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花东H3卜辞中的马——兼论商代马匹的使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卜辞论文,殷墟论文,商代论文,马匹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87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0238(2004)01-0006-08
1991年秋,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工作队在殷墟花园庄东地发掘了一座甲骨坑——花东H3。坑内出土甲骨1583片,上有刻辞的689片[1]。这坑甲骨,属非王卜辞,内容新颖、丰富,其中有三十多片涉及马的问题,为研究商代的养马业、马匹的使用等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一、花东H3“马”卜辞选释
花东H3,有关马的内容的卜甲33片,约五十多条卜辞,其中有部分卜辞字迹模糊,辞意不完整,还有的属同文卜辞,现将其中有代表性的卜辞进行介绍,并作一简要的考释。
1.癸亥卜:新马于貯见?一二(《花东》367第1辞;图一,2)
新,在此条卜辞中作形容词,指新旧之新。貯,为人名或地名。丁山认为宁是杼之本字。《汉书·地理志》所称梁国的杼秋县,可能即商代宁氏的故居。《清一统志》:“杼秋,在今山县东六十里。”清代
山县即今安徽省砀山县[2]。丁氏的看法,可备一说。
见,本作,动词。在卜辞中用为看见、觐见、监视之义。姚孝遂认为
与
大多可通用,但“
可用作献,
则不能[3]。”
我们认为,从过去的甲骨文资料看,姚氏的说法基本上是对的,但太绝对化。因为在甲骨卜辞中也偶见用为献的例子。如《合集》8777“贞:乎见羊于西土?”,辞中的“见”字作
,应读为献。在第(1)辞之见(
)字,也应读为献,意谓新马是由由貯献来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第三期的何组卜辞中有“乙未卜暊贞:貯入赤
,其
,不
?吉”(《后下》18.8)的记载。
,为职官名,貯为人名。入,为贡纳,即
貯这个人,贡纳赤色的马,其性情是否顺服而不悍烈[4]。殷代常见以地为氏、以国为氏,人名与地名往往是相同的。由此,可以推测,貯(或宁)地产良马,从武丁时代开始,就向殷都入贡马匹,一直延续到殷代中期。
2.癸酉:其又于宁[见](注:在本文中,字外加方括号者,表示该字模糊不清、残缺不全,释文是据文例推断出来的;□表示缺一字;
表示不能确知所缺之字数。)?(《花东》81第4辞;图一,1)
3.其又于宁见?(《花东》168第2辞;图二,1)
,本作
,新见字,从索从马,是一种马的名称。宁与貯为一字的不同写法,是简繁之别。
4.其又貯马[于]新[见]?(《花东》168第1辞;图二,1)
此辞之“新”,用为地名。在《花东》H3卜辞中,“新”字除了作形容词外,有用作地名的例子,如:《花东》9第1辞“丙寅夕:宜在新,朿牝一?”第4辞之“新”,可能属貯地中的一个较小的地名。
5.丙子卜:或朿于宁见?(《花东》81第5辞;图一,1)
或,在《花东》H3卜辞中数见,用为人名。如:《花东》449第2辞“辛未卜:丁弗其从白或伐邵?一”,“或”,为人名,白即伯,是“或”的爵称。第5辞意谓或的母马是由宁献的。
6.癸卯卜,在:弹以马?子占曰:其以,用。(《花东》498;图二,3)
,在卜辞中用为地名,是殷王与王室贵族田猎之地。如《合集》10956“贞:狩,勿至于
?九月。”《合集》33374反“辛巳卜,在
:今日王逐兕,擒?允擒七兕。”《花东》36第6辞:“其涿河狩,至于
?一”
,学术界对此字的隶定有弦、弹、发等,我们认为以隶释弹较为合理[3]。弹,在第6辞作人名。此人亦见于武丁时的
组卜辞与宾组卜辞中。如《合集》20577“辛未卜,扶:勿乎弹征?二月。”(
组大字)《合集》7239“令弹求奠目?二告。”(宾组)
以,在卜辞中常用作为连词、介词。此字作动词时,有贡纳、进献之义,如《合集》33191“癸亥贞:危方以牛,其用于来甲申?”《屯南》9“己酉贞:以牛其用自上甲,三牢
?”第6辞的“以”字,也是这种用法。可能H3卜辞的主人——子,要到
地狩猎,需用马匹,因此占卜是否由弹献纳马呢?
