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贸易便利化改革经济影响的研究综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便利论文,贸易论文,经济论文,WTO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F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700(2007)03-0104-05
贸易便利化是多哈回合谈判的一个新增议题。根据世界贸易组织的定义，贸易便利化是指“对国际贸易程序的简化和协调”①。所谓贸易程序是指“在收集、提供、交流和处理国际贸易货物流动所需要的数据的过程中涉及的活动、做法和手续”。
为进一步明确谈判任务，WTO将多哈回合贸易便利化的谈判框架确定为就关贸总协定(GATT)1994第5条“过境自由”、第8条“进出口规费和手续”、第10条“贸易法规的公布和实施”规定的主要义务进行谈判。各成员方对贸易便利化改革的主要建议包括贸易文件格式的国际标准化、法规程序的透明化、建立贸易法规及便利化的联系点制度、建立相关管理规定变更的预告制度、建立贸易文件审批的单一窗口制度、建立货物通关的预清关制度以及快速通关程序等②。
狭义来说，贸易便利化是指提高货物通过海关的物流效率或货物跨境流动所需单据的处理效率。近年来人们将贸易环境也纳入到这一概念中来，具体包括海关和管理部门的透明度及专业水平，还包括标准的协调和对国际标准的采用。同时贸易便利化的重点日益转向一国境内，贸易便利化改革包括国内政策和体制，能力建设成为其中主要话题。互联网与贸易的结合进一步使信息技术和基础设施也融入到贸易便利化概念中来③。
本文的主要目的是分析总结与上述建议有关的贸易便利化经济影响的研究。但是由于之前国际上的贸易便利化研究大多不是在WTO严格限定的范围内进行的，而是更多侧重于对包括海关程序在内的综合边境措施便利化改革的经济影响进行分析，因而实际针对的具体问题可能更宽泛一些。
一、贸易便利化研究的理论基础
贸易便利化改革与减少不必要的交易成本密切相关。近几十年来，一方面受多边贸易谈判影响，传统的关税及数量限制等关税贸易壁垒日益削减，使得海关程序等导致的交易成本问题对国际贸易的影响日益凸现；另一方面跨国公司的全球竞争加剧，加强了对小批量订单生产方式以零库存管理的需要，这使企业越来越频繁地依赖中间产品的小批量供货，对贸易程序的简化及海关等部门的工作效率提出了很高要求。与此同时，伴随全球经济一体化，国际贸易流越来越大，海关等货物出入境管理部门对进出口商品实施监督检查、确保环境及动植物卫生检疫安全的工作压力越来越大，同时区域经济一体化使得原产地管理复杂化，如何通过贸易便利化确保相关工作实施同时降低交易成本成为重要的议题。
贸易便利化导致交易成本变化的国际经济影响可以用等量的从价关税及其变化来衡量。理论研究认为，关税的影响有价格与效率两方面。价格效应可以是直接的，如海关部门和港务部门收费等可以直接导致贸易品价格上升；价格效应也可以是间接的，如由于海关清关迟延或货物通关时间没有保障造成贸易品价格上升。这些都会导致贸易品的价格上升，进而影响贸易水平，对国内生产形成一定的保护。效率效应主要是由于资源配置扭曲或资源配置扭曲修正产生的。以交易成本对国际直接投资的影响为例，交易成本过高可能会减少以效率为动因的国家直接投资，但会增加为规避交易成本，以市场为主要动因的国际直接投资。国际投资行为研究表明当前世界上大部分投资行为的目的都是到出口地建立生产部门，那么交易成本的下降可能会减少这类国际直接投资。
但是贸易便利化导致交易成本变化的影响也有不同于关税的方面，交易成本增加或较少对政府财政收入的影响不像关税那么明显。以海关现代化为例，在海关程序产生的交易成本中只有直接向海关等边境服务部门支付的费用会使政府财政获益。海关现代化会提高海关工作效率减少走私和腐败，如果税基扩大带来的财政收入增加能够超过海关收费减少对财政的负面影响及政府为海关现代化所支付的成本，那么这类贸易便利化改革可能会增加政府财政收入。
二、贸易便利化对贸易流影响的研究
贸易便利化是近几年提出的概念，针对贸易便利化对贸易流量影响的研究大多也是近几年进行的。其中一些研究集中针对APEC地区进行，APEC中既有发展中成员也有发达成员，其地区贸易流量占全球贸易总流量的一半左右，因此研究结果具有一定代表性。
