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的旋律--黑土戏剧时代的特征_戏剧论文

黑土的旋律--黑土戏剧时代的特征_戏剧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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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是时代的作家,作品是时代的作品。于是有文艺是时代的“晴雨表”、“镜子”的比方。诚然,“晴雨表”有的会失准;“镜子”也会有失真。即使报晴为雨、报雨为晴的“怪表”;映瘦为胖、映胖为瘦的“哈哈镜”吧、那也是时代的一部分、终不能将其排除时代之外。

作家的思想、观念、识见、情怀等,无不受时代浸淫。他们的生命原本孕于时代母腹,他们的生命历程,无不在时代穹幕下伸展,即使有超前、居中、落伍的区分也罢。有良知、有追求的作家,会敏锐地感应时代、表现时代,他们的作品不止是时代的记录,更是以心灵与时代对话。鲁迅说:“文艺家终比一般人感觉敏锐一点。摆在他们眼前的既是这么一个社会,蕴在他们心中的当有怎么一种情绪呢!他们有表现或刻画的才技,他们便要如实地写了出来,便无意地成为这时代的社会的呼声了。”〔1〕

时代,是包罗万象、变幻流动的立体画卷。其主体是以人为中心的种种景观。一群人是一道风景线,一个人也是一处景点,生活本身即是对时代内涵的诠释和演绎。

对剧作家来说,最熟悉的当然是他们所生活的时代及同时代的人。时代画卷中有他们的身影;当代人的故事就在他们身边展开。正如高尔基所说:“艺术家首先是自己时代的人,是自己时代的悲喜剧的直接观看者和积极参与者。”〔2〕

新时期黑土戏剧,多以“自己时代的人”为主人公,描出他们的生活轨迹、情感曲线,从不同侧面勾勒出时代风貌,犹如数十部彩色电视组成的屏幕,变幻出时代的多彩画面——

时代主旋在黑土地激荡

时代主旋律即时代精神。

时代精神永远是时代最强音。

时代特有的性质、使命、目标及整体特征,必由国民体现,体现为国民共同的理想、意志、选择与参与。正是这一切凝聚、升华为国民精神,即时代精神。

时代精神是时代的主宰和灵魂,犹如乐章中的主题旋律。时代乐章的主旋律,总是昂奋、激越、崇高、壮美的。辉煌的高潮多由重重磨难叠加而成——开创的艰辛,探寻的烦难、行进的曲折、失败的痛楚、牺牲的悲壮……

同时代一道前行的作家,在汲取时代精神的同时,也以他们的创作张扬时代精神。如鲁迅所说:“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

黑土戏剧时代特征之一,是正面展现时代冲突——个体生命与时代使命;传统因袭与时代变革;历史的必然与选择的困惑;时代潮起与大浪淘沙……在冲突中确认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对处于时代变革中人们的命运给予热情关注。

孙殿英的《大山里》,故事背景是“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50年代初期。那一特定年代的主旋律是“雄纠纠、气昂昂”的爱国主义、国际主义以及由此而生的革命英雄主义。大山里便激荡着这时代的回音。几个山里汉子,看守着一座流送原木的闸门。他们深知这小小闸门与朝鲜战场我军运输线,与志愿军战士的生命及战争胜负紧紧相连。他们的一位伙伴就战斗并牺牲在那儿。英雄的献身,对他们是激励,是鞭策,更是灵魂的感召,生命的提升。这就为化解主人公喜子与二忱的个人恩怨,提供了外部条件。本来,喜子、二忱与大凤之间,生出一场危机,就像闸门发生“叉垛”险情一样,彼此紧紧叉住,无从退步,无可抽身。是英雄的时代、时代的英雄唤醒了他们的人格力量,个人情感融化在时代精神之中。一旦挣脱了个人恩怨的羁绊,生命便会在天地间自由伸展。当闸门再次发生“叉垛”险情时,喜子、二忱争相赴死的壮举,便是对生命价值自觉而从容的选择,对时代精神义无返顾的皈依。在这时代氛围中,怯懦的老三也变得勇敢起来,在生死关头,挺直了脊梁。伴着时代主旋在大山里的回响,山里汉子和女人们,完成了一次可歌可泣的灵魂升华与人格挺立。