7.戊子卜:叀子乎匄马?用。一二(《花东)493第1辞;图二,2)
子,人名。在宾组卜辞中,子
是较常见的人物。如《合集》3033“贞:子
疾?”《合集》10426正“贞:子
不其获兕?”
叀,虚词,在这条卜辞中起提前宾语的作用。“叀子乎”即“乎(呼)子
”。
匄,在卜辞中用为动词时,有乞求、祈求之义。如《南明》79“王其正(征),告于祖乙匄又(佑)?”《玉篇》:“匄,乞也,取也,”《集韵》:“匄,求也。”匄字,又可引伸为求取、征集之义。
第7辞之意为是否呼令子去征集马匹。
8.丙午卜:其山匄宁
?用。一
9.弜匄?一
10.丁未卜:叀 乎匄宁
?一
11.叀乎
?一
12.弜匄黑马?用。(《花东》179第3-7辞;图三,2)
13.戊申卜:叀乎匄[马]?用。在
。一二二
14.戊卜:叀邵乎匄?不用。二
15.叀{K21O533}乎匄?不用。二(《花东》467第8-10辞;图三,3)
山,邵(
为邵之简体)、
、
,均为人名。
,为马之一种。
16.庚戌卜:其匄禾马宁?一
17.庚戌卜:弜禾马?一(《花东》146第4、5辞;图三,1)
禾马,为马之一种,或许就是第8、10、11条卜辞的字分书。“匄禾马宁”即“匄宁禾马”。
第8-13辞的丙午、丁未、戊申是相连的三日,16、17辞之庚戌,与第13辞的戊申只隔一天。这几条卜辞是反复卜问该派谁往宁地征集马匹。从句末的用辞来看,最后选了山、
前往。
值得注意的是《花东》179、467两片卜甲的长度在20厘米左右,《花东》146长为22.7厘米。三片卜甲的甲桥较窄,左、右甲桥外缘均有缺口。可见当时的占卜,对日期相近、卜问的事类相同,常常选用尺寸近似的龟甲作占卜的材料。这些外形相似的龟甲,可能是从同一地点某次进贡来的。
18.乙丑:自貯马,又(有)?一
19.亡其,貯马?一
20.隹左马其又(有)?一
21.又(右)马其又(有)?一
22.自貯马其又死?子曰:其又死。(《花东》60第3-7辞;图四,1)
,本作
,像手持刀欲砍杀猪之形,为会意字。此字与殷金文
簋(《三代》6.3)[5]上的图形相似。不同之处是,此宇竖向,金文则为横向,作
形。甲骨文中加又的
字,过去未见,但省去又的
(
)字,已见数十例。卜辞中有些会意字,亦有省去“又”(手形)的,如射作
之繁体。
关于字的意义,陈炜湛有较详细的论述。他认为有一些
字,应隶为
,但较多的
字,与
字无涉。如“戉亡其
?”(《合集》4274)“丙辰卜,争贞:
?”(《合集》779正)“辞例与‘有
’、‘
’、‘
来嬉’等同,其义颇与災异不吉之事有关。”[6]我们认为,陈说可从。第18、19辞“有
”与“亡其
”对贞,22辞又卜问“马其又死”,
字显然是作为灾祸之义。
第18-22辞,是卜问貯献来的马匹,是否有灾祸,会否死亡?
23.壬辰卜贞:又(右)[弗]安,又
非
囗?子占曰:三日不死,不其死。(《花东》369;图四,2)
,公马。过去著录中只见
字,未见
字。但是出现过用“⊥”符表示某种马的性别。如《后下》18.8+《林》2·26·7“乙未卜暊,暊贞:又(右)史入
其
,[不]
?”之“
”字作“
”。郭沫若曾将该字拆成“马”、“
”、“⊥”三字,认为“⊥”是王字[7]。钟柏生已指出其误,谓该字是指雄性的駛(一种良马)[4]。
,本作
,从夭从玄,而“夭”乃走之初文,故可隶
。
第23辞虽“又非
”之意未明,但全辞的大概意思是清楚的。即“子”为“右
不安”而占卜。给“子”拉车的右
患病,使“子”很焦虑,借助占卜,祈求神灵庇佑这匹良马不死。子看了卜兆后作出判断,如果三日之内这匹马不死,就不会死去。足见“子”对驾马是十分珍惜的。
24.贞:又(右)马不死?