贸易便利化研究多采用地心引力模型④和可计算的一般均衡模型。APEC(2004)利用地心引力模型发现将海关程序方面的贸易便利化条件改善10%可以促使APEC区内进口增加至少0.5%。Dollar等 (2004)对来自8个发展中国家的7302个公司调查发现，海关清关时间是影响出口的决定性因素且进出口国的海关清关时间对出口都有显著影响。Kim等(2004)采用地心引力模型研究发现海关程序改进50%可以使APEC内的工业化国家进口增加1.7-3.4%，新兴工业化国家进口可增加2.0-4.5%，其他工业化进程中的国家的进口可增加7.7-13.5%。Wilson等(2004)及Wilson等(2003)使用地心引力模型分别对全球75个国家和APEC进行调查估算，发现港口效率及海关管理方面落后的国家如果改进上述便利化措施对全球贸易流量及区域内贸易流量有显著影响。Batra等(2003)对80个国家的8560家公司的调查发现在拉丁美洲、非洲、东亚发展中国家和中东地区海关及外贸管理制度是仅次于关税和政策管制的影响商务活动的因素。APEC(1999)利用可计算的一般均衡模型发现交易成本下降导致工业化国家或新兴工业化的韩国、中国台湾和新加坡的进口价格下降1%，其他发展中成员的进口价格下降2%，可以使APEC地区的货物贸易额上升3.3%。
值得一提的是，Wilson等(2003)利用地心引力模型对贸易便利化的贸易利益进行了国别研究，结果如表1所示。其中中国的海关环境及港口效率都低于APEC的平均水平。如果中国将海关环境与APEC成员的平均水平差距缩小一半，则中国从APEC成员的进口可以增加9%，出口可以增加1%，进出口总额可增加10%。如果港口效率与均值的差距缩小一半，则中国从APEC成员的进口可以增加74%，出口可以增加2%，进出口总额可增加76%。也就是说，我国的进出口流量都会扩大，但进口增幅远大于出口增幅。这说明一方面贸易便利化改革有利于解决我国长期贸易顺差压力过大的问题，另一方面也要注意贸易便利化改革的循序渐进，以防出现贸易逆差失衡的现象。此外，表中模拟结果还显示，各国改革后进口流量增加都远远超过出口流量增加。如果一国更注重出口市场开发，则贸易便利化改革不应单边进行，而应寻求多边至少是双边行动。
表1 贸易便利化和贸易流量
资料来源：由Wilson等(2003)数据整理得出。
总结上述研究的结论，可以发现：
1.所有研究都表明贸易便利化对贸易的影响是积极的。即使是交易成本温和下降也会导致贸易量的显著增加。
2.显示国家和低收入发展中国家都可以从贸易便利化获益。相对而言，发展中国家贸易便利化改革的收益要大于发达国家，这反映了这些国家海关管理及港口效率较低，改革的边际收益较高。
3.改进海关程序的国家和向该国出口的国家都可以从效率提高中获益，但从出口市场扩大角度看，向改革实施国出口的国家获益更多。
4.提高港口效率的潜在收益要大于改进海关程序的收益，但后者仍然会显著增加贸易流。
5.量化研究的结果回应了商业调查的结果，商品跨境流动的低效率严重阻碍了贸易的发展和经济增长。
此外，贸易便利化对贸易流量影响的量化分析还面临两方面的挑战。一是如何区分贸易便利化与贸易流增加之间的因果关系。贸易量和国际直接投资的增加可能会导致海关等贸易管理部门工作压力加大，促使其提供更为便利的服务措施。那么即使贸易量与贸易便利化之间确实存在正相关关系，也无法确定二者之间孰因孰果。另一方面，贸易便利化改革通常是一步一步开展的，历时较长，有些国家的改革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在这么长时间里影响贸易流变化的原因很多，将贸易便利化对贸易流的影响选取出来并确保其可信度有一定难度。
三、贸易便利化对政府财政收入的影响研究
贸易便利化分析的另一重要层面就是贸易便利化对政府财政收入的影响。海关税收在很多发展中国家的财政收入中都占有重要地位。OECD和世界银行调查表明关税在一些发展中国家的财政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有的甚至超过政府财政收入的1/3。我国海关税收在财政收入中的比重也在1/6以上。这也是很多发展中国家在多哈回合贸易便利化谈判中持谨慎态度的重要原因之一。
OECD(2005)对12份分别针对不同发展中国家的海关改革经验的调研资料总结发现：
1.成功地实施海关改革计划可以使海关收入显著增加。
2.即使是温和的海关现代化进程也可以带来海关收入的改变。
3.一些海关改革经验表明在关税明显下降后海关收入维持稳定。
4.改革的收入效应不一定即刻体现出来，因为改革计划的实施需要时间。
5.在许多发展中国家的海关改革计划中，技术和资金援助是改革的重要组成因素。在有些国家公共部门和私人部门的合作伙伴关系成为海关改革的一部分。
四、贸易便利化对FDI的影响研究
大多数经济类文献认为贸易便利化对FDI有积极影响是当然的，因而很少有人试图去验证这一结果。少量研究表明较好的市场秩序和开放的市场对外资流入有积极影响。从商业角度看，市场的直接及间接交易成本很低并具有高度可预测性是投资决策关键因素。许多跨国公司在选择投资对象时都是将候选国家按一个固定的筛选标准先行选择，一国边境程序导致的交易成本及交易风险大多会被考虑为成本因素，而最终被选中的对象通常是成本收益分析中处于最佳状态的国家。
