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教学对传统文化教育的启示_读书论文

写作教学对传统文化教育的启示_读书论文

传统文化教育中的写作教学启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文化教育论文,启示论文,传统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追寻传统教育中写作教学的轨迹

      近年来,在城乡各学校师生的读书声中,往往传出《弟子规》的语句:“弟子规,圣人训。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师生对传统文化的热情被激发了,好奇心也被激发了:传统教育是怎样“学文”,特别是怎样进行写作教学的?

      在师生的印象中,《论语》记载有许多生动深刻的问答,但是否教学生各种文体写作,似乎没有提及。如政治理想方面,有“樊迟问仁”“颜渊问为邦”等;人格教育方面,有“子路问成人”“子张问崇德辨惑”等;文学赏析方面,有与子贡谈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与子夏谈论“巧笑倩兮”等。这些问答,都是心传口授,并非孔子教导学生写作的记叙。虽然“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或教育学生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但是其中的“文”和“书”,都不一定是各种文体的写作教学。这可能跟孔子“述而不作”的态度有关。当然,孔子“不作”并非不写作。如《孟子·滕文公下》说:“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但孔子是否教学生写作,《论语》和《孟子》都语焉不详。

      “述而不作”也不表示春秋战国时代没有写作。虽然孔子删定的《诗》,其中“国风”等都是官方深入民间“采风”的结果,但是《书》《礼》《乐》《易》等,都是前代留存的文本。孔子固然没有参加《论语》的写作,而《孟子》则是孟轲和他的弟子一起撰写出来的。孔子之后,从战国到秦,如屈原的《离骚》,李斯的《谏逐客书》,都是个人写作的成果。

      汉代的代表性文体是“赋”,西汉贾谊的《鸟赋》、枚乘的《七发》、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以及东汉班固的《两都赋》、张衡的《二京赋》,等等,都名重一时。与此同时,朝廷官府使用的令、教、文、表、论、策、奏等文体,民间常用的诗、笺、书、赞、颂、诔、箴、铭、说、记、碑、吊等文体,也逐步成熟完善。《史记·酷吏列传》记载张汤小时候审讯“鼠盗肉”的趣事:“张汤者,杜人也。其父为长安丞。出,汤为儿守舍。还而鼠盗肉,其父怒,笞汤。汤掘窟,得盗鼠及余肉,劾鼠掠治,传爰书,讯鞫论报。并取鼠与肉,具狱磔堂下。其父见之,视其文辞如老狱吏,大惊,遂使书狱。”小张汤看家,因为老鼠偷吃了肉,被父亲鞭打,就掘开鼠洞,找到偷肉的老鼠和没吃完的肉,按司法程序审判老鼠罪行,将老鼠分尸处死。父亲看到整个判决过程,特别是判决书“文辞如老狱吏”,非常惊讶,就让张汤学写断案文书。小张汤的“文辞”原本是耳濡目染的结果,得到父亲悉心指导之后成长更快了,为日后成为一代“酷吏”打下坚实基础,可惜具体学习过程现在无法查证。

      六朝时候,人们提出“文笔”概念。刘勰《文心雕龙·总术》说:“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者‘笔’也,有韵者‘文’也。”梁元帝萧绎《金楼子·立言》:“吟咏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而章奏、议论、叙事等不以韵文和骈偶形式写成的则称为“笔”。无论“文”还是“笔”,都必须是通过教学传承,形成基本固定的模式,广泛运用于交流和表达中。

      隋代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第九》提到:“吾家世文章,甚为典正,不从流俗。……有诗、赋、铭、诔、书、表、启、疏二十卷。”可见,当时各种实用文体发达而丰富。唐代杜甫诗:“诗律群公问,儒门旧史长。”表明近体诗也是有法则(诗律)可供学习的。然而,当时这些文体是怎样通过教学传习的,也没有留下可供查证的记录。

      传统教育写作教学,积累丰富经验并且留下文字资料的,是在宋代以后,特别是明清两代的蒙学教育中。流传至今的蒙学经典,对科举考试必考的八股文(又称“时文”“制艺”“制义”等)和试帖诗,如何揣摩学习,如何写作,如何批改,都有比较详细的记载。

