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作品可否入选高中语文教材——兼议我国中学语文教材编写,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语文教材论文,高中论文,我国论文,中学论文,作品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2012年10月,诺贝尔文学奖的光环使莫言和他的作品一夜间成为舆论的焦点,也引发中国文学界的不小震动。莫言获奖不久,就有媒体报道语文教材出版社表示“莫言的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将收录高中语文选修课程中”。[1]这一消息一公布即引发了社会议论,焦点集中在语文教材编写到底该不该“跟风”、普通中学生是否读得懂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等方面。[2]近几年,我国高中语文教材也是备受关注的话题,每一次的教材调整都引起各方广泛讨论。对莫言作品入选中学语文教材的讨论,既是对莫言获奖的冷思考,也是对当前中学语文教育的反思。
一、问题关键:回归语文教育
“语文课程标准”明确指出:“语文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语文培养学生的读写听说能力,运用语言文字的能力;语文兼有传递主流价值思想,培养学生健全的人格;引导青少年形成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引导青少年对人性向上的精神引领,形成对人的自我理解。在约瑟夫等著的《课程文化》一书中,将美国的课程文化标准概括为六个方面:一是工作和生存训练,让学生学会生存;二是承接圣典,让学生习得核心的知识、传统和价值;三是发展自我和精神,培养学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四是建构理解,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五是思考民主主义,形塑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六是正视主导秩序,培养学生适应和改造社会的能力。[3]我国语文教材主要选取古今中外文质兼美的作品,在选取过程中不仅要对作品的语言、结构、内容进行考量,还要在意识形态上进行把握。基于我国国情现实和语文学科特点及学生的心理接受能力,语文教材编写过程中应遵循以下基本逻辑。
(一)价值逻辑
价值逻辑是指教材的编写要符合社会的主流价值需求。我国的语文教材,应传递积极、健康向上的价值导向,还兼具爱国主义、社会主义的价值观。语文教材编写过程中还应注意与当下多元价值观达成协调。
莫言的作品扎根乡土,讲述着中国农民的故事,传递民族百年来的命运、苦难与悲欢。作品关注人与人性,对历史与现实有着强烈的关怀,作者以个人的立场,站在中国农村的土地上传递一种人道主义情怀。文学批评家叶开点评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时说,该作品创造了一个被侮辱、被遗忘的“黑孩”形象,这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此前“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小说观念下“诗意乡村”的浪漫想象,展现一个苦难和饥饿的乡村景象,以及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土地中卑微生存者的悲惨命运。莫言也说过,从“黑孩”派生出上百个人物,在他的文学地理世界里济济一堂。[4]这种普世性的价值取向与诺贝尔文学奖相契合,这也是莫言获奖的主要原因。但是语文教育还承载着爱国主义教育、社会主义教育职能,而莫言这一作品所呈现出的题材敏感、反思尖锐、语言犀利、想象狂放的特征就很难被接受。可见纯文学的价值与教育功能之间还是存在相当的距离。
(二)心理逻辑
心理逻辑是指教材编写要遵循青少年的心理发展与认识规律,易于青少年接受。
莫言的小说风格多样,带有神奇、荒诞和狂欢的个性特征,其中有一些作品描写怪异或阴暗,所以不一定适合青少年的心理特征。虽然有观点认为不应低估青少年的阅读理解能力,但决不能过高估计青少年的阅读欣赏能力。我们并不否认有部分青少年对文学作品具有较好的鉴赏能力,但作为教材,则应考虑到青少年的普遍理解力,莫言在作品中运用富于魔力的叙述方式,对生命和人性采用浪漫描叙方式,他的作品都具有丰富的想象、浓郁的乡土色彩、现代性的艺术与形式,所有这些并不适合所有在传统教育模式下的中学生阅读。如果强求进教材,只会造成对作品的删改与误读,对青少年的教育更为不利。
