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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市位于湖北省东部长江南岸,市区西与武汉市毗连,东与黄石市相接;南界咸宁市,北与黄州市隔长江相望,是鄂东城市群的组成部分。土地面积1504平方公里,1992年人口95万,其中非农业人口23.2万,是湖北省省辖地级市之一。鄂州市根据历史文献的记载,是鄂东最为悠久的历史文化城市。
一、鄂渚、鄂县
鄂州市位于长江南岸,此点古今一样。长江自岳阳至九江一段略呈等腰三角形,底边是幕阜山主脉。幕阜山北麓有两条大的长江支流,一是陆水,一是富水;两条支流与长江之间构成一个平行四边形;其陆水和富水之间,幕阜山脉有两条余脉向北伸延,直抵长江岸边,蛇山和西山便是尾闾,在古代产生了两座城池,一为夏口,今武汉市武昌,一为鄂县,今鄂州市城区。
陆水和富水之间的江南地区,是一个山丘与湖泊相间的丘湖地区,由于没有大的河流汇入,与江汉平原的平原湖泊有显著的不同,前者没有太大的水旱灾害,特别是水灾的危害相对较小;后者的水旱灾害,特别是水灾极为严重,这在古代,是人类生存条件的巨大差异。江汉湖群古代称为云梦,鄂东南湖群称之为鄂渚,顾野王在《舆地志》中所言:“云梦之南为鄂渚”〔1〕。
渚,《说文解字》诠为:“水在常山中,丘逢山东入,从水者声”。据此可以理解为湖在山中,山在湖中,这样的景观称之为渚。鄂南湖丘称之为鄂渚,是很贴切的。《尔雅》诠为:“小洲曰渚”,如《诗经·召南·江有汜》中的“江有渚”。故后人将鄂渚诠释为:“《楚辞·九章·涉江》:‘乘鄂渚而反顾兮。’相传在今湖北武汉市黄鹄山旁三百步长江中。隋改郢州(治今武汉市武昌)为鄂州,即因渚而名。世称鄂州为鄂渚。”这是《辞海》中的说法,此说最早见于宋祝穆的《方典胜览》:“鄂渚在江夏黄鹤矶上三百步。”〔2〕如按此说, 《史记·世本》说:“熊渠(当周夷王时)兴兵伐庸、扬粤至于鄂,封中子红为鄂王”,这个“鄂”就与鄂渚无关,屈原:“乘鄂渚而反顾兮”,在江中遇到一块小沙洲就发感慨也说不通,如果把鄂渚理解为鄂南丘湖地区,这里的和平安宁,与纪郢地区的风声鹤唳相比较,就会感慨至深。顾野王“云梦之南为鄂渚”,若鄂渚是江中的小沙洲,则顾野王的说法就是荒谬的;若指江南之湖,就可顺理成章。
鄂渚一名至关重要,因为熊红封鄂王之前,这里便是鄂地,“鄂”不自鄂王之封始,熊红是周夷王(前828年以前)时的人, 说明此前这里便已有鄂的称呼,征伐鄂地的扬粤之后,才封为鄂地之王。最早记载释鄂地望的是《九州要记》:“鄂今武昌”〔3〕。 由于《九州要记》为佚书,著者和年代不详,无从考证,但南朝宋裴骃在《史记集解》引述了上述内容,应是此前著作。《晋太康地记》以鄂为东鄂。《水经注》认为:“旧樊楚也,《世本》称熊渠封其中子之名某者为鄂王。”〔4〕由此可见,鄂地之渚在此,以渚得名鄂王驻地设此, 秦设鄂县也在此。
鄂王城的具体位置,历史上文献记载在一致肯定时,也在具体位置上模糊。肯定的是楚鄂王城在鄂县境内,但在具体位于鄂县的何处,则十分模糊。《名胜志》“鄂王城在武昌县西南二里马迹乡”〔5〕。 《名胜志》是引的《九州(要)记》。而鄂王城遗址也在马迹乡,只是位置在县(今城区)西南百二十里,距府城(今武汉市武昌)百八十里。宋乐史的《太平寰宇记》:“鄂王城在西北(东南)百八十里。楚王熊渠封中子红于鄂,僭称王居此城,九州记曰今武昌是也,九州记略,今鄂人事鄂王神即遗像也。”〔6〕此马迹乡原属鄂城县,后划入大冶县,今为西畈乡胡彦贵村。
