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汉语修辞学向何处发展？——关于现状与前景的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修辞学论文,汉语论文,前景论文,现状论文,世纪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摘 要：本文认为，中国修辞学第二次繁荣中隐藏着危机，但目前又恰逢难遇的良机。21世纪汉语修辞学发展呼唤理论上的深入开拓，必须重新认识修辞学研究的范围，要把表达与理解、宏观与微观、静态与动态结合起来研究。必须重新认识修辞和修辞学的特征、作用和地位。同时总结为改革开放广泛服务的言语运用规律，把理论修辞学和实用修辞学结合起来，相互补充相互推动，把修辞学研究推向新的阶段。
关键词：汉语修辞学 现状 前景 思考
目前，汉语修辞学的发展正处在一个历史的关键时刻。是安于现状、停滞不前，还是认清多年难遇的良机，积极进取、勇于开拓，把汉语修辞学推向新的阶段？这是摆在修辞学研究者面前亟待回答的问题。笔者有感于此，曾经发表《汉语修辞学21世纪应成“显学”》和《再论汉语修辞学21世纪应成“显学”》〔1〕等拙文。 本文是在上述文章的基础上，根据为博士生上课时所谈的一些构想修改而成，重点谈当前学科发展的形势和下一世纪发展的一些设想，以此就教于方家和广大读者。
一、危机与良机并存
如果我们对身居其中的今天和刚刚逝去的昨天缺乏透彻的了解，那就难以拥有大气磅礴的未来。由于通向未来的起点是现在，所以我们在探索未来之前，似应先要分析一下汉语修辞学目前所面临的特殊形势。
（一）繁荣中隐藏着危机
半个多世纪以来，汉语修辞学经历了两次繁荣，一次是20年代中期至30年代中期，一次是80年代以来。对此，拙著《中国现代修辞学史》、拙文《汉语现代修辞学研究六十年》〔2〕等均有论析，此间不赘。
综观80年代以来修辞学发展，大体上还比较平稳，它的前、后期（包括90年代前期）在发展上各有特点，有的分支在前期发展快些，有的分支在后期发展得快些。从发展的总体上看，80年代后期以来，成果超过了80年代前期，繁荣还略呈上升趋势。不过应当指出，繁荣的同时亦已萌发出危机。主要表现在：第一，修辞学基本理论研究进展缓慢，有些观点循循相因。在西方，不少学者已把修辞学看成是认知性的，或把修辞看成是人类的一种行为，因此，认知修辞学、行为主义修辞学、理解修辞学等新角度修辞观纷纷涌现。而我国的修辞学多年来主要局限在表达修辞学的旧框架内。第二，思维方式多半还处于单向的、平面的、线状的、就事论事的定势，距离养成多方位的、全方位的、多层次的思维习惯的要求还颇远。所以研究一般还囿于静态的格局，较多地探讨内部结构；对动态研究，对修辞怎样适应题旨情境规律的总结，始终比较薄弱。第三，修辞学怎样多角度、多领域地为改革开放服务并总结出规律，这方面的成效还不显著，似还未引起研究者足够重视。
历史告诉我们，居安尚且要思危，何况汉语修辞学在繁荣的同时，确已呈现危机迹象，不认清这一些，不采取有力的变革措施，修辞学再想大踏步前进，恐怕是颇为艰难的。
（二）恰逢难遇的良机
笔者在以往发表的文章中，曾以几个方面论述了汉语修辞学正面临着千年难遇的良机。现再补充概述如下：
第一，放眼世界。世界学术界正涌动着一股重视语言使用、重视修辞学的潮流。自从西方语言学成为“领先科学”之后，语言的作用被重新认识；与此同时，西方多门学科瞩目语言使用。例如西方哲学在经历了“本体论转向”和“认识论转向”后，正经历着“语言论转向”，语言哲学在西方当代哲学中已占中心地位，哲学和语言哲学都青睐语言使用，它们的研究对修辞学有启发。其它如美学和文学也转向重视表达艺术。心理学和认知科学对修辞学则尤为看重，伍铁平教授曾撰文指出，“修辞学在西方认知语言学中有跃居首位的势头”〔3〕。 在西方语言学界，不少学者已从单纯重视语言内部结构的研究，转为同时重视语言使用的研究。而西方修辞学的命运如何？按加拿大亚省大学高辛勇教授介绍，Rhetoric（修辞学）这个概念“又倍受重视”，它“常常在不同的学术领域出现，几乎是当今的一种‘显学’”。西方学术界的这股大潮，已经而且还要对我国学术界产生强大的冲击波，从而为汉语修辞学的发展创设了难得的契机。
