[1](P67)而在“原生态”基础之上构建起来的“原生态文化”则是生态学与文化人类学“联姻”的产物。这一借鉴术语被不同的学科引入、吸纳。原生态概念延伸到舞蹈艺术中,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舞蹈与其周围环境、劳动生产生活之间保持着天然的、较少变异的相互关系,因此而遗存并保留下来的舞蹈文化形态。[2](P86)

时下,歌、舞、旅游、食物等都被套用于“原生态文化”之中,将原生态文化扩成无限之大,但借用生态学概念解释文化现象时始终存在有一定跨度下的模糊性。从原生态舞蹈当代美学的意义上来说“原生态”(最初的)和“舞蹈”(文化及审美发展)的集合本来就有一定的距离。它们既需要生态上的原初、起始的形态,又需要文化上经过世代的改造和培育,最终表现出精美且具有传承价值的状态,两者各有其落脚点,很难在完全意义上进行统一。因此在当代文化语境下,完全的原生态舞蹈有可能存在吗?原生与再生的成分如何来界定呢?原生的成分占到多少就可以成为原生态舞蹈?这一系列问题会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影响着原生态舞蹈及非原生态舞蹈的未来发展方向,很难以量化、绝对化的标准一概而论。例如传统意义上的宗教舞蹈,本属古典舞蹈类,它已经凝练了原生态舞蹈基因,成了舞蹈体系中具有经典形式的自成规格的舞蹈类型。但原生态舞蹈中寄存有很多原始宗教成分,这些同样具有宗教诉求的舞蹈,难以在“此”与“彼”上进行断然的分割,进行高下之分。又譬如,在原生态舞蹈自然流变的过程中有其萌发期、生长期、成熟期,甚至某些原生态舞蹈或多或少沾染有现代文化基因。这些动态的过程使得原生态舞蹈很难定位于一点,难以给我们一个清晰的答案。

从另一方面来说,原生态文化已经被广大群众接受并形成既定的概念,它虽有诸多的模糊不确定性,但从文化的社会实践和体现出的意义角度来理解,原生态文化的确拓宽了其文化内涵,代表了文化的命题,追求了文化的“定位”和“独特”表达,展示了传统文化的遗存形态和研究价值。因此,概念模糊的“原生态”在我们这个社会便成为一种包容性的文化现象,它自然默化地被大众文化认可和接受。

“原生态”是相对于工业社会、后工业社会的人类现当代生活形态下提出来的,相对面是社会的“当下”时态。“原生态”舞蹈和“当下”舞蹈分别表现出不同的寓意,形成自己的意义,一个在静止的相对封闭和固化时态里,一个存在于动态的相对开放、多元变化的语境表达中,一个与人类的各个生态系统保持着完整的联系,另一个则相对独立地求索着自己的文化表达。特别是,原生态和非原生态舞蹈最为显著的区别在于,原生态舞蹈完全无法脱离于日常生活的要求,它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常常不能够被独立抽取出来示现。而现代的纯舞蹈艺术及舞台艺术则多是在形而上的范畴内,是纯精神的,它的审美功能(也包括娱乐功能)便成为它最重要的社会性功能了。[3](P62)

二、舞台原生态舞蹈对原生态内质的异化

原生态舞蹈夹杂和汲取了各类文化基因体,表现出一种大一体的文化概念,而舞台上的原生态舞蹈则“在形态上呈现为递进状态,由原生走向原创,由借用走向再造。”[4](P72)严格地说,原生态舞蹈只要搬上了舞台,它就已经开始“异化”着原生态的内质。它只是以原生态的名义呈现“变异”了的非原生态的形式。首先,原生态舞蹈的表演场所在田间垄头、庙舍村前,是自娱自乐,或集体默求的一种舞蹈形式。舞蹈参与者自由注入情感思想、动作姿态、交流体验等舞蹈活动,而非舞台化的给别人表演的观赏性活动。脱离泥土上升为舞台的原生态,则有着明确的表演受众体,他们从固定位置观看演出,从而使表演者的动作角度、面部表情、情节走向及心理活动都进行提前的“设定”,打破了原有的那种自由参与的多体介入的表演形式。舞台上的原生态舞蹈的动作被规范、美化、程式化,它们缺少原生态动作上的随机、不刻意、简约、朴素的风格,使一切服务于观众的要求和完成编导的既定创设。

