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转变：美国新闻传播教育大势，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美国论文,大势论文,新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2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685(2009)02-0082-04
2008年8月6日至9日，美国新闻与大众传播教育协会（Association for Education in Journalism and Mass Communication，简称AEJMC）一年一度的年会在芝加哥召开。本届年会的主题是：“新闻与传播学科和行业的转变”(Transformation in the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Disciplines and Industries)。AEJMC主席查尔斯·A·塞弗(Charles A.Self)在主席致辞《转变的保证与危险》(The promise and peril of transformation)中强调：“我呼吁我们的分会和兴趣小组们评价新闻传播领域与学科的现状。协会将提出你们两年来思考和计划的结果——面临转变，AEJMC的战略计划。而且我将组织一个主席小组来探讨新闻教育身处的机遇。”①塞弗的致辞提出了近几年来美国新闻传播教育中已经崭露头角的现实问题：转变现存的教育模式，致力新的发展路向。在多年的酝酿之后，美国新闻传播教育的转变已经蓄势待发。
转变的背景：经济持续低迷影响新闻传播教育走向
自2001年9·11事件后至今，8年来美国经济处于持续低迷状态。虽然在2003年曾有小幅回升，但是2006年第四季度以来爆发的银行次贷危机，再度给美国经济以重创。2008年9月14日，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声称“美国经济正陷入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之中”。这次危机波及社会生产和消费的各个领域，传媒产业也未能幸免。
经济低迷在传媒产业中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近7年来，美国传媒产业从业人员的实际收入比上世纪90年代有所下降，②去年美国编剧协会的大罢工就是一个明证：2007年11月1日开始至2008年2月12日结束的历时三个月的罢工，给洛杉矶造成32亿美元的经济损失，表面上编剧协会直指“在新媒体中权限的规定以及基于传播收入的剩余利益分配规则”的弊端，实质上是近年来媒体产业中普通从业者收入下降而导致的不满情绪的理性爆发。第二，新闻传媒机构的从业者规模也略有缩小，主要媒体企业裁人风波不绝于耳，2008年夏季，《华尔街日报》裁撤了新泽西州南布伦斯韦克的50个编辑岗位，2009年1月31日该报又裁减14名员工，不久前，该报的兄弟公司道琼斯也在内部下发通知，将在2009年冻结加薪计划。2008年1月美联社报道，雅虎网站裁员5%（约700人）；此后，麦克拉奇集团声称将西北地区的5家报纸一次性裁员1400人；美国劳动部下属劳动统计局(BLS)近日公布的数据显示，仅2008年7月期间，美国IT和媒体产业的员工裁员量达1.3万人，是过去一年中这两大产业裁员人数最多的月份。这些传媒机构通过裁减员工，减少开支，降低成本，达到止损的目的。
2008年3月17日美国“卓越新闻项目”(Project for Excellence in Journalism)会同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发布《2008年新闻媒体现状》(The State of the News Media 2008)的研究报告，该报告证明：与2000年和2004年对记者的调查相比，本年度记者们对职业的未来表现出更多的悲观情绪，这种悲观不是来自新闻的质量，而是来自经济方面的生存压力。该报告声称：“我们看到了对新变革的放开迹象。”③新闻传播从业者已经表现出改变现状的强烈意向。
在教育市场化程度极高的美国，传媒产业的波动直接影响着新闻传播教育的走向。近年来，全美一些新闻传播学院也处于财政上最不景气的时刻，财政来源的减少导致新闻基础课程遭到消减，外聘教师数量萎缩，新闻传播院系开展新的研究项目变得越来越困难。由于经济问题，2002年伊利诺依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裁撤了专供研究生使用的实验室；2003年8月，加州大学契柯分校(Chico)取消了一些基础性的写作课程；这一年，加州大学圣塔·克鲁斯分校(Santa Cruz)也将最后一个本科新闻教育项目撤销。
