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石溪动物小说的文体意识_沈石溪论文

沈石溪动物小说的文体意识_沈石溪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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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沈石溪的动物小说在海内外产生了巨大反响。本文从发展的眼光和哲学的高度,通过比较的方法,探讨和研究了沈石溪创作动物小说三个阶段的特点,从而总结了沈石溪动物小说文体自觉嬗变的规律。

关键词 动物小说 文体 本体价值 生命哲学 生存价值 丛林法则

实质上,小说文体是作家将生活转化为艺术的中介机制。

作家的困境与诱惑同在。因为创作没有熟路可走,前程永远是陌生的、冒险的、新奇的。文学批评亦然,面对沈石溪的《狼王梦》、《红奶羊》、《混血豺白眉儿》等新动物小说文体,现成的批评理论显得措手不及。作家总是力图以小说文体来认识和体验人类世界生存的真相。因此,小说文体不仅是指用一定的话语秩序所形成的文本体式,而且也意味着作品所折射出的创作主体独特的精神结构、体验方式、思维模式,以及社会历史、文化精神。

动物文学在世界文学发展史上,始终未能得到充分的发展。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由于动物形象在传统的动物文学中没有取得“主体”的地位,它们在作品中往往只是创作主体单纯的“传声筒”。它们的特点与情感常常被人类的思想和说教淹没了。

在国外,从伊索的寓言,经拉封丹的发展,到现代英国作家吉卜林的《丛林之书》美国作家梅尔维尔的《白鲸记》威廉·福克纳的《熊》,以及前苏联的动物题材作品和拉丁美洲的动物心理小说,动物文学时断时续,或冷或热,长期以来都没有形成较大的优势和潮流。尽管这些动物文学作品能以各种动物作主人公,并通过动物的生活遭遇来反映人类社会。有的作品还能以动物的视角来审视人类的生活,对人与动物,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进行某种哲理的深刻思考。比如,吉卜林的《丛林之书》中有8篇小说,集中创造丛林动物的生活。 作者是以“狼孩”莫格里来组织小说结构的。作品生动地展现了在莫格里周围的狼、豺、熊、蛇等形象。作者是想通过自己的作品向少年儿童传授生活的哲理: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不屈不挠,集体主义,充分发挥个人的勇气与智慧。这既是动物的“丛林法律”,实质上也是人类社会的伦理道德。而拉丁美洲所谓“动物心理小说”,往往赋于人类以外在形貌的动物世界,人物都带上了某种兽类的特征。比如,危地马拉的阿雷瓦洛马丁内斯的《象马一样的男人》,将诗人阿雷塔尔描绘成一匹地道的马,而《热带的猛兽》是用老虎的形象影射了独裁者卡夫雷拉。

从以上粗粗的梳理中,不难发现,国外的动物文学虽在规模、思想、形式和寄寓上都有一定的特点,但文体属性是一脉相承的,它们都把动物形象作为人类或善、或恶、或美、或丑的“傀儡式”或“木偶式”的化身,在艺术上主要使用夸张和象征手法。文体特征显现为拟人化与寓言式。

在中国文学的发展史上,动物文学也一直未能显达起来。像柳宗元的《黔驴技穷》、《捕蛇者说》等优秀作品,从文体角度看,也只是把先秦诸子散文中那些设譬取喻的片断,发展为寓言散文。倒是浦松龄的《聊斋志异》,把中国古代的动物文学推向高潮。作品以说鬼谈狐的方式,暴露了人类现实社会的黑暗与腐朽,并溶进了作者一生的痛苦与不平。但《聊斋志异》虽然把动物寓言演化为动物小说体式,但它的文体特征仍属于寓言型的动物小说。因为那些鬼狐花妖在作者笔下只是某种道德或思想情感的“替身”和“象征”。动物形象本身的特征与性格还没有显露出来,在作品中它们还没有取得具有一定自由度的主体地位。

