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荣禄存札》看晚清官场请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晚清论文,官场论文,荣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道咸以降的晚清官场,充斥着各种腐败,请托即为其中一端。大小官员为求官、求差或其他好处,不走制度内的渠道,而是暗地里拉关系、找关节,托权贵出面帮忙,其情形近于今天人们常说的“走后门”。晚清谴责小说《官场现形记》里有个“贾公子”去京城候选,熟悉官场内幕者开导他:“依我意思,你说的那些甚么姑子、道士,都是小路,我劝你不必走。你要走还是军机大臣上结交一两位,凡事总逃不过他们的手。”①所说的就是请托这一“潜规则”。早在汉代,《汉书》中就有“先为科例,以防请托”②的记载,其后历朝历代均视其为整治吏治的对象。但此风屡禁不止,清代也不例外。至清晚期,官场请托更是严重泛滥。对此,晚清四大谴责小说均有生动反映,而现存史料也不乏证据,目前保存在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的《荣禄存札》(以下简称《存札》)③就有集中反映。
荣禄(1836-1903),满洲瓜尔佳氏,字仲华,庚子前任军机大臣并节制北洋诸军。庚子后因“匡扶大局”,又加封太子太保衔,累官至文华殿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官场现形记》里刻画过一个爱受人请托的“华中堂”,胡适认为就是以荣禄做原型④。《存札》仅收录其自庚子夏至去世前(1901年6月至1903年4月)不到三年内各地官员的来函,其中涉及请托者竟有三四百件之巨。这些信札清楚记录了请托者的身份、心理和逢迎馈赠等请托手段,对于考察晚清官场的幕后运作,有着不可多得的价值。
遗憾的是,《存札》在整理出版时,由于是收入“义和团资料丛编”付梓,所以绝大部分请托函件因为与“义和团”无关而筛除。鉴于此,笔者对这部分函札做了初步整理,并据以对晚清官场请托的一些基本特征进行考察,呈现晚清政治史的另一类面相⑤。
一 请托群体及其特征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春,候补道员李维翰已经64岁了。自从28年前分发到两江试用,他办理过盐务、营务、茶务等差事⑥,但始终没有得到一个实缺。上年夏天,经两江总督刘坤一保举,送部引见,遂趁机投拜在荣禄门下,以求关照。然而,半年过去了,并没什么动静。得知与其情况相同的候补道员易顺鼎已由荣禄关照补缺,他急忙给荣禄写信,迫切希望早为提拔安置:“窃受业栖迟江介廿有余年,常欲一慰严瞻,藉偿景慕之愿。客夏赴引北上,屡次抠谒崇阶,仰蒙训诲,许列门墙。成全之心,溢于辞色。受业辱蒙恩眷,远迈寻常,岂复以向隅为虑?惟是我师政务殷繁,诚恐一时不及省记,则衰年日迫,图报无自,辄用怃然。前阅邸抄,易道顺鼎已得右江,拔茅汇征,曷禁跃然。自喜我师权提造化,必一视同仁,不遗在远。高厚之德,直当戴以终身。惟闻四月以后又增特科,人员恐愈形积压,不能不图早著。”李维翰的目的很明确,希望荣禄能出面相助,得一个实缺。他知道仅有所谓的门生这层关系还靠不住,于是借着祝寿的名义,让自己的儿子给荣禄送了些“芹仪”,以增加成功几率,“又有陈者:我师揽揆嵩辰,受业远隔龙门,不克亲捧霞觞,特命小儿承斝,就近恭献芹仪”⑦。
这封信在《存札》中非常典型。从数量上看,近五成左右的请托信札都来自像李维翰这样的候补文官。这类人充斥晚清社会,常年有两三万之多⑧。由于人多缺(差)少,他们往往认为走制度内的路子,补缺(得差)必然遥遥无期;并且能不能得缺,主要不取决于制度,关系才是第一位的。正如山东候补知县张朝杰信中所说:“山东候补人员虽多,捷足者有一人而兼数差;无力者或数年而不得一委,宦情无定,总以有人关说为先。”⑨因此,拼关系、托权贵,成为这些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以致晚清官场出现了庞大的请托群体。
除李维翰这样的求官者外,这些请托者中也有人自知“人山宦海”,图缺不易,退而求其次,选择“求差事”。如湖北候补道刘廷钧点名求电报局差事⑩、江苏候补道何炳宗点名求临城煤矿差事(11)、山西试用道张祥会点名求河工差事(12)、江苏候补道曾纪寿求保住盐务差事(13)等等。当然,多数人不会说得如此明确,往往代以婉转的“求一位置”“求一枝栖”。