杨宝琛的《大青山》,正面描写改革大潮在边陲林场激起的波澜。在封闭的计划经济大行其道的年代,所谓林场莫如说是伐木场。一个曾据有大片原始林的林场,像剃光头一样采伐林木,刷刷刷一路剃将过去。30年后,终于把无数绿色的山峦剃得溜光。油锯不响了,“顺山倒”的吆喝沉寂了,被揭去厚厚林被的大山,赤裸着、蜷缩着、萎顿不堪。弄光了“绿色银行”的伐木者,最先受到惩罚,“半年没发工资了”。

改革的脚步终于叩响了寂寥的群山,小小林场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热闹景象:当年的女知青标兵回来了,身分是新任林业局长,带着起死回生的锦囊妙计,携一路春风;曾流落至此,落魄受辱的山东盲流回来了,身分是财大气粗的农民企业家,带着投资建厂计划,怀一颗挟嫌报复之心;18年前在此嫁夫生子的温州养蜂女回来了,身分是拥有十层广厦的酒店总经理,带来巨额投资,抱一桩知恩必报及寻子的夙愿;十月革命后曾跟父亲逃到这落脚的老谢尔盖也回来了,带来了俄国生产啤酒的传统工艺,拥一个重寻鸳梦与玛丽娅老来聚首的热望……随着不速之客接踵而来,此地的历史又被一页页翻动,多少恩怨,多少沉重。围绕林场的改革举措,展开了错综复杂的矛盾。林业工人出身的吴场长,经历了情感与事业激起的风暴之后,走出封闭,走出狭隘,从而获得了对林场历史的清醒审视:“老祖宗留下的富饶大森林把咱们都吃懒了、吃傻了,靠山吃山坐吃山空!这是咱们山里人的奇耻大辱!”新一代有文化有思想有才干的林业带头人,面对经纬万端的振兴大业,壮怀激烈、发誓要重整山河。

留得青山在,便无愧于先人,无愧于子孙。这是时代的命题,也是人类永久的命题。

杨宝琛以北大荒为题材的剧作《天鹅湖畔》、《北京往北是北大荒》,为拓荒者立传,为拓荒精神写照。拓荒者们背负时代使命,弯下脊梁、开拓蛮荒。与大自然搏斗的同时也有灵魂的苦斗。荒凉退去,生命升华,拓出一片金黄、一片崭新的人生境界。

杨利民的《黑色的石头》,取材于当代石油工人生活。为时代前进提供能源的人们,把青春生命系于荒原,井架,那向地下岩层掘进的钻杆,便是他们生命顽强突进的象征。尽管时代在老一辈工人与青年工人身上留下不同印记,他们却有同一的品格——坚忍与奉献。这既是一种精神,也是一种生命状态。这一品格是群体意志的凝聚,也是群体行为的规范。正是这一品格铸就了这支石油大军辉煌的集团性形象。

秦队长、石海、大黑、老兵、柳明、庆儿等,即是坚忍的一群、奉献的一群。在他们生命突进的昂奋中,也有苦恼、困惑、不平、痛苦和烦忧。那是因亲人长期不能团聚,两代人之间的隔阂,个性发展被不公正遏制以及爱的挫折……唯如此才更有力地凸现出他们的坚忍与奉献。毕竟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普普通通的一群。

剧作家杨利民即这一群中的一员。他在老一辈石油工人关注下成长;年轻的石油工人中有他的哥们儿。他熟悉他们,就像熟悉自己。他为他们造像便也铸入了自己。

命运之舟在时代风浪中颠簸

时代,是具有特定经济、政治、文化内涵的时空,时代,也是人们生存的大环境。人们的社会认知、社会行为乃至命运,都不能不受时代影响和制约。

黑土戏剧时代特征之二,是将人物个性,际遇及命运的描写,融于富于特征的时代背景,人物性格发展的历史与时代进程相契合,从而构成命运与时代的交响,给人以浓重的沧桑之感。

