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裴艳玲表演艺术的美学特征_艺术论文

论裴艳玲表演艺术的美学特征_艺术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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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多年前的一个木叶萧萧的秋天,河北省盐山县红山村的农民和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群,正翘首以待或坐或站地挤在临时搭成的舞台下,心急火燎地等着看河北梆子戏《金水桥》。他们不知道,这时的后台正乱成一锅粥,管事的急得几乎要骂娘,为什么?因为扮秦英的演员突然患盲肠炎不能上场,眼看台下黑鸦鸦一片的老乡们一阵阵的叫场,谁能不急?正在演员们乱作一团的时候,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拨开人群不慌不忙地说:“急什么,我来!”虽然小女孩在众人的惊疑声中,神情自若十分肯定地说了“我行”,但仍不免让人疑虑重重,可是救场如救火,为解燃眉之急也只好姑妄一试了。于是紧急对词、吊唱,随即扮戏登场。任谁也不相信,这个小秦英登台后,叫板、开打、一招一式纹丝不乱,竟博得满台彩声。这个小女孩就是当年年仅5岁的裴艳玲。这场临时演出,显示了童年时期的裴艳玲非凡的艺术灵气和天才禀赋。于是,一个天才的戏曲演员和未来的河北梆子优秀表演艺术家,在那时就已命定了她的终生和未来。天才,是不可否认的,这并不象某些大人物和理论家所说,认为一谈天才就是唯心论,现代科学证明,人体的奥秘迄今为止,人类自己尚未完全破译。如果我们详尽地剖析裴艳玲49年来的生命历程,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裴艳玲,一个天才的演员。

当然,天才并不意味着后天的懒散和天然自成。古人早已明白,天才而成大器者,不经磨礪是不行的,有“玉不琢不成器”之谓。裴艳玲的演艺生涯就是这样过来的。

裴艳玲的传统功底十分深厚,几乎在12岁前就在父亲裴聚亭和老师李崇帅“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严酷训练下,奠定了这一坚实基础。如作为武生的重要基功搬腿、踢腿、飞脚、扫腿、旋子等,就练得极其辛苦但又无比扎实。裴艳玲本人在回忆这段练功时说:“今天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到台上还能拧30多个旋子,和这段苦很有关系,当时受了大罪,可现在觉得十分宝贵了。”

在扎实的基功基础上,裴艳玲又先后拜师于名武生崔盛斌、郭景春、李少春、侯永奎等人,进一步学技巧学戏,使技巧归路并规范化,在艺术上获得了突飞猛进。这种艺术上的飞跃,在13、4岁的裴艳玲演出的《闹天宫》(饰孙悟空)、《宝莲灯》(饰沉香)、《八大锤》(饰陆文龙)中尤为明显。如《宝莲灯·下山》一场,沉香上场一路筋斗,四小翻,四折腰,落地又接30多个旋子和一圈乌龙绞柱,这组翻跌技巧难度极大的组合,是一般的男武生也难以驾驭的。

可以说,1963年春年仅16岁的裴艳玲,在基功上业已登峰造极,表演上也渐趋成熟,这在全国戏曲演员中是极为罕见的,所以,她在文革后的艺术腾飞是必然的,绝非偶然和机遇。实际上,裴艳玲是一朵迟开的艺术奇葩。

1985年,也是秋天,正是北京人西山看红叶的时候,裴艳玲以传统昆曲折子戏《夜奔》和新编古代戏《钟馗》,如红叶般红透了北京剧坛,刮起了一股势劲力长的“裴艳玲旋风”,不仅刮遍国内艺术圣坛和演出市场,更旋出国门,刮到了香港、日本、新加坡、美国乃至欧洲大陆。在不太景气的戏曲舞台天地里,裴艳玲用她深厚的传统功底所凝铸的精湛技巧独步剧坛,开闯了属于她的一方艺术领地和辉煌事业。一时间,裴艳玲的名字炙手可热,好评如潮。

在众说纷纭的热情评价中,我们由衷地认为,“继承传统说”是深中肯綮的。说一千道一万,裴艳玲如果没有深厚而扎实的传统艺术根底做为她的表演基础,无论多么具有“现代意识”、多么“统一在整体艺术之中”,也是无法超越和升华的。历史虽然步入了现代,但戏曲艺术塑造人物的手法,由于种种原因,其现实表现仍然是以形式取胜的,并非是以刻画心理为特色的。所以,一个戏曲演员对传统技艺的熟悉、掌握程度越精熟,对创造舞台人物形像便越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的精力便可更多地集中在人物身上而心无旁鹜,不必再把技巧的束缚当作一种负担,反而可以随心所欲、驾轻就熟地去发展戏曲用形式外化人物心理的特殊艺术方法,去塑造好各种人物。作为当代人的裴艳玲也是社会的一员,她身上不可能没有时代感,这种感觉有意识无意识地潜移默化渗透到她高超的技巧中,使她塑造的人物形象别具一番新貌。所以,裴艳玲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她本身掌握了深厚的传统与技巧,换言之,即是她深刻地颖悟了传统戏曲艺术美的本质,对戏曲而言,没有技巧也就没有了艺术;技巧的堆砌固然不足取,但没有技巧则更无法谈及人物塑造而终于一事无成。