鄂王城遗址今位于大冶县西南边界,在金牛镇西南约7公里, 高家河西岸,黄(石)贺(胜桥)公路南侧。地处大冶、鄂州、武昌、咸宁四县市交界处;高家河发源于咸宁市,是大梁子湖地区入注的最大河流。遗址邻近梁子湖(今距约15公里),又是幕阜山脉向北伸延的两支余脉结合部,倚山扼湖,地利人和,是古代城址的理想选择处,直到1949年前,大梁子湖地区以其左近之金牛镇为商贸交通的枢纽,便是证明。
鄂王城何时废弃,史无记载。顾祖禹在《方舆纪要》中写道:“史记熊渠当周夷王时,兴兵伐庸、扬粤至于鄂,又封中子红为鄂王,……秦置鄂县,汉因之。”〔7〕这一段似有奥妙,其一,鄂王城、 秦鄂县、汉鄂县似乎皆在一地,也就是吴孙权改汉鄂县为武昌的地方,即今之城区,显然,与上述鄂王城遗址所在不符;其二,今城区,按《水经注》最早的城池是:“城东故城,言汉将灌婴所筑也”,这应是汉鄂县故城。许多历史文献记载:“汉鄂县,属江夏,吴改为武昌,晋太康元年复立鄂州,此县废也。”〔8〕显然秦鄂县城不在今城区, 应在鄂王城遗址或其附近。《方舆纪要》:“鄂城在县西南二里,本楚邑。”后面叙述皆指鄂王城。历史文献正是将汉鄂县与秦鄂县混淆了,方才出现种种错误。从这里似乎可以说明,鄂王城、楚邑、秦鄂县在今鄂王城遗址,汉鄂县、吴王武昌城则在今城区。
三国以前,在今岳阳至九江一段以南的今湖北地区,行政上只有鄂县之建制。沙羡县也是汉县,历史文献往往把今武汉市的江南部分,以及武昌、嘉鱼、蒲圻、咸宁等县市归为汉沙羡县的隶属范围,其实直到汉末沙羡县并未逾越长江,沙羡县为汉末刘表镇荆州时改曲陵县置,《水经注》:“沔左有却月城,然亦曰偃月垒,戴监军筑,故曲陵县也,后乃沙羡县治也。”三国吴与魏以长江为界分治,吴沙羡县治今嘉鱼县,后移治于夏口。
若此,在岳阳以东的湖北长江以南地区,秦汉时期只有一个建制县鄂存在,相当于吴于黄初二年(221年)所置武昌郡除寻阳、 柴桑二县外的范围。鄂渚在其境内,县名不改,只是治所的迁移,加之原鄂王城和秦鄂县堙失荒废,渐渐被人遗忘。造成鄂王城、秦鄂县城废弃和县治的迁徙,直接的原因是水灾。间接原因是今城区滨江扼湖,地势高亢,无水患之忧,且地近铜绿山矿冶之地,兵械制造,钱币铸制皆可进行,是故徙此。从熊红鄂王城至灌婴筑汉鄂县城,约七百年。
二、汉鄂县、吴都武昌城
汉置鄂县在今鄂州市城区,但这不是说今城区是灌婴故城开始有城时才出现。此前,就历史记载,《水经注》:“江之右岸,有鄂县故城。”郦道元注之首句“旧樊楚也”。《路史国名记》有:“帝尧时,有樊仲文国在今武昌樊山”〔9〕。 《名胜志》引《春秋》:“鄂渚樊楚”〔10〕。这里的记载虽不多,却可以说明鄂州市鄂城区的历史相当古老。帝尧时的樊国虽无可考,但《春秋》中的鄂渚、樊楚则有据,加之郦道元的《水经注》注记,起码说明樊楚早于熊红的鄂王之封。
樊山位于今城区,北濒长江,西滨长港,南临羊栏湖(今名南湖),仅东面为缓冈漫丘,是古代城堡的理想建筑场所。《画墁集》写道:“鄂州城(今武汉市武昌),即孙权所创,与润州(今江苏镇江)子城,金陵(今南京)覆舟山城,武昌县(今鄂州市城区)吴王城制作一体,皆园山附丽,止开二门,周环不过二、三里。乃知古人为城,欲坚不欲广也。”〔11〕樊山自古为长江锁钥之地,它与对岸黄州赤壁山隔江相对,与今武汉的龟、蛇二山形势相彷佛。对岸今黄州市堵城乃楚国时的邾县故城。可以认为,隔江相对的樊楚,在汉以前已有城址存在,是有其客观环境为基础。
樊山之重要,还因樊口更显其彰。《水经注》:“鄂县北,江水右得樊口。”此处樊口扼江湖交汇之口,具交通传输之利,为城市发展提供了腹地,又为外部联系提供了条件;樊口湾港深水阔,既是水军良好的训练场所,又是防御上的优良港湾,为这里古城池的建立创造了很好的外部环境。
汉鄂县城为汉初灌婴所筑,文献记载颇多,且未见争议。其位置在吴王城,依现在的情形看来,其规模不大。孙权于黄初元年(220)由公安徙鄂,改鄂县为武昌,徙鄂县于袁山东。袁山东的鄂县城与武昌城并存了很长时间,顾野王《舆地志》认为:“汉旧鄂县,属江夏,吴改为武昌,晋太康元年(280)复立鄂县,此县废也。”〔12〕吴黄初二年置武昌郡,辖武昌等六县,晋以后武昌县并未废,又同时在此复立鄂县(《晋书·地理志》),也就是说在此地同时存在一郡两县,直到隋平陈后鄂县废入武昌县,结束了两城并立的现象,共历时309年之久。顾野王“此县废也”,不是废,而是并置。