第二，环顾全国。中华腾飞，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也为汉语修辞学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社会迫切需要各行各业的人员提高言语使用（包括口语和书面语）的水平。概括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信息社会人际交往的需要。总的说，不论是国外人士的交往，还是各民族之间的交往以及不同地区、职业、性别、年龄人员间的交往，都要通过言语的运用。二是生产迅速发展和商品经济竞争的需要。不论是商品产销、广告设计、经贸往来、经济谈判等都充满了竞争，成败的因素固然很多，但无不与语言运用息息相关。三是“科教兴国”战略的需要。发展科学技术，对科技语体的改革和完善，提出了新的要求；发展教育，更与教师的口语表达和学术的理解水平有关。四是精神文明建设的需要。语言美是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方向。精神文明建设对服务行业忌讳语、对法律语言、对演讲和辩论语言等等，都提了特殊的要求。
综上所述，改革开放的快速发展，商品大潮的强烈冲击，都迫切要求修辞学的密切配合，要求修辞学为之服务。而修辞学不但未能赶上这个步伐，仅仅从它自身的进程来看，危机已露端倪。与此同时，国内外的大好形势，又为修辞学的发展提供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危机与良机并存，这是汉语修辞学发展史上从未遇到过的新问题，我们对此必须有个清醒的认识，要站在战略高度予以充分重视！
二、关于21世纪汉语修辞学发展前景的一些思考
现代汉语修辞学已经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历程。再过半个世纪至一个世纪，汉语修辞学（或者是整个言语使用学科）能否发展成为一门理论和实践两个方向，能为社会多个领域广泛服务，为多门学科所欢迎的热门学科（或称为“显学”）呢？这是人们所十分关注的问题。根据古今中外历史发展的经验，根据目前主客观越来越趋向于有利的条件，只要这支队伍几代人齐心克服不利因素，努力奋斗不懈，这一目标是并非不可能实现的。
由于一篇短文不可能对发展远景及其实现步骤等作详细的描绘，这儿只想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先对近景发展作一些探讨。
（一）时代呼唤理论上的深入开拓
历史已经一再证明：什么时候理论上有了新的建树，什么时候汉语修辞学就能迈上一个新的台阶。什么时候理论上死水一潭，因循相袭，什么时候汉语修辞学就止步不前。改革开放的年代，急迫地召唤着修辞学理论的开拓与创建。没有正确的理论，就不会有正确的实践！我们需要八面来风的激荡，需要各种新说的挑战。新说从何而来？一是来源于对言语运用实际的总结与提炼，一是来源于对古今中外研究成果的借鉴和吸收。但是不论怎样，归根结底必须立足于汉语实际进行理论上的创造。时代在发展，认识在变化，修辞学理论也应该不断注入新的血液，焕发出创造性的勃勃生机。
1、必须重新认识修辞学研究的范围是言语交际全过程
（1）表达修辞研究与理解修辞研究的统一
过去的现代汉语修辞学仅仅着眼于表达者，实际上只研究表达修辞学。这样只探讨了言语交际的一端而不是全过程。我们认为修辞学应该探讨言语交际的全过程，即包括表达修辞研究，也包括理解修辞研究。
第一，要从表达者的角度出发，考虑怎样围绕表达的目的和意图，调整自己的心理，针对特定的对象，适应特定的场合，采用特殊的表达手段，调动听读者的想象，为使对方取得最佳的理解效果创造必要的条件。这不仅是一个简单的使用词语问题，而是要考虑上述一系列因素的实现。使用词语的过程，也是一系列心理和行为活动的过程。因此，从这个角度看，言语使用也是一种行为，“言”也成了“行为”的一个组成部分。
第二，要从理解者的角度出发，考虑如何根据表达对象的表达意图与心理特征，联系特定的语境，结合对方使用的表达手段，从设想对方设置的前提，到通过对方的话语作出推理。这既是理解对方话语的过程，也是一个认知的过程。不能认为理解者只要被动地接受信息就行。理解者在理解的过程中必须发挥主观能动性，才能取得最佳理解效果。从这个角度去深入总结规律，甚至可以建立一门理解修辞学。