原生态舞蹈是个文化织体,它有着祭祀时的神圣精神引导,又有着以民间生活为基调的大众情感,更有着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意识形态,这些种种的“人化”变为文化基因后,铸成了一个民族的文化精髓。一旦抛开这些外部缔造环境,或者剥开了身上的文化黏合剂,被孤零呈现于舞台上,原生态舞蹈就只剩下欢腾的动作与激昂的表情了,这种缺少了文化支撑的原生态,渐渐也就失去了可传之统和延续之力了。

这几年,西藏各种晚会上的原生态舞蹈比比皆是,有成功者也有失败者,这带给我们诸多思考和忧虑。原生态舞蹈已成为一种产品模式,拉萨的某些组织还专门成立过学习班,学习怎样用现代舞蹈编创法将原生态搬上舞台。原生态舞蹈在不断的舞台塑造中,不知不觉地被“异化”和“抽离”,在舞台化中被“范本”和“定位”,作品语汇的撷取和置换只是符合了作者个体的审美意愿,远远失去其原来的模样。中国“申遗”评委乌丙安说,“当我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还没有做到家的时候,就将其推向市场进行开发利用,实际上等于把原生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撕成碎片,各取所需”。这里还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以引用,北京舞蹈学院和中央民族大学舞蹈学院的藏族舞教材覆盖全国,全国各艺术院校和文艺团体都以这两所高校的藏族舞蹈教材作为参照物,教材内容是20世纪50年代在民间收集的具有代表性、风格性、训练性的藏族原生舞蹈语汇。它们已成为全国的教学、演出中的骨干语汇。然而在老师传学生,学生又变为老师这样代代的传习过程中,教材不断地被打上了个人的印迹,不断改变成了自己的东西,缺少纵向、横向上的联系,因而,留存下来的藏族舞蹈语汇也就成了一堆变味了的、没有生命的动作肢体。由于失去了舞蹈教材(与原生态舞蹈有着相同的意义)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稳定性,舞台和教学中便出现了一批在风格、韵律上十分怪异的藏族舞蹈。现在这两所院校的老师也发现到这一问题,正努力回溯源头,修正教材。其实,藏族舞台原生态舞蹈的非原生态现象,在节目栏里也能找到其症结:这几年的原生态舞蹈都有编创者,有了编创者,那它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原生态,只是借用原生态的名义,从事非原生态的工作。原生态舞台化不是原生态的最终目的,原生态要求保持其原来的生态基因,非原生态舞蹈形式才是舞台化的主力。但往往是,非原生态的舞蹈常常以原生态的姿态出现,凭借农牧民演员这一突出艺术形象,涵盖原生态的全部意义,使得凸显在编舞上的技法、音乐上的创新、主题上的现代这些硬伤被悄悄遮住。

原生态舞蹈是综合性的文化系统,它不会去适应舞台化大众的审美追求,不可能单一性地进行文化上的表达。在这里要说明的是,非原生态舞蹈完全可以伴随原生态舞蹈成长,但绝不能在名称上喧宾夺主和概念上混淆是非,非原生态舞蹈要在保护好原生态的基础之上才可能更健康的发展。

三、藏族舞蹈的两个走向

传统藏族舞蹈固化了藏民族的身体语境,奠定了身体的基调,开掘了本民族舞蹈的发展空间。不管是曾经的前苏联模式,还是当代的交响编舞法、动机编舞法等等,无不需要遵循着民族舞蹈本身的“源”性脉络前行。但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也要有清醒的头脑进行分析和择取,区别对待相互的内部关系。比如:一味地继承、传统、保护带来艺术上的保守,欠缺了艺术上现代审美意识和当下的艺术服务;一味的发展、创新则带来“无根”的游离,缺少了传统文化的支撑。因此,笔者认为,要使藏族舞蹈有一个健全、完整的文化“存在体”,就应该从“保护”部分和“发展”部分双方面着手,摆正各自的位置,确定各自的发展方向。解决好这一问题,将直接影响到藏族舞蹈今后的发展道路,对今后藏族舞蹈文化的跃升起到巨大的推动。