在少数几个研究贸易便利化对FDI的重要性的相关文献中，Dollar等(2004)对包括巴西、印度和中国在内的8个发展中国家的7302家公司进行调查，最大似然法估计显示海关清关时间是外资进入以及出口市场选择的关键性因素。同时Dollar et al(2003，2004)发现一国境内不同关区的清关时间经常有很大差异，最长清关时间会影响一国海关清关时间的可预测性，而这一时间在许多国家都长达平均清关时间的 2倍以上。
交货的不稳定性经常迫使公司保持高水平的库存。Gausch and Kogan(2001)发现发展中国家制造业的存货水平比美国要高200-500%。作者估计将存货降低一半可以使发展中国家制造业的单位生产成本下降20%。更有效的运输及物流系统不仅可以降低交货成本，而且使交货时间更加可靠。进入发展中国家的外国投资有相当一部分进入生产领域，为出口市场生产产品。Filmer(2003)的研究显示海关管理对 FDI和国内投资都很重要。发展中国家资本稀缺，资金成本昂贵，导致资金占用的交货迟延成本很高。
五、贸易便利化的成本与收益分析研究
贸易便利化改革成本与收益分析对当前多哈回合的贸易便利化谈判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实施贸易便利化改革需要成本投入，尤其是在一些发展中国家海关现代化及改善港口服务预期改革投入成本很高，使其在国际谈判中踌躇不前，不敢承担约束性义务。目前的研究资料很少能对改革实施的成本与收益进行量化的比较。Finger and Schuler(2000)的一项相关研究曾指出世界银行在一些不发达国家的项目经验表明仅仅为履行乌拉圭回合协议在知识产权协议、动植物检疫标准和海关估价这三方面的约束性义务，就会花费这些国家1.5亿美元，而这笔开支对其中一些不发达国家来说，比其一整年的财政预算还要多。
最近Yann(2006)按照多哈回合贸易便利化议题谈判过程中各成员方所提建议，将贸易便利化措施具体划分为12大类，采用德尔菲方法进行专家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建立（电子）单一窗口制度被认为是12种措施中成本最高的，其次是建设风险管理系统和建立并扩大海关审计控制制度。专家们指出最不发达国家和低收入发展中国家在其具备合适的资源的情况下，也需要至少3-5年的准备时间才能实施上述措施。
而采用标准贸易文件格式及HS商品分类制度、使用国际一致的标准数据结构、建立国家贸易便利化委员会、文件预告制度的实施成本则较低。专家们还对贸易便利化改革的顺序选择提供了政策建议。但正如Yann自己所说的，这份研究报告只是指导性的，没有提出具体的成本量化分析方法。
六、小结
贸易便利化的研究表明贸易便利化可以通过降低交易成本促进贸易与投资行为，同时发展中国家的改革经验表明海关改革可以通过海关管理效率的提高、贸易流量扩大导致的税基扩大等改善增加海关税收收入。由于贸易便利化改革对改革实施方的进口和出口影响并不均衡，因而实施国对贸易便利化改革的贸易平衡影响应该慎重考虑，有益的选择是通过双边或多边的方式共同实施、共同受益，同时还可以削弱贸易平衡方面的不利影响。但目前贸易便利化的实施成本研究还只是指导性的，不能帮助发展中国家消除改革成本方面的顾虑。
贸易便利化经济影响的研究对我国有启示性意义。由于我国长期面临贸易顺差的巨大压力，由于贸易便利化改革对进口的促进作用大于对出口的促进作用，因而可以在不仅不损害而且有利于我国出口的政策环境下，改善我国的国际收支状况。同时，还有可能进一步改善海关税收，增强出口退税能力，进一步释放出口活力，改善投资环境，增强吸引外资的国际竞争力。当然，这一切都应该在审慎地考虑改革成本的前提下进行。
收稿日期：2007-01-09
注释：
①OECD(2005),"The Economic Impact of Trade Facilitation",TD/TC/WP(2005) 12/FINAL,p6。
②具体参见2005年10月31日WTO的贸易便利化建议汇总文件(TN/TF/W/43/Rev.4)。
③Shweta Bagai and John S.Wilson(2006),The Data Chase:What 
Out There on Trade Costs and Nontariff Barriers?,World Bank 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3899
④地心引力模型(gravity model)最初用于研究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贸易影响。由于区域经济一体化可以改善区域内的经济环境，降低区域内交易成本，增加成员间市场的相互吸引力，因而可以促进区域内贸易。地心引力模型则因用于量化这种一体化带来的区域内市场吸引力及成员国间贸易额增加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