吴王城是孙权在黄初二年(221)四月由公安徙此, 同年八月开始筑城。此城并非新筑,而是在灌婴的汉城基础上改建。《元和郡县图志》写道:“孙权故都城,在县东一里余。本汉将灌婴所筑,晋陶侃、桓温为刺史,并理其地。”〔13〕改建的吴王城,城周约二三里,规模与孙权于建安十四年(209)至十六年(211)的驻地丹徒(今镇江),建安十六年后的驻地建业(今南京)以及同时修筑的夏口(今武昌)相当。《寰宇记》:“吴大帝城,魏黄初三年吴主置。城有五门,各以所向为名。西角一门谓之流津,北临大江”。中有宫,名安乐宫,宫城前有御沟,后有庙。宫前有正殿,名太极殿。
孙权于黄龙元年(229)称帝于武昌。孙权前后驻此达八年之久, 在武昌建都又迁都,这是古今史学研究中的一个颇值得注意的问题。其根本原因是当时的政治形势。建安十三年(208)赤壁之战, 确立了魏、吴、蜀鼎立的局面,曹丕于延康元年(220)称帝,刘备于次年, 孙权于再次年先后建国,长江中游的荆州成为三国的接合部,也是争夺的焦点。武昌作为长江中游地区的战略要地,对于孙权巩固长江下游,囊括中游的战略来说,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孙权将丹徙、建业、武昌、夏口作为战略重地,清楚地表明是要凭借长江天险,确保江南半壁的巩固后方,进而东部向淮河流域及其以北拓展;西部据江汉、越南阳向中原进发。东部战略居主导地位,在关键的赤壁之战,孙权的总兵力,达十多万,而投入赤壁之战的兵力只3万,不到总兵力的1/3,就是证明,事实上东部吴军的前线在赤壁战前已推进到淮河一线;西部尽管取得了与刘备战争的胜利——吴蜀彝陵之战(222), 此战胜利是其称帝的基础,同时又是孙、刘联合抗曹的彻底破裂,蜀国甚至将对吴的仇恨上升到第一位,孙权也与曹魏媾和,实现以汉—江为界的共处局面,武昌、夏口对岸的江北皆为曹魏之地。将国都建在前线,是不合适的。孙皓甘露元年(265)九月又从建业徙都武昌,至宝鼎元年(266)十二月还都建业,历时一年零三个月,都是这一原因。
其次是当时武昌的地广人稀,经济发展水平低下。“又以其年立为江夏郡,分建业之民千家益之。”“甘露元年,归命侯(孙皓)又都之,扬土百姓,溯流供给,以为患苦。陆凯疏曰:武昌土地实危险而瘠确,非王都安国养人之处。且童谣言:‘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宁还建业死,不止武昌居。’”〔14〕《水经注》和《元和志》的两则记载,真实地揭示了当时武昌的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作为一国的都城是不相适宜的。
虽然作为都城不适宜,孙权在此登基称帝,建筑了豪华的安乐宫,在寒溪之上西山建造了避暑巡宫,江滨建了供竭憩的钓台,在西山还筑起了宏伟的郊坛;还有他步猎于樊山,见一姥问猎何物,答曰得一豹,姥曰何不竖豹尾,寓示天意要他做皇帝,建起了皇权象征的樊姥庙等,都说明他建都武昌,决非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就建筑而言,与魏都许昌、蜀都成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同建业相比要落后,但与许昌、成都相较也并不逊色。孙权不想定都而又建都,不想长居而又给人以长治久安于此的印象,恰恰说明孙权政治家、战略家的谋略所在。