(一)传统舞蹈中核心“母体”的保护

舞蹈是以人体动作来作为表现形式和手段的一种艺术门类。不同的舞蹈语汇代表了“活于何时、何方及活为何样”[5](P15)的问题。一句话,舞蹈语汇标识着生活,事实上就是一种生活动作。千千万万的生活动作组成了不同的舞蹈。一个动作的成形,成为身体的记忆,是经过了千百年的磨合,深受所处时代的左右。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原生态舞蹈,其中每个动作的舞蹈化,都有着身体上的历史依据,它或是一种劳动状态,或是一次感情的宣泄,也或是一次宗教的祭祀。远古的人们将自己的行为以舞蹈方式表现出来,使我们捕捉到了曾经的身体诉求,领略到舞蹈文化深刻的蕴义。

原生态舞蹈与民族学、地理环境学、宗教学、民俗学、文化心理学等多种学科形成复杂交融的文化织体。虽然,它属于表演性质,依赖自身的肢体运动形成完整的艺术表达,但内部的塑造体和联结力伸向各个环节,并从生活中不断汲取着营养。历史、地域,加上人,都是致使舞蹈原生态发生变异的根本原因。[3](P236)这些原因也就不断地影响舞蹈艺术的波动。比如:藏区舞蹈拉孜堆谐、拉萨堆谐、囊玛堆谐三个同祖一派的堆谐上明显展现出粗犷、端庄、典雅三种风格,你可以显著地发现,同样一个动作在不同的文化层次、时间和环境等条件下显示出的不同的身体修养、身体意识和身体的记忆。他们在潜意识中已标识出身体上的信息,明确回答了“活于何时、何方及活为何样”的问题。

既然原生态舞蹈被定为“活化石”“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以静态的身体语言维系着传统文化,那它在传承的过程中就应限定在自己的文化圈里,不应被外界所左右。首先,在舞蹈审美中,一种眼神,一个怪异的动作,在一个环境状态里也许不美,但在另一个时空状态之下,它又会非常美丽。这种审美“移位”现象,让人类的审美经验处于一个循环往复之中。如果原生态“根”文化被人类动态的审美经验牵着走,那我们就没有了观照、修正及承载那个“根”文化的正确表达,而丢掉了这个自己的文化表达,也就失去了自己民族文化的“根”性。其次,原生态舞蹈始终不应成“异化”的文化体,应极力还原其貌,表现出原来的样。姿态、动作、眼神等遗留下来的是鲜活的历史依据,它们联结着族群意识、心理表达、文化思想,而不简单是动作的呈现,其本身超出了舞蹈学、艺术学、美学等单一概念学说。因此,其原生态舞蹈的现“存在体”必须作为一个民族舞蹈的“母体”核心,后来的藏族舞蹈必须在“母体”文化的滋养下,才能上升表现为具有民族精神和文化表征的舞蹈。换言之,原生态舞蹈的审美因素要服从于文化的因素,所以不应被美化和艺术化。要努力保留其原本的律动、风格以及程式,甚至一颦一笑。外部环境的更迭不能影响其内质,不应被岁月给冲刷掉或销蚀尽。另外,原生态舞蹈应有专门的机构负责保护,成为“动态”的“文物”。这类“文物”是不能被修饰、改变和发展的。这样我们才能在任何时间内均可以窥视到远古艺术的原貌,汲取到源泉。