25.其死?(《花东》431第2、3辞;图四,3)
26.乎用马?(《花东》46;图五,1)
27.戊申卜:日用马于之,力?
28.戊申卜:弜日用马于之,力?(《花东》196第2、3辞;图五,2)
之,在27、28两条卜辞中,用作代词,指用马之地点。从《花东》196同版的几条卜辞曾记戊申前两天的丙午、后两天的庚戌,子活动的地点在,以及上文第13辞(《花东》467)戊申日占卜呼
匄马之地点也是在
。那么,27、28条卜辞用马之地点亦当是
。
力,在此辞为之省,读为嘉。此种用法亦见于午组卜辞。如“戊午卜贞:妇石力(嘉)?”(《合集》22099)
以上两条卜辞是“子”卜问在地是用马还是不用马好呢?
29.戊卜:其日用騩,不?
30.弜日用,不?
31.騩其?一
32.騩不?二(《花东》191第1-4辞;图六,2)
此版未记地支,从所卜内容看,与上片《花东》196相近,疑戊为戊申之省。
騩,本作,新发现的字。《说文》:“騩,马浅黑色,从马鬼声。”騩,当是指毛色浅黑的一种马。
,本作
,新见字,义未明。
第29辞大意为:戊(或戊申)这天卜问,当日用浅黑色的騩马,不会有灾异吧?
33.新马子用右?一
34.新马子用左?一
35.貯见子用右?一
36.貯见子用右?一(《花东》367第4-7辞;图一,2)
从《花东》367之第2辞作“癸亥卜:新马于宁见”可推知35、36辞省略了“新马于”三字。
37.丁未卜:新马其于貯见,又(右)用?一
38.丁未卜:新马于貯见,又(右)不用?一(《花东》7,第6、第7辞;图六,1)
33-38六条卜辞,大意是貯(宁)新贡入马匹,“子”将它用于辕的左边好还是右边好?殷代的马车是一辕、一轴、一衡、一舆的,驾马二匹,分置于辕的左、右则,当时,拉车的马匹是要经过精心挑选的。
在已著录的卜辞中,有占卜为殷王的马车选用马匹之事,如《新缀》418:
乙未卜,暊贞:旧一乙左驶其,不
?
乙未卜,暊贞:右史入其
,[不]
?
乙未卜,暊贞:子入
一乙,
?
乙未卜,暊贞:貯入赤
,其
,不
?吉。
乙未卜,暊贞:左其
不
乙未卜,暊贞:在田,寅入赤马,其
乙未卜,暊贞:辰入驶其
这几条卜辞意谓殷王将到地田猎,但王田猎的马车旧的一匹左边拉车的马出了问题,因而卜问选用何种马:继续用旧马,或用右史,
子、
貯、寅、辰等人入贡的良马[8]。
《新缀》418,属何组卜辞,时代约当廪辛、康丁,而花东H3卜辞属非卜辞,时代属武丁前期。可见为驾车选马的做法由来已久,不但殷王如此,高级贵族亦如此。
39.戊午卜:子又乎逐鹿,不马?用。二三(《花东》295第1辞;图七,1) 全辞意为:子又呼令驱逐鹿群,不用
马吗?
40.辛巳卜:新于以
,在
入?用。子占曰:奏
,
。一
41.辛巳卜:子叀宁见,用逐?用。获一鹿。一(《花东》259第1、2辞;图七,2)
,在著录中用为地名,如《甲》3420“己亥卜贞:王往
,耤
往?”《通》别二.X.5“庚午卜,宾贞:翌乙亥
其征,受
又?”第40辞之
,用为人名。该辞之贞辞意为:一匹新母马由
献来的,在
地贡纳。
第41辞的前辞省去“马”字。全辞意为:子用宁所献纳的马(驾车或骑乘)去田猎,结果获一头鹿。
42.丙寅卜:其,隹宁见马于癸子,叀一伐、一牛、一
,
梦?用。一二(《花东》29第一辞;图八,2)
癸子,即子癸,是《花东》H3祭祀卜辞中常见的祭祀对象。全辞之意为:子做了梦(殷人以为梦是不祥之兆)为此对子癸进行祭,是否用宁献的马作祭牲,再杀一人、一牛、用一
酒好呢?