《存札》揭示,这类请托者往往先投拜门生,与荣禄结成一种“拟血缘关系”。不过,候补官员能与军机大臣说上话的机会毕竟有限,因而常常需要中间人牵线搭桥。这些中间人有时是本省督抚、藩臬等上司,如易顺鼎、李维翰均通过刘坤一介绍;有时是京城内的职业掮客,就像《官场现形记》里的黄胖姑。无论以何种路子投拜,常常以钱物作为“敲门砖”。如直隶候补道(后任长芦盐运使)汪瑞高投拜门生,一次送上“九如全盒花瓶一座”“如意平安”一个,“另具贽仪一千两”,这是笔者在《存札》中见到的最大一笔“见面礼”(14)。为了增加请托的成功系数,多数人会像李维翰这样,逢年过节时有所馈赠。银两最常见,少则一二百两,多则一二千两。其次是土物特产、书画古玩。如山东候补知县赵炯,为了保住署日照县知县的差事,除“专丁送呈寿仪二百金”外,又送“画册手卷各一事”以及“土物四色”(15)。
《存札》中所见的第二大请托群体是实缺大员,约有三成请托信札来自他们。比起候补文官,这些人的请托事项五花八门,不很集中。不过大体上可以归为三类:一是替亲朋僚属求缺、求差。如署两广总督德寿为其子延庆求“遇缺即补道”(16),吉林将军长顺为其侄丰升阿求提拔(17),两江总督刘坤一为左孝同(左宗棠四子)求引见时关照(18),山西巡抚岑春煊为总兵李福兴求引见时栽培(19),漕运总督陈夔龙为候补道俞陛云(俞樾之孙)求“嘘拂”等(20)。二是为自己求晋阶、求迁调。如直隶按察使周浩希望能升布政使(21),湖南布政使张绍华希望能“或邀寸进,或调近畿”(22)。湖北巡抚端方因张之洞做顶头上司,颇不得志,觊觎浙抚一缺(23)。三是求公事之便。如邓华熙早想卸任贵州巡抚,希望奏请休致时,荣禄能“俯赐玉成”(24);江苏粮道罗嘉杰因米数不符遭部驳,希望荣禄能设法通融(25)。还有些大员并没有明确诉求,只是含糊地说“求栽培”“求嘘植”,这背后的含义大概彼此心照不宣。大员投拜门生的情况不如候补文官普遍,但也为数不少,端方、岑春煊、陈夔龙、周浩、张绍华以及甘肃布政使何福堃、山西按察使樊增祥、山西布政使李绍芬等均是荣禄门人。此外,大员的馈赠情况也很常见,署湖南按察使继昌为求“逾格栽培”,一次性就送给荣禄“纹银千金”(26)。刘坤一也曾一次性“汇送京平银二千两”(27)。值得注意的是,大员间的请托,往往有双向性。如荣禄曾托端方安排道员缪嘉玉,端方在送了这个人情后,顺势也向荣禄要了个人情,希望荣禄能为其弟端绪谋一个赴美参加博览会的名额(28)。再如,荣禄曾函托刘坤一为奭良、张成勋等人安排位置(29);刘坤一也多次函托荣禄关照左孝同、李维翰等进京引见人员。
另外一个数目较大的请托群体是实缺中小官员,有文职,也有武职。这类人的目的和候补文官相近,大多是求官。其区别不过是补了缺之后,还想要更好的“优缺”。如王嘉禾在补了高州知府缺后,觉得烟瘴缺苦,又求广州府缺(30)。也有人是想保优缺、避苦缺。如重庆府知府鄂昌,费尽心机弄到一个署夔州知府的机会,这是全川首屈一指的“肥缺”,但忽闻总督奎俊保举其候选驻藏帮办大臣,忙求荣禄“设法援手,俾得免此一行”(31)。还有人是想“再进一阶”。如谭启瑞补了陕西潼商道,又向荣禄伸手要“臬司”或“运使”缺(32)。凡此种种,无一不指向更高、更好的官缺。为达目的,这类人也热衷于投拜门生和馈送礼物,和候补文官没什么区别。
其他一些请托者属于佐贰杂职人员,人数很少,一般是求差事、求教职(33),不一而足。偶见一些亦官亦商者,如吴懋鼎在信中说:“既不望得缺,亦不希冀优差,倘能蒙中堂栽植,稍稍假以体面,懋鼎自当尽心竭力,以期图报厚恩于万一。”(34)大概是想求个虚衔以图商业便利。
请托者不仅在品级上分布广,在地域上也是如此。这些人来自全国各地(除西藏外)的各个角落,从大都市到小县城,从海南岛到库伦,外官数量远多于京官。从年龄上看,既有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也有七十多岁的老者(35)。请托者成分之杂、分布之广,反映出官场请托习气之深流布之广,已泛滥为众所周知的通行规则。从请托人的共性可以看出,候补文官是请托习气的高发群体,官员的铨选、任用是高发领域,其中的委差、委署、保举、引见是高发环节。再者,请托一般与馈赠相伴随,因而与行贿间的边界非常模糊。在官方文书中,“请托”往往和“贿赂”是联用的(36),二者的微妙区别往往在于受托方是否接受请托、出面相助。
二 请托是得官得差的捷径
对于请托,有时受托官员多少有些排斥心理。翁同龢在日记中常说请托“可厌、可厌”,或是“此等事赧颜哉”(37);樊增祥称“求差求缺,此不绝于耳,除应办要公外,量材安置,渐费心力”(38);丁宝桢任四川总督时甚至将“京官有请托情事”上奏到皇帝那里(39)。荣禄对此类事情有时也有苦衷,光绪二十四年在直隶总督任内曾致函一个请托者说:“寻常通函,揄扬关照,原无不可。至外迁调补,当事者自有权衡,本非外人所能越俎。谅荷。”(40)