表达和理解是一对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整体。如果只重视表达，就会导致研究的片面性。因为修辞效果的好坏，并不是表达者单方面就能完全控制得了的。同一句话语，不同的听读者由于认知结构和所作的认知努力不同，目的要求不同，对于对方的表达意图，可能会作出不同程度的理解。修辞效果最终是要通过理解来进行检验和显现的。从理解的角度出发去探讨表达的目的与手段，与从表达者角度所作的研究统一起来，修辞学的研究才是全面的。正因为长期以来忽视了理解修辞研究，导致这方面的成果特别少。笔者认为，唯其如此，正需要部分研究者对这个薄弱环节倾注较大的精力，作一些突破性的探讨。
（2）宏观修辞研究和微观修辞研究的统一
以往的汉语修辞学比较习惯于微观修辞研究，把注意力较多地集中在诗眼、词眼，一字一句运用的探讨上，后来虽开始重视篇章修辞，但着眼于交际全过程依然很不够。我们认为，今后微观修辞研究依然要提倡，这是我国的优良传统；但与此同时，应该从交际全过程着眼，结合交际意图，联系交际语境，交际策略来考虑交际过程中的篇章组织、段落及句群的安排、句子及词语的运用。书面交际是如此，口语交际更应如此。在研究的思路上，既要考虑到由小到大，即在探讨词语使用时，要考虑到句式、段落、篇章、整个言语交际全过程的诸多因素；也要考虑到由大到小，即如上所说从交际全过程的因素出发，预设篇、段、句、词语的布置。只有把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紧密结合起来，才能导致探索的全面和深入。
（3）静态修辞研究与动态修辞研究的统一
以往的汉语修辞学基本上只研究修辞方式（修辞手段或修辞格）的内部结构。以研究比喻为例，一是分析比喻的结构由明喻、隐喻、借喻等构成。二是探讨比喻的定义。三是举一些佳例或作一些分析。四是最多论述一下比喻运用的原则等等，比喻研究就算完成。所有这些探索，当然对加深比喻的认识也很必要，但内中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未把比喻放在交际的全过程中去探索，没有探讨比喻运用的规律，只能算是静态研究而不是动态研究。关于其他辞格的研究也同样存在这一弊病。这样，读者学了修辞学后，觉得收获不是很大。我们知道，言语交际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表达一方与理解一方都要根据题旨情境的要求，力求最佳地运用和理解修辞技巧。其中包括表达策略的制定，表达时如何根据不同对象、场合等创设前提、适时调控，使之付诸实现；以及理解时如何考察意图，根据当时的具体语境，循序推理等等。由于这一动态过程千变万化，概括出简明的规律难度很大，所以过去流行一种说法，即认为没有规律可循。21世纪的修辞学研究者如能集中力量攻克这一难题，探索出具体的规律，必将大大提高修辞学的实用价值，大大改善修辞学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2、必须重新认识修辞和修辞学的特征、作用和地位
（1）吸收现代科研新成果，重新认识修辞
笔者在《汉语修辞21世纪应成“显学”》一文中，曾介绍西方修辞学界的一些新观点。如有的学者认为：修辞和修辞学既是洞察人类心智的重要窗口，还能导致对事物的新认识。修辞和修辞学都被认为与人类认知有关，与认识世界有关。还有人认为，修辞（尤其是比喻）之所以重要，还与人类的思考运作有关。有的学者甚至认为整个语言领域都被“比喻性的模式所覆盖”，把比喻当作一种思维模式。又如有的学者主张，修辞是人类的一种行为，人用语言及语言行为建构了一个社会“现实”。人们无论是建构语言还是解构语言，都要涉及修辞。
上述观点说明，西方学术界正从多种不同的新角度重新认识修辞和修辞学，这对汉语修辞学是应该有所启示的。我们也需要紧密结合汉语的特性，对修辞和修辞学有一个重新认识，才能导致研究的进一步深化。
（2）重新认识修辞的作用和地位
修辞学由于是语言的综合运用，它与掌握多门学科的知识关系密切。至于它与精神文明建设的关系如何，我们可从国外学者的论述中受到一些启示。前苏联著名修辞学家科任娜在《俄语功能修辞学·前言》中说：“（修辞学）这门学科的实践意义是毋庸置疑的：提高整个社会、首先是年轻一代的语言修养，是为全面提高苏联人的文化水平而努力的一个环节。这里，修辞学起着头等重要的作用，因为，正如B·B·维诺格拉多夫院士所说，修辞学‘在某种意义上说是语言研究的顶峰，是提高民族素养的理论基础’”。这段话指出了修辞学的重要性：在提高一代人的语言素养、文化水平方面“起着头等重要的作用”，修辞学“在某种意义上说是语言研究的顶峰”，“是提高民族语言素养的理化基础”。