杨利民的《大雪地》,把两个时代分别浓缩到相距30年的两个冬天——60年代初,是松北油田开发创业的年代;90年代,是改革开放已成气候的新时期。两个冬天,也浓缩了主人公黄子牛30年的人生历程。60年代,是以无私奉献为荣的年代。个人意志无条件地消融于事业的需要;甘做驯服工具,是那一时代的行为规范。纯朴的黄子牛,更把“驯服工具”化为诗的具象——任凭随意搬动的“一块砖”。耐人寻味的是,到了90年代,一无所长的黄子牛竟失落了“一块砖”的价值,跌入历史与现实的裂罅中。黄子牛终于葬身大雪地。一次毁灭,或许也是一次生机。黄子牛生前的心愿是化作一片雪花,还给大地一丝滋润。这也是他对这变得陌生了的世界的最后奉献。

杨宝琛的《北京往北是北大荒》, 犹如一轴时代长卷:剧作从1957年写起,直到1987年。作者选取4个历史时期作为时代背景, 即反右前后,三年困难时期,文革后期及改革大潮涌动的新时期。以生活在北京一角及北大荒一隅的人们为主人公,交错展示他们在30年间风云变幻中的生活历程、人生沉浮及悲欢离合。在众多人物中,那小勤的遭遇、命运最具时代色彩;当初,因些小过失被赶出北京,发配北大荒。人性、人情的纯真、炽热即是力量,可以驱散环境的阴冷,消融心的绝望。她的倔强感应着北大荒人的热诚,并将其化为生命的支撑。30年间,她把汗水、泪水洒进了黑土地,把青春、生命融入了北大荒。30年后,她成了企业家,重返京都,大展身手。她的耻辱与不幸,是过去时代不光彩的一笔;她的发达与风光,则是新时期的一抹光亮。

梁国伟的《欲望的旅程》,将主人公刘玉芬的行动、遭遇及命运的描写,集中于文革前后十余年间。险恶的政治风浪,阶级偏见,猥琐宵小乘人之危的做恶,一次次把主人公抛入命运的旋涡。接踵而来的耻辱、灾难、痛苦与不幸、叠成了崎岖的人生之旅。唯有顽强进取的欲望是她生命之舟不落的风帆。而山野中淘金汉们的深明大义,以生命相许的刚烈、豪壮,更使她麻木、冷漠的灵魂受震撼,是这些从沙砾中淘取黄金的粗汉,慧眼识珠,像纤夫一样,以赤诚和野性的力量,将她行将倾覆的生命之舟拖出险滩……

张明媛的《多雨的夏天》,写改革大潮中主人公颇具传奇色彩的弄潮史——一个山东盲流,由求生存到求发展,由白手起家、暴发再暴跌的悲喜剧。改革开放的时代潮,不仅急遽改变着人们的观念,为敢于弄潮者提供种种机遇,也磨砺、检验着人们的良知、人性及情感。充满戏剧性的鱼龙变化的后面,便显出耐人寻味的意蕴——物质富有与精神贫乏;贪欲膨胀与人性失落;事业发达与道德萎缩;身价看涨与人格看低,种种悖逆,正引起日益广泛的关注,这也正是剧作家的思考。

时代的逆光——残月、古船、寿衣店与淘金大船

时代在前进,但前进了的时代,不可能将往昔的陈迹打扫得干干净净。任何时代都是新与旧的兼容,旧思想、旧势力、旧传统、旧习惯,会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与时代前进的脚步相随;时代每前进一步,都要克服旧力量的羁绊,时代的进程即革故鼎新的过程。就总的历史趋势看,光明必取代黑暗,文明必取代愚昧,进步必取代落后。但这一过程是渐进的,在某一特定时空内,黑暗、愚昧、落后仍会投下阴影,甚至会窒息、扼杀扑奔光明的希望,造成种种悲剧。

黑土戏剧时代特征之三,是以时代的眼光审视历史,以历史的眼光观照现实,揭示传统与时代的悲剧性反差,给世人以警醒并引起人们疗效的注意。

继孔、继春的《半月沟》,故事发生在70年代至80年代,即新旧交替时期。这是一个山村女子的悲剧,人性被扼杀的悲剧,新与旧冲突的悲剧。黄亚贤因丈夫瘫痪,守了8年活寡,但她“没说过一句苦, 没喊过一声屈”,可谓“贤惠”。