43.丙寅卜:宁马異,弗马?
44.丙寅:其,[隹]宁见马于癸子,叀一伐,一牛、一
,册梦?用。一二(《花东)289第5、6辞;图八,1)
異,在卜辞中较常见,有几种用法:用作翼佐、佑助;时间词(指它日);用为副词,读作式,指应当、会、能;作祭名等[3]。有学者指出,“在第一期卜辞中‘帝異’‘先王異’或与天象、疾病有关的卜辞,‘異’用为动词,有‘疑怪’之义;另外,卜问疾病的‘王異’,为‘变異’‘变化’之意[9]”。在第43辞之“異”,疑用作怪異。第44辞与42辞为同文卜辞,该辞与43辞为左右对贞的卜辞。“宁马異,弗马”尽管文辞较省略,亦当卜问祭祀用牲之事。该辞之意为:宁献的马怪异,是否不用它作祭祀的牺牲。
45.岁祖甲羊一,[岁]祖乙
一,[在]甘,子祝?马用。(《花东》428第2辞;图九,1)
此辞卜问,在甘地岁祭祖甲,是否用一头普通的羊,岁祭祖乙用一头公羊,由子进行祝祷。验辞为“马用”,即“用马”。最后岁祭时,没有用羊,而是用了马。
46.癸酉卜:弜勿(刎)新黑马,又?(《花东》239第3辞;图九,3)
勿,本作。该字,过去不少学者隶为匁。裘锡圭指出,在甲骨文中,不少
字应该释为“勿”,不得释为“匁”。作动词的“勿”或读为“刎牛马之‘刎’”[10]。其说可从。第46辞意为:不杀新黑马为祭牲,会有灾祸吗?
47.貯马其?(《花东》522,图九,2)
这是小片卜甲,“貯”前可能还有文字。字,在著录中已见,作西方风名。但在《花东》H3卜辞中,该字用为祭名或用牲法。如《花东》228第8辞“丁亥卜:吉牛
于宜?”;《花东》474第4辞“己巳卜:子福告其
革于妣庚?”疑第47辞之
字,亦是这种用法。
48.乙卜:弜归马?一
49.归?一(《花东》412第1.2辞;图九,4)
48辞之“归马”即“马归”。48、49两条卜辞正反对贞,卜问马群是否归来(注:有学者认为,48辞“归马”之‘马’,指‘人马’,即骑手或马队。48、49辞是占卜骑手(或马队)是否归来。该片卜辞,意味着H3的“子”族有自己的骑手(或马队)。这种看法,可备一说。)。
以上是《花东》H3涉及马的卜辞。与花东H3卜辞时代大体相近的武丁时代的非王卜辞中,也见到记录马的资料,但数量较少。
“子组卜辞”这类卜辞有3条,其中一条为:“亡(咎)马?”(《合集》21749),卜问马群是否遭到灾祸。
“午组卜辞”只见一条卜辞:“乙未止:光[令]取马?三”(《合集》22119甲)卜问征集马匹之事。
殷墟第十五次发掘的“妇女卜辞”(注:指《乙》8691—《乙》9052,字体近子、、午组,内容多述妇人之事,陈梦家说“可能是嫔妃之作”,李学勤称之为“妇女卜辞”。黄天树:《妇女卜辞》,《中国古文字研究》第一辑.参见吉林大学出版社,1999.)亦有二条。其辞为“马不
(烈)?”(《合集》22247),“朿马”(《合集22347》)。
花东H3关于马内容的卜辞与其他非王卜辞相比,有两个显著特点:1.数量较多。有关马内容的卜甲三十多片(五十多条卜辞),占H3刻辞卜甲总数的4.8%。2.内容丰富。涉及马匹的贡纳,征集;卜向马群的安全,是否有灾祸,会不会死亡;关于驾车用马的选择;祭祀、田猎的用马;卜向马群是否归来等。特别是关于第一项贡纳、征集马匹内容占卜的比重较大,这反映出H3的“子”拥有马匹的数量较多,远在其他非王卜辞主人之上。联系到《花东》27、32两辞,记载了子祭祀妣庚用“百牛又五”,可见H3“子”的这一族的畜牧业相当发达,其经济实力是其他非王卜辞所不能比拟的。
二、商代马匹的应用
过去,已有学者谈及商代马匹应用较广泛,用于祭祀、战争、出行、田猎等[11],现就甲骨卜辞及考古发掘资料对祭祀、殉葬及驾车用马再做一些补充。