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们不妨立体地分析一下语言的结构。张静教授就把语言分为三个平面（又称“层级”）：一是语基（要素）平面，包括语音和语义；二是语构（成分）平面，包括词汇和语法；三是语用（交际）平面，即修辞。并认为语用即修辞平面乃是最高平面，也是体现语言执行功能的最直接平面。意大利唯美主义学派的浮士勒（ 1872 —1947）曾经指出：“一切属于低级学科——语音学、形态学、构词法和造句法——的现象，都应当在高级学科——修辞学（或译为风格学）中找到最后的、唯一的和真正的解释。”〔4〕中外学者的上述看法， 都认为修辞是诸多平面的最高阶段。正因为如此，科任娜引前苏联学者P·A ·布达哥夫的话很能说明问题：“……修辞学是任何一种发达语言的‘灵魂’。因此无论在语言科学中，还是在文学理论中，它都应占据重要的地位。”〔5 〕只有对修辞学的重要作用和地位有了新的认识后，才能导致研究局面的新开拓。
（二）总结为改革开放广泛服务的言语运用规律
1、必须消除轻视为改革开放服务的思想
修辞学界有人曾经有这样的担忧：“对现实问题的关注会损害修辞研究的学术价值”。学术界也有这样一种看法，认为强调了实用，会导致学术品位的下降。其实这是不必要的。只有我们回顾一下历史，即能找到答案。从古希腊罗马修辞学的发展历程看，当时的修辞学正是在社会需要辩论、说服的情况下迅速发展的。当时的修辞学研究者顺应潮流而动，对辩论、说服的经验进行了总结，捧出了众多的学术成果，这才导致了修辞学学术品位的提高。我国春秋战国时期，也正是由于社会需要游说、论辩，先秦诸子应社会之需，对语言运用很为重视，发表了与总结修辞规律有关的言论，才使这些论述成为我国修辞理论的源头。同样，“五四”之后，也是由于社会需要白话文的推行，现代汉语修辞学才应运而生，从建立到有了很大的发展，学术品位也逐渐得到了提高。史实胜于雄辩。现在，修辞学也只有迅速适应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拿出高质量的成果来，更好地为之服务，才能符合社会的要求，引起人们的重视。
2、总结各个领域的言语运用规律
人既然是生活在社会群体之中的，社会各个领域、各种社团都需要进行人际交往和沟通。改革开放越深入，人际交往和沟通就越是频繁而深入。商品经济发展后，竞争因素大为增加，对人们言语艺术的要求也随之更高。因此，时代需要修辞学的深入发展。修辞学研究者如能根据这一形势发展的要求，从各个领域深入为实践的需要服务，写出多本、多篇高质量的论著来，修辞学的面貌就能大大改观。具体说来，修辞学如能为日常生活、公关、论辩、演讲、言语交际等方面总结修辞规律，解决实践中的问题，如能为公文、法律、科技、政论、文艺、广告等语体总结修辞规律，使各类语体的探讨深入一大步，再加上如能适应和创造其他内部条件，经过几十年和几代研究者的努力，修辞学是有可能从一门不显眼的学科，发展成一门热门学科——“显学的”。仅举一例。1994年，东方出版社出版了一本《说服学——攻心的学问》。该书封面上这样做广告：“说服学，顾名思义，是研究‘说服’的，即研究人怎样说服别人。小伙子向姑娘求爱，求职者登门自荐，考生面试，商人推销，牧师传教，总统竞选，救灾募捐，外交谈判……在生活中，谁也离不开这个‘说服’。”依笔者看，这个“说服学”就是“实用口语修辞学”的别名，它与传播学等学科的关系十分密切。例如此书第一编第一章在论述西方古典说服学时，即把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作为西方说服学的源头，认为《修辞学》是研究说服规律的学科。“目前一般的学术著作普遍存在着出版难、销售难。但这本书94年印5000册，95年又加印8000册，从印数上亦可看到：修辞学只要面向实际，总结言语运用的规律，是会受到广大读者欢迎的。修辞学的发展前途未可限量！
总之，修辞学理论从修辞实践中总结出来后，它又可以回过头来指导实践的深入。如能把修辞学的两翼——理论修辞学和实用修辞学紧密结合起来，使它们相互补充，相互推动。汉语修辞学一定会大放异彩，受到社会的欢迎和重视！
注释：
〔1〕《修辞学习》95.3；95.5。
〔2〕见《“汉学研究之回顾与前瞻”论文集》， 新加坡国际汉学讨论会论文集，中华书局，1996年即出。
〔3〕《修辞学习》95，2
〔4 〕转引自伍铁平《修辞学在西方认知语言学中有跃居首位的势头》，《修辞学习》95，2
〔5〕《俄语功能修辞学》第3页。白春仁等译，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