之所以如此,除了请托有干律例易招物议外,还有两点重要原因:一是请托具有“传染性”,往往是为甲办了事,乙、丙、丁就会接踵而来,受托方常常应接不暇,疲于应付。如易顺鼎得了缺,李维翰就要求“一视同仁”;安徽督粮道胡延从荣禄那里得了好处,又介绍其“世兄”胡某也来如法炮制(41)。二是请托人有时会提出非分要求,让受托人为难。如上文提到的谭启瑞,在道员任上竟然张口要臬司缺,而臬司缺是“特旨简放”,岂是荣禄所能决定?凡此种种,一旦轻易接受请托,不但要承担法律、道德风险,还要劳神费力,难以抽身。
但是,很多情况下官员面对请托并不拒绝,因此才会在晚清官场上形成一种请托之风。即如翁同龢,虽然觉得请托是不光彩的事,但在感叹了一番“可厌、可厌”后,还是会每每为人“说项”“吹嘘”(42)。樊增祥虽觉得请托是个“无底洞”,但也乐此不疲。至于丁宝桢这样的情况,在晚清是极少数。具体到荣禄,正像《官场现形记》里描述华中堂那样,对请托往往是来者不拒,这当然可以部分归结为荣禄道德不佳,但官员易受请托,主要不是道德问题,其背后的成因非常复杂。要而言之,有两点值得特别注意:一是人生活在社会关系中,虽有些社会关系可以不顾,但总有另一些关系无法推脱,或是出于至亲,或曾受人之恩,这些人来请托时,每每会有破例的时候。翁同龢在日记中即记有不少这样的例子(43)。二是晚清官员法定俸禄微薄,京官就更清苦,仅能勉强维持日常生活(44)。接受请托可以接纳些门生,收受好处,成为改善生活境况的机会。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从《存札》来看,荣禄对大多数请托都接受了。其处理的方式因人而异。对绝大多数求差事、求缺的候补官员,他往往是给该省督抚、藩臬写封信,吹嘘某人如何练达、如何老成,“遇有机缘,酌筹位置”云云。这是一种最常见的方式,也颇有效果,时人戏称“比龙虎山上张真人的符还灵”(45)。当地大员接到此类信函,自然心领神会,安排差事自不必说,在委署、保举、补缺方面也会给予优先机会。比如上面提到的候补道缪嘉玉,因为有荣禄的信,端方给了他一个“屯赋局差”“月薪百金”(46)。再如甘肃候补知县张文泉,经荣禄函荐,甘肃布政使何福堃先给了他一个谳局差事,一年后镇原县缺出,何福堃赶紧派他去署理(47)。从信札中大量感恩戴德的书信看,大多数求差事、求署缺者都达到了目的。
对于求晋阶、求迁调的中小实缺官员,由于权力不完全操于督抚,所以荣禄很可能上下都做过关照,具体环节已经不能详考。这种情况不如前一种那样灵验,但成功的例子也不少。如上面提到的易顺鼎得补广西右江道、谭启瑞由陕西潼商道调湖南衡永郴桂兵备道,以及吴廷斌由山西河东道升山西按察使、向万鑅由苏州知府升广东雷琼道、岑春煦由直隶广平知府迁河南归德知府等等,均如愿以偿(48)。
对于实缺大员,由于晋阶、迁调系于最高统治者之手,所以荣禄一般会选择在两宫面前替他们说好话,作铺垫。如上文提到的荣禄亲信门生陈夔龙,1901年任河南布政使,由于荣禄为之关照吹嘘,两宫对此人有了特别好感,说其“颇能办事、心术甚好,不必令作藩司”(49),两三月后就升任漕运总督。这种方式的效果很不错,河南巡抚锡良曾来信说“月前谨上一笺,详陈忠曲。甫呈钧座,即获量移。仰见中堂世叔大人惠爱之深,无微不至”(50)。其他如长春升西安将军署成都将军、诚勋升安徽巡抚、周浩升新疆布政使再调直隶布政使、樊增祥由陕西按察使调浙江按察使、李绍芬由山西布政使调云南布政使、杨士骧升直隶按察使、李岷琛升湖北按察使、黄建笎升湖南按察使、夏时升四川按察使、松寿补正蓝旗蒙古副都统等,很可能都有荣禄在背后用力,所以这些人听到好消息的第一时间均有来信感谢“超擢”“恩植”云云。
至于公事之便的顺水人情,荣禄更是乐见其成,并博得了老好人之誉。鄂芳曾致信说“我夫子(荣禄)心慈于佛,在恒泛之交处危难之际,无不曲蒙体恤”(51),似非全是恭维之辞。前述邓华熙求休致,按惯例大员“向来初次告病,每奉恩旨,赏假数月”(52),一般都不会直接批准。但这次由于和荣禄打过招呼,奏折递上,便即刻如愿。罗嘉杰因米数不符遭部驳,也终有惊无险。
“人情至上”的规则已渗透到官僚机器的最顶层,掌权者可以由此支配权力、分配好处,造成了官场请托的泛滥。在此过程中,制度的约束、体制内的监督已付诸阙如。追而溯之,专制政体的内在缺陷和清中期以降政治社会的剧烈动荡变革,成为请托泛滥的土壤。
三 请托泛滥的特殊社会土壤
在统治者眼里,官场请托除了助长贿赂、贪污等腐败现象,而且官员在请托中跑关系、拉帮派易滋生朋党政治,威胁到君权(53),所以历代都将其视为整顿吏治的重点,严法禁止。《汉书》称“欲除吏,必先科例,以防请托”,东汉查实官场请托,以革职论处(54)。但是,虽然例禁高悬,历代请托事例却比比皆是。如《明史》仅列传部分,涉及请托的记录就有55处(55)。
