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普通话与北方普通话的差异及“中原音韵学”的语言基础_官话论文

中原官话与北方官话的区别及《中原音韵》的语言基础,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官话论文,中原论文,音韵论文,区别论文,语言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我们在《再论汉语北方话的分区》一文中说:“中原官话是老官话,北方官话是新官话。”(刘1995a,452页)并且指出:“元代的《中原音韵》中留下的异读当是两个官话交替的最早记录。”(451页)这篇文章就是这段话的注解。

《中原音韵》萧豪韵里的部分古入声字是和歌戈韵重出的。这些字是:(注:《中原音韵表稿》和刘纶鑫文(见《中原音韵新论》)统计为43字,我们统计为44字。因为刘文列出了全部字,我们知道刘文按字形统计,把“乐”le和yue算作一字,《中原音韵》分别出现在“落”和“岳”两小韵中,我们算作两字。这里列出全部字组,以供后来研究者查验。)

薄—薄 箔—箔 泊—泊 铎—铎 度—度 凿—凿 浊—浊 濯—濯

镯—镯 鹤—鹤 镬—镬 末—末 幕—幕 寞—寞 莫—莫 沫—沫

掿—掿 诺—诺 落—落 络—络 烙—烙 洛—洛 酪—酪 乐—乐

萼—萼 鹗—鹗 鳄—鳄 恶—恶 学—学 岳—岳 乐—乐 药—药

约—约 跃—跃 钥—钥 著—著 杓—杓 略—略 掠—掠 弱—弱

蒻—蒻 虐—虐 疟—疟 缚—缚

今天看一看方言分布的情况,我们就会发现,读萧豪韵的现象只分布在北方官话区内,而整个中原官话区都是读歌戈韵的。

(注:韵基的说法是薛凤生先生在《北京音系解析》一书中使用的,这个说法在方言的比较中是十分有用的。因为汉语的介音常常随声母发生变化,把介音包括在韵母内比较起来很不方便,所以我们采用这个术语。另外,把北方话歌戈韵的韵基分写为e和o,是从俗的写法。)(注:保定话原材料中没有“脚”的音。在首届官话方言国际学术讨论会上向陈淑静先生当面请教,果然“脚”说jiao。附此致谢。)北方官话区一般都有文白异读。保定话的作者特别指出:“宕江两摄的帮组开口一二等、泥组开口一等和知系,本区文读是[o]或[uo]韵,白读是[au]韵”。河北省的情况据《河北方言概况》(45页):“黄骅、盐山、景县、故城、交河、南皮、庆云、献县、河间、肃宁、静海、大城、文安、新河、南宫、临城、邢台市、邢台县、泊乡、巨鹿、威县、邱县、平乡、清河、高阳、任邱、定兴、涿县、涞水等二十九县市的一部分iao韵母,相当于普通话的üe韵母。如以上二十九县市人读‘觉jiao、学xiao、略liao、跃yao’;普通话读‘觉jue、学xue、略lue、跃yue’”。“静海、大城、文安、定兴、涿县、涞水六县少数字的ao韵母相当于普通话的uo韵母。如静海人读‘弱、若rao’;普通话读‘弱、若ruo’。”《河北方言概况》是站在推广普通话的角度而不是站在历史演变的角度描写方言的。因此与北京话相同时就略去不记。所以上记各县之间的空缺地带以及北京以北地区的读音均被略去。换句话说,那些地方和北京话一样,是两套读音并存的。

看《昌黎方言志》就知道,河北方言的口语实际是读萧豪韵的。这跟中原官话区正好相反。下面把《昌黎方言志》的宕江两摄入声字的读音录出,以见一般(注音也改用汉语拼音,略去声调的分别。该书有许多实际用例,可以让我们看到口语的真实,我们把这些实例也汇总录出,放在括号里):

bao 剥 剥皮 薄 厚薄,薄的 雹 冰雹,雹子 箔 箔子

lao 烙 锅烙儿(锅贴儿) 落 没落儿(没办法,没生计)

zao 凿 凿子

zhao 著 睡著咧 酌 酌量

chao 焯 把菜放在开水里焯焯 绰 宽绰

shao 勺 勺子,小勺儿 芍 芍药,白芍

rao 若 弱 不服弱儿(不服软)