新时期以来,中国大陆出现了一批执着于动物文学创作的青年作家,而沈石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批活跃于当代中国文坛的动物文学新秀,既有对传统文体的继承与发扬,又有革新与创造。传统的动物文学寻找与确立的是象征本体,而当代的动物文学寻找与确立的是动物形象的本体价值;前者的中心与重点是说教与寓言,而后者则是表现与刻划;前者的价值与目的是引导与教益,而后者则是移情与感化。沈石溪的动物小说,尤其是80年代后期以来的作品,无论在思想意蕴、本体价值、生命哲学、文化蕴涵,还是在叙述语言、形象塑造、情节结构等诸方面都出现了新的气象,实现了动物小说文体的自觉嬗变。他的《狼王梦》等一批新动物小说,在亦真亦幻的艺术世界中,追求动物本体价值,考察与探究动物与人类相通的品质与情操,以动物的“丛林法则”来比照与对应人类的“伦理道德”,即从动物形象来写人类社会,从兽性来写人性,从野蛮来写文明,为的是形象地揭示人生的尴尬、文明的陨落、生存的困境与发展的艰难,从而使作品洋溢着对人类的生命哲学与生存意义“上下求索”的浪漫主义精神。

沈石溪动物小说的创作也经历了从文体的不自觉到自觉的演变过程。

沈石溪选择动物作为自己创作的对象,这表现了创作主体审美趣味对其文体选择的影响。因为当他感觉到什么是美的、什么是愉快的、什么是有吸引力的,那么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把这种感受转化为一种审美的追求,从而对他笔下的文体产生支配作用。沈石溪善讲故事、工于情节的审美情趣,便于在动物小说这个文体中,以最大的限度来营造、想象和虚构动物生活和矛盾的艺术世界。

《第七条猎狗》(中国少儿出版社,85年1 月)标志着沈石溪动物小说文体发端与建构的雏型阶段。这本集子收集了沈石溪85年以前创作的8篇优秀的动物小说。从整体上看, 这本集子的文体特点是偏重于内容的客观叙述,情节的精心构置,思想的积极向上和意蕴的单纯浅显,而缺乏对题材内容的深度加工和主体的深刻体验,其中有些作品似乎是作者生活经历和经验的有序叙述。作者讲述和描写了生活在西双版纳密林中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正在向边境线迁移的象群;为了主人的安危而奋不顾身与豺豹拼搏的猎狗;在老虎嘴下夺回小主人生命的野牛;还有那相亲相爱的双角犀鸟和虐待妻儿的黑熊。这些作品都显示出故事新奇、情节有趣、场面惊险、主题鲜明、风格简朴、手法单纯、语言通俗等特点。

这批早期的动物小说,是作者的“投石问路”,由于及时得到了编辑的高度评价和读者的热烈反响,便鼓舞了作者全身心地投入了动物小说的创作。从文体这个角度来看,《第七条猎狗》中的作品大都应属于寓言向小说过渡的童话型的动物小说。创作主体在作品中随意发挥自己的感受与感情,动物形象本身所特有的性格逻辑和情感逻辑未能得到有力的开掘。作者往往受题材情感的刺激,并按照由此引起的主体情感,较为真实而客观地呈现出来。因此,在那些童话型的小说中,动物不仅具有人类的特性,而且往往是正义战胜邪恶,文明压倒野蛮;对英雄主义与舍己为人高尚品格的歌颂和对邪恶与野蛮的鞭挞。作品产生了警世益人的效果。

如果从艺术心理学来分析,任何艺术作品都将引导读者的情绪向两个方面展开,一是由题材内容引起的情绪,一是由艺术文体引起的情绪。显然《第七条猎狗》引起读者情绪的是题材内容。此时的沈石溪,对自己创作题材的真正意义似乎还没有完全领悟。作者只把握了题材的意义指向,而未能开掘它们潜在的审美价值,艺术形式未能从深度上来征服题材内容。实质上,文体的创造就是美的创造。