清代初期非常注意总结历史教训,对宦官干政、后宫干政、官员贪墨、朋党为奸等历代相沿的政治积弊,无不严密防范。雍正帝称请托乃官场中历代相沿之陋习(56),自然要严厉打击。在此过程中,清代的文官制度高度发展,达到了历代的顶峰(57)。即以文官的任用而论,制度规定有明确的先后次序,凡授官均要按除班、补班、转班等“六班制”有序进行;同一班内,还要按品级大小、食俸长短等排定次序,班次靠前者补缺,班次靠后者候补。其次,官员的升、改、转、调都有极其明确的线路。如布政使只能以按察使升,道员只能以给事中、知府升(58)。凡此种种,制度的完善和规范减少了政治运行的主观性和随意性,即便掌权者有心关照某人,也因制度的刚性而不易措手。在这一背景下,不能不说官场请托的空间受到压缩。
同时,对于官场请托本身,清初也有专门的严禁举措。特别是雍正一朝,由于胤禛继位之前熟睹“请托贿赂”等官场习气,深知官场请托的幕后玄机和危害(59),加之为防范其原先的“争储”政敌借相互请托结成朋党,所以执政后严禁请托,甚至达到不近人情之地步。如雍正三年(1725年)特谕,“大臣等之家人互相党比,结为兄弟,钻营请托之处甚多”,故对于大臣亲属的私人宴请都要加以干预,“著步军统领、五城官员,凡大臣等之家人如有嫁娶筵席、延请亲友等事,令各禀明家主,然后举行。倘有私结党与(羽),约为兄弟,彼此会饮请托事件者,即行严拿具奏,朕必重治其罪”(60)。雍正七年又谕,“除举行乡饮及一切公事礼节,彼此接见拜往毋庸禁绝外”,官员间其他交往,诸如“馈送礼物”“投拜门生”“联为宗谊”等一概禁绝(61),其意就在于使官员间除公事外不能有任何私人交往,试图一举斩断请托的人情基础。
尽管如此,请托并未从官场中消失,仍然成为清代一种社会顽疾。即使在雍正帝历禁之下,年羹尧仍大开请托之门(62)。到了乾隆末年,和珅更是以请托为政(63)。官场请托之所以蔓延不绝,其原因正在于专制制度的内在局限。专制政体下,官员的升迁调动不由公推公举,而仰给于君主和层层上司。虽然君主掌握最终的用人权,而上司的保举、参奏实则关乎官员的政治命运,于是官员攀附权贵,请托上司,已近乎官场生存的本能。风气一旦形成,例禁与监督往往就显得软弱无力了。即如道光十二年(1832年),御史徐宝善奏官场请托之风严重,经常是“谒选之吏未行,请托之书已去”。因语涉亲信大臣卢坤,道光帝不予采信,反将徐宝善降三级调用(64)。
清代中叶以降,政治日趋腐败和各种社会危机集中爆发,为官场请托等腐败加速蔓延和严重泛滥提供了特殊土壤。
首先,自嘉庆初年白莲教起义在川楚爆发,其后几十年中便陆续有太平天国起义、捻军起义、天地会起义、云南回民起义、义和团运动等,并伴有西方列强几次大规模的武装入侵。战争频发导致清政府国库告急,为筹措军费,捐纳屡停屡开;为鼓励官兵士气,军功保举日甚一日。从咸丰朝开始,这些捐纳、保举日益肆滥,迅速壮大了候补官员队伍,使清中期以来官多缺少的矛盾更加尖锐,使求官、求差在官场内长期处于大规模刚性需求态势(65)。既然走制度内通道遥遥无期,就有一批人转而打请托的主意。同时,捐纳使官员可以凭金钱跳过某些制度环节,使本来细密、明确的任用制度趋于模糊。如原先班次在后的官员,只要交钱就可以调到“尽先补用”;原先是以知府才可“题升”的道缺,只要交钱,也可以“捐升”(66)。这样,在金钱面前制度失去了原有的刚性,以人情为后盾的请托得以乘虚而入。
其次,为了军事作战的需要,清政府开始将一些原本属于中央的权力下放到督抚。咸同以后督抚权力不断上升,作为题中应有之义,自然也包括用人权的膨胀。道光初年,蒋攸铦简放两江总督,奏调刑部司员王瑞征前往,但谕旨以不合成例,命王仍回原衙门行走(67)。彼时督抚用人权有限,由此可见一斑。然而,自镇压太平军以来,督抚奏调官员成了家常便饭,同治元年(1862年)浙江巡抚左宗棠一口气奏调李云麟、邓绎等12人到军营差委(68)。光绪二十二年湖南巡抚陈宝箴也曾一次性奏调关棠、王之杰等5人(69)。由于奏调官员名单由督抚决定,故可以绕开一切任用制度,为徇私请托开了方便之门。光绪二十四年荣禄任直隶总督时奏调谭启瑞、陈夔龙、奭良、杨文鼎等6人(70),几乎全是其亲信门人。《存札》中有许多请托者央求荣禄致信某某督抚,将其调往某省某省,这不能不说是督抚权力上升的结果。到了清末,督抚权力的膨胀甚至可以改变某些硬性的制度规定,凭一己之喜好任用官员。如光绪三十二年陈夔龙任职江苏巡抚时,淮扬道缺出,例应请旨由在江宁候补的道员补缺,但陈夔龙却破例让在苏州候补的朱之榛接任,因为朱一直是他的亲信助手(71)。督抚一言即可破例,有谁会死守着制度内的通道而不去托关系呢?