      二、传统教育中的写作指导

      传统教育与时推移,时代不同,写作教学的内容和要求也不尽相同。隋唐开始科举取士之后,写作教学的目标就锁定在应试上。唐宋时候科举考的是诗赋和策论。如宋代科举考策论,苏轼的古文名篇《刑赏忠厚之至论》,就是他二十一岁应举时写的。而唐诗中流传久远的名篇,如钱起的排律《省试湘灵鼓瑟》则成为试帖诗的代表作。

      唐宋时代的写作教学经验,至今尚有流传。如宋代王日休的《训蒙法》,指出批改蒙童作文的要领是批改时要把握好肯定与否定的分寸,或者顺着蒙童的立意进行批改,以保护蒙童的自尊心,避免挫伤蒙童的自信心。

      至于教儿童学习诗歌写作,王日休提出“甚易、甚简”的办法,即按诗韵选出堪作样板的经典诗篇,供蒙童揣摩研习,特别是选“长篇”的,烂熟于心,在学会诗歌写法的同时,连各韵部的常用字都记住了。在《红楼梦》“香菱学诗”的故事里,香菱对“十四寒”“十五删”的区分记得十分清楚,印证了王日休提出的办法。

      到了明代,传统基础教育的写作教学,特别是八股文写作的教学,积累的经验更加丰富,指导的办法更加具体。如《教子良规》(佚名,梁桂茂重校、陶珙订正)第十节“教子弟作文”,特别重视审题,强调“施教者”必须教会“学者”在审明题意的基础上“据理立言”,否则,就像催着盲人上路,他怎么知道该上哪儿去呢。

      清代的写作教学,更进一步总结出八股文写作的基本模式,从篇章结构入手,指导蒙童按照章法写作。如张行简在《塾课发蒙·文式五则》中,归纳出“破题式”“承题式”“起讲式”“领题式”等,再加上“余说”,把八股文的写法变成简明的程序,即以固定的形式为依据,使内容表达得“言之有序”,章法俨然,提高写作教学效率。如“破题式”:

      破题者,破说题中之字与意也。题整而分析言之,如整物而使之破,故谓之破题。其式不过两句而止,其法不可连上,不可犯下。语带上文,谓之连上;语侵下文,谓之犯下。不可漏题,不可骂题。题意未经破全,谓之漏题;题字整句写出,谓之骂题。破题虽只两句,而两句中,有明破、暗破、顺破、倒破诸法。明破者,明明破出,如“孝弟”字明破“孝弟”,“务本”字明破“务本”是也。……

      所谓“孝弟”“务本”,出于《论语·学而》:“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张行简以此为例,假设作文题目是“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阐明应该如何教会学生抓住关键字词“破题”。

      传统教育写作教学对“破题”的重视,可以从《红楼梦》中找到具体的例证,如第八十四回“试文字宝玉始提亲探惊风贾环重结怨”。

      三、传统教育中写作教学的启示

      传统教育的写作教学,特别是明清以来的教学,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能有效地帮助学生掌握写作要领,为我们今天的写作教学留下许多有益的启示。

      1.因材施教,激励进取

      明代的《教子良规》指出:“教子弟学文,其未能时,为师者每出一题,固当与之代思而代作,面语而口授,必令其手自书写,如前教法,即子弟未敏者,历经半年,当自领会,未有不能文也。及其稍自能文,为师者须当看其资禀所就,意见所及,各顺其性,而委曲以成之。笔清者就其清,见大者就其大,调高者就其高,词丽者就其丽,少有一得,则当取其一得以鼓其进,必不可一于涂抹以阻其机。”由于当时口语(白话)和书面语(文言文)差异极大,蒙童初学作文,会感到无从下手,因此塾师首先“代思而代作”,即示范性地教学生如何根据题目立意,写成一篇文章。但是不能完全包办,而是采用“面语而口授”的办法,特别是“必令其手自书写”,逐步带领学生入门。经过半年左右的训练,学生就可以“稍自能文”了,再根据学生的资质禀赋,悟性高低,“各顺其性,而委曲以成之”。同时要随时肯定学生的“一得”,不断鼓励学生进步。这样的“一对一”教学,体现了因材施教、循循善诱等教学原则,是值得肯定的。

      2.注重审题立意

      如清代唐彪在《父师善诱法》中指出:“童子学识疏庸,作文时题中所有实义,先生宜与之讲明。”如“学而时习之”,题内有“致知力行”诸义。“又凡题有轻重虚实,我虽明教之,而文终属彼自作,故言之无害也。不然,题义不明,将一日之工夫、心力俱付之无用,岂不甚可惜乎?”