转变的迹象：从理论陈述到现实实践
现为甘尼特集团所有的非党派组织“自由论坛”基金会(Freedom Forum)，目前在全世界有6个国际中心，它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公共服务基金组织。1995年“自由论坛”委托康涅狄格大学罗帕中心对美国新闻与新闻教育界三大群体进行了科学的抽样调查。这项调查采用电话抽样访问方法，调查了在全国报界、广播界工作1至11年的新闻工作者1041人；电话抽样访问了全国印刷、广播媒体机构新闻编辑部主管和负责招聘实习生、新闻工作者的人员500人；信件抽样访问446名新闻教育工作者。④调查结果1996年出版，即旧金山州立大学前新闻系主任贝蒂·梅兹戈(Betty Medsger)教授执笔的《变革之风——新闻教育面临的挑战》(Winds of Change:challenges confronting journalism education)。这本著作指出：新闻教育者理应充当的重要角色，是为爱好新闻学的学生敞开大学之门的人，是帮助学生学习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从而使新闻学超越大学校园走向世界的人。
实质上这次调查是1995年AEJMC年会中“课程改革”分会场上一场激辩的产物。在“课程改革”分会讨论中，一些学者提出，新闻学、公共关系学、广告学和其他学科之间没有多大差异，应当将各种课程和项目合并起来，“根本没有什么新闻学专业，只有传播学专业”；另外一些学者则持反对意见，强调新闻学与传播学两者学科目的的反差，反对将新闻与信息、技术混为一谈。与此同时，曾经拥有过7位普利策奖得主的密歇根大学取消了新闻学本科和硕士教育，而以传播学专业取而代之。
不难看出，早在十多年前，美国新闻传播教育者已经认识到，在新闻学汲取了传播学的养分之后，能否以及如何保持自身的独立性成了一个问题。新闻传播教育中二者的关系到底如何，已经成为决定新闻与传播教育发展的关键。
1996年4月，中田纳西州立大学大众传播学院召开了“新闻教育、第一修正案的责任和变化中的媒体市场”(Journalism Education,the Fist Amendment Imperative,and the Changing Media Marketplace)研讨会。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詹姆斯·凯里(James Cary)在会上发表《新闻教育错在哪里》⑤的演讲，提出了新闻教育不同于传播学的三条原则：新闻教育不等同于或不包含广告、传播、媒体研究、公共关系和广播研究等；新闻作为独立的社会实践不能与传播或媒体混淆；新闻是民主的另一种表达。凯里明确提出了自己对新闻教育的认识，新闻教育是一种人文教育，而不是和传播学相融合的社会科学。这一观点在美国新闻传播教育界引起了很大反响，也促使教育者思索新闻教育的目的何在。
20世纪90年代末新世纪初，美国新闻传播院系都在谋求改变，有些高校的新闻学院与传播学院各自为政，如西北大学；有些高校仅有新闻学院或传播学系，如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新闻研究生院，宾夕法尼亚大学安尼伯格传播学院。
由于历史原因，美国新闻传播教育与多数常春藤盟校失之交臂，它的重镇集中在中部的一些高等院校，而且以公立院校居多。⑥随着美国经济的持续下滑，联邦政府和州政府提供的经费也日益减少，高校经济窘困，学费不断上涨，新闻传播院校的招生人数和生源也呈下降趋势。穷则变，全美新闻传播精英院系励精图治，在较为成熟的理论探讨之后，开始踏上变革之路。
2007年春季，西北大学梅迪尔新闻学院着手课程改革，新的课程体系更突出技术化，以适应媒介融合形势下新闻人才的需求。2008年4月，伊利诺依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传播学院(College of Communication)正式更名为“媒介学院”(College of Media)。这些全美最优秀的新闻传播学院率先在各个层面开始了改革实践。
转变的历程：以伊利诺依大学为例