贤惠,传自古远,是女人应守的“妇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即贤惠要义之一。一般意义的贤惠,固然不失为美德。但许多情况下,贤惠却生于不幸,贤惠是不幸的列名。不幸愈深,贤惠愈被放大。贤惠的光环一经上身,那身子便不再是自家的,而只属于贤惠。假如没有另一个男人偶然出现,假如那男人不似寒夜中一蓬火,黄亚贤原本会贤惠如初,不幸亦如初,直至人生尽头。风雪中,她救活了一条汉子冻僵的生命,那汉子则点燃了她寂灭的生命之火,她于绝望中苏醒了追求幸福的希望。她希望贤惠退让一步,容下那汉子。她希望丈夫能体谅她的苦衷,她还像亲兄妹般照顾他。但丈夫、女儿甚至女乡长仍要她继续贤惠下去,尽管他们已走入80年代。对黄亚贤来说,家里家外的反对,直是铁壁般的合围,那是对人性、人权、人的尊严的古老的、群体性漠视。于无望中苦守活寡,已是不幸于希望中横遭封杀,是更大的不幸。黄亚贤们的悲剧还要演出多久……

车连滨的《蛾》,虽有意淡化了时代背景,却在更深广意义上将历史与现实重叠,将传统与现代浓缩,浓缩了五千年中国文化的历史。一条古远的河,沉积下历史的泥沙;一条古老的船,载着洪荒岁月;一对使船兄弟、犹如祖辈活的雕刻。古船驶过了五千年历史长河,五千年的全部风景只是一条原生态的河。为兄的船老大,向往的完美人生图画是船、老婆、儿子;为弟的船老二,半个船夫,半个秀才,他便一半活在河上、船上,一半活在缥缈的幻想中。偶然,一位美丽而野性的少女蛾,被两兄弟救到船上。救与被救者都不会想到,一出悲剧的序幕就此拉开。大所向往的人生图画,在接近完成的那一刻,却同他的生命一道化作一缕青烟。二用美丽的神话为蛾点燃了一簇生命之火,燃烧的蛾却将二的灵魂化为一坏死灰。扑奔光明的蛾陷入无边的黑暗。原始的河依旧原始,古老的河依然古老,只是原始的宁静已不复存在,《蛾》给人们留下沉重的思索……

张明媛的《暖冬》,画出了阳光下的一片阴影——母女三人的女性悲剧。一间小小寿衣店,一个残缺了母女亲情的家庭,三个心灵扭曲的女人,构成了一幅灰色的人生图画。

寿衣店的主宰是孟母,而孟母主宰这个家的思想、观念、道德、伦理,是早被时代所抛弃的历史垃圾。用旧道德的绳索去套牢子女,首先被套牢的注定是自己;种下苦果者,必先尝其苦。把绳索收得愈紧,痛苦便愈甚;把旧道德看得愈重,在不幸中便陷得愈深。孟母怨恨长女孟维犯下过失有辱门庭,不惜将其推入火坑。于是在火中忍受煎熬之苦的,就不止孟维,孟母更甚。孟母惟恐小女孟晴犯下同样过失,便把监护的绳索收得更紧。孟晴虽已长成青春少女,仍被孟母置于卵翼之下,整日蜷缩在角落里扎纸花,青春年华便也似纸花般苍白,她的生命价值也一如那小小纸花。

孟维由最初的过失导致婚姻的接连失败,造成终生不幸。不幸固然可以滋生怨恨,但怨恨未必是不幸的唯一归宿。或许反过来说更能成立——怨恨的归宿是不幸;怨恨有多深,不幸就有多深。孟维更大的不幸便生于过深的怨恨;她怨恨最初玩弄她的男人,便要天下男人都被玩弄;她遭逢女人的不幸,便要天下女人都不幸。

一半阳世一半阴间的小小寿衣店,在旧传统的阴影下,成了埋葬孟家三女性的坟墓。

梁国伟的《淘金大船》,写的是80年代淘金者的故事,可展现在我们眼前的那条金沟,却似历史的风化物,要多古老有多古老。岁月凝滞,仿佛沉积千年的砾土;风物斑驳,犹如古远时代的遗留;陋习依旧,几近原始;恶俗不改,直逼蛮荒。只有那钢铁的淘金大船——来自文明世界的闯入者,是时代进步的唯一昭示。可这淘金大船,除了取代原始的淘金方式外,并未能改变什么。