      《红楼梦》记叙贾政审阅宝玉第三篇作文时,特地临时出题,让宝玉当场做出“破题”。借这次作文,针对贾宝玉的弱点,贾政指出:“以后作文,总要把界限分清,把神理想明了,再去动笔”,强调审题立意的重要性。

      3.注重批改,讲究方法

      例如《红楼梦》中贾政审阅贾宝玉第二篇作文:

      又看第二艺,题目是“人不知而不愠”,便先看代儒的改本云:“不以不知而愠者,终无改其说乐矣。”方觑着眼看那抹去的底本,说道:“你是什么?——‘能无愠人之心,纯乎学者也。’上一句似单做了‘而不愠’三个字的题目,下一句又犯了下文‘君子’的分界。必如改笔才合题位呢。且下句找清上文,方是书理。须要细心领略。”宝玉答应着。贾政又往下看:“夫不知,未有不愠者也,而竟不然。是非由说而乐者,曷克臻此?”原本末句“非纯学者乎”。贾政道:“这也与破题同病的。这改的也罢了,不过清楚,还说得去。”

      题目出于《论语·学而》:“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贾政认为宝玉破题只破了“而不愠”三个字,不全面,又以“学者”超越了破题的界限,“犯了下文‘君子’的分界”,而贾代儒改得比较妥帖。但是贾政对贾代儒所改的下一句,认为“不过清楚,还说得去”,因为改文只照应了“说乐”,未能点明与本章上文的“学”和下文的“君子”的关系。

      唐彪《父师善诱法》进一步指出批改的正确方法:“先生于弟子之文,改亦不佳者,宁置之。如中比不可改,则置中比,他比亦然。盖不可改而强改,徒费精神,终不能亲切条畅,学生阅之,反增隔膜之见。惟可改之处,宜细心笔削,令有点铁成金之妙,斯善矣。”如果改了也收不到明显的效果,可以干脆不改;值得改的地方则应该精批细改,帮助学生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升,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4.建立“读写一体”的训练模式,循序渐进

      例如《教子良规》指出:“教子弟能文更无他法。其未文时,先将书旨讲明,令其心胸开豁,每阅一章书,浑如目见圣贤,当日口语,领会无错,此是根本急务。以后精选新旧程墨,或时义之明白而正大、冠冕而可法者,一日令抄写一二篇。每篇必与批点,分定格局,画断股数,随即与之讲解。讲一篇读一篇,读一篇背一篇,必令篇篇精熟乃已。积至一二百篇,或三四百篇,订成二三帙,时令反覆潜玩,毫无一字不明,一意不达,乃为有用。久之笔底自活,生机自鬯,而绝无枯涩阻碍之苦矣。”

      清代学者王筠《教童子法》则从宏观层面,对整个蒙学阶段的读写教学作出统筹安排:“蒙养之时,识字为先,不必遽读书。……如弟子钝,则识千余字后,乃为之讲;能识二千字,乃可读书,读亦必讲。……八九岁时,神智渐开,则四声、虚实、韵部、双声叠韵,事事都须教,兼当教之属对,且每日教一典故。才高者,全经及《国语》《国策》《文选》尽读之。即才钝,亦‘五经’、《周礼》《左传》全读之,《礼》《仪》《公》《谷》摘抄读之。才高者,十六岁可以学文,钝者二十岁不晚。初学文,先令读唐宋古文之浅显者。即令作论,以写书为主,不许说空话;以放为主,越多越好;但于其虚字不顺者,少改易之,以圈为主,等他知道文法而后,使读隆万文,不难成就也。”

      实事求是地说,这些蒙学经典涉及的教学内容,在今天看来都是陈腐过时的,但是其中包含的教学方法,确实曾经发挥过积极有效的作用,可以为我们现代母语写作教学提供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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