文学创作的实践表明,题材内容情感与主体情感的交流是双向的。一方面,题材内容固有的情感色彩影响创作主体,从而引起创作兴奋;另一方面,主体把自身的情感移入题材内容,使主体与题材的情感合二为一。创作主体与题材一同悲欢的境地是艺术创作最基本的动力。《第七条猎狗》正是题材与主体情感双向交流、合二为一的产品。当然,这本集子的意义远远超出了小说本身,它是作者深情充盈与创作母题的泉源。

经过近十年的磨砺,沈石溪终于跳出了童话世界,进入了真正的小说创作的艺术世界。

沈石溪动物小说的创作,掘起于《狼王梦》(上海少儿出版社,1990年12月)的问世。它标志着作者艺术风格的成熟和动物小说文体的自觉。《狼王梦》的重要意义在于,它艺术地创造了狼的文化性格,以及动物世界的“丛林法则”。这是主体感悟生活的特定视角和阐释生活的独特寄寓。更是形式征服题材内容的艺术升华。这种艺术升华,其实在创作《狼王梦》之前的《象冢》(《儿童文学》86年1 月号)和《牝狼》(《东方少年》87年5月号)中有所表现。

《象冢》和《牝狼》这两部作品已基本上改变了早期以故事情节取胜的文体特征,创造了故事情节围着形象转,以塑造形象性格为重心的艺术新质。《象冢》主要描写了野象独特的生活习性:神圣的象冢是野象的永恒归宿。任何一头野象只要预感到死神迫近,无论路途有多么遥远,也要赶到象冢咽下最后一口气,它们绝不肯倒毙在荒野。作者潜人了野象的内心世界,生动地描述了当野象面对神圣象冢时的壮观与悲凉,作者把自己的思想感情隐蔽得很深,更多的是用野象的眼光与视角来审视环境与生活,让野象完全根据自身的思维习惯与生活习性来思考与处世。《象冢》奠定了动物小说的文体价值。

与《牝狼》相比,《象冢》只是作者的牛刀小试。《牝狼》是沈石溪动物小说创作历程中的奠基石。它充分展露了沈石溪动物小说文体的自觉和艺术的深度加工,动物形象在文体中的主体地位得到了确立。小说还成功地表现了动物世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以及狼群社会的生存竞争和种族意识。《牝狼》的核心情节是牝狼白莎如何培养、铸造后代的精英意识和拼搏精神。矛盾的焦点是白莎的后代有狗的血统,它担心自己的子女会蜕化为狗,白莎要把它们培育造就成真正的狼,并以此为基础,在新的环境中建立起一支庞大的狼群,但事与“狼”违。作者为了突出白莎的性格特征,便注重环境描写与气氛的渲染,强化了艺术形象内心的矛盾冲突和感情的颠扑历练,真实地展现了鲜为人知的狼的独特习性,狼不仅具有凶残的一面,而且还有努力奋斗,为了种族的利益敢于牺牲一己利益的品格。《牝狼》是创作主体深切体验生活与生命的结晶,作者童年灰暗的生活经历,促使他对精英与悲壮意义的深刻反省。小说歌颂和赞美了白莎那种不屈不挠的种族意识和悲壮精神,同时也表现了作者对人生的深刻感悟。

《牝狼》的成功强烈地刺激了沈石溪动物小说创作的热情,这便有了辉煌的巨作《狼王梦》。这部小说的创作把动物小说这个文体发展到了一个顶峰。作者凭借激情与幻想,以细腻的艺术感觉和深刻的感情描写,把人类有关“强人意识”、“生存竞争”的反思,有机地融入了狼的生活。小说全方位地探索了如何提高个体的生命价值和生存意义,表现了作者对动物小说深层意蕴的艺术追求。