第三,道光朝以来,在西方入侵和内部危机的冲击下,增加了许多新的差事,如办理交涉、管理局所、征收厘金等等。由于这些新事物多是在战争背景下仓促诞生,统治者既无相应经验,也无足够知识,长期没有制定相关的制度规范和监督体制,故新式差事由此成为人情泛滥、请托易行的重灾区。即如洋务运动中官办的大量局所,管理者由官员或候补官员充当,其任用标准,往往没有任何规则可循。论者遍翻清代官书,发现“无论从具有宪章意义的《大清会典》,还是从部门律令如《吏部则例》《吏部章程》看,都没有专门的条款对差使作出硬性的规定。检阅几个省的省例,地方省份也没有专门的差使章程或差使条款”(72)。没有规则的地方,办事的随意性、主观性就大,请托也就越容易得逞。李鸿章在北洋其间,大量任用私人充当局所会办、总办等差,而朝廷不能置一词。《存札》中大量请托者所得差事集中在电报局、厘金局、煤矿等新式机构,也决非偶然。
晚清最后几十年,处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危机的严峻和复杂,为此前历代王朝所未有。旧的典章制度常不能提供解决方案,新的手段措施又常不能预估其负面效果,统治者难免为自救而饥不择食、饮鸩止渴。于是,旧危机的解决常伴随着新危机,为解决新危机又添更新的危机。诸如屡开捐纳、下放权力、筹办洋务,这些手段无一不指向挽救王朝危机,也无一不为王朝带来新的难题,请托泛滥不过是其中之一。在这里,我们看到一个曾经励精图治的王朝在内忧外患中的抗争,也同时看到它在时代剧变面前的力不从心。
四 请托泛滥对清末政局的影响
虽然清政府仍在频颁谕旨严禁请托(73),然而得益于晚清政治的特殊土壤,这一官场积弊不断滋生蔓延,至20世纪初,已大肆泛滥。反映在《存札》中的情况既已触目惊心,奏折、报章中的一些言论也说明问题的普遍和严峻。光绪三十二年,《顺天时报》发表《论中国急益改良政治》社论,称“中国吏治之坏,至今已达极点矣”,列其表现,首曰官场请托,“京官外官,动曰欲图做官,需各显其运动力。不然,即有经天纬地之才,亦将老死牖下”(74)。三十三年,湖北按察使梁鼎芬奏“时局危迫”,“挽回之法,莫急于严禁贿赂请托”(75)。其言之切,其责之痛,无一不说明当时请托习气之滥,危害吏治之深。
请托肆滥,带来非常严重的政治后果,对清末政局有着深远影响。最直接的,是它助长贪污纳贿、跑官卖官等其他官场积习,并与这些积习一道败坏着政府威信。黎民目睹官场黑暗,遂离心离德,甚者铤而走险,转向革命。
受请托习气熏染的官场,办事原则是“关系至上”,实则即“金钱至上”——不但打通关系要花钱,维持关系也要花钱。在《存札》中,请托者投拜门生时的馈赠既已不菲,平常的节敬和寿礼也同样高昂。以荣禄女儿大婚为例,凡受过荣禄好处或正有求于他的,无不趁此机会大献殷勤,所送“奁仪”动辄以千两计。长芦盐运使杨宗濂所送多达3000两(76);两广盐运使国钧、苏松太道袁树勋所送达2000两(77);直隶按察使周浩、湖南布政使张绍华、浙江按察使湍多布、漕运总督陈夔龙、苏州知府向万鑅、提督程文炳等所送均有1000两(78);其他官员也有数百两不等。这类支出,靠官员的法定俸禄肯定不足,剩下的靠什么途径,自不待言。故《存札》中的许多请托者日后都有贪污、纳贿的纪录。前文提到的周浩、樊增祥、曾广祚、奭良纷纷以“贪财肥己”一类罪名狼狈丢官(79),吴廷斌、袁树勋亦因“贪鄙昏庸”声名狼藉,受到御史弹劾(80)。此类例子不胜枚举,无不说明官场请托助长其他腐败形式的恶劣作用。而贪污纳贿等其他腐败形式又反过来使官员积累请托的资本,进一步跑官买官。如此交互助长,恶性循环,使官场腐败日甚一日。腐败大行,凡事靠关系、靠金钱,严重践踏社会公正,大大助长民众与政府的对立情绪。光绪二十九年五月,荣禄作为政府首脑去世,报章评论为之拍手称快,《中外日报》甚至有“恨其死之迟耳”的言论(81),民众与政府之对立可以概见。更极端者,光绪二十七年《集成报》发表《整顿吏治论》,有“中国之民皆好民,中国之官皆不好官”之辞,尤见当时社会官民对立之尖锐(82)。彼时《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谴责小说叠出,均可以视作此类情绪的宣泄。社会公正破坏,社会精英不能通过体制内渠道上升,部分激进主义者走向现体制的对立面。光绪二十二年,谭嗣同以候补知府寓居南京,目睹同寅内以人情、金钱求官大行其道,“透露出强烈的不满、厌恶和不服:‘固知官场黑暗,而不意金陵尤甚’”(83)!论者以为谭嗣同在日后戊戌维新中立场激进,与此经历大有关系(84)。