gao 搁 搁得桌上

ngao 恶 恶心

hao 鹤 貉 貉子 郝

niao 虐

liao 掠 略

jiao 嚼 嚼子 脚 小脚儿,针脚儿 角 菜豆角儿 觉 觉悟

qiao 雀 小家雀儿,黄雀儿 鹊 起鹊(喜鹊),小喜鹊儿 壳

xiao 削 学 学生,学问

iao 疟 药 吃药咧,耗子药 钥 钥匙 跃 乐 嶽 岳

我生于西宁,从小讲西宁话。祖籍陕西清涧,亲友都在西安。在家随父母讲清涧话,和亲友在一起说一点不太扎实的西宁话。青海流行秦腔和豫剧,也模仿过一点河南话。第一次接触到把bo(薄)叫做bao,把xue(削)叫做xiao,就觉得非常洋气。到了北京才知道,上xue(学)可以说成上xiao,听刘兰芳的评书《说岳全传》才知道ge(搁)可以说gao。至于“大跃进”至今恍惚于yue和yao之间。河北省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魏县,也就是河北省最南端的一个县。据《河北魏县话和普通话的差别》一文说:“普通话读üe,iao韵的字,魏县话一部分读为üo。”

普通话魏县话 汉字

xuexuo学

yueyuo约、岳

nüe yuo虐、疟

quequo却、确、权、雀、鹊

jiao juo角、脚、觉觉悟

yao yuo 药、钥

在该文的其他一些地方,还提到这样一些字的读音“掠、略luo,若、弱re”。可以看出,到了魏县,就转为中原官话的读音了。两种读音的地理分布告诉我们,萧豪韵和歌戈韵的重出字反映的是中原官话和北方官话读音的叠置情况。

我们在《再论汉语北方话的分区》中说过,中原官话的特点是入声一分为二,北方官话的特点是入声一分为三。这等于已经判定《中原音韵》是北方官话。因为《中原音韵》入派三声,正是今北方官话的特点。

萧豪韵和歌戈韵的重出字反映的是中原官话和北方官话读音的叠置情况。那么,《中原音韵》又是站在哪一种官话的立场上描写中原之音的呢?从收字的情况可以看出,它是站在北方官话的立场上描写的。《中原音韵》萧豪、歌戈两韵共收中古宕江摄入声字105字。本文开始所列的是《中原音韵》两收的44组字,这44组字中“末—末,沫—沫”两组来源于中古山摄合口一等末韵,是例外,(注:《中原音韵》里只有这两个非宕江摄的字入萧豪,不合规则。有人以为是误入。这需要调查。这里提供一条清涧话的材料。中古同小韵的“抹”字《中原音韵》入歌戈韵,清涧话也是入歌戈韵合口,读“mu上声”,如“拿黑笔抹了”,“抹了一脸黑”。但“末沫”二字读“mγ”,“沫”出现在“沫子”(泡沫)“沫糊”(糊糊)二词中,上声。“末”只出现在“结末”一词中,高升变调,本调不明。“γ”是入声来的字的专用韵,不与歌戈混。)其他都来自中古宕江摄入声。(注:其中“掿”字和下文的“”字古音不明,今据偏旁和同小韵字的关系看作宕江摄的字。)除了这42字之外,另有宕江摄59字只入萧豪韵,这些字是:

博 踱 涸 擢 芍 鷽 讬 拓 橐 魄 飥柝 柞 作 糳 错 逪 阁 各 壑 熇 剥 驳 捉 卓 琢 戳 槊 朔 矟 郭 廓 斫 酌 缴 灼 绰 婥烁 铄 爵 鹊 雀 趞 削 角 觉 脚 桷 谑 漠 珞 愕 箬 瀹

两项相加,总共有101字入萧豪。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字都可以读萧豪韵。歌戈韵的情况就全不同了,除了两读的这42字之外,仅有4字只入歌戈韵:若、垩、鄂、粕。(注:“粕”字《广韵》在铎韵,但《中原音韵》夹在两个中古末韵字之间。《中州乐府音韵类编》放在入声作上声字的最后,并和同音字“泼”中间隔了一个“抹”字,可能是外加的字。)很明显,这4字都不是口语可以用的字;除“若”1字外,其他3字在书面语中也不能算很常用。换句话说,周德清的发音人是以萧豪韵的读法为宕江摄入声字的规则读法的,而歌戈韵的读法是散入的。

周德清所描写的这个规则音系的地点显然座落在北方官话的区域内。那么,在北方官话地区有哪一个城市可以当之呢,音选的城市自然是当时的首都——大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古音无存,我们不可能面对实际发音进行甄别。可是我们可以从现存的,或者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各种关系中理出最合适的结果。这种结果也许可以给我们以准确的座标。古音研究,说到底是一种关系的研究。