沙里淘金的汉子们,自有世代相传的坚忍、豪爽与义气,却也有与之相随的愚昧、冥顽与野蛮,就像金与沙同生同在。在这一片荒凉中,原始的蒙昧、野蛮,与现代文明开化久久隔绝,结果必是时代在此发生断裂。

主人公夏金宝,曾留学荷兰。那时,“每天都梦见那条古老的金沟”,盼回去,让养育他的父老乡亲“都过上一种人的生活”。美丽的荷兰姑娘埃丽丝,一位造船工程总技师,痴迷于他的赤诚与雄心,同他一道回到这片古老的土地。可是两年过去他那赤子的梦幻竟被“古老”消蚀得丝缕不留:“这个地方什么也干不成,这一条该死的金沟,这一片该死的黄土,它把我从脚至脖子都埋住了……喘不过气。”结局,具有寓言式警醒意味:现代化的淘金大船,因为事故,顷刻沉没。船长夏金宝,他的梦幻、他的埃丽丝,随他的大船一道轰毁,轰毁于古老的愚昧、野蛮与现代文明的激烈碰撞中。

礼赞光明,揭露阴暗,是文艺表现时代的双重使命。揭露是为了消除,少一片阴暗便多一片光明。

时代的困惑

新旧交替时期,那急匆匆前行的时代,不会俯就人们对它的陌生心理。人们只有在亲近它的过程中消除陌生;前进的时代,也不会迁就人们落后于它的脚步,人们只有在追赶它的努力中加快步伐。

亲近时代、追赶时代,并不轻松。只有了解它、认识它,才能亲近它、适应它并与之同步。在这里,时代向每个人提出同样的挑战——寻找自我,塑造自我,跟上时代。对于跨越“交替”的人们来说,挑战是严峻的,要更新观念,调整心理,甚至改变固有的人生定势及运行轨迹。不用说,脚下自是崎岖坎坷,面前必定障碍重重。不管胆识过人、脚力矫健者,还是心智平常,怯于举步者,都不免会遇到种种矛盾与困惑——探路的忐忑,磕磕绊绊的尴尬,无所适从的焦躁,碰壁的沮丧、失败的痛苦……自然,守身如常,安之若素,甘于落寞者,也是有的。但他们内心深处也未必静如止水。

黑土戏剧时代特征之四,是描绘当代人在时代潮流冲击下的困惑、迷惘、矛盾与挣扎,展现并剖解他们于人生目标迷失中的复杂心态,从而勾勒出别样的时代风景线,透射出剧作家对时代与人生价值目标这一永久性命题的思考。

杨利民的《危情夫妻》,写当代一对中年夫妻的情感危机,由此透视当代市民阶层的心理危机。

中年,是生命交响的华美乐段,是人生戏剧由上升动作达至的高潮,是生命年轮最缜密、坚实的层面。

中年,却也是生命诗篇中苦难、悲壮的章节,是人生旅途中最为泥泞难攀的陡坡,是生命拱桥负载最重因而最易崩裂的险段。

中年的故事,甜酸苦辣咸,五味俱全。“人到中年”,看似平直不动声色的叙述,实含有颇为严峻的人生况味。

《危》剧主人公陈子明,划不到追赶时代、激流勇进者中,却也并非随波逐流之辈。他奋力爬水,不敢喘息,倒不为奔向什么彼岸,只不愿被时代潮流卷上浅滩。他的价值目标其实很简单,即咬牙撑住一个男人的架子,撑住一个家的体面:“我是怕掉队,怕将来这个家生活水平下降!怕老母亲没有稳定感,为我操心。我是老大,得给弟弟妹妹做出榜样!”这目标够不上进取,只是跟进、保住而已。不过,要做到,也殊非易事,够他忙乎了。陈子明最大的麻烦来自他人格的残缺,行为的矛盾,作茧自缚,自讨苦吃——想当大孝子,却疏于尽孝;想当正人君子,又想浪漫浪漫;想不失体面,又想发财……老母突然过世,如导火索引发了夫妻间潜在已久的矛盾,并迅速升级为离婚大战。随冲突展开,陈子明的“孝子”、“君子”的油彩,被妻子层层刮尽,他恼怒、发作,继而羞愧、忏悔,之后,倒也卸去了心灵的负重。