请托泛滥的另一个影响是集团政治、朋党政治在清末的出现,它从体制内为清王朝培养了另一批掘墓人。从心理上来讲,请托者皆有求于人,一旦事成,很容易对受托者感恩戴德。《存札》中,鄂芳说“有生之日,皆全家戴德之年”(85);曾广祚说荣禄之恩“逾于骨肉,世交大父行中,固未有中堂之百一者也”(86)。这些未必都是真心话,但这种固结的关系却是存在的。在此情况下,一旦居于高位的受托方再有意笼络,很容易结成朋党。荣禄在世时,即有此类征兆。彼时,其门生遍布天下,仅《存札》中就数以百计,其中既有袁世凯、端方、岑春煊、陈夔龙这样的封疆大吏,也有道员、知府这样的中层官员。这些人从荣禄这里得到好处,作为回报,又替荣禄密切监视着“拳匪”“康党”和当地官场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来信中马上报告(87)。一个利益集团已小有气候,只是荣禄对统治者确实做到了忠心耿耿,没有进一步的笼络,才未形成朋党政治。荣禄死后,奕劻总领军机,成为请托关系网中的新核心,“庆记公司”也聚集了无数党羽,但因奕劻平庸贪财、胸无大志,也没有用这个关系网再做大文章。但是,当关系网中的核心换成袁世凯时,情形就不一样了。袁当初投拜荣禄门下,后来又夤缘奕劻,对官场中的人情世故了然于胸。光绪三十三年,梁鼎芬奏称袁世凯借助奕劻大开请托之门,由此笼络私人、拉帮结派,徐世昌、杨士骧、陈夔龙、梁如浩、蔡绍基、刘燕翼等人视袁世凯为进退,“知有奕劻、袁世凯,不知有我皇太后皇上矣”(88)。但当时统治者未引起足够重视,坐视袁世凯其后一步步培植党羽。论者发现,“像王世珍、段祺瑞、冯国璋、倪嗣冲、张怀芝等候补官员,通过袁世凯的奏调和一再保举,爬到了社会的上层,汇集于袁世凯的身边,成为北洋系的班底。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感恩戴德,成为袁世凯的心腹”(89)。一个根深蒂固的北洋集团日渐羽翼丰满,待它在辛亥年凶相毕露时,清王朝已无招架之力。
晚清官场请托的历史,应该留给人们更多的深思。
①(45)李宝嘉:《官场现形记》,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417、53页。
②《汉书》卷86《何武传》。
③《荣禄存札》共6函32册,藏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图书馆,档号:甲—123。下引《存札》史料,只标注函册,不再标记档号。
④胡适《〈官场现形记〉序》:“就大体上说,我们不能不承认这部《官场现形记》里大部分的材料可以代表当日官场的实在情形。那些有名姓可考的,如华中堂之为荣禄,黑大叔之为李莲英,都是历史上的人物,不用说了。”见杨犁编:《胡适文萃》,作家出版社1991年版,第422页。
⑤此前学界的相关论述有唐仕春:《北洋时期在京同乡会馆的请托与受托》(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硕士论文),该文论述偏重于坊间请托。对于官场请托,目前学界尚未有专题论述,但在研究晚清吏治和社会群体的专著中有零星讨论,如肖宗志:《候补文官群体与晚清政治》(巴蜀书2007年版)。
⑥李维翰的履历见于刘坤一致荣禄札,《存札》第4函暑字本,第95—99页。
⑦《存札》第2函元字本,第187—190页,李维翰致荣禄札。
⑧这是肖宗志综合多种史料估计的结果。见肖宗志:《候补文官群体与晚清政治》,第31页。
⑨(17)(50)见《存札》第4函来字本,第201—204页,张朝杰致荣禄札;第111—114页,长顺致荣禄札;第178—181页,锡良致荣禄函。
⑩(12)(86)见《存札》第3函月字本,第115—116页,刘廷钧致荣禄札;第141—142页,张详会致荣禄札;第173—178页,曾广祚致荣禄札。
(11)(34)见《存札》第2函元字本,第93—95页,何炳宗致荣禄札:第190—193页,吴懋鼎致荣禄札。
(13)见《存札》第3函昃字本,第107—108页,曾纪寿致荣禄札。
(14)(20)(32)(38)(41)见《存札》第3函宿字本,第232—233页,汪瑞高致荣禄札;第18—19页,陈夔龙致荣禄札:第207—210页,谭启瑞致荣禄札;第86—87页,樊增祥致荣禄札:第149页,胡延致荣禄札。