(一)用于祭祀
在王卜辞中有下列几条卜辞:
1.丙申卜扶:
马大丁?用。(《合集》19813正)
2.丙辰卜扶:马至祖乙?(《合集》19847)
3.其三马?叀不勿马?兄辛?(《通》别一,何8)
4.甲辰卜:孚马自大乙?(《合集》32435,《屯南》1078与之同文)
5.癸未贞:叀今乙酉又父□岁于祖乙,五马?兹用。二(《甲》696+697)(注:屈万里:《殷墟文字甲编考释》111页,将《甲》696+697片的马字释作“”,我们认为从字形上看,以隶释“马”字为宜。)
6.贞:马?(《京》257)
第1.2辞属武丁时期的“组卜辞”,第3辞属无名组卜辞,该辞有“兄辛”称谓,属康丁时代,第4、5辞属“历组卜辞”,属武乙、文丁时代”(注:关于“历组卜辞”的时代,学术界有不同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它属武丁晚期至祖庚,另一种主张它属武乙、文丁时代。)
以上几条卜辞,所祭的先王有大乙、大丁、祖乙、廪辛,均属男性先祖。其中大乙、祖乙是商代有名的先王,在各期卜辞中,他们均受到较隆重的祭祀。廪辛,虽不是直系先王,但他是殷王康丁之兄,与之关系密切,所以在康丁卜辞中祭祀兄辛较常见。
上文所述的《花东》H3卜辞的第42-45条,均是以马祭祀的卜辞,祭祀对象为祖甲、祖乙、子癸,他们亦属男性。H3祭祀卜辞中,所祭的男性先祖有13位,其中祖乙出现最多,达64版,祖甲次之,38版。我们曾论证过,H3的祖乙是中宗祖乙,祖甲是沃甲。H3卜辞的主人可能是沃甲之后,是祖乙之配妣庚所生,故对此二祖很敬重[12]。因而祭祀他们的次数较多。H3卜辞被祭祀的子辈只见子癸一位,但有19版,仅次于祖甲,名列第三,高于其他11位男性先祖。可能子癸是H3卜辞主人——“子”的亲子,较早死去,他与“子”的关系密切。
H3卜辞中被祭祀的女性先祖有7位,但所用的祭牲只有牛、羊等,不见用马,连被祭祀次数最多的妣庚(见于120版)亦如此。
卜辞的资料表明,用马祭祀只限于部分男性祖先(较重要的或与祭祀者关系密切的祖先)。可能当时对男性先祖与女性先祖在祭祀仪礼上存在着一定的差别。
在殷墟发掘的祭祀坑中,马坑遗迹屡见不鲜。1935年春,殷墟第11次发掘在王陵区发掘了马坑20个(东区13个,西区7个),每坑埋马的数目,少者1匹,最多的37匹,以一坑2匹的为多[13]。1987年春,在王陵区西区M1550大墓东南发掘了30座马坑,每坑埋马的数目少者1匹,最多的8匹,以1坑2匹和6匹为多,共计30座马坑埋马117匹。在这30座马坑的东侧和南侧近80厘米未发掘的祭祀坑中,据钻探了解,大部分坑中亦埋有马骨架[14]。
1936年,在殷墟第13次发掘中,在小屯北乙七基址南,发现了一百多座祭祀坑,其中M164,内埋1马、1人、1犬,还随葬了铜镞、弓形器、玉策等[15]。
1973年,在小屯南地探方T1中部的(7A)层下,发现了一椭圆形的祭祀坑,在坑底中部再挖一长方形坑,内埋1马。在马坑的周围埋5具人骨架,其中3具成年,2具幼童。该坑是以马为中心来配置人牲的[16]。
据研究,王陵区的祭祀坑,是殷王祭祀祖先时留下的遗迹,小屯北与小屯南地两处的马坑,可能也与王室的祭祀有关。
(二)用于殉葬
殷墟考古发掘中,多次发现以马殉葬的遗迹。西北冈王陵区的大墓,常见用马殉葬。如M1001大墓的东侧,发现37个埋人和动物的陪葬坑,其中马坑7个,3个被破坏,余4坑共埋马12匹[17]。武官大墓北墓道有3个马坑,分别埋马6、6、4匹,南墓道亦有3个坑,每坑埋马4匹,该墓共殉马28匹[18]。