因为他在中游的武昌、南郡、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六郡组成的吴荆州几乎是半壁江山,由武昌实现总理的作用,在2000多公里的长江沿线,仅依靠后都建康是无法实现其统治的,《江表传》所谓:“初,权在武昌欲还都建康,而虑水道溯流三千里,一旦有警不相赴及,以此怀疑。”更何况曹魏荆州尚有南阳、襄阳、江夏为其所有,在下游魏吴的国界是淮河,在夏口以西的国界是汉江;蜀吴的国界是鄂西、川东的山地;只夏口至柴桑一段吴魏国界是长江,因此:“司马懿尝言,东关、夏口,敌之心喉,是也。”〔15〕东关即武昌,夏口即今武汉市武昌。此事李吉甫记述得更详细:“魏明帝问司马懿曰:‘二虏宜讨,何者为先?’,对曰:‘吴以中国不习水战,故敢散居东关,凡攻敌,必扼其喉而舂其心。夏口,东关,敌之心喉。若以陆军向皖,引权东下,为水军向夏口,乘其虚而击之,此神兵从天而坠矣。”〔16〕孙权的忧虑,司马懿的谋略,都说明建都和迁都都是必要的,孙权的用心良苦和谋略过人都体现了出来。
孙吴的58年里实际上是两都制,建业是皇都,孙权、孙亮、孙休、孙皓四代吴王坐镇而居;武昌是军政之都,由皇太子和丞相总理。“黄龙元年于此即尊位,还都建业。皇太子登留守武昌,以陆逊辅之。嘉禾元年(232),太子还建业,立皇子奋为齐王。居武昌, 诸葛恪不欲诸王处濒江兵马之地,徙居豫章(今南昌)。”〔17〕为了加强西都武昌的防务,将夏口建为军事重镇。《水经注》:“鹄山东北对夏口城,魏黄初二年,孙权所筑也。”《元和志》:“州城本夏口城,吴黄武二年,城江夏以安屯戍地也。”夏口建城后,周瑜、程普、吕蒙、黄盖、鲁淑等先后在此戍守。《方舆纪要》:“孙氏都武昌,非不知危险瘠确,仅恃一水之限也,以江夏迫临江汉,形势险要,特设重镇,以为外援,而武昌退处于后,可从容而图应援耳,名为都武昌,实以保江夏也,未有江夏破而武昌可无事者。”〔18〕吴国双都双城:建业—丹徒,武昌—夏口,是其最大特色。
三、鄂渚、武昌、鄂州
武汉市武昌和鄂州市同在鄂东长江南岸,直线距离57公里,而且地理形势极为相似,今武昌以蛇山作为基础,依山建城,西南有鲇鱼口水(今名巡司河),江中有鹦鹉洲,洲内有黄鹄湾;对岸汉阳有龟山,汉水在龟山之麓注入长江,是江汉的汇合之口,形势极为险要,武昌、汉阳、汉口号称武汉三镇。今鄂州,城西有西山,是其城市的基础,其西樊口通长港,江中有罗洲,内有樊口大湾;对岸黄州有赤壁山,长江汊流至此合流,是著名的三江之口,鄂城、樊口和对岸黄州成鼎足三镇,形势也极险要,故其地理环境极为相似。
六朝以前鄂渚指梁子湖。张之洞《樊口闸坝私议》说:“按《水经注》‘江水又东经邾县故城南,鄂县北,江水右得樊口,江津汇入,历樊山上下三百里。’郦注义例,凡遇众水入江之处,必曰江水得某口某水注之,此不言湖注江,而言江入口者,明口内本无水源,因江入其中潴为巨浸,此古来山水自然之形势也,所以分杀江涨者也。《楚辞·涉江》‘乘鄂渚而反顾兮’,据六朝以前言鄂渚皆指今武昌县,《韩诗内传》曰‘水溢为渚’,然而《楚辞》所云鄂渚,即今樊口内之梁子湖无疑。”〔19〕梁子湖为今湖北省仅次于洪湖的第二大湖泊,湖底平坦,湖岸曲折,多岬湾,有大小湖汊300多个,湖岸线长达636.5公里,湖底高程13.3米,正常控制水位17.8米,平均水深2.44米,是湖北省平均深度和蓄水量最大的湖泊,面积约300平方公里,分属鄂州市和武昌县。 其中东梁子湖属鄂州市,西梁子湖和牛山湖属武昌县。历史上鄂州与大冶交界的保安湖、三山湖,鄂州市内鸭儿湖、杨桩湖,武汉市江南地区和武昌县内鲁湖、东湖、汤孙湖、严西湖、南湖、青菱湖、团墩湖、后石湖、沙湖,武昌县与嘉鱼、咸宁间的界湖如斧头湖,以及嘉鱼、咸宁、蒲圻交界处的西梁湖、蜜泉湖,以及大岩湖、沧湖等,这些湖泊在浅水期间分开,在涨水期彼此联接成为烟波浩淼的大梁子湖;其中斧头湖和西梁湖等历史上也是联成一体,统称西梁子湖,湖泊面积也达300 余平方公里,鄂渚是这些湖泊古代的总称,金口和樊口为大梁子湖与长江相通之口。鄂渚在古代属秦、汉鄂县和后汉、 三国沙羡县, 总面积达1000平方公里的鄂渚,这是历史上许多学者未曾弄清的问题,以致把本来就是一体的自然地理实体分割开来,混淆不清。