所以,我们认为:深厚的传统艺术根底是裴艳玲表演艺术中,一个极其重要的美学特征。只有熟悉了传统美、掌握了传统美的人,才能更好地去发扬传统艺术美,并发展雕塑新的美。

中国戏曲艺术是表现性的艺术,以假作真是其主要特点。裴艳玲用她浑然天成的技艺充分发展了这一特点。作为一个女武生来说,从艺术上讲当然要以武生来衡量其成就的高低,但无论如何不应回避她女性的一方面。

所以,我们认为裴艳玲表演艺术的第二个美学特征是:潇洒飘逸、挺拔刚健,力与美兼得。

有人认为,裴艳玲塑造的英雄形象,毫无脂粉气,是足色的阳刚。这种论点虽旨在赞扬裴艳玲表演的男子汉气概,但,恐不为之准。

戏曲界素有男扮女、女扮男之习,至于反串则更普遍。由于性别的差异,不管如何装龙象龙扮虎似虎,人们总会在异质中寻找出某种艺术特质。如梅程荀尚演唱中的“声厚音宽”,是女演员们无法企及的,又如当代裘派女净齐啸云,无论唱裘多象多粗豪,于微末处总能见到柔媚。作为表现艺术的戏曲,演员本人的性征在很大程度上可为表演人物增加一层异质光彩。

裴艳玲一出《夜奔》演来唱做俱佳,节奏明快、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洒脱飘逸,于刚健沉稳中见潇洒,显示了非凡的艺术功力。林冲这一历史英雄形象,素以挺拔刚健、气贯长虹为人们心目中的理想,但裴艳玲有别于侯永奎先生的林冲,正好在由于她的女性禀赋而给予人物形象的新的素质,如细腻、复杂心理、重情感甚至女性的阴柔感等,都在塑造人物中取得了艺术效应。尤其是表现这个由八十万禁军教头一朝变成了“背主黄巢”,理想破灭,一夜间抛妻别母恐再无生还的林冲,裴艳玲女性的细腻把这种悔恨交加、悲愤难抑的情感九曲回环地表现出来,比侯派黄钟大吕般的一派昂扬武人形象,要更接近现代观众一些,也更切合林冲的教头身份。裴艳玲那女声男性化的演唱当然有粗豪、悲壮、苍凉之感,但从另一方面看,如果不是女武生,那慷慨激越、满宫满调的演唱恐难完美、周全,也不会那么动听、感情色彩强烈,使人荡气回肠。

在新编古代戏《钟馗》中,裴艳玲表演艺术的第二个美学特征表现得十分突出。

《钟》剧中,裴艳玲前半部扮演的“书剑飘零”的秀才钟馗,于文生的基础上揉进了武生身段。后半部变脸后的钟馗则是文生、武生、架子花脸的交替和融合。裴艳玲演秀才钟馗风流倜傥,充满了书卷气,于举手抬足间无不表现出封建社会里一个精通六艺、怀才不遇的文人潇洒飘逸的风度,并于文雅中见刚健。这个不同凡响的书生形象,只有象裴艳玲这样的女武生溶力与美于一身才能完美地表演出来。如与剧中田春鸟塑造的杜平形象相比,杜平则是另一副文弱的样子。

就是在《钟》剧后半部中,当钟馗死后化成面目狰狞的捉鬼大仙后,裴艳玲在传统的基础上予以创新,表演上也体现了其潇洒飘逸、刚柔相济的特征。在扮妆上,裴艳玲在“扎判”的基础上,外罩红官衣,头戴纱翅帽,加上手中一把大折扇,虽是面目狰狞,却“以丑见美”,显得别具一份儒雅妩媚。因为钟馗的前身是风流飘逸的文士,即使变成厉鬼后,他内心的善良、美好依然存留在心头。这在“嫁妹”一场中,表现得尤为鲜明,钟馗率鬼卒来到家门前的一段唱和表演集中地表现了裴艳玲表演上的特色。“来到家门前”这段唱,是钟馗重归故土时的心情写照。面对物是人非的境况,看到清冷的门庭,想起不平的遭遇,不由百感交集暗自神伤。这段唱,在演出中就常常把台下观众唱哭。而观众又在这段表现钟馗的黯然神伤中,愈见裴艳玲表演艺术的高雅和飘逸。