在族墓地,以马殉葬的例子较少。如西区,已发表的1969-1977年的资料,在939座殷墓中,发现马坑1座(2马1人),该马坑与M43、M151两座车马坑,同为M93(一条墓道的大墓)的陪葬坑。西区,在墓室中殉马的墓5座—M696、M699、M700、M216、M217),前3墓为一条墓道的大墓,后2墓为有棺椁、面积较大的中型墓[19]。再如郭家庄墓地,1982-1992年发掘了191座殷墓,其中马坑2座—M51与M143,前者是一条墓道的大墓M172的陪葬坑,后者是较大的中型墓M160的陪葬坑[20]。
在殷墟,商代后期的小墓,未见以马随葬的。
(三)用于驾车
商代后期,马车已较常见,它主要用于王及高、中级贵族外出田猎、游乐、对外战争上。这在甲骨文中已有记载。在殷墟的考古发掘中,已发现四十多座殷代的车马坑。
关于殷代马车驾马的数目,至今学术界仍无统一的认识。在20世纪30年代,郭沫若在《卜辞通纂》第730片考释中说:“马皆以两两相并,,盖后起者矣[7]。”郭氏之说为多数学者赞同。但由于石璋如先生在《殷墟最近之重要发现·附论小屯地层》中曾谈到1936年发掘的小屯北M20车马坑为一车四马[15],该文在学术界影响很大,至今仍有一些学者据此认为殷车的驾马既有二匹亦有四匹的。但从殷墟车马坑的发掘资料看,无论是小屯北地M20等5座车马坑(注:石璋如在《小屯第一本·遗址的发现与发掘·丙编·殷墟墓葬之一·北组墓葬》(台北,1970年)已改定小屯北M20埋二车四马,即每车二马.),还是建国以来发掘的四十多座车马坑,均是二马驾一车的。所以,我们认为,郭氏的说法,确不可易。
又,上文提到卜辞中记载王(或高级贵族)外出乘的马车辕左、右的驾马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这在考古发掘中亦可找到一些证据。如殷墟车马坑中,分置于辕左、右的两匹马,马架的长度与宽度大多基本相近,表明原来马的高度也大体相似。我们曾对一些车马坑马的年龄作过初步鉴定,同坑二马的年龄大多接近。这些迹象表明,驾车的马不是任意配置,而是经过选择的。因为只有经过精心挑选,搭配合理的双马驾车,才能保证王和高级贵族出行的安全。
三、余论——马的价值
从甲骨文与殷墟发掘的资料可知,在殷商时代,只有王、王室成员、高中级贵族,才能用马祭祀或殉葬,才能乘坐马车,也就是说,马是具有贵族身分的人才拥有的牲畜,一般平民是难以问津的。
上文已提到,甲骨卜辞记载用马祭祀的很少,只十多条,多不记用马之数,只《甲》696+697记了一次用马5匹。而卜辞中记用牛、羊、犬、人牲等祭祀极普遍,其中一次祭祀用牛和用人牲的数目都可达300到1000,一次祭祀用羊、豕、犬的最高数可达100[21],远远高于用马数。考古发掘的资料,祭祀或殉葬用的人牲、人殉的数字,也比用马祭祀与殉葬要多[22]。
据此可以推测,在殷代马的价值高于牛、羊,亦高于作为人牲、人殉的战俘与奴隶。正因为马的价值较高,它又与王室贵族的生活有密切的联系,所以它成为王与高中级贵族青睐之物,成了赏赐、贡纳的高级礼品。
古本《竹书纪年》载,武乙三十四年:“周王季历来朝,武乙赐地三十里,玉十瑴,马八疋”。
《史记·殷本纪》载:“西伯之臣闳夭之徒,求美女奇物善马以献纣,纣乃赦西伯。”
由此可见,殷代名马的价值是相当高昂的。
图9 (九—1、九—4局部)
[收稿日期]2003-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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