沈石溪为什么选择“狼”作为自己艺术创作的主要对象?他是这样解释的,因为狼的生活最能体会生存竞争的酷烈与频繁。作者所表现的确确实实是狼的生活,但这种狼的生活又能让读者体会和联想到人类自身的生活和生存环境。沈石溪终于找到了动物小说的艺术突破口,领悟到了动物小说文体的真谛。

《狼王梦》运用客观的审美眼光和写实的艺术手法,努力表现狼的本来面貌和狼的真实生活。在作品中卑污与崇高、残忍与善良、龌龊与圣洁,交融揉合,狼的生命本源与生存意识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丛林法则的严酷性使狼信奉这样的生活哲理:敢于吃掉母亲,敢于咬死父亲,才是真正的狼。小说的全部内容可以浓缩为标为书名的三个名字:狼王梦。“狼王梦”作为意象符号,包蕴着极其广泛而又深刻的意义。小说主要叙述了有着忠贞高傲心灵的紫岚一心一意诱发和唤醒下一代争当狼王的意识,并能成为一代真正的狼王。这是《牝狼》“精英意识”的深化。在紫岚形象身上有一种崇高的悲剧困境和焦虑的生命危机感,这是来自它生命底层的本能燥动,来自它心灵深处不以狼的意识为转移的无意识积淀:权势的欲望?深刻的母爱?生存的竞争?或兼而有之?紫岚的无意识,实际上正是作者对生命价值的深刻反省。沈石溪经历了“文革”岁月和知青生活,这种畸形的经历促使他作生存意义的深刻思考。原本的“大学梦”、“工程师梦”和“出国深造梦”在一片上山下乡的热潮中破灭了。梦是暂时的,但对人生价值和前途的体验却是永恒的。创作主体的这种深刻的体验有机地融入了紫岚的奋斗与拼搏之中。

在《狼王梦》中,创作主体深入了艺术形象的内心世界,大胆而成功地突破了动物小说的旧制与樊篱,从而改造、丰富和扩大了原有的审美规范。作者对题材内容作了深度的艺术加工,艺术形式征服了题材内容。小说不仅形象地表现了狼的生活,而且寄寓了创作主体的思想感情。生活内容被幻象成艺术形象和审美情感。但《狼王梦》的创作原则还是一种近距原则,小说的内容与形式在艺术氛围上非常相似。创作主体的艺术节制还没有完全控制好。“艺术不应当完全屈从自然的必然性,它还有它本身的规律。”(《歌德谈话录》)沈石溪在创作《狼王梦》时,似乎还没有掌握“深情冷眼”的艺术技巧,而一味地放纵自己对形象的热爱与深情。“深情冷眼”技巧,要求作家应冷静地去升华火热的激情,以精心设置的艺术形式将情感引入审美轨道,通过艺术形式缓解和阻滞题材情感的泛滥。否则就是对题材内容的奢侈挥霍。

几乎与《狼王梦》同时发表的《一只猎雕的遭遇》(江苏少儿出版社,90年11月)也是沈石溪突破传统动物小说的新尝试。小说成功地通过金雕巴萨查的遭际折射了人生,观照了现实。作品主要描写了巴萨查由猎雕——诱雕——种雕——猎雕的角色转换,以及最后为抢救主人而献身的曲折遭遇,传达出了强烈的震撼力量。而这种穿透人性的艺术力量正来自创作主体对生活理想和生命价值的体验与感情。《一只猎雕的遭遇》在形象的个性化、内容的心灵化、动物的精神化方面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90年代以来,沈石溪的动物小说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呈现在世人面前。作者通过自己的作品不仅把奇丽的大自然和动物世界中鲜为人知的奥秘艺术地展现给读者,而且还能深刻地剖折动物形象内心活动的心理历程,艺术地表现了动物世界别具一格的生命规律、生存竞争、有序的动物习性,以及艺术形象鲜明独特的个性。《混血豺白眉儿》(《红岩》94年第3 期)标志着沈石溪动物小说的创作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和在小说文体艺术世界中又攀上了更高的台阶。有人曾预言,《狼王梦》不仅是沈石溪动物小说创作的巅峰,而且也是动物文学的极致,再要向前发展与突破比较困难。但沈石溪并未满足已取得的成绩,而作了新的调整与尝试。这种尝试与调整主要表现在,作者更为深刻地探求与确立动物本体形象的象征意蕴;对艺术形象的描写与刻划更具个性化与典型化的艺术特点,力图通过个性来表现共性,通过特殊表现普遍;对题材内容作了更为深度的艺术加工,形成对内容的把握与驾驭更为娴熟和有意识,对艺术形象情感的创造走向了有序的艺术节制,达到了“深情冷眼”的艺术高境界。从而使动物小说文体又出现了一次更高层次的自觉嬗变。