《中原音韵》有两读,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前面我们已经指出,中原官话地区是不读萧豪韵的,读萧豪韵的只是北方官话。从这一点上说,《中原音韵》当然是大都话。这是从《中原音韵》和今音的关系而言的。可是我们也可以怀疑,《中原音韵》之前,中原官话地区会不会说萧豪韵呢?比如上古音就有宵药对转的问题。所以,我们并不排除中原地区也许有过入声与萧豪对应的情况。可是,我们不可忘记,《中原音韵》是两读这件事。比如我们设想,中原地区读萧豪,那么,歌戈的读法往哪里放呢?我们当然不能倒过来,认为中原官话读萧豪,北方官话反而读歌戈。所以这种关系只能让我们选择这样的结论,读萧豪的是北方官话,反映在当时的政治中心地区——大都,就是新老官话两种读音的混杂。

从本世纪以来,一直有人主张《中原音韵》是大都话,可是一直被人反对。这主要是因为《中原音韵》有一些地方与今北京话不合。现在我们就对这些意见择要解答。

各种不合当中,最为人所议论纷纷的是入声分派问题。《中原音韵》入派三声,古全浊与今北京话相同,派入阳平;古次浊也与今北京话相同,派入去声,可是古清声母字《中原音韵》派入上声,而北京话却漫无规律,四个声调都有;或者像有人攻讦的那样,不但是四声都有,而且是上声最少,阴平最多。因而有人怀疑到周德清分派入声是否有事实根据,“清入声派上声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有人把《中原音韵》的语音基础搬到了外地,可是同样不能尽合,于是怀疑“它能否代表实际语言的真实情况是不很可靠的。”

这些批评值得怀疑。周德清既然把入声三分,而不是一古脑儿派入一类,就说明他是有某种根据的。我们不能设想,周人为地分配韵字,下赌注的结果居然两类都分对了,而且与今北京话全同。有人在此退了一步,说:“因为全浊、次浊入声字有实际语言中近平声、又近去声作依据,而清音字并没有这种依据,所以周是采用一刀切办法,都归之于上声”。仔细想一下就知道,这种说法并不能成立。清音字也是要发音的,不能是没有语音形式的“□□□”,看见了只能哼哼。只要有读音,周德清就可以根据实际读法归到一定的声调中去。(注:无论是在《中原音韵》的研究当中,还是在其他韵书的研究当中,都有人用抽去实质的空头形式来讨论问题,因而生出了一些不是问题的问题。汉语的声韵调是由一个个具体的字音来承担的,虽然我们可以把声、韵、调抽象出来,但离开了具体字的单独的声、韵、调是不存在的。)从“一刀切”的用词儿来看,也许这是说,当时像今天的北京话一样,清入分派漫无规律,搞不清该归入哪个调,所以权且入上声。有人也的确是这样猜测的。其实这是因果倒置。知道今天的清入无规律,是研究的结果,不看历史并不能知道。周德清显然不可能这样去做:拿来派入四声的古入声字,凡派入阳平的,先看看它的历史,是全浊的就归入阳平,是清声母的就归入上声;派入去声的,历史上是次浊的就归入去声,是清音声母的就归入上声。有人抓住周德清说过“今撮其同声,或有未当,与我同志改而正诸”,说“我们以为那是指清入声派上声说的。”这真是“莫须有”!设想如果当时是清入散入四声,周德清不顾事实,硬是归入上声,这根本不是“或有未当”,而是“必有未当”,等着挨骂的事,何来“与我同志改而正诸”!如果是清入字,字字都有四声的读法(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周德清只好权宜派入上声,那自然应当是说:“独清入字无定调,权入上声,德清无能,以待明哲!”