时代的进步,会给很多人造成精神上的压力,使他们产生一种危机感。他们想摆脱落伍的阴影,却又因人格不健全导致心理与时代的错位。《危》剧中,心理错位者还不止陈子明。其弟子重,翻腾于商海,重了贪心,淡了孝心,只顾赚钱,把老娘寿诞忘在脑后;做生意不择手段,什么生意都敢做,什么王法都敢犯。子重妻,钱越多,苦恼越多,怕偷怕抢,寝食不安……

快速变化的时代,有各种力量的冲撞。冲撞之下,人们的价值观念会发生分裂,分裂之后便会有新的生成;人生座标会在漂移中寻找定位;受挤压的心理也会在错位后转向新的皈依……

《大雪地》中的黄子牛,在时代变革中失落了自我,新旧价值观的巨大落差,带给他不解的困惑。他在困惑中挣扎,却未能走出困惑;他寻找新的人生方位,生命却终结于寻找之中……

《多雨的夏天》中的老三,舍命到关外寻宝,最终却苦涩地感叹:“其实,我早就有了……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他丢了的是人性的真诚、挚爱,是浑朴的天性,连同有价值的人生目标。

《大荒野》的作者,有意让主人公老梁头远离时代的急流、旋涡,远离城市的暄嚣与纷扰,置身于广袤、寂寥的大荒野。这是空间与心理的同步错位。老梁头老实干活,老实做人,与世无争,与人无争。于是一切荣誉都与他无缘。老梁头宁愿与苍莽的荒野厮守,无碍于人,人也无碍于己,独享一份宁静。无奈宁静常与孤独相随。他是极普通却也有血肉有灵魂的人。可以躲开世俗的纷扰,却无法排解心灵的孤寂。生命需要碰撞,心灵渴望沟通。即使大荒野,也有日月争辉,风云际会,虫儿对叫,鸟儿和鸣……老梁头不是参禅悟道的出世高人,离群索居,只将生命融于自然,对一切未能超凡脱俗的人来说,是不够的。与世隔绝即与生命隔绝,与心灵隔绝。于是有老梁头与放牛婆的故事,更有老梁头得知放牛婆即将离去,领导电话通知给他评了先进后猝死的悲剧。老梁头在与大荒野的融合中终未能脱尽烟火气,尝尽人世隔膜、孤寂之苦的生命,偏消溶于空廓、苍凉的大荒野……

李景宽的《夕照》,讲述的是创造美的艺术家与美的化身——女模特之间不同寻常的情感历程及人生遭遇。在恩恩怨怨、悲欢离合的故事框架中,呈现的是美的苦难历程——对美的求索、发现、创造与毁灭以及美的最终复苏,表达了剧作家对艺术美与人性美的哲学观照——艺术美的真谛乃是从生命的苦难中升华的人性美。这是跨越时代的美的命题,也是古往今来许多艺术家终生困惑之所在。

车连滨的《亚特兰蒂斯森林》,道出了跨越时代的人类永久的困惑——现代文明与古老文化的冲突。古老文化,保存着人类原始的自然、纯净与淳朴,却也笼罩在愚昧、野蛮的迷雾中。现代文明和进步标志之一,是对古老文化中愚昧、野蛮的消解。但与此同时,却要以失去人类本真为代价。

现代文明使人类摆脱了原始的蒙昧,却难以剔除野蛮与愚昧的遗传。现代的野蛮比原始的野蛮更多现代手段,因而也更具破坏力;现代的愚昧比原始的愚昧更具理性,也就更可怕。剧作家对人类文明进程的思索,透出深深的困惑与忧患。这困惑与忧患将永久与人类文明进程相伴……

黑土戏剧,黑土画卷,时代掠影。

黑土地的时代旋律,或昂奋,或低沉、或悠长、或短促、或平缓、或跳跃……每个音符都是剧作家心灵的颤动,每个旋律都是剧作家思想的流淌……

时代塑造艺术。

艺术塑造时代。

注释:

〔1〕鲁迅《文艺与革命》,《鲁迅全集》卷4,第79—80页。

〔2〕高尔基:《维诺格拉多夫的〈时代的三化〉一书序》, 《论文学》(续集),第3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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