(二)藏族舞蹈的多元化发展及当代意义的提升

在笔者看来,非原生态的藏族舞蹈应给予它较为宽松的成长环境。所谓非原生态,其实也是原生态的衍生,只不过它的职责非继承,而是以发展为己任。当今的藏区文艺团体创作的节目多属此类。此类舞蹈也要求要有传统文化的根基,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之上,再进行合理的发展、创新和提高。假定我们已经架构了上篇所说的原生态舞蹈保护罩,那么,非原生态的语境表达将得到更加自由的阐述空间,特别是能够在审美和思想上更加“自我”地进行追求,将原生态舞蹈中见“群体”而少见“个体”的形式,变为更多地展现“个体”的言说。非原生态舞蹈要求挖掘身体文化上更多的可能性,要求将“身体”这块艺术材料淋漓尽致发挥出它自身的能量,用舞蹈本身的艺术阐释力,刻画人物、描绘意境。特别是叙述当今藏族人民的思想情感。

“审美”是非原生态中的主旨,舞蹈的发展以该主旨为发展根源和追求目标。非原生态舞蹈整体氛围要求有着开放的发散性触角,可将古今中外和不同学科的艺术经验融汇于身,可多视角、多思路、多元化地将不同的思想结晶融为一体。同时,作品中可以借鉴、融汇、引用相关各类艺术的创作经验,使之服务于所需的编创作品。将古老传统的藏族舞蹈与现代的审美、现代的舞台、现代的灯光、现代的音效、现代的服饰等有效地结合,呈现鲜明的文化人和艺术家的理性思考、艺术思维和审美情趣,使作品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非原生态舞蹈是从原生态的基础之上成长起来的,原生态系统给予非原生态的是土壤、基因和空间,而非原生态返还于原生态的是一种升华、高远及品味。原生态舞蹈和非原生态舞蹈的平行概念能使藏族舞蹈文化的“发散”和“内聚”收缩自如、兼顾有之,文化上相互得到关照和提携。资料显示,韩国、日本的传统舞蹈就是以这种平行理念形式和安排专门的机构保护自己的传统文化。他们的另一些现代艺术团体,则结合传统以创新为主,他们的这些多元方式方法已经在保护和发展上架起了双向桥梁,较好地沟通了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关系,并取得了斐然的成绩。

四、作为原生态及非原生态的最终指向——“精神”的诉求

原生态舞蹈是特定民族或集体在文化、信仰、情感、观念交织下的一种精神集合体,是一种远古身体的“活化石”。原生态舞蹈解读了一个民族的身体语境,它以情感、文化作为背景,以独特的不同于其他民族的方式带动身体的符号与身体的表达,在“身体”里透射出自己特有文化的印迹。特定条件下民族习惯性的身体语言(或有意识地,或集体无意识情况下)都将会变为自己专有的,不同于其他民族的,“融化”到内质里头身体语境的文化。它也就成为民族舞蹈文化的根脉和发展的前提基础,而非原生态舞蹈则将这种情感为根基延伸和发展,将传统藏文化的审美理想和现代的审美情趣结合在一起,从而注入新的创造能源,改变和发展成“当下”的艺术时态,并且利用这些传统的身体语汇尝试更多艺术表达上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具有极大的开拓意义,可默化渗透于艺术血液之中来表现文化、生命、情感、个体言说等等层面。表现范围被扩大,使得每一次的艺术行为都尝试着进一步的开创和突破。进而,借助舞蹈艺术载体——“身体”语汇来阐释起“精神”上的情思感悟。

原生态舞蹈和非原生态舞蹈其中的运行规律有既定的脉络指向。在继承和发展的过程中,我们要遵循历史的轨迹和文化的条理,标识出各自的走向,保证文化发展的前进方向。我们应该看到这些凝结着一个民族卓越智慧和审美精神的舞蹈艺术所蕴含的丰富人文价值。我们应该坚信这些宝贵的文化遗产是文化繁荣、辉煌的前提条件。

总而言之,原生态和非原生态在当今时代是一种文化的表达,一种精神的诉求。在终极的艺术追求方面,原生态和非原生态都是以身体、文化和民族等内容作为内质载体,进而在精神上产生共鸣和沟通,从而追逐着“精神”上的一种崇高目标和深厚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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