鄂,无论是楚鄂国,秦汉鄂县以及隋以后的鄂州,都是因鄂渚而得名,今天湖北省的简称也不例外。在隋以前,鄂是专指今鄂州市,并无歧解;隋平陈,改郢州为鄂州,“鄂”开始与今武汉市武昌发生关系。《太平寰宇记》:“隋平陈,改为鄂州,取鄂渚以为名。”〔20〕而《方典胜览》则把“鄂渚在江夏黄鹤矶上三百步”定义化,从此鄂渚变成江中小沙洲,并定位在今武汉市武昌,甚至武断地说“世称鄂州为鄂渚”。唐建中三年(782)赵景在《鄂州新厅记》所说:“鄂在楚为国, 秦为县,吴为江夏郡”〔21〕,这是指今鄂州,而非今武昌。
武昌是黄初二年(221)自公安徙鄂,改鄂县为武昌, 是三国时期吴国的西都。黄初二年,孙权以武昌、下雉、寻阳、阳新、柴桑、沙羡六县置武昌郡,为郡治所在。武昌县为汉鄂县所改,《水经注》:“孙权以魏黄初元年中自公安徙此,改曰武昌县”,此为武昌县治。同时鄂县未废,《水经注》写道:“鄂县徙治于袁山东,又以其年立为江夏郡,分建业之民千家以益之”。将《吴志》和《水经注》合在一起,这就是吴武昌既是西都,又是武昌、江夏二郡治,还是武昌、鄂县两县治。这在我国历史上的城镇中,是绝无仅有的一例,说明当时吴国对武昌的特别重视,也表明武昌的规模绝非一般。
吴、东晋和六朝时期,也就是从公元222年至589年共计367年, 武昌的地位在当时的荆州,或今日湖北地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顾祖禹在《方舆纪要》中写道:“湖广之形胜,在武昌乎?在襄阳乎?抑在荆州乎?曰,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以东南言之,则重在武昌;以湖广言之,则重在荆州。……何言乎重在武昌也,夫武昌者,东南得之而存,失之而亡者也。汉置江夏郡,刘表镇荆州,以江汉之冲,恐为吴人侵轶,于是增兵置戍,使黄祖守之,孙策破黄祖于沙羡,而霸基始立;孙权知东南形胜必在上流也,于是城夏口,都武昌;武昌者,则今县也,而夏口则今日之武昌也,继孙氏而起者,大都不能改孙氏之辙矣,故重在武昌也。”
武汉市武昌也是吴王孙权所建,《水经注》:“鹄山东北对夏口城,魏黄初二年,孙权所筑也。……对岸则入沔津,故城以夏口为名,亦沙羡县治也。”在三国、晋、南北朝时期,主要是军事重镇和商贸港埠,在《水经注》中甚至未在经文中出现,与涂口(今武昌县金口)、沌口(今武汉市蔡甸区沌口)、武口(今黄陂县沙口)等都是注中出现的地名。吴国初建时,是吴江夏郡沙羡县,沙羡初治涂口,后移治夏口,这是夏口作为行政单位驻地之始,当然黄祖、刘琦为江夏太守都曾迁此,然皆属战争期间临时驻地,非正式治所。东晋侨立汝南郡、县,先治涂口,后治夏口;庾翼(305—345)任荆州刺史,由武昌迁治夏口,后又迁襄阳,五年内三迁其治,故夏口为治时间颇短。南朝宋自安陆移江夏郡治夏口,并置郢州亦驻此,自此至隋,郢州、江夏郡、江夏县、沙羡县并治此,成为与武昌齐名的行政中心。但其地位仍然未超过武昌。