美国的新闻教育是世界各国中起步最早的，迄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根据黄郦博士的研究，美国南北战争中南军统帅罗伯特·爱德华·李(Robert Edward Lee,1807-1870)将军在战后，从1865年至1870年期间担任了弗吉尼亚州华盛顿学院（现在的华盛顿与李大学Washington and Lee University）的校长，在其任期中他将华盛顿学院由一所不知名的小学校转变成美国第一所提供商业、新闻与西班牙语课程的大学。1869年李将军建议大学理事会设立印刷奖学金，为开设印刷方面的课程奠定了基础。纽约报人怀特对此评价说：“他们颁发这些奖学金只是为那些将要把新闻作为职业的人提供一种教育，不过他们希望这种教育更加倾向学术性。”应该说，这是美国新闻传播教育的起步，李将军为美国新闻教育朝向实践性、技能性方向的发展奠定了基础。⑦
此后，1873年堪萨斯州立大学开设印刷课程；1875年康奈尔大学开设新闻方面的讲座；1879年密苏里大学英文系设立“新闻事业史”课程，1902年伊利诺依大学在英语系开设了四年制的新闻课程；1908年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正式成立，威廉·沃尔特博士担任院长，这是世界上第一所新闻学院，从此新闻传播正式进入大学教育的殿堂。
美国新闻传播教育100年的历程，鲜明地折射着美国高校教育实用化的色彩，新闻教育从其诞生那天起，就暗含着职业教育的色彩，教育目标是为媒体组织培养直接可用的新闻采编人才；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传播学的兴起，新闻教育又融入了传播教育的要素；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后传播学研究日益成熟，甚至在一些高校出现了传播教育取代新闻教育的现象；直到90年代中后期，各高校新闻传播学院开始重新思考新闻传播教育的发展方向；目前，美国新闻传播院校努力将职业化教育与人文社会科学通识教育结合起来，为社会培养掌握多种传播技能的复合型人才。
伊利诺依大学厄巴纳—香槟分校（简写为UIUC）是美国较早开展新闻教育的高等院校之一，也是美国最早设立传播研究所的高校，它的媒介学院在公共广播研究方面开展得最早，该校媒介学院的特色是综合性新闻与传播教育，属于美国主流的新闻传播教育，它的发展历程生动地折射出美国新闻传播教育的历史。
1927年新闻学院成立，除了新闻采写方面的课程外，还增加了广播、广告等方面的课程。UIUC早期的新闻教育突现职业教育的色彩，课程设置更注重学生的新闻从业技能训练。
1947年威尔伯·施拉姆主持成立了传播学研究所(The Institute of Communication Research)，通常认为这个研究所的成立标志着传播学的正式独立，施拉姆也成为美国第一位传播学教授。1948年，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经济学博士达拉斯·史迈塞(Dalias Smythe)加盟刚刚成立的传播研究所，在此之前，他是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的首席经济学家。在这里，史迈塞迅速成长为传播政治经济学的第一批正式研究者，为传播政治经济理论在美国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1950年新闻学院改组为新闻与传播学院，课程开始扩大到传播理论、公关舆论等方面，该学院在传播学研究领域的优势显露无遗。60年代史迈塞回到他的故乡加拿大，赫伯特·席勒(Herbert I.Schiller)接替他，继续进行传播政治经济的研究。1969年席勒的《大众传播与美利坚帝国》在此问世，提出了传播和文化是美国全球经济、政治和军事议程中不可缺少和逐渐增长的部分。它为下一代学者们，确定了讨论的主题，即明确解释媒体和文化帝国主义。这个时期里，广告开始分离出来，作为一个独立的学科出现了。
1968年，新闻与传播学院更名为传播学院，目的在于将研究的重点转向中介性的传播组织的研究。学院的更名，意味着新闻传播教育从人文科学的传统向社会科学研究的演进。
2008年4月传播学院经过近一年的深思熟虑和广泛调查，获得大学委员会批准，正式更名为“媒介学院”，这意味着它的发展方向将转向更为具体的媒介。伊利诺依大学媒介学院既重视新闻人才培养，它的新闻系以广播教育著称，拥有南茜·本森、马修·厄内希等数名颇有建树的广播研究学者；又重视传播研究，它的传播研究所在传播政治经济研究、文化研究领域享有世界性声誉。更名之后，学院提出将努力给予学生扎实的人文和社会科学背景，为学生提供广告、新闻和媒介研究等方面广泛的职业竞争力。
转变的目标：培养学生能力，承担社会责任，打造国家竞争力
国家干预、地方分权、学校自治三者相互依存和统一，是美国高等院校运行和管理机制的重要特点。联邦政府把高等教育作为保持和提升国家竞争力的重要方面，2006年1月31日布什总统在《国情咨文》中提出“国家竞争力计划”，强调联邦政府将继续大力改革与加强高等教育，高等教育要在国家竞争力方面继续扮演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以继续保持美国在知识技能和创造性方面的领先优势。