在谈《混血豺白眉儿》之前,有必要先分析《红奶羊》(《东方少年》90年11期)这部艺术杰作,因为《红奶羊》在艺术品位上与《混血豺白眉儿》近似,也表现了作者动物小说文体的自觉嬗变。《红奶羊》以羊的独特眼光与视角来观察、评价、比较羊与狼不同的习性与特点。角度新颖,构思巧妙、意蕴深邃,文体精致。主要形象母羊茜露儿,一次偶然的机会充当了狼崽的奶妈,把狼崽喂养大以后,它又成功地回到了羊群社会。“狼奶妈”的特殊经历使它对自己的种群有了更为深刻而客观的认识,羊虽是善良温顺的,但同时又是怯懦胆小、自私萎缩的;而狼呢?虽是凶残狡诈的,但同时又是勇敢无畏、敢于自我牺牲的。羊优狼劣?狼优羊劣?茜露儿的体察与比较使它陷入了痛苦的不能自拔的沉思中。小说所创造的“神羊峰”的理想境界,摆脱了茜露儿的痛苦。它要到神羊峰去寻找那有着“羊脸、虎爪、狼牙、熊胆、豹尾、牛腰的红崖羊”。因为这是“一头对同类善良温顺,对食肉类猛兽无畏的大公羊”。茜露儿要和这头杰出的大公羊共同繁殖出“新品质的羊种,既有食草类动物的脉脉温情,又有食肉类猛兽的胆识与爪牙。”这是作者“生命”母题的深化与发展。作品力图以生存意义的角度来理解生命和人生的意义,从而使小说充盈着一种强悍、粗犷而又深刻的气质,流动着一股宏大、深沉而又真挚的感情。同时,《红奶羊》还表现了作者在动物小说文体上向内转的心理化倾向。作者的观察与体验已深入到艺术形象的情感、思想和意识的最深处,表现出对人类生存境遇的终极关怀,从而体现了文学创作作为一种崇高精神活动的重大意义。如果要评沈石溪最佳动物小说的话,那么我会投《红奶羊》一票。

对人类生存境遇终极关怀的创作倾向,在《混血豺白眉儿》中表现更加深刻。擅长讲故事的天才在这部作品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作者从容地讲述那只混血豺悲伤的故事。小说情节跌宕起伏,意味深切隽永。白眉儿由于是狗与豺爱情的结晶,因此,自它的豺母死了以后,便祸从天而降,苦难与危机时刻伴随着它,孤独之苦,逃亡之苦,苦豺之苦,茕茕孓立,形影相吊,四面楚歌,惊心动魄。作品通过艺术形象所表现的苦难意识,是作者对生命价值和生命母题的一个新的思考和兴奋点。人生多苦难,动物亦如此。在苦难中,更能显示生活主体生命体验的深刻、生命抗争的力量和生存态度的强烈。由此,便在文体上就有了淡化浓烈悲剧色彩的特点,创造了一种泛悲剧的艺术氛围。这主要表现为没有鲜明的崇高素质和明显的悲剧冲突,但又总是不尽“豺”意的平凡的生存悲剧。而这种平凡的生存悲剧具有更为普遍的意义。为适应这种艺术氛围,作者的叙述语言也更加平和、冷峻。并多了一份主观情感的自然介入。