三国后,武昌为荆州治所,晋元帝(317—322)时江州自豫章(今江西南昌)移理武昌。王敦(266—324)以镇压杜弢起义,升镇东大将军,都督江、荆、扬、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握重兵屯武昌;陶侃(259-334)在王敦之先为荆州刺史,镇武昌,王敦败后再为荆州刺史,后任荆、江二州刺史,都督八州军事、镇守武昌;咸和九年陶侃死,庾亮(289-340)任征西将军,握重兵镇武昌;亮死后,其弟庾翼继任其职,亦屯武昌。有晋一代,特别是东晋时期,武昌的地位绝不逊于孙吴时期,王敦、陶侃、庾氏兄弟皆是兵权在握的晋代大将军,从王敦两度进攻建康(孙吴建业,今南京)来看,东晋初年武昌实是统帅部的驻地。南朝的宋、齐、梁、陈四代,武昌的地位下降,渐为郢州(驻夏口)所代替。宋孝建元年(454)分荆州立郢州,治江夏。 夏口自此名称消失,直至清末移于江北,即今汉口。武昌郡受郢州领导,结束了武昌领导夏口一千多年有史可查的历史。而最早的倡议者是何尚之,《宋书·何尚之传》说:“夏口在荆江中心,正对沔口,通接雍梁,实为津要,由来旧镇根基不易。今分取江夏、武(巴)陵、天门、竞陵、随五郡为一州,镇在夏口,既有见城,浦大容舫。竞陵出道取荆州,与去江夏不异,诸郡至夏口,皆从流并为利便。湘州所领十一郡,其巴陵边带长江,去夏口密通。既分湘州,乃更成大,亦可割巴陵属新州,于事为允。上从其议”。何议本不涉及武昌,问题是江州界线东移,武昌郡转属郢州,遂变成上下隶属关系。
吴、晋时期,吴领武昌、下雉、寻阳、阳新、柴桑、沙羡六县,晋领武昌、柴桑、阳新、沙羡、沙阳、鄂、官陵七县。南朝宋因西部分置江夏郡,两沙析出;东部寻阳郡复置,柴桑析出,武昌郡只领武昌、阳新、鄂三县;齐虽增义宁一县,然为寄治县,无辖地;后又增西陵,亦是江北县寄治江南。隋平陈后,废武昌郡,又废鄂县、西陵等县入武昌县,武昌城降为一般县治。
夏口在取代了武昌的历史地位之后,又在名称上取代武昌,先是改郢州为鄂州,孙权改鄂县为武昌,然在武昌始终还有鄂县之设,武昌和鄂县是专指今鄂州,郢州改鄂州后,鄂州和鄂渚均改为今武昌的专指,随着鄂县废入武昌县后,鄂在专指今鄂州长达1400年左右后,为今武昌所完全代替。不仅如此,唐宝历元年(825)于鄂州特置武昌军节度使,一直延续到五代和宋朝,元大德五年(1301)改鄂州路为武昌路,明初改路为府,清依明制不改,仍为武昌府,也就是说从825年至1912 年,武昌军、武昌路、武昌府治江夏(今武昌),武昌县治则在今鄂州,在长达1087年漫长的历史时期里,两地共用一个专名——武昌。
*收稿日期:1995-02-20
注释:
〔1〕〔12〕顾野王:《舆地志》,载《汉唐地理书抄》, 中华书局1961年,第202页。
〔2〕祝穆:《方典胜览》,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274页。
〔3〕乐资:《九州要记》,载《汉唐地理书抄》, 中华书局1961年,第136页。
〔4〕〔14〕〔17〕王国维:《水经注校》, 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102、1102、1102页。
〔5〕〔19〕转引自张仲炘《湖北通志》,中华书局1921年,卷六,第345页,卷四十二,第1202页。
〔6〕〔20〕乐史:《太平寰宇记》,光绪十年,卷一百一十二。
〔7〕〔18〕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中华书局1956年,第3218、3203页。
〔8〕〔9〕〔10〕转引自张仲炘《湖北通志》,中华书局1921年,卷六,第342页;卷十四,第565页;卷六,第345页。
〔11〕〔21〕陈诗:《湖北旧闻录》,武汉出版社1989年, 第690、693页。
〔13〕〔15〕〔16〕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中华书局1983年版,卷二十七,第645、645、64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