(15)(21)(22)(24)(52)《存札》第1函宙字本,第174—175页,赵炯致荣禄札:第144页,周浩致荣禄札:第214—216页,张绍华致荣禄札:第207—210页,邓华熙致荣禄札:第207—210页,邓华熙致荣禄札。
(16)见《存札》第4函寒字本,第124—127页,德寿致荣禄札。
(18)(27)见《存札》第4函暑字本,第79—82页,刘坤一致荣禄札;第75—76页,刘坤一致荣禄札。
(19)(76)见《存札》第4函张字本,第159页,岑春煊致荣禄札;第67—68页,杨宗濂致荣禄札。
(23)(28)(46)见《存札》第1函第1册,第56—59页,端方致荣禄札;第8页,端方致荣禄札;第55—58页,端方致荣禄札。
(25)(30)见《存札》第3函盈字本,第79页,罗嘉杰致荣禄札;第77页,王嘉禾致荣禄札。
(26)《存札》第2函黄字本,第83—84页,继昌致荣禄札。
(29)荣禄为奭请托位置的信札见《存札》第4函暑字本,第91—93页;为张请托位置的信札见同册第105页。
(31)(51)(85)见《存札》第3函日字本,第50—54页,鄂芳致荣禄札。
(33)如《存札》中第一函第一册第96页所见署名钟麟者“求荐一县馆”,第一函宙字本所见广东捐局帮办文案培椿求盐差。
(35)前者如聂士成之子聂宪藩,时年22岁左右;后者如刘坤一,年已72岁。
(36)如《大清会典则例》都察院则例中规定“督抚有怀私背法逞威等事,给事中、御史受其请托贿赂……将都察院掌官一并议处”(见《大清会典则例》卷145,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2420页)。再如光绪三十三年梁鼎芬奏请整顿吏治“莫急于严禁贿赂请托”(见《清德宗实录》卷580,光绪三十三年九月戊申)。
(37)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中华书局1993年版,第3册第1669页。
(39)朱寿朋:《东华续录》(光绪朝),宣统元年上海集成图书公司版,第809页。
(40)清华大学图书馆藏荣禄致山东登州府知府端谨札,收入《荣禄函稿底本》。
(42)如光绪八年七月二十日记:“致德小峰方伯函,为黄在申县丞说项”;八月初十又记:“写刚子良毅信,为鲍生说项”(见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3册,第1676、1680页)。
(43)此类例子日记中很多。如光绪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记“写曾沅浦信,为伯述(汤纪尚)求置幕府。又写李相(李鸿章)信,亦祈请为伯述营上海局务也。苦矣”!次日又记“写信致吴清卿(吴大澂),皆为伯述事也”。在这里,翁同龢虽对为人请托颇不情愿,但由于汤纪尚是其亡妻汤氏最疼爱的异母弟,还是一口气写了三封信为其请托(见陈义杰整理:《翁同龢日记》第4册,第1980页)。
(44)参见冯桂芬《校邠庐抗议》中的《厚养廉议》,上海书店出版社2002年版,第8页。
(47)见《存札》第1函日字本,第71页,何福堃致荣禄札。
(48)吴廷斌升迁后致谢的信函见存札《存札》第1函元字本,第113页;向万鑅求提拔的信函见《存札》第5函宇字本,第59—60页。岑春煦迁调后致谢的信函,见杜春和等编《荣禄存札》,齐鲁书社1986年版,第165页。
(49)此语为荣禄转告陈夔龙,陈又将其录进回复荣禄的信札中。此札收入《存札》第4函宿字本,第1—4页。
(53)请托之弊,很早就为政治家所觉察,宋代苏轼曾警告统治者说:“权要请托之害,卒使恩去王室,权归私门。降及中叶,结为朋党。”(《续资治通鉴》卷66)治者对此也心知肚明,如清代雍正帝严禁请托,就有严防朋党的背景。雍正四年正月,诏大学士、尚书、侍郎、八旗都统等大员宴饮,雍正帝警告说:“人臣公而忘私,不可以有游移瞻顾之心,党援朋比之习,每见不法之人,好为夤缘,互相请托……究实无益!”见王先谦:《东华录》雍正八,光绪十年王氏刻本,第2187页。
(54)如汉明帝时,太仆卿梁松“数为私书请托郡县,事发觉,免官”。见《后汉纪》卷9《孝明皇帝纪上》,四部丛刊嘉靖刻本,第88页。
(55)这一数据是笔者通过电子检索途径获得(检索资源为“基本古籍数据库”,检索关键词为“请托”),可能与实际记载会有出入。
(56)王先谦:《东华录》雍正九,第2268页。