在当代美国高等教育改革中，注重能力培养应该说是高校教育改革的最显著的成就。如何培养能力？美国高校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建立了上百个“大学与社会联合体”，如合作研究中心、工程研究中心、多学科研究中心及各种类型的科学园、科技开发区，美国的绝大多数高校都设有企业与高校联合规划的协作机构以促进产学合作；二是在校园中推行“微型社会”计划，为学生日后投身社会铺平道路，如新闻传播院系承办校园报纸，主办校园电台等等，完善的教育不仅在为学生打好稳固的学术基础，而且还要帮助学生掌握步入社会的能力。
新闻学和传播学的教育目标是培养具有广泛的知识储备、掌握具体的传播技能的人才。根据伊利诺依大学传播学院新闻系主任沃尔特·哈瑞顿(Water Harrington)的说法，在全美现有的4000多所高校中（不含社区性大学），仅有30多所学校开设了新闻专业，有100个左右的新闻传播项目正在开展中。有些项目是学生的新闻媒体实践，如西北大学梅迪尔学院与《芝加哥论坛报》合作进行的学生实习项目，追求将课堂教学内容转化为新闻操作能力的培养；还有一些项目属于校际之间的合作性项目，具有整合各校实力的功效，追求将校园教育拓展到全社会、乃至全世界的每个角落。
美国学生一个专业为主、兼读多个专业已经成为流行趋势。据《纽约时报》报道，为了应对市场的需求，美国大学生修读两个、三个专业的学生越来越多，甚至有修读四、五个专业的。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新闻与大众传播学院四分之一的学生修读两个专业，还有的大学有一半学生修读多个专业或多学位。这种趋势也强化了学生融入社会的能力。
2005年，全美最具代表性的四所高校，宾夕法尼亚大学、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密歇根大学以及伊利诺依大学，联合组成一个新组织“大学媒体政策研究联盟”（The Consortium on Media Policy Studies，简称COMPASS）。COMPASS的重点在于使传播研究与外在于学科和学术的东西相关联，以使学术研究与现实社会接轨并服务于社会。近期COMPASS的一个核心项目是一个博士生的实习项目，这个项目是在国会和联邦通讯委员会的办公室从事媒体政策工作，具体来说，就是在政府办公室制订关于媒体的政策时，提供专业知识，进行相关协助。这个项目在第一个夏季是让来自多个学院的学生们聚集在一起，讨论共同的问题并建立可能持续一生的关系；第二个夏季是送研究生去主管媒体政策制定工作的办公室实习。2006年夏季，伊利诺依大学已经非正式地送了数量不多的学生到华盛顿的国会办公室实习，这些学生的实习得到了国会工作人员的肯定，学生也获得在书本中难以得到的经验。在此基础上，COMPASS核心院校制定了时间表，从2007年夏季正式开始学生们的暑期实习项目。这种教育实践和培养方式，正在越来越多地为其他新闻传播院系学习采纳，新闻传播教育不再是脱离实践的空中楼阁式教育，而是更加广泛地深入到媒体实践、社会实践中去，不仅教育学生，而且干预、影响社会发展的进程，敦促学生应当承担社会责任，为成为构建国家竞争力的核心人才而积极准备。
［收稿日期］2009-01-21
注释：
①http://blognetwork.poynter.org/training/feed.php? channel=3&y=2008&m=06&d=16。
②黄郦《美国新闻教育研究》，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71-172页。
③http://www.stateofthenewsmedia.org/2008/journalist_survey_commentary.php?cat=1&media=3。
④明安香《关于传播学学科发展前景的探讨和展望》，《现代传播》2005年第1期。
⑤李昕等译《新闻教育错在哪里》，《国际新闻界》2002年第2期。
⑥Robert W.McChesney,Communication Revolution:Critical Junctures and the Future of Media (New York:The New Press,2007).
⑦黄郦《美国新闻教育研究》，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15-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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