(三)体系逻辑
体系逻辑是指语文教材选文的选择、呈现要体现出课程内容、价值,形成科学的整体,成为一个有机体系。我国的语文教材采用文选型,在编制过程中对选文的体裁、题材、内容、语言,以及各类文章的比例,选文所体现的思想、文化都要充分考虑。选文呈现方式则是教材编制中另一个重要问题。没有入选教材的文章,不同读者可以有不同的解读。一旦入选教材就要承担语文学科的任务,或是传授某种思想,或是传授某种技巧、策略、方法,或是用来养成某种态度。编者将具有相同功能的文章组成一个单元,以合宜的方式呈现。因此,在教材文章选择时,首先要思考是否符合语文课程内容、价值目标要求及能否在教材体系中找到合适的位置。
如此看来,莫言的作品是否适合承载中学语文学科所要教授的任务?在教材编排呈现上是否易于操作?是否会损害作品本身真意而进行牵强附会的解读?这些都是需要思考的。
二、理性思考:教育不“追星”
回到“莫言作品进入中学语文教材”这一话题,我们不应简单地回答“可以”或是“不可以”,关键是要避免盲目追崇诺贝尔大奖的浮躁心态。
首先,我们要客观理性地看待诺贝尔文学奖。我们认为,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既有其合理性,也有偶然性。我们并不否认莫言作品的文学价值,但也要承认其获奖也与特定的历史时空背景不可分割。如有观点认为,此次诺贝尔文学奖花落中国作家和当前中国的崛起不可分割,[5]中国经济实力在世界的影响力以及中国文化对外传播,汉语越来越变成一种强势语言,中国文学被大量地翻译成外文,中国文学成为世界文学的一个越来越重要的组成部分,为更多的人所习惯和接受。同时,作品的翻译也是获奖不可忽略的因素。就诺贝尔文学奖自身而言,就有学者认为“不要将瑞典学院看成是世界文学的最高裁判法庭。瑞典学院认为他们只是在做一点推动世界文学发展的事……任何民族、任何一种文化都有自己的一些文学艺术和审美标准,这有时是非常具有民族性的……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会有不同的评价标准,不能以为存在着一个全世界统一的评价标准,这个标准不存在。”[6事实上,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常常是处在不同文化圈之间的交叉点上的人,而不一定是从这个文化圈之中来看是最好的人。[7]诺贝尔文学奖作为西方世界的文学大奖,尽管评委保证自己客观中立,但他们仍然脱不去西方英语世界中自身的偏好,这些价值恰恰在莫言的作品中可以看到,西方读者从莫言的作品中看到中国也读到世界。诺贝尔文学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文学成就与水平,但当对其是否作为教材使用时有关部门还需冷静,避免因盲目跟风、追星将作品收入教材,而忽略了教育最应关注的学生。当然,为了扩展学生阅读面,提高文学素养,让学生了解诺贝尔文学作品并非不可,但应保证在尊重作者、尊重作品完整性的前提下进行,避免将作品与特定的思想政治教育相联系,否则就不如让学生自己自由寻找、自由阅读。
语文教材承载的使命和价值远远超过其他教材,它具有人文性、开放性、综合性、工具性等特点。语文教材是一个体系,入选的文章不是孤立的,不再是原来意义上独立存在的作品,而是教材体系中的有机组成部分,具有人文性熏陶和育人功能。近两年的语文教材改革中对一些传统的经典篇目进行了调整,有些被取而代之,有些被降为参考性材料。据分析,语文教材中有20篇经典文章被删除,包括《孔雀东南飞》、《药》、《阿Q正传》、《记念刘和珍君》、《雷雨》等,其中涉及鲁迅的文章很多。[8]而新加入了诸如余华小说《许三观卖血记》、海子诗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金庸《雪山飞狐》等大量当代作品。这些调整引发不少争议,诸如“鲁迅大撤退”、“以大量当代作品取代古典作品是否合适”、“教材大换血”等一度成为网络热门话题,一种观点认为语文教材不可抛弃“经典”,另一观点则认为新时代需要有新的经典,教材应体现时代性,还原文学审美本质功能。[9]语文教材争议实质上是价值多元化对语文教材的直接诉求,反映大众化、消费文化与精英文化的冲突。新课改后教材管理由集权转向分权,教材编写开始走向市场化,但在教材的审查标准及选用权利上却缺乏科学严谨的程序,从而对到底什么是好教材、谁有权利选用教材等尚不明确。莫言作品入选教材引发的争议实际上是中国社会转型时期多种价值诉求冲突在语文教材编选上的反映。面对当前多元选择和不同的声音,我们要借着莫言作品入选语文教材的话题大声说一句:教育不“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