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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父母离异后,我一直过着东食西宿的生活,这么多年,似乎也早已习惯了。
爸爸有了另一位贤慧的妻子,为了生活,为了新家,为了我忙碌着。妈妈则住在外婆家独自品尝情逝如风后的悲伤。作为女儿,我总是偏向着妈妈,有着监护权的爸爸似乎也了解这点。闲暇之余,也常帮着妈妈做点什么。
也许失去家庭的孩子都很早熟。幼小的心灵要承受破碎家庭留给我们的压力和打击,我努力摆脱脆弱,却时常在漆黑的夜晚哭着醒来,直到那天,我才真正坚强。
昨日接到电话:妈妈病了,是急需做手术的胆结石,可因为一时拿不出钱,妈妈便不愿住院。为此,我不得不披星戴月地赶回家。
面对我满含泪水的双眼,妈妈最终拗不过我的固执,决定暂时向公司借两千元钱。
揣着公司会计给我写的两千元人民币的支票,心中涌起阵阵感激之情,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必须尽快取到钱,送妈妈入院。
告别了公司里一张张和蔼的脸庞,我来到了银行,一位丹凤眼小姐接过支票,一双画得黑乎乎的眼睛在支票上停留了许久,突然右手一挥,那张支票回到我的面前:“帐号不对。”啊?我心里一惊,怎么可能呢?偌大的公司,帐号怎可能出错?我尽可能压制住内心的惊讶和不安:“麻烦你,再查查好吗?”“有什么好查的!错了就错了!”丹凤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声音提高了八度,硬梆梆的话语无情地表明了我得回到公司核对帐号。
公司的帐册有四本,当核查到第四本时,方才查出确实少了一位数。我拿着第二张崭新的支票,再一次来到银行。
太阳虽在头顶上,可天气仍然很冷,行人搓着手,跺着脚,我却早已汗流浃背。
接待我的仍是那位丹凤眼,尽管我心平气和地站在柜台前,却掩饰不了我对她莫名的厌恶感。丹凤眼又做出第一次做过的动作:右手一挥,那张支票中邪似地飞到我面前:“公章没盖清楚,重盖!”她就像一位至高无上的国君,我就是她施暴的小卒。我望着这位小姐,突然觉得她比我第一次见到时还丑,人类美好的东西在她身上体现的并不完全。
没有选择的我不得已又回到了公司,重新给支票盖章。
不知是“老天作弄”,还是“运气不佳”,第三次也失败了。原因是:收款人没填。
怀着满心的疲惫与不安,往返于不止两次路经的途中,道不出的焦急和心痛,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迷路者,一脸的茫然与无助,却无人能帮我一把。一时之间,竟怨起了早已分开的父母和支离破碎的家庭,还有公司里那位开支票的糊涂会计,银行里的丹凤眼,可我不得不面对现实。此时,我最深爱的妈妈正等着我为她解除病痛。想到这里,不知是哪儿升起了一股勇气,我决定用女儿单薄的肩膀为母亲分担一点苦痛。
第四次到银行,已是下午五时了,听说爸爸得知妈妈病重的情况后,百忙里抽出时间,拜托熟人担保妈妈进了院,只差钱了。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过内心也多了一丝安慰。
银行里一位嘴唇红似樱桃的小姐拿着支票看了半天,忽然迸出一句:“这钱急用吗?”莫名其妙:“当然了!整整一天,我们跑了四趟,疯了?”我对她的这句话很有些气恼,冥冥之中也预感一丝不祥。
“对不起,”樱桃小嘴抱歉地一撇嘴:“微机坏了。”
“微机坏了?”那不就是说取不到钱了?没了钱,妈妈不就摆脱不了病痛的折磨了……
我再也受不了,感情的护栏一下子全被击垮,趴在柜台上任眼泪放肆地滑落,浑身抽动着,似乎整个世界都已感受不到了,迷惘、焦急、恐慌、委屈、无助……一下子在我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此时的我,再也不相信冷静可以解决问题。
其实谁都知道,钱是可以马上拿给我的,只是有一道程序必须在取钱之前完成。能否拿到钱,关键在于有没有人可以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受情绪的感染,那位樱桃小嘴有些动容,望着对面的丹凤眼试探着低声说道:“怎么办?给她吧!”口气中充满了怜悯。丹凤眼神情自若地瞅了我一眼,和樱桃小嘴对视了一会儿,诡秘一笑,似乎这是一场极其好玩的电影,我饰演的是电影中最悲惨的反叛人物,而她却是为正义人物叫劲儿,对我吐唾液的观众,我怔怔地望着丹凤眼,一腔怒火极想迸发,可不争气的眼泪竟一个劲往下掉,愤怒已被悲伤覆盖了。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妈妈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样子。不行,我一定要拿到钱,这两千元对于我来说是多么重要。现在,只有我——这个做女儿的能够帮妈妈了。我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那些工作人员们:“求你们,帮帮忙,我妈妈正……躺在手……手术台上,等着钱……救命,你们就……就取出来吧!求,求你们了……”说着说着,颤抖的声音已出不了声了,此时,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呼吸有些困难,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表达出最完整的话语来,可惜脑子里的一片空白,使我没能做到。银行里的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我,就连丹凤眼也停住了手中的活儿,缓缓抬起了眼睛。适才喧闹的屋子一时静得没了声音。不知是不是我的痛处触接到在场所有人的内心深处,不约而同地有一丝伟大的情愫在牵扯着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泛起了一阵隐痛。
有位负责人从柜台内走出来,向工作人员了解了大致情况,回头看了看伤心欲绝的我,转身对樱桃小嘴说道:“跳过电脑程序,先提钱给她。”
终于,钱到了我的手中,但那似乎不是我,而是沉甸甸的情感和一触即痛的心碎。
一件自认为容易好办的小事在历经了漫长艰难的磨难后,最终在一片伤心凄凉的气氛中结束了,留给人的却是无尽的泪水和沉重的叹息……
事情过去整整一年了,我用一颗成熟的心去诠释整件事情的始末,不再怨恨糊涂的会计、丹凤眼,还有早已分开的父母,因为我学会了理解、宽容、坚强。
失去家庭并不可怕,如果我们敢于走向生活,挑战生活,就会比别人拥有得更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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