(57)(58)(66)参见艾永明:《清朝文官制度》,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6—8、114—119、123页。
(59)前引雍正四年的谕旨威胁道:“揆之于义,则请托实为可羞;而度之于命,则请托实为无益……何况朕在藩邸四十余年,人情世态无不固知,亦非可以欺隐蒙蔽者。”见王先谦:《东华录》雍正八,第2187页。
(60)雍正《上谕内阁》卷30,三年三月二十八日。转引自王志明《雍正朝官僚制度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282页。
(61)《清会典事例》卷96,吏部八《处分例》,中华书局1991年影印版,第234—235页。
(62)如雍正三年的一道谕旨称“去冬年羹尧奏请带往(杭州)补用人员内,惟侍卫查尔扈系奉旨发去之员,其余由请托年羹尧带往者,有年羹尧自行带往者”。王先谦:《东华录》雍正六,第2145页。
(63)如嘉庆四年谕旨责武官请托习气时说“带兵各大员,以和珅为可恃,止图迎合钻营,并不以营事为重”。见《东华续录》嘉庆七,清光绪十年王氏刻本,第58页。
(64)见《清宣宗实录》卷227,道光十二年十二月丙辰。
(65)杨国强《捐纳、保举和晚清的吏治失范》对此有很深入的研究,该文刊载于《社会科学》2009年第5期,第130—139页。
(67)见《清宣宗实录》卷138,道光八年七月癸卯。
(68)见左宗棠:《请敕调各员赴营差委片》,《左宗棠全集·奏稿》第1册,岳麓书社1987年版,第31页。
(69)陈宝箴:《附荐关棠等请发湘委用片》,《陈宝箴集》上册,中华书局2003年版,第228—229页。
(70)见《清德宗实录》卷421,光绪二十四年六月癸巳。
(71)见陈夔龙:《梦蕉亭杂记》卷2,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36—37页。
(72)(83)(84)(89)肖宗志:《候补文官群体与晚清政治》,第72、136、136、269页。
(73)如道光十八年查实宗室奕颢有请托情节,谕旨著“革去公爵……以为大员徇私请托者戒”(见《清宣宗实录》卷317,道光十八年十二月己巳);同治元年谕,现任大臣科道等官有“受嘱引奏,朋比诬陷者,革职提问”(见《清会典事例》卷96,吏部八《处分例》)。光绪二十七年上谕:“此次奉懿旨举行经济特科……该大臣当深维以人事君主之义,严杜请托,力挽颓风”(见《清德宗实录》卷484,光绪二十七年六月戊戌)。
(74)《论中国急宜改良吏治》(录顺天时报),《教育杂志》1906年第20期,第71—75页。
(75)(88)《清德宗实录》卷580,光绪三十三年九月戊申。
(77)记载这两人礼单的信札分别见于《存札》第4函来字本,第75—76页;第2函元字本,第19—21页。
(78)分别见《存札》第1函宙字本,第135页,周浩札;第1函宙字本,第218—219页,张绍华札:第3函宿字本,第14—17页,陈夔龙札;第5函宇字本,第59—60页,向万鑅札;第3函荒字本,第121页,程文炳札。
(79)周浩因“贪污纵恣”被革职的谕旨见《清德宗实录》卷560,光绪三十二年五月庚戌:樊增祥因“贪财肥己”被革职的谕旨见《清德宗实录》卷565,光绪三十二年十月丙戌;曾广祚因“钻营揋鄙”被革职的谕旨见《清德宗实录》卷542,光绪三十一年二月辛亥;奭良因“贪声最著”被降职的谕旨见于《清德宗实录》卷473,光绪二十六年九月辛卯。
(80)吴廷斌因“贪鄙昏庸,徇私溺职”而受御史参奏,见《清德宗实录》卷542,光绪三十一年二月辛未。袁树勋因“徇私舞弊”而受御史弹劾,见《清德宗实录》卷500,光绪二十八年六月丁酉。
(81)《论荣中堂》(录《中外时报》),《鹭江报》1903年第30期,第8页。
(82)《本馆论说:整顿吏治论》,《集成报》1901年第42期,第2—5页。
(87)《存札》中此类函件很多,如第三函辰字本中门人达斌提供的政治情报:“一、无鼻杂种实为京党第一,缘在松筠庵草堂曾先会同高燮曾请示康有为就是他二人,城外都中人大半皆知……一、胡护抚(山东布政使胡延干)本系阎文介所保,似不甚是材料……此一两月大家为难非一案矣,其貌更不佳,糟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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