在表演高难技巧时,裴艳玲也始终保持了自己潇洒飘逸、挺拔刚健的美学特色。如,“金殿”一场中,与假状元即席比诗,当场边唱边挥毫草书:“一树梅花一树诗……”在“行路”一场中,率五鬼跋山涉水,吸收了民间舞判的动作,用各种筋斗和帅气的亮相组合,直至钟馗从两张半桌子高的山崖上穿着厚底靴“举重若轻”地从台上翻下后,又接连摔叉6次之多,表现了钟馗成仙后的本领和归家看妹的挚爱之情。这里,高难技巧的运用绝不是卖弄,而是剧情的需要,观众不仅要看戏,更要看演员成熟的“绝活”,裴艳玲技艺纯熟、举重若轻的“绝活”潇洒飘逸、刚健挺拔,给予了观众极大的审美享受。

举凡熟悉戏曲的都知道,戏曲是以唱为主的,而念白则更难。清代戏剧大家李渔就曾说过:“唱曲难而易,说白易而难。”戏曲的唱念功夫每每于毫厘之间见功夫,一段唱一段白,名家开口就不同凡响,处处见好,不仅艺术高超也符合人物心情。裴艳玲作为河北梆子优秀表演艺术家,其唱与白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尤其是在《夜奔》与《钟馗》的演出中特别出色,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

作为武生来说,一般情况是能武不能唱者居多,也有能唱不能武者,但裴艳玲则文武兼善,唱白俱佳,有一条好嗓子。可是裴艳玲对唱的处理从不卖弄技巧,无论塑造何种人物,都是从感情入手,以唱情为主,常常是“未成曲调先有情”。

“折桂令”一曲是《夜奔》的核心唱段,那高亢嘹亮、响遏行云的歌唱与举手弹腿击节有声的舞蹈身段动作相呼应,互为补充,相映生辉,集中抒发了林冲的凌云壮志与被逼上梁山的悲愤心情,以及决心反抗朝廷的大无畏气概。这曲高歌画龙点睛般地刻画了林冲的英雄形象。裴艳玲的演唱优美动听,感情色彩强烈,节奏铿锵,跌宕幅度大,溶粗犷豪放、刚健洒脱于一体,满宫满调的演唱气贯长虹。

裴艳玲的念白在她的表演中极为突出,成为塑造人物性格的一个重要方面。如《钟馗·“院试”》一场中的一段念白:“杨国松啊,好奸贼!……”这是该剧中最长的一段念白,也是表现钟馗内心思想和突出塑造其性格的一段重要念白。这段白,根据内容需要,裴艳玲前面采用马连良潇洒飘逸的念白,后面采用麒派铿锵有力、节奏强烈的念白,斥责杨国松祸国弄权的卑劣伎俩,由慢到快、由恨到愤,感情力度层层加强直至咬牙切齿的“以谢天下!”的煞尾,观众听来大快人心,每到此处,急骤而连珠炮似的念白都获得满堂彩声。

由上可见,“声情并茂的演唱和一字千钧的念白”可以说是裴艳玲表演艺术的第三个美学特征。

40多年来,裴艳玲从事戏曲工作,勤奋好学,吃尽了非常人所能吃的苦头,成就了一番事业,在戏剧舞台上创造了沉香、哪吒、林冲、钟馗……等一系列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人物群像,开创了新一代河北梆子戏剧事业的新局面,为河北和祖国赢得了荣誉,受到人民由衷的欢迎和爱戴。为此,河北省省委省政府授予裴艳玲河北梆子优秀表演艺术家的光荣称号,在人民的心目中,裴艳玲更被誉为“国宝”。

时隔10年,1996年4月23日,由于裴艳玲的艺术功勋和她为河北梆子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中国文联为之隆重举办了“世纪之星工程”裴艳玲表演艺术研讨会。裴艳玲又将获得全国命名的“世纪之星”的更加高级的荣誉称号。这是裴艳玲个人的荣誉,也是河北人民和河北梆子界的无上光荣,因为这个称号只奖给个别对戏曲事业有杰出贡献的人。裴艳玲能够有幸获此殊荣极不容易,“世纪之星”的荣誉将成为她的终生荣誉,激励她攀登新的艺术高峰!

在庆贺之余,我们也感到一点遗憾,自《夜奔》和《钟馗》以来,未见再有力作和新的艺术高峰。当然,这是由于种种条件所造成的不足,只要改变和创造宽松的艺术环境,我们相信,正处于艺术鼎盛期的裴艳玲,有着喷薄的艺术创造力,定将在不久的未来,创造出为群众喜爱、为时代讴歌的新作新形象,为河北的老乡和全国人民奉献出更新更美的河北梆子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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