从全国入声演变都有规律这件事推测,北京话的早期应当也是有规律的。至于北京话的漫无规律,应当是后来的变化。为什么北京话早期会是规律的?我们曾在《再论汉语北方话的分区》中(151页)说过:

北京官话曾经也是中原之音影响下的一支周边方言,虽与中心地带的方言有别,但不意味着它是独立的一支。可是随着政治中心的北移,它的地位与前大大不一样了。过去是居天下之中的洛阳,现在则是面南而居、君临天下的北京了。正音的标准逐渐改变了,影响的中心逐渐改变了。过去是它接受影响,现在是它影响别人。

北京原来是远离中心的周边城市,她的语言自然会比较纯粹。就好像今天作为政治中心的北京话,八方共和,五乐齐奏,可是其他在野方言都是清一色一样,那时候的北京话也应当分派很有规律。可是后来政治地位变了,三教九流都涌入北京,就不易保持纯而又纯了。

至于今天的北京话里阴平为什么会特别多,这只要看一看北方官话的南邻——中原官话区的情况就知道。中原官话区从东到西的广大地区除了环绕着兰州、银川的两小块之外,清入都是派入阴平。中国长期是科举取仕的制度,北京的下层自然是北京人,可是上层不一定,而知识阶层更是来自四面八方。西安、洛阳、开封、郑州这些大城市的语音原本就是一种标准,现在当然也会伴随着老官话尚未失去的旧日权威,由他们的知识分子以及各类来京的谋生者带给年轻的新权贵——北京话。

北京话的阴平字在增加,这不但是历史上的事,也是今天还在不断发生的事。普通话审音委员会就有这样的规定:“古代清音入声字在北京话的声调,凡没有异读的,就采用北京已经通行的读法。凡是有异读的,假若其中有一个是阴平调,原则上采用阴平,例如:‘息’,‘击’。否则逐字考虑,采用比较通用的读法。”可以想见,在这样的原则下,现代汉语的标准音里又增加了不少阴平字。(注:关于北京话具体的字音演变过程和演变细则,我们拟另文探讨。)

顺便指出一点,北京话的口语里,上声字要比普通话多,如(参看俞敏1983,1988,1995):

书面语:国家 菊花 地质 质量 教室 流血 颜色 碑帖 理发 黑豆

口语:guǒ家 jiǔ花 地zhǐ zhǐ量 教shǐ 流xiě 颜shaǐ 下tiě 理fǎ hěi豆

第二个被人议论的就是寒山、桓欢分韵的事。陆志韦先生曾经指出:“《中原音韵》的系统在好几点上已经比今国音变得更为积极。”其中列举的第一条就是:“寒跟桓分韵,今国语还是作an,uan”。这似乎是把问题说反了。表面看来,an,uan是同韵,寒山与桓欢是两韵,由合到分。可实际上,桓欢韵只包括古代的一等合口韵,古合口二等在寒山而不在桓欢。如果是由合到分,就不可能把一部分合口留在寒山里(特别是与已经消失的古代条件相合)。从中古到今天的an,uan,实际上是一等分两步跑到了二等,即:

桓欢并不是进入寒山后又跑出去的。从《切韵》音系到近代的一个最大的变化就是一二等合并。同期合并的还有咸摄一二等,蟹摄一二等以及宕江摄。效摄表面看来是一个韵,内部实际有三类(韵基),三四等合为一类,一二等各为一类。可是,一二等也已呈现出合并的趋势。(刘勋宁1995b)所以,桓欢入二等的变化是完全平行的变化。至于为什么要分韵,那只能说是当时的语音形式的差别还比较大,因此在合并上晚了一步。

被人议论的还有一些散字不合今北京音。实际上,在各个方言、各个历史时期,都会有一些散字因为各种原因跑出音韵演变的大规律。如果不是属于具有区别作用的关键字,一般散字的不同很难成为我们论证问题的依据。就好像“脸”字今方言都读来母而不读见母,我们并不能否认今方言与《切韵》有关系一样。《中原音韵》的这些散字同样也很难成为我们否认和北京话关系的依据。

对我们的结论或许构成威胁的是,《中原音韵》时期到底有没有入声。因为有入声就意味着这些字并没有真正合并到舒声里,它们还会自己独立地变。就我们这篇文章来说,虽然在有无入声问题上得不到结论,却并不影响我们把《中原音韵》归入北方官话。这是因为,即使旧入声还保持着独立的调,甚至因为独立的调而保持了韵母形式的某种区别,但内部仍然有萧豪和歌戈两类,就是说依然是一类北方官话的形式,一类中原官话的形式,前面所说的关系仍然不变。那么,《中原音韵》就还是站在北方官话的立场上写成的。

附记:本研究得到筑波大学1997年度助成研究费资助。本文前两节的主要部分曾在首届官话方言国际学术讨论会(1997,青岛)上发表,得到许多同行的热情指教。谨致谢忱。

东北方言的有关情况曾向王克西、卜雁诸先生请教,附记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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