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奇书——谈戴昭铭和他的长篇小说《大漠孤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大漠论文,奇书论文,奇人论文,长篇小说论文,谈戴昭铭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刚刚拿到昭铭这部小说的时候，我是十分惊奇的。按照通常的眼光来说话，应该拿出这本 小说的是我，而不是他。因为我是搞文学研究的，而他是搞语言研究的。人们都知道他的语 言研究很投入，成绩很不错，而且很有开拓性。还据说，他的文化语言学研究、社会语言学 研究在国内外处于领先的位置上。他什么时候、怎么能有精力从事小说创作呢？可是这又的 确是事实。所以疑惑之后我不得不承认他简直就是文学界外的一名奇兵。
不过在展卷前，我仍然还有一点怀疑，他写的会是小说吗？连一个短篇都没写过，他能一蹴 而就，拿出卷帙浩繁的巨著吗？可是走出昭铭的小说界，我不得不再一次惊奇地承认，他有 这样的才禀；不但有，而且取得了较高的艺术成就。
长篇小说特别需要写作者有宏大的艺术建构才能。就是说你不但要会编造故事，而且要把 故事放在一个广阔的时空背景中展开。而你的展开又不能是很随便的。即使从外观上看很带 有时髦的散文化的特点。但只要细细拆析，仍会发现事件或情节的紧密联系。昭铭的《大漠 孤烟》在结构上很有特点，它以柳明义在乡村学校的生活为圆心，铺设了多条线索。其中有 柳明义同纨绔子弟米小宝的矛盾纠葛、同往日女友孟花的爱情波折、同学生黄丽英的师生关 爱、同妻子吴琴的聚合离散、同文化界的干部和知识分子的友好往来。这些线索各自向前延 伸和辐射。同时又相互交错与渗透，它们不枝不蔓，形成一个和谐的整体，这样就使小说的 场景显得十分广阔。就地域说，由乡村到县城到省会，乃至到上海；就生活面来说，由农民 到干部、由下层到上层、由家长里短到政治权变。如此宏阔的结构使小说涵纳了丰富多彩的 内容，就像一架钢琴，每按一个琴键都会弹出一定的音响。合起来，它是一个时代的交响乐 ，完整地再现了全社会的风貌，分开来是单独的奏鸣曲，细致地刻写了社会的每一微小的纹 理。就此而言，我们特别能够感受到昭铭的功力和匠心。
使我对《大漠孤烟》保持特殊好感的还有它的良好的审美把握方式。昭铭没有参与新时期 的文艺论争，也未必阅读过福斯特的小书《小说面面观》。因此他也不会理性化地追求什么 、反对什么。他完全凭着自己的艺术直觉写作。但写的人物都非常富有立体感。他们是属于 福斯特所说的那种圆形的人物而非扁形的，更不是“左”倾时代那种非天使即魔鬼的纯粹观 念性的人物。他们的性格大都是复杂的，有时甚至是矛盾的。以米小宝为例，他是个花花公 子、酒肉之徒，后来还成了官场上的爬虫。可是他又很豪爽、颇讲义气，开始还瞧不起官场 的虚伪、肮脏，在做了坏事之后还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小说对他父亲、公社书记的描写也非 单向度的、漫画式的。作为一个有几十年社会体制内的经验的干部，他十分油滑，也十分清 楚社会的运转机制，那就是要想做“人上人”，必须走入党、提干的道路。对于小儿子米小 宝，他早就指明了这条道路。并且千方百计地利用自己的特权，给他创造条件，催化他的“ 成熟”，终于使他进入了这个社会的上层。但另一方面他又和那些吃黑食、拉黑屎，胆大妄 为、无恶不做的土皇帝不同，他的身上还保留着共产党人在打天下时倡导的某些正面人格规 范。因而他讨厌儿子的浪荡鬼行迹，想办法把他塑造成一个勤劳、守规矩、努力上进的青年 人。当米小宝触犯道德和法律的时候，他还能以正义的身份出现，对儿子实行挟制和惩戒。 所有这些都让我们感到昭铭在严肃地追求现实主义艺术，追求写真实的艺术。因而他所写的 人是特定历史阶段的人，是在一定时空中可能出现的人。像米书记就是一个尚未彻底丧失社 会良知和政治良知的干部，他和先前的那些纯粹的布尔什维克不同，也和后来的完全丧失了 理想和信仰、胡作非为的政治恶棍不同。他标志着一种轨迹和年轮，让我们看到了政治伦理 的演变。
《大漠孤烟》是以北大荒为地域背景的小说。昭铭原不是北方人。也许正因为不是北方人 ，所以对北方的一切他有更敏锐的感觉。加之他对一切不经见的东西都有一种执着的兴趣， 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这就更使他对北方的研究显得十分精细。反映到作品里即地域性色 彩非常鲜明强烈。说老实话，就是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的我，也不如他对北方了解得那么 透。首先令我叹服的是他对北方四季景色的描写既真实又细腻。像冬天早晨村庄的冷寂和凝 滞，春天田野里绿色脚步的迟缓和悠然，夏天里大雨之急骤和云散日出之绚丽，都让亲历者 有 一种相识又相逢的感觉。对于北方风俗习惯他也有一些神来之笔。北方人的豪爽在全国都是 有名的。而这种豪爽体现在待客上总是做很多菜。他们大杯子喝酒、大盘子上菜。往往是一 桌子摆不下就盘子上摞盘子。小说写米书记一次请人吃饭，客人已酒足饭饱，可这时“又有 两碟热菜骑着碟空放在二层上”。如此风俗习惯跟南方人的精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外小 说还运用了相当一些方言土语，极富生活气息，极富逗人的艺术情趣。
总之，读完《大漠孤烟》，我不再怀疑昭铭的艺术才能。不但不再怀疑，还进一步确认了 他的天分。如果说在以往我感到昭铭的天分高，主要是表现在他对问题的理解力上，那么今 天我觉得他的天分表现在各个方面，包括对文学的悟性上。而且我相信一个天分高的人务什 么通什么。有昭铭这等天分，就是在历史研究或哲学研究上做出令人翘首的成绩来也不是不 可思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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