另外,《混血豺白眉儿》一改《狼王梦》那种大开大合、慑人心魄的艺术手法,还有意淡化了主题的庄重性和严肃性,让白眉儿始终处在一种尴尬的愁云惨雾中,它的生命存在是如此的荒凉而又灾星高照,是那样的沉重而又无可奈何。表现了作者对生命本体情境的质疑。在萧索苍茫的感慨中,作者并不急于进行道德评判,这倒反而超越了时空的局限,又多了几分意蕴情致,同时也迟缓了作品的情绪张力和艺术节奏。

最后,《混血豺白眉儿》创造了新的人与动物的关系。如果说《第七条猎狗》中是以人的眼光来审视与把握动物的话,那么在《混血豺白眉儿》中是以动物的眼光来审视与理解人类社会的。通过白眉儿观察,不是也深刻地揭露了人类社会的不公与荒谬吗?作者设法让动物与人类处在同样的地位,以此映照出人类难以发现的自身弱点,从而使作品具有了更为深厚的思想意蕴。沈石溪近期发表在台湾《民生报》上《狩猎系列·我所经历的动物故事》的十多篇作品,也表现了这种新型的人类与动物的关系。这些作品在台湾产生了较大影响,一段时间出现了“沈石溪热”,数家大报纷纷转载他的小说,评论界也发表了一批评论文章,认为沈石溪的动物小说弥补了以自然主义观点写动物小说的缺陷,在描写动物社会时,常常不忘提供人类社会一个平行对比的机会。

从根本上说,《混血豺白眉儿》和《红奶羊》表现了作者的艺术创造已达到了得心应手、炉火纯青的高度。作者运用远距原则,将内容与形式在表象上保持较大距离,使艺术形式成为艺术内容的背景,两者的差异愈发鲜明地衬托出艺术内容的特点,从而使这两部作品的隐形结构具有了较强的艺术魅力。茜露儿不仅要“话着”,而且要活得更有意义;白眉儿对苦难生活的深刻体验,促使它去找寻生存发展的前程。实质上,人类的生存形态在本性上也趋向于寻找某种文化和审美的形态,而且只有当它取得某种文化和审美形态时,人为之人的生命活动才真正开始。这是人生的真谛,也是《红奶羊》和《混血豺白眉儿》所折射出来的艺术精髓。

总之,作为沈石溪创作第三阶段的这两部作品,把读者带进了一个全新的艺术天地,作者化自然情感为审美的情感,情感的艺术化最终演化为文体的自觉。形式征服了题材,从而创造了有意味的形式。作品所传达的已不是创作主体一己的情绪,而是对宇宙人生的深切感悟与理解。

从《第七条猎狗》到《混血豺白眉儿》反映了沈石溪动物小说的创作历程,同时也表明了作者对动物小说文体自觉的艺术追求。作者潜入了动物形象的内部,以动物为视角,营造了动物社会的矛盾冲突、悲欢离合,从而全方位地展现了动物生活的原始习性、生命样态、文化密码、感情天地、性格特征、理想追求。提供人类社会一个思考与对比的参照。作者善于把自己深切的生活感受和生命感悟,艺术地移植到动物形象身上,使动物习性与人性相契合,这必然给道德规范日益解体的人类社会以深刻的警示。

沈石溪曾说:“动物小说的题材最容易刺破人类文化的外壳、礼仪的粉饰、道德的束缚和文明社会种种虚伪的表象,可以毫无遮掩地直接表现丑陋与美丽融于一体的原生态的生命”。也许这正是沈石溪执着动物小说创作最深刻的原因。沈石溪的动物小说为世界儿童文学领域开拓了一个新的艺术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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